刘益新喜得眉开眼笑,连连道谢,道:“承您美言,若是日后真的发达了,定将厚礼相赠,区区三两银子,还望您收下。”刘益新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放在算命的面前。
算命的抬了抬眼皮,将银子收入,道:“还有要算命的吗?”
“我!”“我!”人群中不少人蠢蠢欲动,想要走上来。这算命的给刘益新那种人算的命都那般好,指不定自己的命比那刘益新还好,就算是假的,听着也舒服。
“我来算一下吧。”冷眼旁观站在一旁的老汉忽然开口说道,众人一见得是他,都住了嘴,不敢跟他争。
“这位大爷的面相倒是极好。”算命的说道。
“哈哈,你这算命的难不成这次也不用看我的生辰八字?”老汉挑眉问道。
“哪里?大爷说笑了,大爷要测什么?”算命的从容笑道,丝毫不被老汉的威严所摄,云淡风轻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高人模样。
“我测这个字,‘命’!”老汉取过毛笔,行云流水地在纸上写下‘命’这字,笔迹苍穹有力,力透纸背,光是看字就不难猜出几分此人的性格。
算命的瞧了一眼那个字,又瞧了一眼老汉的脸,眉头皱的比方才更深了。
老汉笑了笑,双手从袖子中伸了出来,道:“你这表情可不太好,难不成老头子我就快死了不成?”他说这话本是单纯打趣,不想那算命的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老汉的脸色拉了下来,那浅薄的笑意也一下子消失了,眼睛中寒光毕现,“算命的,你怎么说不出话来?莫不是方才那几两银子到手,现在不想挣钱了?”老汉说着用威胁的眼神看着算命的。
“唉……”算命的叹了口气,将纸递回给老汉,道:“我这算命的只不过挣口饭吃,还不想搭上自己的小命。”
老汉呵呵一笑,笑声听来只让人心里直发寒,“看来老头子这字写错了。算命的你但说无妨,老头子绝不怪你。”
算命的犹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这位大爷,您啊,回家让家人备好后事吧!”
老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仍是笑着问道:“这话怎么说?”
“你个穷算命的,怎敢胡言乱语!我们家老爷的身子骨健壮的很,每顿都能够吃上三碗饭,走起路来比那些年轻小伙子还快得多,怎么到你口里就是要准备好事了!”管事的大声喝骂道,心里想到这算命的可真是不知死活,竟敢这样说老爷,估计回头腿都得老爷叫人打断了。
“闭嘴!”老汉阴森森地瞪了管事一眼,又转过头来对算命的说道:“您啊,别理他,他不懂事,您这话给我解释一下,老头子我也好弄个明白,等会儿回去就让家人备好后事。”老汉说道,只是这语气怎么越听越让人毛骨悚然!
算命的仿佛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摆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我今日给大爷您测这个字,已经是大大地折了我的福气了,大爷您啊,照我说的做便是了,我这银子也不收您的了。”
听了这话,老汉死死地盯着算命的,众人都不免担心起这老汉一个发怒把这算命的打死,有的于心不忍的,便偷偷走到外面打算去报官了。
老汉的眼神锐利阴毒,那算命的却好像不曾察觉一般,慢吞吞地站起来收拾东西,“我算命每日只算三人,今日已经额满了,各位要是有意明日请早吧。”
算命的边说着边把罗盘之类的东西放入一个褡裢里,边说着“让让”边朝外走去。
老汉看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手又插回到袖子中,那管事的走上前来问道:“老爷,要不要找个人教训他?”
老汉看了他一眼,骂了一句“蠢货”!他也跟着离开了,那算命的武功分明极高,方才那块砖头哪里是无缘无故就砸向那徐老汉!
第61章
西市的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地上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杂物,只是走近这里一步,就能闻到一股酸臭味,臭不可耐,就算是京城里最破落的叫花子也不愿意多靠近这里一步。
夕阳西下,将角落处的两个身影拉得极长极长,阳光铺设在地面上,此时已经有些凉意了。
这时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于此时此地听来直教人浑身打了个哆嗦。
“大侠,您要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现在您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了?”徐老八把腰弯成了个虾米样,态度十分敬畏,眼睛不敢直视站在15 他面前的方才被他呼呼喝喝的算命的,原来这声音竟是他的。
甄蔳手中把玩着一块碎银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倒是办的挺不错,看来平日里真没少欺压百姓,不然演的怎么这么逼真?!”
徐老八的两边脸上太阳穴处的青筋直抽抽,勉强露出一个难看极了的笑容,“大侠,小人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以后肯定不敢再做坏事了,要是敢做一点坏事,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老八说这话时诚恳得让人都不忍去怀疑他,甄蔳只是笑了笑,打趣地说道:“你这发誓要是有用的话,指不定这会子还没有机会站在我面前呢,这得有多少条命才够活到现在?”
徐老八的脸涨得通红,鼻尖上不住地冒汗,“这,大侠说的也对,可这次小人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他撒慌起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算此刻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那解药到手之后该怎么折磨眼前这个臭小子,说话的语气仍是十分的诚恳。
“唉,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说你是发自内心,有什么证据吗?空口无凭,我怎么好相信你?”甄蔳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意动。
瞧着甄蔳有些动摇了,徐老八忙不迭地说道:“你可放心,我以我的老爹、妹子起誓,若是以后再干坏事,就让他们与我一样不得好死。”
徐老八这话听来让人觉得既好气又好笑,甄蔳笑得几乎弯了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才道:“不必了,我看倒不如你取个东西作为证据吧?”
“什么东西?”徐老八忙问道,此时别说是银子了,就是要他老子了,他也肯给。
甄蔳笑而不语,纤细修长的手指朝着徐老八的左胸伸了过去,他的手掌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徐老八的胸膛,猩红的血液粘在他的手上,这一幕看起来格外恐怖惊人。
“你的心。”甄蔳将手收了回来,慢慢地说道:“你看看,我还以为这心该是黑色的,没想到也是红色的,这倒是怪了。你为害乡里这么多年,若是放你回去,无异于纵虎归山。你呀,下辈子还是好好做人吧。”
甄蔳嫌恶地将手中的心脏丢回徐老八的身上,取出帕子将手上的血迹擦干,身形如清风般消失了,只留下空中一声轻轻的余音。
翌日,甄蔳依旧回到那老位置,将“铁口直断”的幡竖了起来,罗盘、纸笔摆在了桌子上,悠哉悠哉地到附近买了碗小云吞,又买了一小包花生糖。
平时这附近的小贩们瞧着他的眼神多少带着些同情,这几日都不见开张一笔生意,可经历昨日的事情之后,众人现在看他的眼神却是多了几分敬畏,连那卖小云吞的老大爷都多给了他三颗云吞。
吃饱喝足了之后,甄蔳也不顾那些有意无意朝他看来的眼神,自在地取出一本话本,朝着隔壁摊子的阴影处挪了挪位置。
“哒哒哒哒哒”一连串马蹄的声音在街道不远处忽然响起,甄蔳微微垂下眼皮,手指翻过了一页书,这阵仗可真不小,十五个人,十五匹马,从声音听来,这些人身上都带着刀枪剑棍之类的武器,看来这来者不善啊!
瞧着十五个手持着武器的大汉骑马怒奔而来,那些小贩们吓得脸色发白,两腿直打颤,连忙收拾东西,避开这些杀神,免得殃及池鱼。
不到二息时间,原本摆满了西市大道两旁的摊子一下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甄蔳抽了抽嘴角,心里暗想道若是不知道这些小贩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他都要以为这京城里到处卧虎藏龙,云集了众多轻功好手呢!
“你这算命的,算你有种,竟然不跑!”一个面色紫红的大汉率先自马上跳了下来,手中的马鞭一个灵蛇出洞,将一张桌子拍的粉碎,分不清哪一处是桌角,哪一处是桌面。
甄蔳双手抱胸,轻笑了一声,镇定十足道:“这位客官,你我二人不曾相识,你说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哈,你不认识我,你可认识我爹爹,昨日你算的第三个人便是我爹爹,你算了命之后,我爹爹昨夜已经去世了!你说我不找你找谁!”大汉气势汹汹地拍出一掌,袭向甄蔳的胸前,掌风冷冽,犹如寒风骤然来临。
马上的众人冷哼了一声,算这算命的倒霉,遇到了少当家,少当家这一掌可是师从江湖诸多名人才练成这集百家精华的,等闲人尚且无法避开,何况这小小算命的。
可是,在众人众目睽睽之下,那算命的居然轻飘飘地往左移了一步,他那双手甚至连动都没动,众人大吃一惊之余,接二连三地从马匹上跳了下来,围了上去。
“哈,看来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大汉怒气十足地又拍出了一掌,这一掌却是从甄蔳的天灵盖而下,诡谲的出招路径,充满杀机的杀招,正是这一掌让众人称道的地方。
甄蔳的脚往地上一踢,尘土飞扬,众人还没看清他踢中了什么,耳朵却是先听到了“嘟”的一声。
“你爹爹昨晚走了乃是他的命数,与我有何相干,似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如果不是我手上有点儿本事,怕还真的要将陪你老爷子走一趟黄泉路了。”
众人听得这话,骇得脸色都变成了铁青色,纷纷跑上前去,手中的利剑、短刀、长□□向了甄蔳的各处大穴,剑刃寒光毕现、刀锋杀气蓬勃、□□虎虎生风,这些兵器的主人都断定了此人在众多人的围攻之下必定要身死于此。
不想,却听得“叮叮叮……”连着数声响声,剑、刀、□□都断成了两截,一截在他们主人手中,而另一截则是在地上。
甄蔳手中拿着一只普普通通的毛笔,这毛笔也只不过花上十文钱就能买到,但在他手里却比所有人手上的神兵利器都来得锋利。
“带着你们少当家的回去,不然的话我可真要考虑送他下去陪他老爷子了。”甄蔳喃喃说道,众人吓得瞠目结舌,也顾不得掉在地上的那些兵器,扛起被点住了穴位的大汉,飞快地跳上马,长鞭破空声连连响起,不一会儿,便只能看到十数个小小的微如尘埃的身影。
甄蔳淡定自若地敲开了一家杂货铺的门,又买了一张桌子,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中,朗声说道:“算命了,一日三卦。”这声音在此时空旷的如同一片荒野的西市里听来格外清晰。
甄蔳喊了一声之后,又翻开了话本,等不到一刻钟时间,眼前便出现一道黑影。
甄蔳莞尔一笑,看来昨日的戏份还真吸引了不少人,这不,又有客人来了!
十数日后,春月楼,雅间内,几个小吏刚刚领了月俸,手头正宽裕,便相约着到这春月楼里来消遣。
身着褐色长衫的小吏搂着一个美娇娘,手上不安分,嘴里也没闲着,“唉,你们听说了吗?那西市来了个神算子,听说算的特别灵,比起那些和尚道士都灵的多了。”
坐在他左边的吃着花生米的小吏附和地说道:“哪能没听说,我寻摸着这几日去让他算上一算,看看最近的运气怎么样?我总觉得最近简直背极了,倒霉到家了!要是有法子改改运气那就更好了!”
“你呀还是别去了,这神算子本事不小,架子也大,一日只算三卦,连何大人都没能让他算上一算,你是老几能轮得到你!”一面有长须的小吏说道。
“连何大人都排不上号?!”吃着花生米的小吏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何大人可是五品大官,连他都没法子的话那自己要是去了也是白搭。
“唉哟,这神算子可真是好大的架子,难不成要得是皇亲国戚才有资格让他帮忙算上一卦吗?”身着褐色长衫的小吏讥讽地说道,只是这话怎么听都有一股子酸味。
这三人口中念叨着的神算子——甄蔳忽地打了个喷嚏,宰相府的管家回转过身来,问道:“这位大师,您的身子可是有恙在身?”
甄蔳摆了摆手,绽开嘴角笑道:“有劳陈管家费心,在下并无大碍。”
“那就好,相爷公务繁忙,身子干系重大,你若是有恙在身,小的也只好暂时请你回去修养了。”管家神情严肃地说道,从他的神色不难看出,他所说的这番话并非出于打趣而是发自内心。
甄蔳原本对陈相此人的传闻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可是此时听到相府管家的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头便确信了那些关于陈相本人及其子女的传闻怕都是真的,而非遭人诋毁。
“是。”甄蔳佯作诚惶诚恐的样子,脆声应道。
管家满意地点了下头,顿住了脚步,道:“这里便是相爷的书房了,相爷已经吩咐过了,你且进去,不必敲门。”
甄蔳道了谢便推开门,门方推开,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香味迎面而来,,这是檀香?甄蔳不着痕迹看了正中间摆着的香炉,从里面正不断地朝外散发出一股熟悉的香味。
“草民拜见相爷。”甄蔳朝着坐在书桌前的陈相恭恭敬敬地作揖。
“免礼,你便是那个神算?”陈相抬起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身着一声粗布衣裳的甄蔳,瞧着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传说中本事那么大!陈相自然心知所谓人不可貌相的说法,但是世人总是从第一印象来判断一个人,若是光看着眼前这个人的样貌,实在是令人无法相信此人便是近日名动京城的神算。
“正是。”甄蔳答道,态度依旧是那般的恭敬,礼仪方面也无法挑出一个毛病来,他明白陈相此言背后的含意,心里无奈地想到兴许下次再易容,得易容成个白须飘飘的老头比较好。
“神算今年多大了?瞧着岁数好像才过了及冠之年。”陈相不经意地说道,眼睛不住地端详着垂手站在面前的甄蔳。
“是的,相爷果真是好眼力。”甄蔳道。
“果真是很年轻啊,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本事,看来真是天资过人。”陈相感慨了一声之后,又说道:“你来之前,良理跟你说了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甄蔳怔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良理正是推荐他来宰相府的那位官员的字,忙道:“并不曾,徐大人只是跟我说让我到宰相府来一趟,并没有提及多余的事。”
徐良理正是陈相的三女婿,官拜詹事府府丞,以甄蔳对他的观察看来,此人唯唯诺诺,行事优柔寡断,能爬到这个高位怕也是沾了陈相的光。
一想到这里,甄蔳心中便有些不悦,对陈相势力之大也有了几分了解了。
陈相微微颔首,抚摸着打理得极好的长须,现如今时人都以蓄有长须为美,陈相的长须自是得到不少赞赏,因而他也甚是宝贵他的长须,在府内甚至有四个丫鬟负责打理他的长须。
看来我这三女婿还不至于傻到将要事到处乱说的程度,陈相心里嘀咕道,“这次本官除了邀请神算你来之外,还请了龙虎山的天师、白马寺的高僧数位前来,只因为此事兹事体大,本官不容许有误,若是神算感到不虞,此时尽可离去,但若是留下来,本官自是有厚礼相赠。”
陈相的话音刚落地,甄蔳便连忙应道:“陈相大可放心,草民正愁着没有机会与同行切磋呢。”
“哈哈,神算胸襟果然豁达,不若这样,这几日你就在我们府上住下,等过几日其他诸位到了,本官再告知诸位到底是何事。”陈相斩钉截铁地说道,说话的语气分明是不容许人反驳。
甄蔳颔首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叨扰相爷了。”
陈相笑了笑,并不言语,嘱咐了管家派几个家丁随甄蔳去收拾东西之后,便端茶送客了。
待收拾妥当东西之后,甄蔳由着管家引领着自己在这宰相府内行走,一路走来,甄蔳的脸色越来越沉重,这一路他可看到了不少逾制的摆设,而且这宰相府内除了明面上巡逻的家丁之外,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也是不可小觑。
“聂公子,今日怎么得空前来?”管家忽然站住了脚,对着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谄媚地说道。从他的态度不难看出,这位聂公子的地位怕是不低。
甄蔳不由多看了那人一眼,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这等一流高手,怎会出现在宰相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