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跟我的师父焚声道人有关系。”他的师父,长得可那是一个正派人士的传统长相,什么正气凛然什么刚正不阿都是可以往那张脸上套的形容词。总之就像是传说中道行高、脾气好的道长。而事实上,他也觉得师父确实道行高啊,脾气好啊,只是杀人于无形,在你死之前,还会送你一个非常有礼貌的笑容。
“灵澈君!”云深先看到了他。
“他看到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灵澈也很开心。
小白为那名少年祈祷。
“灵澈君,我们已经打探好了,我们御剑向东,大概三个时辰就能到达泸州了。”
灵澈摇头。“不御剑。”
云深犹豫了一下,“可是不御剑我们要怎么赶路?”
灵澈老神在在,“他们有要求我们什么时候到吗?”
“没有。”
“那就不御剑。”
“为什么?”他不解。
知道原因的朱颜也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新秀们2 ,学着点。”说完,他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往东方向走了。
朱颜和云深只能跟上他的脚步。“灵澈君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学着点?意思是他觉得修行就要脚踏实地,不能那么虚浮?他带我们上路,然后要教我们什么吗?”云深在后面猜测。
朱颜:“不要想太多。”
灵澈:“不然你们先去也行,不过我可能会晚点到。”
云深想起一个好心人在他出发前告诫他,“灵澈君呢,也许不是什么好的长辈,可是他就算把你们作弄得再过分也会保你们周全,但你们要是离开他胡作非为,估计出事了也问天无门。你们把他想象成一个顽劣的小孩,好好对待就好。”
回忆至此,他马上摇头。“我们想在灵澈君身边好好学习一下。”
灵澈嘴角微微上扬,“你们多大了?”
云深马上抢先回答道:“我旁边的朱颜掌门今年二十二,我是二十三岁。”
灵澈听到后挂上了一副笑脸,“那么一路上就拜托两位哥哥多多照顾了。”
云深震惊地看着他。
朱颜开口。“若我没有记错,灵澈君今年差不多弱冠。”
云深终于抬头认真打量他,细看之下,他比他们两人还要矮一点,面容算上还是稚嫩,脸上那顽劣的神态让他看上去更显小。
“我讨厌别人这样俯视我。”灵澈说道,语气之中满满都是威胁的味道。
“不敢。”云深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只是感慨,真是英雄年少。”
三人便是这样做了简单的交流,然后便上路了。朱颜和云深时有交流,可是灵澈却走快两人几步,仿佛故意避开他们似的。走到第三天,云深忍不住揉了揉小腿。说实话,自从他学会御剑以后,很久都没有这样步行了。“轻雪,你累吗?”他比起自己累,更看不惯旁边像璧人一样的朱颜,因为赶路他稍有倦容,看得人实在是怜惜。
这时,坐在狐狸上面的灵澈慢慢地超过他们。
是的,这三天他们可是实打实用走的,而这位提议走路的主呢,反而没有走过多少路,几乎都是骑在狐狸或者老虎身上,慢悠悠地上路。“我说了你们可以先御剑去,我迟一点到。”
是的,他一开始就说过这句话。云深这时候觉得心里很苦。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吧。”朱颜先开口了。“我们在泸州大门进去的第一家客栈等灵澈君。”
“走吧走吧。”他随意地摆了摆手。
云深犹豫了一下,可是朱颜已经拔剑出来,下一瞬间,已经不见人影。
“失礼了,告辞。”他也只好跟上去。
待他们走后,这里又是只剩下灵澈和狐狸了。
“灵澈。”小白终于敢说话,“一路上那两个人偷看了你很多次,尤其是那个漂亮的,总之你一转身就盯着你。”
“大概是觉得寒心吧。”蟒蛇女也出来凑热闹。“想想啊,上次灵澈又是救了人家的命,又是跑去人家的家里摘梨子,还邀请了他去参观伏羲院,现在见了人呢,好像认识都不认识一样。”末了,她还调笑道;“多漂亮的脸蛋啊,怕是初次见面的人都忍不住热络几句吧。”
灵澈淡淡一笑,“小青,你倒是通几分人情世故。”
青汐缩了缩脑袋。“你敢说不是,你不知道他在盯着你?”
“因为他三天前吓到我了,我还没有缓过来。”他拿了青汐的手帕蒙住眼睛来挡阳光。
“他怎么吓到你了?”青汐上半身枕在他的旁边。
“他那天一回头我都懵住了,真是惊为天人啊。”
“嘻嘻。”
“蛇妖!下去!重死了!”小白用尾巴拍她。
青汐不满地瞪了它一眼,随后下身化为人形也坐到它的身上。“主人,我来给你扇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了一把扇子,在灵澈旁边摇啊摇。
“小白,多担待点吧。”他觉得这个风正好。
青汐得意地朝它做了一个鬼脸,小白见状气得大力一哼。
第9章 白骨城(三)
另一边,云深和朱颜御剑以后,没多久就到了泸州了,两人找到了进泸州大门的第一家客栈投宿,然后一边打探这里的怪事,一边等灵澈到来。过了两天,灵澈终于风尘仆仆到了。
“灵澈君,你怎么那么慢?”按道理,他应该昨天就该到了。
“谁叫你们讲话不说清楚,什么泸州的第一家客栈……”
“灵澈君,这里怎么不是第一家客栈了?”
灵澈见他们不信,马上拉着他们出去拐了个九曲十八弯。“我来这里了,都说没有那么两位客人,后来顺着路找才看见你们。”
他带他们来到一家破落的客栈,名字就叫做第一家客栈。
朱颜、云深:“……”说实话,他们对灵澈能够找到怎么一个地方也是表示惊讶。
“……是我们想得不周到。”云深都快要郁闷死了。这个地方偏僻到可能本地人都找不到,怎么这个人能摸索到这里啊。
“我可是昨天就到了。”
“那灵澈君昨晚岂不是露宿外面?”想到这个人还是比自己小,云深隐隐良心不安了。
“没有啊,我干脆就在这里投宿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正从客栈出来,他看到灵澈,马上开颜一笑。“小公子,你又回来了?”
“安期先生。”他也很开心。“这个人是卖药的安期先生,昨晚我们一见如故,还一起吃饭来着。”
“可惜小公子不喝酒啊。”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小公子你找到你的同伴了?”
灵澈马上让了个位,让他看见他们。
“好好好。”那和蔼可亲的安期先生看见他们,连赞三个好字。“不错不错。”
“安期先生果然有眼光。”
“哪里及得上小公子啊。”
朱颜和云深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他们还没有一起谈论城中的要事,马上示意灵澈他们该离开了。
“安期先生,后会有期。”他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我就在这里落脚,小公子要是愿意这几天都可以来见我。”
“我就在这里大门的第一家客栈,你要是想我了也可以来找我。”
“那家啊?”安期先生摸着下巴的胡子。“那里有点贵。”
“他们出钱。”他毫不犹豫地指着朱颜他们。
“有机会有机会。”安期先生马上眉开眼笑。
他们两人的心情很复杂。
两人拉着灵澈回客栈密谈去了,而且还关上了房门。
“灵澈君。”云深先说话,“你可要悠着点了,我怕我接下来说得话会吓到你。”
“你们是不是想说这里全城人都死光了,死光了还不止,他们晚上还会变成一把骨头一起在外面闲逛。可是一到了白天,他们又像平常人一样生活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你怎么知道?”云深吓了一跳。
朱颜不以为意,“灵澈君已经来了两天了,想必昨晚已经看到了那副景象吧。”
灵澈点头。“我和安期先生都吓到打翻一碟花生了。”
“你认识的那个安期先生……是人?”
灵澈吹了吹面前的头发。“除了那家客栈以外,所有的都不是活人。”
“即是说,这里是有活人的?”
灵澈说:“不如你们先把情况跟我说说吧。”
朱颜给了云深一个眼神,云深只好又上前充当说书先生。“这里的传闻是一个月前传出去的。这里并没有什么交通要道,所以外来客人不多。直到一个月前,从前住在这里的富商惯例带着夫人回来探亲,一开始大家其乐融融,他们到处逛街,觉得这里虽然不怎么繁荣,可是胜在山水幽静。”
然后,到了晚上,夫妇二人在睡梦中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十分吵闹的声音。‘咯吱咯吱’,好像数十万根骨头在作响。少妇感到害怕,于是和丈夫一起推开门。谁料到,他们打开的可是地狱的大门。外面,成千上万的白骨阴森森地盯着他们,他们认出有些骨头,因为他们身上穿着的正是他们家里人的衣服。
带头的骨头伸出僵硬的手,他看着他们张开嘴巴,接着上下颌快速地开合,就像人在笑一样。
夫妻两被吓得魂不附体。
接下来,那群白骨一齐冲上来,居然抓住了丈夫,在他们的惊叫中,白骨们活生生地撕下了丈夫的皮!少妇看见了,马上吓晕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少妇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以为是做了一场噩梦。而且当她走出去的时候,家里人和全城人一如既往在活动着,哪有什么白骨?她舒了一口气,还和丈夫说起了昨晚的噩梦,丈夫还笑着骂了她多想。然而那天,丈夫的衣服一直染着血,不论换了多少件,还是会染上血,少妇想看看丈夫是否身上哪里受了伤,可是丈夫一直拒绝让她查看,她只好作罢。时值当地最大的花楼巡街,他们还一起去凑热闹。
一切仿佛相安无事。
到了晚上,少妇在睡梦中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被吵醒,睁开眼,一具染血的白骨正躺在她的旁边看着她。
她吓到穿着亵衣便跑了出去,一出去,整个院子里有数十架白骨,他们看见了她,全部停下动作。少妇看清楚了,白骨们是在拿着人皮在染色啊。她马上冲到大街上,街上的场景更加骇人,整条街上都是白骨,他们正在复制今天早上花楼巡街的景象。她印象最深刻的,坐在花车上的白骨花魁从衣服到头饰都是今早那美人花魁的打扮。她看见了少妇,头完全翻到了背后,然后白骨对着她大喊:“滚!”
少妇那时又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她独自一人躺在泸州门外,而门内,泸州的人们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一个衣着凌乱的漂亮女人躺在地板上一样,依旧是该做买卖的做买卖,该游街的游街。花魁正好路过这里,还灿然一笑。
少妇离开以后便把这件事说了出去,并请了修真者来除魔。
“有不少同僚来看过,要么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得不离开了,要么是干涉过多,最后也被杀了。只是被杀的外地人都不会被扒皮化作白骨在城中□□,而是杀了以后被扔到了城外。”
灵澈惊呼。“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们居然交给我们?”
“谢峰主说了,不要勉强,尽力而为就好,实在不行就马上撤离。”
“现在我有几个问题。”朱颜说。“一,他们为何不杀外面人口?二,他们是不是不能出这座城?三,大家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死了?四,为何他们已经死了,白天还是人的样?五,他们的魂魄是去轮回了还是一直困在躯体那里?”
“灵澈君你刚才说你呆的那家客栈都是活人”他觉得事情有了点突破口。
“是的,是一家年过六旬的老夫妇开的客栈,他们也知道城中异变,只是太老了,想离开也离开不了,他那里收了几个不得不暂住的外地人,大家都是活人。”
“那对老夫妻是本地人?”朱颜似乎捉到了什么。
灵澈点头。“是本地人。”
“不该啊,白骨专杀本地人,就算是出门在外几年的富商回到家都被杀了,怎么可能还有本地的活人?”
灵澈瞄了他一眼。“我去问了,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老伴双方到了晚上一直盯着对方,才确认两人并没有变成白骨。”
“我还要再去问多一遍。”云深跑了出去。
朱颜也想跟上去,这时候,灵澈偷偷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他不禁愣了一下,也就没有跟上云深的脚步。
第10章 白骨城(四)
“灵澈君,这是做什么?”他回头。
灵澈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莫名其妙、没有人情味而且薄情?”
“灵澈君何出此言?”他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我怎么敢怀疑伏羲院的掌门莫名其妙、没有人情味而且非常薄情!”
咦,似乎多了两个字?
“我都是为了你好啊,美人儿。”
朱颜拔出剑指着他,“不许叫我美人儿!”
灵澈用食指挑开长剑。“我们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哼。”他收起剑。
“你都不懂我的良苦用心。”他说。
“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良苦用心?”
“我要是在会议上,众目睽睽下对着你又是熟络又是热情的,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朱颜横了他一眼。
“我要是那么做,恐怕你的五凌轩会继伏羲院之后,第二个宣布不与任何门派结交的地方了。”
“哪有那么严重?骇人听闻!”
说实话还没人相信了是吧,难得他那么大发善心的说。
“别的门派不和我们结交,那么伏羲院呢?”他试探道。
“哦,我伏羲院从不和别的门派结交,没有例外。”
朱颜马上拂袖离开。
灵澈在他的后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坐久了以后他觉得空气有点闷,伸手拉了拉衣襟,然后去打开窗户。外面正是花楼巡街,漂亮的女人们围着花车跳舞,她们身佩铃铛手链,每一动就发出清脆的叮当叮当声音。男人们自然停驻脚步看得神魂颠倒,女子们则是露出厌恶的表情,个别还强拉着丈夫离开的。
众生百态。
灵澈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幅画面。始作俑者到底是什么用意,为什么要重现这个场景呢?
“柳儿依依倚春风。”队伍之中,有人慢慢唱着歌。“奴儿娇娇搅明月。何当闻说批八字,今夜鸳鸯闹锦织。”
明显的调情之作,感受到歌词直白的意思,不少男人恨不得伸长手去碰她们。只是有一排护卫拦着,他们未能得逞。“公子。”歌女的声音不可谓是百转千回,荡人心魄。“今夜,奴家等着你。”
男人确实也被蛊惑了。“好……好……”
“好你个浪荡子!”一旁的妻子气得拉住他的耳朵,“你这个死鬼是不是想死!狐狸精!滚开!”
歌女也没有被吓住,她拿着手帕掩着嘴巴轻笑,然后又跟上队伍的速度走开了。“鸳鸯被中鸳鸯戏,娇声细细娇声泣。嫣红茱萸待君采,魂勾夜半人缠双。”
花车渐远,灵澈目送一大群人远去。“有点意思。”他微笑道。
过了一个时辰,云深和朱颜便回来了。他们一进房间就看见灵澈正在读书,可是还不等他们走前去观看他看的是什么书,他看到他们便收了起来。“你们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
“没有。”云深摇头。“那里有你说的一对老夫妻,一个书生,三个押镖的,还有你说的安期先生。夫妻两因为太老所以不打算离开,书生是因为要回家找妻子所以走这条路,押镖的纯属是要送东西所以路过了。最可疑的是那个安期先生,他明明知道这座城已经变成了起一座白骨城,他还在卖什么药!”
“安期先生。”灵澈说:“是个妙人啊。”
他们两个不是很懂他的品味。
三人分开去城中各个地方探索,朱颜路过花楼的时候,发现了灵澈正站花楼的前面。“姐姐,今天早上跳舞的是你吧?”他半低下眼睑,脸上一派单纯的模样,再加上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整个人比无辜的小鹿还要吸引人。
舞女显然也是陷了进去了。“是啊,小公子,你喜欢奴家的舞吗?”
灵澈执住她的手,凑了过去,轻启朱唇。“喜欢,可是不知道喜欢的是姐姐的舞呢,还是喜欢姐姐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