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紫指着的赫然是刘庆达。
照片是刚才冬生发微信给钱姚,让他偷拍的。不过,曾老太昨晚说过,刘庆达是她当年违背天意救下的那个少年,犯下滔天杀孽后,改头换面加入了特殊调查总处。隐隐的,冬生觉得狐仙的直觉很可能是对的,曾老太说刘庆达当年沉迷玄门邪术,如果刘庆达只是一个普通少年人,他凭什么去接触那些玄门邪术?
玄门邪术中歪门邪道奇多,很多邪术真假难辨,多得是牛吹得比天还大事实上却并没有什么卵用。如果刘庆达没有弄出点名堂,手上没点真本事,余易又怎么可能帮他加入特殊调查总处?
如此,不难推测,刘庆达学到的应该是真正的邪术,而真正的邪术必有师承。
当年是谁传授了刘庆达玄门邪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刘庆达真的是鬼胎,那么申屠到底还培育多少像他一样的人出来?除了特殊调查总处,这些人还渗透到了哪些地方?
一旁,郑昀曜默默听完这一切,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申屠,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此时此刻,被郑昀曜和冬生深深忌惮着的申屠,正独自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面,一件件褪下身上厚厚的衣衫,镜中,俊美到妖异的男人,除了头颅和四肢还是完好的外,身上全是大片大片漆黑溃烂的腐肉。
惨白修长的手指滑过镜中腐烂的躯体,他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邪气四溢令人窒息的笑容:“确实是时候该换件新‘衣服’了。”
第二一七章 长生
为了确认刘庆达到底是不是鬼胎,冬生仿照着狐仙佛牌的原理, 用一小节小槐玩儿游戏玩儿太嗨戳断的树枝,雕了一粒很小的珠子,再将小紫封印到槐珠里,最后,又弄了些差不多大小的珠子,让钱姚自己串着戴在上手。
以往, 钱姚就没少串各种所谓的转运珠糊弄钱,妥妥是个熟练工, 他特意找了几颗以前没用完的藏银珠子做点缀, 不一会儿, 一串时尚感十足的珠串就弄好了,戴在手上跟装饰品一样。冬天衣服穿得多, 偶尔露出来别人也只当是个小玩意儿, 不会多想。
两只狐仙自爆以后, 再没有新的案件发生,已知的五起案件能查的已经查了,但是始终没有突破性进展,由于线索实在有限,专门请来助阵的犯罪心理专家也给不出太多的侧写,整起案件陷入了僵局。
一大早,钱姚就接到刘庆达的电话,让他去特殊调查总处,研讨案情。
钱姚去了以后,发现总处的气氛好像跟平时不大一样,听别人嘀咕了几句,才知道总处的老大龙处长,昨晚遭遇了连环车祸,险些丧命,现在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住着,暂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龙处长如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官员,遇到这种事儿,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就算有人阴谋论也无非就是在政敌身上做点文章。但出车祸的是龙处长,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政治斗争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已经涉及到国家安全层面了。
上头下了死命令,要求彻查此事。
而现在最令人头痛的是,龙处长不仅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魂还不见了,特殊调查总处从昨晚半夜一直查到现在,用尽所有手段,得出的结论都显示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愣是没查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但偏偏,特殊调查总处这边用尽手段,都没能找到龙处长的魂魄。
整起事件顿时变得扑朔迷离。
龙岩龙处长,最早是军人出身,曾经执行过大量秘密任务,年近三十时得高人指点,习得玄门秘术。他本身天资极高,又肯下苦工,哪怕入门晚,如今三十余年过去,已然是玄门中排得上号的高手。好端端的,他突然出了这种事,不怪特殊调查总处这边人人自危。
副处长余易临危受命,暂代处长职权,接管了整个特殊调查总处。在钱姚来之前,余易已经主持召开了临时会议,在会上提出要不惜任何代价,找到龙处长的魂魄,同时查出幕后真凶。
相较龙岩平时冷硬的军人作风,长袖善舞和善可亲的余易明显更受欢迎些,现在余易临时上台,就连龙岩的死忠嫡系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当然,至于私底下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余易一面派人严查龙处长那边的交通意外,一面要求大家抓紧处理手里的案件,他的理由非常充分——谁都不能排除这些案件会不会跟龙处的事情有关联,另外,就算没有关联,尽早查清这些案件,也可以腾出更多的人手去查龙处那边。
如果钱姚不是一早就知道余易是申屠的人,没准儿也会跟其他人一样,觉得余易特别的仁义无私。刚才他在跟刘庆达碰面的瞬间,封印着小紫的那颗槐珠骤然变得异常冰冷,那是冬生提前跟小紫约定好的暗号,一旦遇到鬼胎就要给出这种提示。
一个把鬼胎安插进特殊调查总处的人,真能这么仁义无私吗?这事儿说不定就是余易在背后搞鬼。
最近几天,余易频频动作,只怕所图不小。
隐隐的,钱姚感觉到有些不安。
眼下人多口杂,只能晚点回去跟冬生他们好好说说,跟他们一块琢磨琢磨。
郑云飞和余玲珑的订婚宴没有大办,只邀请了少数极亲近的亲戚朋友,由于郑云飞先前跟云容的事情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这才过了半年就跟余玲珑订婚了,如果消息传出去,势必不会太好看,所以郑长勋提前跟媒体打了招呼,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和报道。
订婚宴举行地点也选在了市郊一家以休闲度假为主的五星级酒店,郑昀曜今天也是踩着点过去的,到了没几分钟,就开始举行订婚仪式了。大概是为了讨好余易,订婚宴弄得十分奢华,郑老爷子更是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只可惜由于龙岩的事儿,余易比郑昀曜来得还晚了几分钟,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不等过后的仪式环节结束,就匆忙离开了。
郑家其他几房人见状,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长房的笑话,哪知郑老爷子非但一点不满都没有,反而一脸的喜色,那模样看上去,仿佛比郑云飞这个新鲜出炉的准女婿还高兴几分。
仪式结束,宴会正式开始。郑云飞和余玲珑一起跟两边的亲戚朋友敬酒,余易没什么亲戚,而且一直没有结婚,余玲珑是他收养的女儿,因此,余家那边只来了四个余易的徒弟,还有两个余玲珑的闺蜜好友。
余易的这四个徒弟,有三个在特殊调查总处任职,很面生,有一个是帝都极有名气的大师,一般二般的人,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据说想找他的人排号都已经排到了后年。
余玲珑的两个闺蜜,都是国外名校毕业,家境优渥,人长得十分漂亮,举止优雅却不失幽默风趣,周围聚了一圈人。从她俩口中,众人总算打听出郑云飞与余玲珑相恋的经历——
十分狗血烂俗的英雄救美外加一见钟情,如偶像剧教科书般的相恋过程,经历了几番波折,最后王子和公主终于修成正果。
两人口才极好,你一言我一语,环环相扣,故事编得精彩极了,就连郑家的人都相信了大半,当然,除了郑昀曜。
在看到余玲珑这两位闺蜜的瞬间,郑昀曜的天眼就自动开启了,她们漂亮的皮相下,脖子上赫然长着两个脑袋,一个布满蠕动的脓包扭曲至极,一个应该是她们原本的头颅,却被硬生生的挤到了身体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布满了灼伤的痕迹,不停冒着漆黑的烟,她们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嘴巴张得大大的,一遍又一遍无声的尖叫求救着……
那两个女人似乎注意到了郑昀曜的视线,远远的,她们朝着郑昀曜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郑昀曜浑不在意,转头跟一直跟在左右的安德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安德烈就一个人先行离开了。
恰在这时,郑云飞跟余玲珑走了过来,郑云飞一副熟稔的模样笑道:“玲珑,这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大哥。”
余玲珑笑着伸出了右手:“大哥。”
郑昀曜看着她那张跟冬生极相似的脸,心里泛起一阵厌恶,直接无视了她伸出的右手,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似笑非笑道:“云飞他没说我坏话吧?”
余玲珑很从容的收回手,浅笑道:“哪有,云飞常跟我说,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哥,如果能有大哥一半的本事,他做梦都能笑醒。”
郑昀曜笑道:“这话可不像是云飞说的。”
郑云飞险些绷不住,脸上的笑容僵得厉害,余玲珑心头闪过一丝失望,又闲聊了两句,然后跟郑云飞一块儿离开了。
他俩走后不久,郑昀曜就离开了酒店,准备直接去B大接冬生。冬生下午有一场必修课考试,以冬生做题的速度,他这会儿过去,冬生肯定已经交卷了。阿黄天天在家里闹着想去鱼庄吃鱼,冬生被它闹得馋虫都快爬出来,正好他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儿,带他们一块儿过去。
安德烈已经把车开到了酒店门口,郑昀曜坐上去以后,心里猛然升起一股不安。车驶出酒店驶入公路后,郑昀曜心底这股没由来的不安感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强。车又开了一段路后,郑昀曜终于忍不住对安德烈说:“停车,跟我一起下去。”
“好。”因为郑昀曜不赶时间,再加上这段路最高限速60,安德烈的车速并不快,但当他把刹车踩下去时,车速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从酒店出来到这里,一路直行,没有红路灯,路上的车也不算多,根本用不到刹车,因此,直到此时,安德烈才察觉到不对劲,“老板,我们的车被人动手脚了!”他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立即想办法把车停下。”郑昀曜冷声道。
“是!”安德烈的车技十分了得,再加上车速不快,没一会儿,他就把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路边。
“打电话报警。”
郑昀曜话音刚落,后面来了一辆跟他的车外形一模一样,车牌极相似的进口SUV,眼看着还有二十几秒前面十字路口就要变成了黄灯了,那辆SUV突然加快了速度冲了过去,几乎同时,旁边蹿出一辆本不该在这条路、这个点出现的油罐车,“砰——”
那车直直撞在了油罐上,一声巨响,前方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漆黑的浓烟隔绝了视线,浓烟内不断传来爆炸声,混乱的人群尖叫着四散而逃。混乱中,没有人发现一头撞在油罐上的事故车主竟然只受很轻的伤,更没有人发现,油罐车上跑下一个干瘦的身影,将他从车上拖下来带走了,待他们离开后,大火瞬间吞没了两车……
远处,安德烈下意识护在郑昀曜面前,脸上已然布满了冷汗。郑昀曜看起来也不比他好多少,大冬天的,身上的衣服竟被冷汗浸得透透的。
另一边,冬生今天莫名有些心神不宁,早早交了试卷后就回家了。一开门,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生魂。
第二一八章 长生
冬生回家的时候,阿黄正在跟那生魂小声嘀咕着什么, 看起来像是旧识,不过,作为胖喵精的家长,阿黄认识的人,他基本上都认识,但眼前这人他却从未见过。
阿黄一溜烟跑到冬生面前, 胖脸上带着点小谄媚,“冬崽, 你回来啦, 今天考试考得怎么样?”
冬生反手关上门, 换上拖鞋,问, “他是谁, 你今天又溜出去玩儿了?”
阿黄急忙表忠心:“冬崽, 你少冤枉我,我今天一直在家里呆着,我都快憋出病来啦!老郑呢,他不是说带我们去吃鱼吗?人呢?”
冬生捏着阿黄脖子上的小软肉,把‘分量十足’的胖喵精拎了起来:“你还没有说他是谁。”
胖喵精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只好老实交待:“他叫龙岩,当年老……你爷爷遇到麻烦的时候,他帮过我们一点忙,你爷爷见他有点天赋,就教了他一点东西,还给了他一个护身的宝贝。”说到这儿,阿黄忽然变得十分愤愤不平,“老不死的不知道给了他一个什么破玩意儿,只要他遇到生死危机,那玩意儿就会被激活,然后,那混蛋就能够感应到我。
老不死的把喵爷给坑惨了,当年喵爷年幼无知,被他骗了一滴精血,他居然把喵爷的精血给那个混蛋了。你知道的,精血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龙岩说只要我肯帮他一个忙,就把精血还给我……明明是老不死欠的人情,现在却要让我来还,冬崽,你说老不死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冬生不轻不重的敲了敲胖喵的脑门儿,“不许这么说爷爷。”
“不说也可以,”胖喵精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都说爷债孙还,冬崽,这人我就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爷债孙还?既然你想拿回你的精血,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冬生松开手,任由胖喵落到地上。他太了解阿黄了,一看就知道它没说实话。
“冬崽,你怎么能这样?!你不爱我了喵?”阿黄一把抱住冬生的小腿,耷拉着耳朵,仰着胖脑袋,可怜兮兮中带着几分狗腿,眼巴巴的望着冬生。
一旁,龙岩险些绷不住破功——这还是当年那只性情嚣张目中无人的猫妖吗?不由的,龙岩的视线落到了冬生身上,刚开始冬生进门的时候,他觉得冬生除了容貌看起来格外出众些,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不是他能直接看到生魂状态下的自己、还能直接跟阿黄无障碍交流,他几乎要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现在定睛细看,他立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仅完全看不出此人的修为,相反,越是仔细看这人,心里越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和忌惮,仿佛,仿佛对方轻轻动动手指,就能像摁蚂蚁一样把自己给摁死。
这,怎么可能?!
龙岩心头剧震,眼中也不由带上了几分慎重,他飘到冬生面前,有些生硬的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姓龙,叫龙岩。”
乍一听,冬生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略微思索后,问:“你是特殊调查总处的那个龙岩?”
自从发现刘庆达有问题以后,钱姚就把特殊调查总处的人姓甚名谁全一股脑告诉了冬生,能弄到照片的,也弄了一份照片悄悄交给冬生。冬生随意了解了一下,就把这些资料全部交给郑昀曜了。郑昀曜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准备暗中调查这些人,想看看到底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钱姚初来乍到,普通工作人员的信息反而不太好打听,倒是处里各级负责人的名字比较容易弄到,不过,特殊调查总处行事低调隐秘,不像其他政府单位会有专门的公示栏,贴上在职人员的照片名字职务等,网络上也检索不到他们任何信息。
钱姚刚去报道没几天,又是编外人员,根本没机会见到龙岩这种级别的大领导。
所以,冬生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是。”龙岩点头。特殊调查处在旁人眼里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机构,坊间有很多千奇百怪的传闻,但实际上特殊调查处主要是处理跟玄门有关的事务,维护阳世的安稳平衡。
事实上,最早提议建立这个机构的就是当年上达天听的酒道人,可惜酒道人行踪隐秘,无心权势,跟当时的领导人提了这个构想以后,就带着他的猫,离开帝都从此不见踪迹。出于某些历史和政治原因,当时的领导人并未采纳酒道人的建议,一直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77 民间乱象频出,新一届的领导人才最终决定成立特殊调查处。
而他在八十年代中期时,有一次在魔都执行任务,被卷入了一起在他看来十分不可思议的影魅杀人事件中。当时,他的确是无意中帮了一点忙,但帮忙的对象并不是道行高深的酒道人,而是阿黄。他当时看到的时候,那只影魅已经吸干了一个受害者的生气,阿黄在跟它的缠斗中明显已经落了下风,当时影魅勒着阿黄的脖子,拼命吸取阿黄的生气,那时的他何曾见过那么诡异的景象,下意识就朝着黑影开了枪。
他十几岁入伍,上过前线杀敌,从战场上下来后,又加入了机密部队一直战斗在最前线,手上的人命着实不少,用酒道人的话来说就是煞气惊人,愣是吓走了那只影魅。
他救阿黄只是出于义举,完全没想过要什么报答。但是酒道人见到他,并问了他的生辰八字以后,竟然决定教他一些东西,还送了他一件护身的法器。后来,酒道人带着阿黄离开的时候,还给了他一滴阿黄的精血,让他将来遇到生死大劫的时候,可以凭这滴精血让阿黄帮他做一件事情,以了结这段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