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拿到钱了,他就带阿黄去上午那条小吃街,把街上的东西全部吃一遍!
梁健一溜小跑到冬生面前,正好看到他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好像在发光,心里不禁有点发毛,声音都不自觉的结巴起来了:“冬,冬崽,你怎么,怎么在这儿?”
“来找你。”冬生收回视线,看着梁健道。
梁健顿时就感动到了,给了冬生一个结实的熊抱,眼泪汪汪道:“兄弟,你就是我亲兄弟啊!可惜兄弟我已经被这座凶宅给害死了,再也回不去了,呜呜呜……”
冬生有点嫌弃的推开满脸鼻涕泪的胖纸,面无表情道:“你还没有死。”
“呜呜呜,我还没有死,什么?我还没有死!”梁健一蹦三尺高,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现在是生魂离体,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你就可以回到身体里面活过来。”冬生解释道。
“原来老子还没有死,原来老子还没有死,我就说嘛,祸害遗千年,老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难怪我这几天这么饿,我居然真的没有死!哈哈哈!”梁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只差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了。
‘冬崽’、‘生魂’、‘回到身体’、‘活过来’。
熟悉的名字,清冷的声音,相似的话语,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郑昀曜头痛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死死攥着拳头强忍着痛苦,走到冬生面前,目光锐利的看着他,冷声道:“你是什么人?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梁健十分热情道:“郑哥,他是冬生,我们一个寝室的,冬生他有点腼腆不爱说话,你可不能吓唬他。”
梁健又不傻,郑昀曜说的那些东西,他自然也想到了。不过他跟冬生一寝室住了也有段时间,冬生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不管冬生是什么身份,就冲着他肯来凶宅里找他,这份情就够他梁健记上一辈子了。
郑昀曜那种家庭出生的人,一件事情都要掰成八件来想,他本人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主儿,梁健自然担心冬生的一番好意被人曲解。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梁健那么维护冬生,郑昀曜心里头格外不是滋味儿。尤其是刚才看见梁健一把抱住冬生,那种感觉更强烈,他甚至觉得拳头都有点发痒,看梁健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不过正如梁健所知道的,郑昀曜是一个猜疑心重,同时十分善于隐藏自己真实想法的人,他脸上连一丝一毫不对的情绪都没露出来。
“冬生,我能这么称呼你吗?”骆经理也小跑过来,他现在怕得要死,一听冬生好像知道不少普通人不知道的事儿,而且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听鬼怪唱戏,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没准儿他们出去的希望就在这人身上了。骆经理做了几十年销售,不仅眼光毒辣得很,套近乎的本事也好得很。
冬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他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刚站定,周围的景象竟然再次变幻,戏台子、周围的桌椅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漆漆的院子。
这人绝对有真本事,不然不可能把时间掐得这么准!
骆经理越发坚定了要寸步不移的跟在冬生身边,坚决抱紧冬生的大长腿不撒手。安德烈这种刀尖上讨生活的人,眼色是完全不逊于骆经理,他虽然没急着讨好冬生,但也在护着郑昀曜的同时,尽可能的靠近冬生。
回廊上精美的琉璃宫灯忽然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黑漆漆的院子很快变得灯火通明,视线所及花木成荫,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萦绕在众人鼻尖。
正对面,精美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穿着透明纱衣的女人扭着水蛇腰款款走了出来。
女人走到冬生前面不远处,半蹲着身子行了一个礼,声音娇柔慵懒道,“贵客登门,胭脂这厢有理了。”
眼前这个美艳的女人本就穿着暴露,这一弯腰一低头的,两团雪白的凶器简直要一览无余了。如此汹涌的波涛,看得骆经理眼睛都直了。就连自制力过人的安德烈都有点不自在,飘忽眼神明显有点不受控制。
郑昀曜忍,忍,忍不住了,怒从心起,笔直的大长腿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冬生身后,手臂一抬,大手直接捂住了冬生的眼睛,理直气壮道,“少儿不宜。”
胭脂:……
冬生:……
与此同时,梁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冬生你千万别被这女鬼的外表骗了,它是偷情被人打死的!她老想勾引老子,胖爷我才上不上当咧!”
老底被人揭个底朝天,胭脂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双眼变成狰狞邪恶的血色,垂在胸前的秀发青丝,瞬间像是活过来一般,化作两道黑光,直接朝梁健抽了过去。梁健吓得嗷嗷惨叫,咻得一下躲到冬生,呃,郑昀曜站得太近,他只能躲到郑昀曜背后去了。
两道黑光直冲冬生的面门而来,郑昀曜本能想把冬生拉到自己身后去,拉,再拉,拉不动。
这时候,冬生忽然动了。
哪怕紧紧站在冬生背后,手还捂着冬生的眼睛,郑昀曜依然没有看清冬生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冬生已经数米开外的地方,并且单手掐住了胭脂的脖子。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是什么人!”胭脂的头发和眼睛都恢复了正常,她脸上带着罕见的惊慌,她不停地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弹不了,更别说像平常一样消失了。
冬生很平淡的回答她:“普通人。阴阳不相干,你不该把这么多人困在这里。不过,看在你唱的《女起解》很动人的份上,你放了他们,我放过你。”
“不可能!”胭脂嘴角勾起一抹诡笑,院子里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盏盏宫灯被风刮到地上,摔得砰砰作响,摇曳而微弱的火光中,虚空突然伸出无数黑漆漆的鬼爪,纷纷朝着冬生抓了过来,气势汹汹,好像要将他撕成碎片。
这些浓郁的阴怨煞气对普通玄门中人来说,的确是一大威胁,稍不留神就有受伤掉命走火入魔的危险。但冬生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普通的玄门中人,这些阴怨煞气对他来说,嗯,大概勉强能算一顿正餐吧。
等胭脂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源源不断的煞气被冬生吸进体内,他眼睛里的眼白正在慢慢减少,胭脂被他掐着脖子,一股刺透灵魂的阴寒从对方手上源源传来,胭脂终于尝到了毛骨悚然的滋味儿。
煞气之外,郑昀曜等人只看到冬生和胭脂被一团漆黑的气体笼罩住了,不由十分着急,尤其是郑昀曜和梁健,几次想要冲进黑气团里救人,但气团都直接把他们弹开了。阴怨煞气短时间内对活人的影响还不大,但是对魂体的影响就很明显了。
梁健几次试图冲进气团中救人,双手被煞气烧得生疼,渐渐变成了半透明状的。
郑昀曜因为被鬼蛊寄生,鬼物喜阴,再加上此处凶宅蒙蔽天机,渐渐兴奋起来的鬼蛊,用不着再像平时一样缩手缩脚了,开始大块朵硕。
郑昀曜再一次被气团弹出来,摔倒在地上,一张帅绝人寰的脸,面无人色,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安德烈上前将他扶起来,凑近以后,他才发现竟然有数个米粒大小的黑影在老板面部皮肤下不断穿梭起伏,隐隐可见一个个狰狞的鬼头。
安德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他能一直保持镇定强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下子,他终于忍不住了,松开郑昀曜拔腿就跑,“鬼,鬼啊!”
于是,等冬生吸完阴煞怨气,悄悄打着饱嗝,拎着半死不活的胭脂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看到躲在骆经理和梁健背后瑟瑟发抖的E国壮汉,以及蜷缩在地上疼得青筋暴起的郑昀曜。
“想要我救你吗?”
昏迷前,郑昀曜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鬼啊!!!女鬼好可怕~~~
女鬼:嘤嘤嘤,我哪有冬崽大魔王可怕~~~
冬崽:……我只是偶尔吃顿大餐而已。呃(此处为饱嗝声。)
第四十四章 时光
冬生低声念咒画地为牢,直接将胭脂困在其中, 然后他抓着郑昀曜有些发皱的高定衬衣,把人拎起来坐在地上,随后他出手如电,手指的残影迅速拂过郑昀曜身上几处大穴要穴,寄生在郑昀曜身上的鬼蛊似乎有所察觉,开始往他身体深处钻去。堪比酷刑的疼痛, 让昏迷当中的郑昀曜全身抽搐痉挛起来。
冬生面不改色,徒手在虚空中画下一个又一个复杂深奥的咒符, 漆黑的咒符一经成形就隐没到郑昀曜体内。
如同清水滴入油锅, 符咒入体后, 郑昀曜体内的鬼蛊开始疯狂暴动起来,片刻之后, 就有鬼蛊被符咒逼出了郑昀曜的身体。米粒大小的鬼蛊, 看起来就是一个个狰狞的骷髅鬼头, 看上去既恐怖又邪恶,但实际上它们非常孱弱,根本不能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
被驱逐离开寄生的宿主后,它们本能的寻找极阴之处栖息蛰伏。
冬生才刚刚吸收了大量的阴怨煞气,整栋凶宅里没有比他更适合的栖息地了。鬼蛊们闪烁数下,眨眼间,就从郑昀曜身上转移到了冬生的手臂上,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鬼蛊在碰触到冬生的手臂以后,迅速消融,化为乌有。
冬生脖子上的灵鱼项链亮起了肉眼看不见微光,鬼蛊吞噬后还来不及传送给主人的‘气运’,大部分重新回到郑昀曜周身,小部分本来要逸散掉的‘气运’被灵鱼项链截了胡,化成生气贮存起来,已经重新变得剔透的灵鱼项链,越发有了玉质的光泽,灵气十足宛如活物。
郑昀曜是身负大气运之人,鬼蛊在他体内寄存繁衍非常不易,没多久,冬生就把他体内的鬼蛊给消灭的一干二净了。
冬生也没想到灵鱼项链竟然可以吸收一部分鬼蛊吞噬过的‘气运’转为生气,对冬生来说,寻找生气比寻找阴煞之气难多了,这个意外收获让冬生很高兴,但同时也有一点小遗憾。
早知道,就晚两天再给郑昀曜施咒了。
当然,冬生的小贪心也仅止于此了,哪怕现在知道鬼蛊和灵鱼项链配合起来,或许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冬生也压根没动过亲自去培养鬼蛊,窃人气运化为己用的念头。
鬼蛊虽然除干净了,但后遗症还会持续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郑昀曜会比较虚弱,换成普通人大概会重病一场,像郑昀曜这种身负大气运的人估计也会感冒个十天半月的。损失掉的气运也会让他倒霉一段时间,换成是普通人,大概喝水都得塞牙缝,他嘛,冬生看着郑昀曜周身金光灿灿的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气运,果断把扶着他后背的手松开,郑昀曜软软的倒在地上,后脑勺好像长了一排眼睛,轻轻松松就避过了满地乱七八糟的石块枯枝。
哼。
冬生有点小憋屈。
“冬崽,郑哥他,他没事了吧?”梁健心有余悸的站在冬生旁边问,刚刚郑昀曜疼到痉挛抽搐的样子,还有他身体里爬出来的那些鬼玩意儿,把他吓坏了。
“没事了。”冬生面无表情道。
“刚才从他身上爬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啊?好恐怖!”梁健问的,也正是安德烈和骆经理所好奇的。
“已经解决掉了。”冬生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能培育出鬼蛊,还把东西成功寄生到郑昀曜身上妄图窃命的人,绝不是什么善茬。一旦沾上这种走了邪道的玄?5 胖腥耍日腥巧弦话俑鲂谆昀鞴砘箍膳拢绕涫嵌苑讲卦诎荡Γ邪滴颐鳎苑讲愠霾磺畹氖侄危匀萌朔啦皇し馈?br /> 梁健和在场其他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好奇心旺盛到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见冬生不愿意多说,他们都很识趣的不再多问。
有冬生这个高人在,安德烈总算勉强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慢慢恢复了镇定,暂时还不想换老板的他,走上前去把昏迷不醒的郑昀曜扶了起来,骆经理也上去帮忙,两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扶着他紧紧跟在冬生左右。
处理了郑昀曜身上的鬼蛊,冬生走到胭脂面前,托着它的下巴,强迫它抬起了头。
“我给你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冬生冷冰冰的问道。
下巴上那股刺透灵魂的阴寒袭来,胭脂跪趴在地上的身体不由瑟缩一下,颤抖起来,没有犹豫无法挣扎,它流着血泪拼命点头。随即,周围的景象开始不停变换,它美艳诱人的身体就像吹涨的气球一样,不断膨胀,转眼间就变得比一间屋子还大了,巨大的身躯上由无数狰狞的残魂组成,那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鬼脸,有一部分是梁健再熟悉不过的——
领他去见九太太的小丫鬟、矮胖的军阀老爷、抽大烟卖女儿的中年男人、穿着嫁衣一头撞死的小丫鬟、承受不住迫害勒死孩子后一同上吊的夫妻俩……
也有一些陌生的——
跟矮胖军阀一个模子拓出来的军阀少爷,跟中年男人有五六分相像的懦弱少爷,两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人。还有一些,面容已经非常模糊了,数不清的残存的魂体纠缠在一起,乌七八黑的,根本分辨不出来。
定睛细看,军阀少爷和懦弱少爷,像护食的恶犬一样,紧紧缠绕着两个泛着白光的魂体,那俩赫然是欧程和陆捷。
“是橙子和鹿子,冬崽你快救救他俩,他们都是我发小。”欧程和陆捷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尤其是欧程,大概是因为在轮回中被‘杀死’了很多次,他的魂体看起来几乎要跟军阀少爷融为一体。
冬生没有说话,走上前,伸手一拉,就把欧程和陆捷的魂体,直接从巨大的凶灵身上撕扯下来。两人的魂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如果再晚上一天半天的,这两个生魂就要让凶灵给吞噬干净了。魂体受损可比郑昀曜鬼蛊寄生的后遗症严重多了,除非弄到温养魂体的法器宝物或者多积功德,不然,这两人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缠绵病榻了。
冬生徒手在虚空中画了两道养魂符,将符打入两人体内,低声念咒后,两人化作缕缕光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这……”梁健看得瞠目结舌,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们回自己的身体了。”冬生顿了一下,看着身边几个人说,“他们回去后不会记得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梁健等人瞬间的领悟了冬生的意思:“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们保证不会说出去的!”说着,梁健还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如果整个凶宅事件,是一场针对郑昀曜的阴谋,那背后的人所图定然不小,他贸然毁掉对方算计,对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冬生对自己的道行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他不怕对方报复,灭了这种玄门毒瘤,既是清理门户也是替天行道,运气好能赚不少功德。但面前这些普通人不一样,他们知道的越多,对他们越不利。
冬生对他们的保证,没有表态,他转过身看着巨大的凶灵,席地而坐,低声诵念起了往生咒。清冷的声音幻化成一个个透明的梵文字符,金色的字符缠绕在凶灵四周,凶灵发出凄厉刺耳的惨叫,随着字符越来越多,一道道的残魂从凶灵身上剥离出来,有些散去怨气直接消散在了天地间,有些恢复成透明的魂体状态,冲着冬生深深鞠躬后,慢慢消失重入轮回。
庞大的凶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连美艳动人的胭脂都消失离开了,只剩下一张梁健并不陌生的脸。
王三。
缠绕在王三周身的漆黑怨气,迅速消散,渐渐地,它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鸱吻。
传说龙九子中第八子,龙首鱼身,喜欢在险要高处东张西望,好吞火,常站立于建筑屋脊,作张口吞脊状,可守护宅院,驱邪纳福,庇佑主人家平步青云安居乐业。
眼前这个鸱吻,并不是真正的龙八子,也不是传说中的神兽,它只是一个泥土烧制的装饰构件,被安置在这座古老宅院的屋顶。
不知从哪一天起,这个泥烧的雕塑,有了懵懂的灵智。它站在高高的屋顶,俯视着整座宅院,看着主人家的孩子出生长成娶妻生子,考上功名,下海经商,发达的发达,富贵的富贵。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转眼间,富贵成云烟。
它亲眼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小女娃娃,不甘嫁给糟老头子冲喜,投井死了。愤怒悲伤难过……它舍不得那个小女娃娃离开,于是它用法力将她禁锢在井底,遮掩天机,躲避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