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缺钱,干嘛非要受苦?
要做社会实践,他说一句话,他爸爸人脉那么广,还不会安排么?
在楚澜眼里,纪宵“独立自主、从不拜托别人、什么事都能做、什么事都能做好”,所以他不能一直生活残障九级,分不清白菜和菠菜,在父辈的荫蔽下过一辈子。
他不能看上去让纪宵“高攀”,或者别人提起他和纪宵时,总说是纪宵照顾他。
纪宵并非蠢人,他心思敏感,转瞬便想通了各种关节,霎时压抑不住鼻酸和上扬的嘴角。好在清吧内光线昏暗,他很快地调整了表情,心想,“要让楚澜看到,又得拿这个嘲笑我多愁善感好多年。”
他的确想跟楚澜过很多年,未来都想好了。等本科毕业要是能保研,再读两年出来社会,回到锦城在四大银行或者证券公司能找到一个工作,然后楚澜乐意读研读博都行,他慢慢地挣出他们一个家,安稳又平淡地过一辈子。
要是楚澜腻了也没关系,要分手就好好地说。他可以守着回忆过完一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了楚澜,这辈子不会再有人让他这样用力地去爱了。
都是年少轻狂,而唯有青春时,才有孤注一掷、义无反顾的勇气。
思及此,纪宵低头喝了口水,又把玻璃杯凑到楚澜唇边,柔声说:“是我得配得上你,口渴吗?”
楚澜就着他的手喝,周遭少了他的小声絮叨蓦然安静不少。清吧内今天客人挺多,大胡子说都是冲着楚澜的脸和李傲的歌才来,纪宵凝视台上,抱着吉他的李傲和他素未谋面,可他的声音却让人禁不住沉浸其中。
虽然楚澜老说李傲唱歌故作苦情,但他唱到这句词时,纪宵竟也抑制不住地有些动容。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当天客人不多,夜里老张值班,轮不到楚澜,遂打发他们早些休息,提醒楚澜第二天早上起来烧水。因为条件限制,老张又执着地觉得小情侣睡一起没什么,硬是劝纪宵去和楚澜一起睡,理由是反正楚澜床大。
纪宵无所谓,把换洗衣服拿出来后便去洗澡了,楚澜心里忐忑不安。他本就对两个人接吻以上更高程度的接触怀着害怕与惶恐,此时更加无所适从。一个人在房间等得心焦,楚澜直接扑到床头,戳开了樊繁的微信框。
楚澜先卖了个萌,然后乖巧道:“小姐姐,有点事请你指教。”
樊繁秒回:“你一叫我姐就没好事……说吧,怎么了?”
他等到救星似的先发出去“今晚我真要跟纪宵一起睡了”后,又飞快用语音把下午两个人在房间里接吻,结果纪宵说他差点擦枪走火的事告诉樊繁。语音一共十几秒,樊繁却沉默了三分钟,楚澜追问:“我怎么办啊!你说话啊!他要真的想那什么,我该怎么办!”
连标点符号都不爱发的人用上了三个感叹号,十万火急程度可想而知了。
樊繁:“……你们之间这种事不用告诉我的,反正我看他想搞你也不是一天两天。”
楚澜:“这也能看出来!?”
樊繁:“对啊,当年一起去爬山,你一踩空,他手马上就伸出去,抱得那么紧,简直不想松开;后来你们确定关系了,纪宵各种盯你盯得深情又火热,总觉得马上就会把你拖走锁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你感觉不到他对你的占有欲么!”
楚澜:“感受不到。”
樊繁发给他一排省略号,觉得此人无药可医,只能被纪宵反复搓揉了。
楚澜愁眉苦脸地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办,科学的说法是,不能拒绝你喜欢的配偶的求欢,但是我就……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樊繁已经放弃治疗了:“那你试一试就知道能不能过去,老娘要睡美容觉,晚安。”
然后任凭楚澜如何提醒,樊繁只当做看不到。他再试了几次后彻底放弃,转而又没有其他人能亲近到分享这种事。
他纠结得扭成了麻花,在床上滚来滚去,正当还想把樊繁戳起来,门口突兀地传来熟悉的声音:“阿澜,你干嘛呢?”
楚澜人生的前十九年恐怕少有如此窘迫惊慌的时候。他抬起头,见纪宵拎着换下来的衣服,站在那儿表情无辜,楚澜先不自禁地做了一个吞咽动作。
早听翟辛恩和樊繁花痴说过纪宵身材好更胜过高中校篮球队的周扬,他身高不至于让人“望而却步”,高考后好像又窜了点个子,如今一米八四,因为长期保持着夜跑和基础健身的习惯,练出了宽肩窄腰。
连姜星河有次也说:“纪宵的话,脸只是一般,但加上身材,就是超好看了。希望宵哥早日练出六块腹肌,给我当榜样。”
他当时听到这些对着自己男朋友流口水的言论,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经十分复杂:既觉得这些人垂涎纪宵美色说明自己眼光好,又很不爽地吃醋——这也是你们能看的?
然而现在被觊觎的好身材就展现在楚澜眼前,他却目光躲闪不敢正视,自知在云南晒了几天还远不到脸红看不出的地步,只得低头作专心看手机状。为了逼真,楚澜还点开了一个游戏app,心无旁骛地戳屏幕。
纪宵穿着黑色工字背心和一条松松垮垮的长裤,普通的打扮恰如其分勾勒出少年趋于成熟的身体,锁骨与肩膀线条分明,胳膊肌肉轮廓毫不夸张,看了只觉得赏心悦目。
他擦了擦短发,水珠不断往下淌,好好的背心被晕开点点深色痕迹。他单膝跪在床边,凑过去,洗发水的清新味道便无孔不入地包围了楚澜:“玩什么这么专心?”
楚澜一推纪宵的头:“你头发湿的就往我身上靠。”
纪宵笑出一排小白牙,顶着毛巾故意在楚澜后背上蹭。他玩心大起,楚澜被撩拨片刻就忍不住,立刻扔了手机还击。
他无意顾及到底有没有扔到地上,因为纪宵很快拽起一个枕头朝楚澜打过来。楚澜连忙站到床上,居高临下抢了另一个枕头,打下去时被纪宵绊了一跤,好在他赶紧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撑住了床面,免得被纪宵抓过去一败涂地。
枕头打飞后落到桌上发出响声,惊动了隔壁的夏琳姐。她知道两人的关系,隔着墙板大声吼:“小点动静,小情侣悠着点儿!”
楚澜与纪宵同时停下,面面相觑了片刻,纪宵率先笑出声来,一把抱住了楚澜。
他不肯屈服,蹬开了纪宵,转身跳下床,一边拿毛巾一边妄图冲去浴室结束这场混战,然而纪宵拽住了他的毛巾,整个往回一拖,楚澜立刻被他抓得倒在床上。
“过分了你!”楚澜说,手上还作势要打人。
纪宵捋了把垂在前额的头发,湿漉漉地滴水:“你还没见我更过分的时候。”
双人床占据了小房间的大部分区域,换下来的衣服被两个人的动作挤到床与衣柜的窄小缝隙中。很快这种小猫互打的游戏变了质,楚澜微弱的反抗立刻被纪宵镇压。
纪宵单手抓住了楚澜两只手腕压上他的头顶,整个人跨坐在楚澜腰上,眼看他又因为挠到痒处一直发笑,不假思索地俯身含住楚澜的唇。辗转缠绵时,另只手顺着他的腰摸到牛仔裤前,拧着扣子胡乱地解。
楚澜被他吻得又是慌乱又是享受,手被制住无法抵抗,膝盖甫一抬起又被纪宵的腿压下去。他一睁眼,灯光眩目令人头晕,而腰间的动作楚澜明知道他要做什么,也知道只要自己喊停,纪宵肯定不会坚持——
但始终不能硬下心肠拒绝他,这么些日子的两地相隔,这么长时间不曾肌肤相亲。
楚澜想,“他那么喜欢我。”
他电光火石地与自己的纠结作斗争时,纪宵试了好几次终于解开牛仔裤扣子。动作却突然变慢了,纪宵埋在楚澜耳边,手顺着他的裤腰往下褪:“没事吧……?”
楚澜搂过他的脖子,叼着纪宵的耳垂,摇了摇头,配合他的动作抬起腰。
氛围顿时变得暧昧了。纪宵得了允许,呼吸都放轻了,他不断地吻楚澜,额头,眼睛,鼻尖,还有嘴唇,像是要留下自己的标记。
牛仔裤褪到膝盖,纪宵的手在楚澜腰间游走,他知道这里楚澜最敏感。果然他一触碰,楚澜就会微微颤抖,发出小声的嘤咛,埋在喉咙里那样动人。纪宵的心砰砰直跳,他像是终于走到了梦境的真实前面,但紧张失措了。
他试探着去吻楚澜的脖子,感觉对方仰起头,十指顺着他的头发一路抚摸到了后颈。像受到鼓励一般,纪宵轻轻地啃咬,留下很浅的痕迹,又去吻他喜欢的锁骨,隔着T恤亲近楚澜单薄的胸口,按部就班地挑逗他。
楚澜被他的动作弄得一直轻喘,抓住纪宵仿佛他是唯一的浮木一般,从只是搂着脖子,到整个人全身发软,只得紧紧地抱住了他。
勾住底裤边缘时,微冷的手指碰到皮肤,楚澜喉咙里憋出闷哼。纪宵连忙停下,又问:“是不是不行,不行就算了?”
楚澜心里有点拒绝的意思,却因为屈膝时碰到纪宵下身,运动长裤质地柔软,什么都感觉得到。都是男人,他自然也懂现在有多难熬,于是轻声道:“行,你……你来。”
他的手向前,摸到楚澜似乎也有了反应,但什么也没说,他知道楚澜才是害羞的那个,于是轻轻吻他的颈侧,舔过他的耳垂。手上动作继续,小心翼翼地探入,碰到了已经开始有点兴奋的器官,纪宵吻住楚澜的唇,舌尖扫过他的贝齿,开始撸动。
“嗯……”楚澜轻轻地呻||吟,但有日子没自己打发过,又被恋人亲密地抚摸,他很快有了感觉,顺着纪宵的动作小幅度地动腰,又被按住深吻。
双唇分开,纪宵小声说:“隔音不太好,忍着点。”
他在楚澜即将抵达顶点时停下,起身脱了长裤,扯过凉被遮住两个人,在黑暗中头抵头,偶尔接吻,下身也挨在一处,一起胡乱地抚摸。
这样的兴奋与近距离令两个未经人事的少年很快地高||潮,楚澜喘着气,把头埋在纪宵颈窝,脸烧得发烫,贴着同样微微出汗的皮肤,心头却没有一丝的抗拒或者恶心。他闭着眼想,“和他这样……似乎也没什么。”
还没做到最后,但光是这样就已经满足地一解相思苦。纪宵搂着他,凉被透出一点灯光,足够看见睫毛下的阴影。而古镇夜间安静,偶尔从窗外漏进一声蟋蟀的鸣叫。
眼见楚澜快要睡着,纪宵推了推他:“你还洗不洗澡的?”
楚澜闭着眼摇头,他没有多困,主要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在撒娇。但怎么能不洗澡,全身都是味儿,纪宵任劳任怨地起床,把裤子复又穿上,出去提了盆热水回来,给楚澜翻来覆去地擦干净了。
等擦过小腿,纪宵突然听到一声嗤笑,他抬起头,故作生气道:“你就懒吧,明明不想睡还让我给你擦,自己起来去洗。”
楚澜顺着床铺爬到他面前,不由分说抱住纪宵,乖得纪宵一点脾气也没了。楚澜换了件睡衣,跟在纪宵屁股后面去倒水,又跟着到庭院中刷牙。
两人吐掉漱口水,口中全是柠檬味,互相对视片刻,自然地打了个啵。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有段小小的脖子往下 注意避让~
被河蟹只能到时再改 无奈脸
第41章 假日
翌日楚澜醒的很早,他并没觉得不适。只是楚澜平时少纵欲,很少有兴起的时候,樊繁曾开玩笑说他“性冷淡”,楚澜想过这个问题,但觉得不是冷淡,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人。
昨天纪宵还没往他身上靠,他就把持不住,等纪宵亲两下又摸几把,彻底缴械投降,躺平了任人鱼肉。纪宵没做到最后,楚澜还有些疑惑,可这种事他无论如何不会问出口,后来睡觉,听着纪宵的小呼噜,甚至还觉得挺可爱。
“彻底被温水煮青蛙地弯了。”楚澜翻了个身,满足地搂着纪宵,“管他的呢,男朋友是纪宵,气死一大堆人。”
抵住纪宵的颈窝,楚澜蹭了蹭,一不小心又睡了个回笼。
等闹钟没眼色地满室大作后,纪宵几乎是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带着楚澜撞到桩头,发出“哎哟”一声,瞌睡全被疼没了。
昨夜如果还沉浸在余韵与后来正常范围的腻歪中,第二天清醒后,两个人才真正地开始尴尬了。纪宵盯了楚澜片刻,便从他过于宽敞的睡衣领口里看到了荒唐的痕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原本觉得都是人之常情的楚澜也在纪宵的感染下,莫名开始红了耳朵。
两人就这么害羞地对视,谁也不肯挪开眼睛,直到纪宵试探伸手,在楚澜耳根处揉了一下,又按着他轻轻接吻,才从梦中醒过来一般。
蜻蜓点水的双唇触碰,楚澜错开目光,转身拉开衣柜拿换洗的衣服:“不行,起晚了,待会儿遇到阿姨来没人开门了。”
他迅速脱掉睡衣,纪宵趁机摸了把楚澜光裸的背,收到一个眼刀。楚澜皱眉说:“有正事的时候你就别捣乱。”
纪宵断章取义:“那就是闲下来就随便我了?”
楚澜套上件暗红色的T恤,头发凌乱地支棱着,嘟嘟囔囔道:“我可没说过。”
他穿衣速度堪称神速,牛仔裤昨天落在地上被踩了两脚,楚澜直接换掉。云南的天气温差大,白天炎热,夜里却很凉爽,他刚套了条七分裤,便听到了敲门声,立刻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
纪宵伸了个懒腰,看眼手机,竟然还不到七点——以前楚澜才不会这么早起床,他也不会。可纪宵犹豫了一会儿,仍然换衣服起身,预备去帮楚澜的忙。
推门而出,小院中晨光正好。
他脖子上搭着毛巾站在池边洗漱完毕,楚澜才蹬着拖鞋从前厅拐到小院来。客栈结构颇为曲折,客房的二三楼只有一面能看到后院。
楚澜刷了牙,嘴唇边一圈白沫,他却没感觉似的就要去干活。
“诶,”纪宵叫住他,见楚澜还迷茫着,径直上手,拽过他用自己毛巾抹去,全程楚澜都状况之外,他忍俊不禁道,“还没睡醒?”
诚实地摇了摇头,楚澜告状道:“其实我没哪天是睡醒了的,有时候还要守夜。”
纪宵:“没几天也就回去,我陪你守夜陪你早起。”
在被强迫早起好几次、终于憋出了起床气的楚澜看来,这八个字可真是比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要来得感人至深。他揉着肩膀,侧眼见镜子中照出的吻痕,指着那处对纪宵说:“我要换个衣服吗,看着有点显眼。”
没经验的纪宵强装镇定:“不用吧,待会儿就没了。”
他的“待会儿”是多久,两个人心底都没数。楚澜无条件地相信纪宵,穿着那件衣服在客栈招摇了一上午。直到午后,守了夜的老张起床,对着他一通啧啧:“小楚,虽然我知道小别胜新婚,但你这也太……这不是欺负我们单身狗吗,是吧夏琳?”
正任劳任怨洗衣服的夏琳差点一盆水给他泼过来:“你就你,别扯上我!”
楚澜于此道上小白兔一只,别人说什么他都信,立刻纯良道:“真的很显眼吗?要不我去换件有领子的衣服?”
其实老张只是想调侃几句,没想到楚澜如此认真,没有台阶下,硬着头皮说:“对,有点太显眼了。隔壁米酒店的那个小姑娘喜欢你好久,可能看到,少女心就直接碎了。”
“谁心碎了?”纪宵非常“恰好”地路过,再非常自然地把楚澜一把揽过,和蔼可亲地问老张。
明明从表情到语气都风度翩翩堪称温柔,老张却夏日里无端起了一身冷汗,连忙说:“就是隔壁那个小姑娘,高中生,天天变着借口来找楚澜。”
楚澜却说:“你瞎讲,她不是喜欢我,她是听说我有个男朋友,好奇心发作才经常来问的。现在的小女生……没辙。”
纪宵:“……”
老张:“……”
普通人提到孤男寡女凑做一团,想到的无非是些桃色新闻。纪宵心生感叹,离他当初在图书馆偷摸翻阅诸如《心是孤独的猎手》《同性恋亚文化》时,偶尔从各种渠道听说的鄙夷言辞,过去也仅仅五六年,世界的变化真有那么大吗?
他们已经不再传小纸条,听说高中学弟们带手机上课的情况也很普遍,没什么人抱着按键手机玩贪吃蛇……置身其中还不觉得,偶尔听到只言片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发现与自己印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才发现“过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