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清清楚楚的听着春花婶子说大郎那小子提了鱼送进这丫头的院子的。
庄楚然把脸一沉,道:“怎么,邓老太不信我的话,莫不是想进公堂和官老爷对簿一次?”
他一身读书人的正气,又板着脸,邓老太这样没见过多大世面的硬是被唬得心头跳了几跳,拧着邓富贵的衣袖:“走,家去,以后不准你来这丧门声这地儿一步,没得晦气。”
“秀才爷,不若去我家坐坐吧?”邓凤珍却是舍不得走,娇滴滴地叫。
秦如薇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听了邓凤珍这话,倒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好在,邓凤珍被强行拉走了。
“今儿有事,改日再拜访。”庄楚然淡淡的,邓凤珍听了一喜,想要再说几句,却被自家大哥给硬拉走了。
邓家婆媳几个来的快,走的也快,这都是多亏了庄楚然,秦如薇朝他施了一礼:“幸好今日有庄大哥帮着解围,不然又是一个大麻烦。”
他头脑转的快,要不然,肯定有得闹,不过,也是因了他的身份,邓老太她们才不敢放肆。
庄楚然摆摆手,冲着她道:“如今才知,你确实难!”
秦如薇一怔,随即淡道:“不难,总会过去的。”
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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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思春
“庄大哥,我自己去就成了,你且去办你的事儿吧。”秦如薇笑眯眯地对庄楚然道。
有了银子,自然就要给自己的小家再置办些家什,不然空荡荡的那可不像是过日子的,而庄楚然听说了她的想法,当下欣然用自己的马车将她送到镇子上。
“一起走吧,我娘亦托我置办些家什回去,是去庆记么?”庄楚然也不顾她反对,自顾自向庆记的方向而去。
秦如薇有些讶然,秀眉轻蹙了一下,却也没多想什么,跟了上去。
自前两日庄楚然帮着自己解围后,两人之间总有一丝微妙存在,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来。
适逢赶集,街上的行人极多,小贩敞开了嗓子卯足劲儿的吆喝着推销自家物事,有半大的小丫头纳了鞋面拿出来卖,亦有卖山货等的,人头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秦如薇上回来的时候并不是赶集,远没今天这般热闹,左右有时间,也就饶有兴致的逛起来。
“改日有机会,你当去县里瞧一瞧,那边的集市更有意思。”庄楚然见她停在一个吹糖人的摊子前,不由问:“想吃吗?”
“啊?这都是孩子吃的。”秦如薇有些赧然,摇摇头道:“我就是看看。”话虽如此,可看到那小孩子舔着糖人儿的时候,还真觉得有些谗。
庄楚然似看出她的心思,唇角微弯,走到摊子前,道:“老板的,给吹一朵山茶花。”
“好嘞!”
那吹糖人的很快就取了麦芽糖,以牙齿咬着一端,一手在灵活地翻弄,也不知他嘴里是怎么活动的,不倾片刻,就吹出一朵灵活灵现的茶花来,让人叹为观止。
庄楚然付了五文钱,将花递给秦如薇:“给!”
“给我的?”秦如薇惊讶地张嘴。
“我不爱极甜的东西。”庄楚然笑着道。
秦如薇看了他一眼,翩然一笑:“多谢。”又低头欣赏起手中的花儿:“真漂亮,我都舍不得吃了。”
庄楚然笑了笑,才想说话,却见她伸出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那朵糖花的叶子,不由一愣,迅速转过头去。
粉红的小舌,红润的小嘴,庄楚然脑袋里乱哄哄的,只觉得口干舌燥的,浑身燥热起来。
“庄大哥,庄大哥。”
“啊?”庄楚然回过神来,有些惊慌失措地问:“怎么了?”
秦如薇有些奇怪,道:“我说到了呢,你是怎么了?我看你脸好红,莫不是发起热来了?虽然已经立春,但这天气可也是极冷的,你可别不当一回事。”
庄楚然脸露尴尬,支支吾吾地道:“没,就是觉着今日似是热了些,我们进去吧。”
看他逃也似的走进庆记,秦如薇越发觉得奇怪,这人是怎么了?又想及他这样十九的年岁,正是青春期的大男孩,心道莫不是思春了吧?
改日也当和庄大娘提醒一下,这年头的人都早婚,也该定亲了!
再想到自己,不由自嘲一笑,自己尚且顾及不了,还去管人家,这种鸡仔媒人,还是避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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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不清不楚
庆记杂货铺子,有口碑自也有它的好在,物美价廉,秦如薇早就将自己的采购清单给列好了,取出一念,伙计自会将相应的物什拿来。
既然有了造香胰子的想法,现在又独居了,秦如薇也就将这事拿到正面上来,这年代已经有了皂粉和碱,甚至还有皂角这样的半成品,要做试验倒也不太费功夫。
庄楚然对她买这么多皂粉和碱粉表示很奇怪:“你一个人能用得了?”
秦如薇却是神秘兮兮地一笑,道:“我这些可是有大作用的,不过现在可不能告诉你,等事成了你肯定能吃一惊!”
庄楚然讶然,便道:“那我可就等着你这惊喜。”
他意有所指。
秦如薇却恍若未觉,只让伙计又给她取来最普通的茶籽油,还有相应的物事,林林总总的一大堆,待结帐后,倒是花去了近一两银子。
“钱真是不经花。”看着已然近空的荷包,秦如薇有些涩然,却又迫切的更想要快些造出香胰子挣钱。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透明玻璃,但却都用以造窗子,而且是贵价之物,秦如薇想要一套玻璃烧杯,倒是问偏了都没有,再问庄楚然。
“这样的玻璃片都用来做琉璃窗,倒没听说过你说的物事。”
秦如薇皱起眉,想了想又问:“那你可知哪里有能打造的?”若是真没有,就只能用最瓷器替代了。
庄楚然想了一下道:“我回县里问一问学里的同学,兴许会有门路。”
秦如薇登时双眼一亮,满脸喜色的道:“回头我画个图,若是能造,还请庄大哥帮我带回。”
庄楚然自是应下不提。
采购了一大堆东西,已是下午偏西,两人只得赶回十里屯子,马车停在秦如薇的小院,等东西都搬进去了庄楚然才回到自己家。
“秀才爷,家来了。”吴家婶子和邻家的赵嫂子正坐在家门前磕瓜子说话儿。
“是的。”庄楚然淡然一笑,点个头算是给了礼,便将马车驶进家门。
等他走进屋了,吴婶子立即和赵嫂子道:“你可瞧着了?马车就是从那边回来的。”她指了指秦如薇的屋子方向。
“兴许是巧合吧?”赵嫂子有些迟疑。
吴婶子切了一声,道:“早两日你不在家自是不知,这秀才爷从县里回来,就去了那边呢。邓家那老婆子不也说,明明白白就瞧见他在秦如薇那院子里。”
“可不是说邓家兄弟也在呢。”赵婶子显然也知道这事。
“就是这么巧。”吴家婶子撇撇嘴,道:“那丫头瞧着老实本分,也是个有心机的货色,从前倒没看着她怎样,这跳了一回河,倒是勾得人神魂颠倒了,这秀才爷也是,竟然就和她给好上了?”
“哟,瞧你酸的,该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你家大丫又没那好颜色,还胖成那样。”赵嫂子吃吃地笑。
“作死了。我就是替秀才爷觉着亏,那真真是顶顶好的人中龙凤,当配个大黄花闺女才成。”吴婶子讪然地道。
“亏啥呀?”
赵嫂子还没答话,两人身后却是传来一记声音,回头一看,却是庄大娘笑看着两人:“在说什么呢?”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讪讪,笑道:“庄大娘来家了,没呐,我们都在夸你家秀才爷是个人中龙凤呢,将来不知谁家姑娘有福气了。”
庄大娘得意地一笑,却谦虚地道:“那里的话,就是会读两本书。”又说了几句好话,自转过巷子家去了。
“瞧她得意的劲儿,要是知道自己儿子和个弃妇不清不楚的,看她还得意不。”吴婶子呸了一声。
赵嫂子道:“得了,做饭去吧,男人们都该来家了。”
两人各自散去,庄大娘却是从巷口拐了出来,满脸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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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清清白白的
庄大娘黑着一张脸回到家里坐下,耳中回转的还是刚才听到的闲言闲语,想起儿子近日来的表现,脸色愈发不好。
她一个寡fu养大儿子不容易,受过的白眼,受过的苦,那是一般人晓得的?好在儿子也给她争脸,考出个秀才来,她就指望着他给她挣来更大的脸面呢,如此也对得住那早死的夫君和祖上的列祖列宗了。
自己肚子里的爬出来的一块肉,她知道是什么德行,庄楚然是个好的,也是有出息的,连大师都这么批,他是个有大能耐的人,她始终相信,所以她一直没给他定亲。
不给庄楚然定亲的原因有两个,一来是年纪还不算大,又是在考功名的时候,她不想儿子被女色牵引住了,反而丢了上进心。二是,她就盼着儿子考到好功名,将来说一个大户出来的好姑娘,若是能给儿子带来助力的就更好了。
有了这样的心思,哪怕媒婆踏破了门槛,她都一直拖着不定亲,她始终相信,一个男人有了功业,不愁找不到好人家的闺女做媳妇。
可她这样心心念念的好儿子,却被人传他和一个被休掉的弃妇不清不楚?
秦如薇是可怜没错,她也觉着那姑娘也是个可怜无辜的,也并不觉得秦如薇有什么不好,尤其近来看着,确实是个大方知礼的姑娘,也是那邓家没福气。
但秦如薇再好,也不是她内定的媳妇类型,她的儿子,怎么能和一个弃妇有首尾?这传出去,名声该有多难听?于他将来的前途上又有什么好?
庄大娘越想越不对,尤其是秦如薇和那邓家的传言,还有之前那什么潘家的,心道这姑娘太会来事了。
“娘,您怎么坐在这呢?来家了怎么不进屋里去?外头凉着呢!”庄楚然提着一壶水从灶房走了出来,见庄大娘坐在院子的杌子,不由相问。
庄大娘见了他,脸微沉:“你跟我进来。”
盘腿坐在炕上,庄大娘指了指一旁的春凳,道:“你坐下,娘有事儿问你。”
庄楚然撩起衣摆坐了下来,看向庄大娘,问:“娘,可有什么事?我看您脸色不是很好。”
“你别岔开话题,我且问你,你和那秦家的闺女是个怎么回事儿?”庄大娘定睛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半点的不是来。
庄楚然一怔,随即反问:“娘怎么这般问?”
“你甭管,你且答我。”
庄楚然眼神一闪,算个怎么回事?
他自己都陷入了思考中。
秦如薇他自小就认识,印象中那就是个很文静很柔弱的姑娘,就是和他说两句话也会脸红的,后来知道她和邓家长子定了亲,再后来,她爹去世,她一个人跑到河边去哭,他神推鬼使的去安慰,她头一回叫他庄大哥,声音又软又糯。
秦如薇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同村小妹妹,因为他常年去县里念书,也就是认识的情分,待年纪渐渐大了,有了男女大防的意识,见了面,也就是点个头打个招呼问两句好,并没熟稔到哪去。
上次回来,他才知道秦如薇的事,心里为这丫头难过,但见她并没想象中难过伤心,反而让他高看一眼,还有了些疑惑,一个难过得投了河的人怎会有那样澄净安然的眼神?
有了疑惑,就有探讨,一回回的,邓家人对她的呵责,发难,他都看在眼里,而那丫头,却让他觉得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不屑,漠然。
没错,就是局外人,仿佛邓家人的发难对她来说都无相干,她看着那些人,就跟看着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经过前两日她对邓富贵说的话,他又更肯定了这一点,也更想探讨。
这丫头,满身是迷,让他起了些兴趣呢!
想起今日在街上她的种种,俏皮,狡黠,像只小猫儿似的,在你心头挠了一爪子,痒痒的,庄楚然的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庄大娘一直在注意着他,眼见他沉默,又唇角微勾的样子,心就像挂了一只千斤称砣,不住的往下坠去。
“然儿。。。”她的声音带了些颤音。
庄楚然回过神来,见母亲刷白了脸,不由收敛神思,关切地问:“娘,您可是身子不适?”
庄大娘却是一把抓着他的手臂,问道:“然儿,你告诉为娘的,你和那丫头,莫不是?”
她嗫嚅着,竟不敢将心里所想的问出口,就怕庄楚然会真上心了。
庄楚然是个心思灵透的,脑子灵光一闪,就问:“娘是不是在外头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
庄大娘咽了咽口水,到底是忍不住,道:“她们说,你和秦如薇那丫头有些不清不楚的。”说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庄楚然眼神一冷,沉着声道:“娘,我早说过,不要去学那些好事的论是非。这人闲了,啥话传不出来?咱们还领教得少吗?清者自清,我和薇儿是清清白白的,没你想的那般。”
庄大娘听闻松了一口气,也想起在楚然小的时候,他们也被村里人说过不少是非,便虎口婆心地道:“娘自是信你的。”顿了顿她又道:“然儿,你听为娘的话,男子自当以功名学业为重,等你功成名就,娘再为你娶一门正经的闺阁小姐为妻。现在,最重要的是考取功名,莫让你死鬼爹失望,他到死都只是秀才,心心念念要考更高的功名,你要全了他的心愿。”
提起早逝的爹爹,庄楚然再度沉默下来,他爹也是个秀才,只是文采有限,考了好几次举人都不中,郁心太重,以至于拖垮了身体,早早就撇下他们娘们走了。
爹临死前,就是希望庄楚然一定要考出更好的功名,为庄家争脸,光宗耀祖。
所以,自小庄楚然就没有童年,基本都与书本度过,更没有玩耍的资格,幸好,他资质聪颖,也远比他爹灵透,相信来年的秋闱,他再下场,定会取得好的成绩。
“娘,您放心吧,爹的遗愿儿子不敢忘,儿子一定会让你们抬起头来。”似是赌誓一般,庄楚然认真地道。
庄大娘点点头,算是放心了,想了想又道:“你就一心念书,不用常回家里了,娘一个人也会好好顾着自己,学业为重。”
只要儿子不回来,见不着那丫头,看那些个婆娘有什么话说?
庄楚然张了张口,垂下眼帘,道:“儿子心里有数的。”为免她多想,又道:“您脸色不是很好,儿子去烧饭吧。”
“去去去,君子远庖厨,你且去看书,有娘在,还烧不了饭你吃?”庄大娘一把扯住他,忙不迭的下炕趿鞋去灶房。
庄楚然讪然一笑,眼睛看到放在炕尾上的簸箕针线篓子,一下子想起秦如薇,又想起庄大娘的话,双眉不由拧成一股麻绳。
秦如薇自然是不知因为自己,让庄大娘母子俩有了这么一段对话,她正忙着将自己采购回来的物件一一归置好呢。
灶房和小堂屋是连在一起的,左右只是一个人,吃饭什么的在哪都成,秦如薇干脆就将堂屋布置成办公室,将杂物都放在里面。
将物件都放好后,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她才开始准备烧晚饭。
旧宅子里没有水井,灶房的一角放着一口大水缸,里面打满了满满一缸水,那是秦大牛帮她挑满的,幸好离饮水河边不远,即便用光了秦如薇自己也能去挑。
架柴引火,淘米下锅,再用瓦罐灌了几大灌水放在灶头上,秦如薇又麻溜地洗大白菜。
刚刚搬过来,菜什么的都是顾氏让二娘拿过来的,还大方的是给了两条腊肉,青菜什么的,说是可以直接回到秦家菜园子里摘。
旧宅子离秦大牛那家有一刻钟的路程,秦如薇也不可能天天都跑去秦家那边菜园子,不然长久以往,顾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有话说,故而她今天去镇子的时候也买了好几包蔬菜种子,打算明儿就耙了屋后的一小片地,种上两垄菜,也够一个人自给自足的了。
等大白菜洗好后,她又麻利的将菜切成丝,准备做个炝炒大白菜,又切了一小块腊肉放进饭里焖,这便是一餐了。如此忙碌小半时辰,就着昏黄的灯火,秦如薇才吃上喷香的晚饭,虽然孤单一人,却又有着前所未有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