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你保着他一命罢了。”仁王妃又一拍掌,道:“出来吧。”
瞬间,有两条灰色人影落了下来,秦如薇吓了一跳,庄楚然立即站在她身前。
“妹妹莫怕,这是我们府中的影卫,影一影二,向来跟在年儿身边,日后,也会这般跟着。”仁王妃对秦如薇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道:“也不是我不相信妹妹,只是放两个人在暗处,也是以防万一。”
却不知,秦如薇反而放了心,道:“有他们我便是放心了。”
“那?”
“我也是接了娘家嫂子那边的孩子来府中玩一段时间。”秦如薇笑着道。
仁王妃松了一口气,起身朝着秦如薇拜了下去,道:“嫂子就在这多谢妹妹了,若是有个。。。也不消什么荣华富贵,只求妹妹寻一户普通人家保他平安成长便是。”
“嫂子快别说这个,不如再去陪年哥一会吧,夫君也要打点一下行装。”秦如薇忙过去扶了她。
庄楚然微一点头,脚步飞快的出去了,仁王妃也是舍不得儿子,和秦如薇一道去了圆圆的屋里。
两个孩子也不知在玩些什么,十分的高兴,仁王妃看着好一会,心中又酸又涩,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没倾刻,庄楚然便来说要出发了,她忙的擦了眼泪走进屋内抱着年哥说着什么。
秦如薇看着年哥嘴一扁就哭了,扔下手中的积木,抱着仁王妃不放,直到她脸色一厉呵斥,才抽噎着松了手,可怜见儿的看着她。
秦如薇看着心酸难忍,拿绢子抹了抹眼角,庄楚然看了,拥着她道:“你放心!”
!!
☆、第三百三十五章 添子
仁王妃到底是咬着牙狠心的留下年哥儿走了,走的时候,除了庄楚然和他一起走,还带走了不情不愿的司徒芳。
司徒芳这些日子早就和圆圆混得十分相熟要好,压根儿就不想离开她,无奈仁王中毒非同小可,秦如薇和宫嬷嬷也百般嘱咐,他再不舍得,也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而兴许是仁王妃临走前对年哥儿训斥或嘱托了什么,小家伙一直含着眼泪不敢掉,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眼睁睁的看着仁王妃上马车走了,才哇的大哭跑着追过去,让人看得心中发酸。
秦如薇自然是抱着他一番好哄:“姑姑喜欢年哥儿呢,娘过些日子就来接你了,你和姑姑还有圆圆妹妹一起住些日子好不好?”
年哥儿哭得小脸憋红,大眼里满是泪水,使劲摇头:“我要娘,我要我娘。”
“要不这样,年哥儿每天数数儿,等数到一百个数,娘就来接年哥儿了好不好?”秦如薇又红,见他懵懂的看着自己,便笑道:“年哥儿不会数,姑姑就和你一起数,好么?快别哭了,你瞧,妹妹都要笑你了,年哥儿可是不能掉金豆子的男子汉哟!”
年哥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圆圆躲在含香的脚后面,用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指刮着脸羞他。
年哥儿脸上一热,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埋在秦如薇的胸前,却是不敢再哭了,只一抽一抽的。
秦如薇松了一口气,继续哄道:“年哥儿就跟圆圆妹妹一道玩,一道睡,一道看故事,等数到一百天了,娘就回来了。”
年哥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郡主,让奴婢抱吧?”这时,仁王妃留下的那个不起眼的丫头阿丑走过来闷声伸手。
秦如薇自己本来就怀着偌大的肚子,如今也是强自抱着年哥儿,很是吃力,也不推迟,便让她轻巧地抱了去。
这趟送孩子过来,为了避人耳目,仁王妃一律没有带平素伺候惯年哥儿的乳母嬷嬷丫头过来,只有阿丑这一个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丫头。
秦如薇见年哥儿也没有抗拒阿丑的抱,想来平素也是伺候惯了的,便稍微放心了些。
虽说她这里也不缺伺候的人,但到底有个熟悉的人伺候着才好,而且看阿丑动作灵活,面容不显眼,但眼神很是正直和平和,该是个妥当的人没错。
事实上,经了日后的一个小意外,秦如薇才知道仁王妃也不会真的就狠心扔下儿子一个人在这,这个阿丑其貌不扬,闷声不出,可身手却是十分的要好,更别说暗地里的两个了。
年哥儿再度被哄着和圆圆玩儿去了,秦如薇才得了空档喝上一口水。
温热的金银花茶入喉,才觉那里干痒不已,也是渴狠了。
宫嬷嬷拿着一个小匣子走了进来,道:“郡主,仁王妃带来的这个匣子,您瞧着如何放94 置?”
秦如薇喝下水,接过打开一看,也不免微吸了一口冷气。
里面其实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叠叠的蓝面白线的账本,随手抽了最上面的一看,里面以簪花小楷记着各项财物,还有不少印章等物。
这样的一个匣子,里头的东西足够年哥儿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一辈子了。
秦如薇忍不住有些心酸和惶恐,仁王妃这样的动作,分明是作了最坏的打算了,万一真的有个不好,那么这东西,就是年哥儿安身立命的资本了。
而这样的东西送到她手里,秦如薇呵了一声,只觉得手中的匣子沉重得很,不由啪的一声盖上了。
摘下了身上的钥匙,秦如薇递给宫嬷嬷,道:“我们也不过是暂时保管而已,嬷嬷锁到柜里头去罢。”
宫嬷嬷接过钥匙点了点头,见她揉着眉心,便道:“郡主也不必忧心,王妃此举,也不过是万全之策罢了。”
秦如薇苦笑着摇头:“这算得是什么万全之策,若是他人真的有心查,也不难查到咱们这边。我也不是怕替她照看,我就怕真有个好歹,我护不着这孩子,那才是真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宫嬷嬷抿了一下唇,道:“那倒不必过于忧心,只要皇帝一日在位,时局未定,王爷健在,小殿下就是安全的。若真是。。。那也不过是命罢了。”
秦如薇叹了口气:“只可怜了那孩子,也就和圆圆一样大,却已经离了父母,只盼着这时局快些定下来,骨肉分离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宫嬷嬷又劝了两句,道:“您放心罢,嬷嬷瞧着,也不会这么的糟糕。”
“但愿如此吧!”
“您也莫想太多,稳婆也说这胎已经往下去了,只怕过些日子就要作动,这会子忧思过度怕是不妥,您还是顾及着自己吧。”宫嬷嬷担忧地道。
秦如薇摸了摸高高的肚子,笑着嗯了一声,可眉间的那丝愁绪也久久不能散去。
年哥儿就这么着在庄府住了下来,对于府中多出个孩子,秦如薇的说法也就是秦家亲戚那边的孩子来住些日子,年哥儿从前见秦如薇的时候也不过一岁半左右,庄府的下人也极少见过他真颜,自是不知。
可庄老夫人那边却是瞒不过去的,秦如薇也是如实说了,为免老夫人往外说嘴,她也微说了厉害,倒让老夫人多了几分谨慎,连声吩咐秦如薇好生伺候着。
年哥儿和圆圆一样的年岁,两人一人生在除夕,一人生在元宵,虽按惯例说年哥儿年长一岁,但在秦如薇看来,两人都是一岁七八个月的孩子。因着年纪都小,又还都是孩子,为方便照应和不免了孤单,就没啥好避嫌的了,秦如薇就让年哥儿和圆圆一道吃喝睡,一起教导,玩耍也是一起。
可年哥儿也是头一回离开父母,开始几天也是日夜啼哭,偶尔半夜醒来了也是哭闹不止,圆圆有时惊醒,爬起来呆呆的看着他时,反而不敢哭了,如此过了五六天,也就习惯了。
早前出了圆圆扭性子的事,秦如薇也就再不曾娇惯孩子,即便年哥儿来了,她也将他和圆圆一视同仁,饭要自己拿着小勺子吃,要玩耍的时候也一道玩,要是不听话了也一起受骂。
可圆圆是小姑娘,性子也难免娇纵,年哥儿虽然比她大上半月,但许是因为仁王妃教导端正,小小人儿倒跟个小大人似的,请安像模像样,也会谦让圆圆,看得秦如薇既欢喜又心酸。
皇家的孩子,一举一动都恪守礼仪,着实是累。
秦如薇也不想他小小年纪就要跟个小老头,也可着他玩,可着他跑,但该教的,也半点没落下,两孩子干什么都一起,笑声倒是日日不断,府里也热闹多了。
而为了避人耳目,秦如薇也接了顾氏的小五过来,小五如今也五岁多了,已经启蒙,可毕竟是男孩子,年纪也小,一来姑姑这,就认为自己年纪最大,便当起老大,带着圆圆和年哥儿到处疯玩。
孩子很天真也很纯净,谁对他好,心里头都清楚,在庄府十天,年哥儿发现这个姑姑虽然严厉,可是也很疼自己,而且他在这里,和圆圆妹妹一起玩儿,啊,还有小五哥哥,日子也挺快活的,虽然也想娘亲。
八月初一的夜里,秦如薇作了个梦,梦见自己落在一片水里,浑身湿漉漉的,身上又疼又难受,想要呼救,却叫不出声来,忽然一个浪打来,又一个疼痛袭来,她彻底的醒了过来。
“墨书。”秦如薇艰涩地动了动喉咙,只觉喉里一阵干燥。
睡在地上铺盖的墨书立即醒过来,道:“郡主是要喝水么?”
“嗯。”秦如薇想要起来,忽然觉得不对,伸手往shen下一摸,一片湿漉,肚子里又是一阵阵的抽痛。
她登时瞪大了眼!
“墨书,墨书。”
“来了,水来了。”墨书掌起了灯,手里拿着一盏茶水。
“快,去叫人来,我要生了,已经破水了。”秦如薇强忍着痛,颤着声道。
墨书一愣,手中的青花瓷一颤跌落在地,即刻奔了出去:“嬷嬷,快来啊,郡主要生啦!”
要生啦,尾音划破暗夜的长空,久经不散。
整个庄府瞬间变得灯火通明起来,各处的人都涌动了,厨房熬汤的熬汤,烧水的烧水,掌灯的掌灯,一切井然有序。
秦如薇生产,也是早早就预备着的,又有宫嬷嬷等人助阵,众人半点不乱,连忙的将她抬到了产房。
因是第二胎,而且秦如薇在之前一直吃着谷老的安胎药调理,自己又常走动,故而这一胎生产也极是顺利。
在脸盆大的圆月还没落下,而天际泛起第一抹白时,秦如薇安安稳稳的将孩子生了下来。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是个小公子。”稳婆欢喜地笑着将属于男子特有的象征示给了秦如薇。
秦如薇终是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透过薄薄的窗纸看向天际的那一缕晨光,心中道:庄楚然,我们有儿子了!
!!
☆、第三百三十六章 圆满
秦如薇喜得贵子,阖府上下都高兴非常,因为有了小公子,也就代表主家后继有人了,他们当下人还能得赏。
最高兴得莫过于庄老夫人了,抱着孙子乐呵呵的笑着,宛若得了稀世珍宝似的不舍得撒手,连带着对秦如薇的脸色更宽容好看了些。
但先开花后结果,这是任谁都欢喜的,秦如薇自己也欢喜不已,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有了女儿,自然就想要儿子了,这不就凑成了一个好字?
同样高兴的还有圆圆几个小朋友,都挤在了婴儿床边上,一边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一边儿吱吱喳喳的说着话,秦如薇就倚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几人。
“这是我弟弟,娘说以后我就是大姐姐了,要保护弟弟的,年哥哥,你有没有弟弟?”圆圆奶声奶气地问。
“我没有呢!”年哥儿眼巴巴地看着那舔着小嘴儿的白胖包子。
“你真可怜。”圆圆怜悯地看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小五:“那五哥哥呢?”
“我是幺子,没有弟弟,但是我有小侄子,还有外甥,一共两个。”小五神气活现地叉着腰道。
两个小孩都哇了一声,羡慕地看着他。
圆圆歪着头想了一下,道:“可是那也不是亲弟弟呢。”
小五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道:“你说的好像也对。”
圆圆又得意了,只有年哥儿,一脸快要哭的模样道:“我什么都没有。”
“哎,你又要哭,快别哭了,你也让你娘生一个呗!”圆圆嘟起嘴道。
这下了不得,提起娘亲,年哥儿眼泪就都涌了上来了,小五连忙哄道:“没有也无所谓,圆圆也是你妹妹,我是哥哥,小弟弟也是你弟弟。”
“真的吗?”年哥儿含着眼泪问。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姑姑。”
几人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早就将他们的对话都听在耳里,听见这问话,便都招了他们过去,道:“自是真的,你们虽然都不是同一爹娘亲生的兄妹,但也是亲亲的兄妹,将来也要相互爱护,相互扶持,团结一心。”
“什么是团结呀?”圆圆睁着大眼问。
“团结就是,嗯,别人欺负你们,你们就要一块儿打回去。”秦如薇想了想就回道。
“哦!”
宫嬷嬷领着丫头端着盘子进来,恰恰听见了这话,不禁嗔笑:“有你这么教孩子的么?他们才多大点儿,连话都说不全的,就教他们打打杀杀的。”
秦如薇吐了吐舌头,咳了一声道:“我这不也是防范于未然么?”
宫嬷嬷瞪她一眼,又取过丫头的盘子,放在小几上,打开碗盖。
秦如薇一看,嘶的一声抽气,道:“又是猪肘子啊。”
“你非要自己奶小少爷,不吃这个,怎么下奶?”宫嬷嬷斜睨着她,一副不吃完就跟你没完的样子。
和圆圆一样,虽然哥儿也准备了奶娘,但秦如薇也坚持着要自己喂养,奶娘在不够的时候和晚上歇息的时候喂。
看了圆圆吃了自己亲娘的奶也确实长得壮实,宫嬷嬷这回也没拦着她,便和贾嬷嬷卯足了劲儿做些补气下奶的汤水补品给她进补,这炖肘子就其中一道。
秦如薇吃了几天,都要吐了,尤其腻腻的肘子浸在半盆子油里,怎么看着怎么难以下咽。
身为人母,其实也不简单啊!
几个小孩子已经被宫嬷嬷赶了出去,宫嬷嬷也走到婴儿床边探头看了看小包子,笑眯眯的道:“这孩子生得可真好,天庭饱满,鼻梁有肉,方方正正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秦如薇只是笑,洗三的时候,这些话也听得多了,但如今再听,心中还是欢喜非常的,谦虚道:“嬷嬷您就是爱屋及乌,偏心眼儿了,往外说,指不定人家笑话呢!”
“胡说,这孩子谁看了谁不爱?您瞧着老夫人,一天不就来看三次的?这还是在月子里不移带动,不然的话,我看她都巴不得抱到屋里养了。”宫嬷嬷有些不屑地道。
秦如薇撩动的勺子叮的一声敲在碗边,淡道:“她盼着孙子也盼了不少年了,如今得偿所愿,自然欢喜,但要说抱到屋里养,那万万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这时代不少老人疼孙子,为了笼络孙子的心,小小年纪就抱离母亲身边来自己那边养着,这么着长大了,孙子和谁亲厚,就显然易见了。
这来往的夫人家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明明就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却不在身边养着,心里百般念着就到老祖宗那边瞧一眼,谁受的了?
别说这样是荣宠,可说到底,哪个母亲愿意骨肉分离的?
所以秦如薇释绝不容忍这样的事发生的,谁要让她母子分离,她就和谁拼命。
宫嬷嬷自是应和,又岔开了话题问:“哥儿洗三礼也过了,郡主可想好了名字了?”
“我也没多想,大名留着他爹回来再取吧。”秦如薇想起庄楚然,不禁又是神色一黯。
也不知他们走到了哪了?
宫嬷嬷知她心事,忙的又道:“大名留着姑爷取,可总不能哥儿哥儿的唤着,郡主先给取个小名呗。”
秦如薇想了想,道:“满字如何,他姐姐小名为圆圆,他唤满,取一个圆满的意思。”
宫嬷嬷念了一声:“满哥儿,满哥儿。”一击掌道:“这是极好的,叫着也朗朗上口,圆圆满满。”
秦如薇一笑,复又低头吃起那猪肘子来,一边问:“可记得给他爹去信儿了,上京皇城那边也去信报喜,还有各处。”
“自是已经去了的,咱们这边儿每隔五天就给仁王妃那边去信报安,就在您产子得第二天,老奴就已经写了信让送去了,想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姑爷也收到喜信儿了!”宫嬷嬷笑着道。
“那便好,眼看着过些日子就中秋了,这天都快凉了,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该是一切安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