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他妈坏坏完本[耽美]—— by:少年宫

作者:少年宫  录入:02-18


“好了爸,没什么事情我先挂了,您早点回屋睡,要让江丽瞧见你和我打过电话,铁定要让你睡沙发。”

半根烟燃尽,持续了一刻钟的通话被程案先按下了挂断键。

黑暗和空旷。

更长时间的寂静和愈加急促的呼吸声融为一体,甚至连那唯一的零星火光都灭了个彻底,手指一抖,烟灰便扑簌簌的往下落。

程案合上眼,突然有些犯困,昏昏沉沉的正要睡着,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动了一声。

是条短信,来自黄小安。

——过得怎么样?

——好,很好,有吃有喝有住,倍儿潇洒自在。

——真的?

——真的。

那边没再回短信,程案盯着手机又等了一会儿,等到了一个电话,一接通,入耳就是黄小安有些软,有些埋怨的声音。

“程案啊,你可真没良心。”

程案抖落抖落烟灰,眉毛抬起来,吃吃地笑。

“能不能换句话说一说?三年前你就这句话,三年后还是这句,没完没了了还。”

“自己没良心还不让人说?程案你变了,你现在一点儿也不在乎我。”

话说完,黄小安自己先没憋住,笑得停都停不下来。

一通电话打了两个多小时。

黄小安先说了自己的近况。

他换了份工作,现在在一家蛋糕店做糕点,那家蛋糕店的老板人很好,每天还让他免费吃蛋糕,害得他胖了好几斤,肚子上都长肉了。

他换了个住的地方,原先租的地方政府要拆迁盖楼房,程案以前住的那幢房子也在规划之内。

还提到张明珠,当年喜欢程案喜欢到要死要活的张明珠似乎正在热恋中,证据是黄小安有一次去超市选购材料,碰巧看见张明珠挽着一个年轻男人,姿态亲密,女孩漂亮脸蛋上洋溢着的甜蜜遮都遮不住。

黄小安记流水账似的把话说完之后,两人之间沉默了一段时间,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仍然轻快。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罕见的,程案也停顿了下才开口。

“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些糟心事儿,程光耀他让我在他公司上班,他亲儿子也在。”

黄小安再怎么迟钝也清楚程案现在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说起来,程案本身就是个尴尬的存在。

程光耀是程案他爸,有血缘关系但是见不得人的那种。

简而言之,程案是小三的儿子。

当年程光耀婚内出轨,把女人搞怀孕之后不肯负责,在正房和小三之间选择了正房,最后丢下钱自个儿跑路了,程案他母亲受不了被人谴责的痛苦,丢下程案也跑了。

程案的前十几年,是靠程光耀偷偷摸摸接济过活的,后十几年程案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之后,程光耀就极少来见过程案,甚至是连电话都少打。

而现在,程光耀估计也是觉得那么多年过去了,妻子和儿子也不会太在意,居然敢光明正大把程案安排在公司里。

黄小安都不知道是该为程案感到欣慰还是尴尬。

“我倒是不介意,程平盛指使人给我下的绊子我也没放在眼里,我脸皮厚嘛,被人明里暗里骂了十几年的没爹没妈小杂种,这点小动静还搞不定我,只是我确实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了,程光耀老糊涂,我还没糊涂。”

黄小安安静地听着,心里有些泛酸。

“不管怎么样,程案啊,我希望你开心点。”

程案笑了。

“你哪儿听出来我不开心了?我开心得很,日子过得潇洒自在,还有钱拿。”

那头的黄小安轻轻地应了一声,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程案也沉默,点燃那半截的烟躺在沙发上继续抽。

浑浊的烟气静悄悄地弥漫在浓稠的黑夜里,居然消散得极慢。

它们从程案面前流淌而过,一丝一丝聚起来又散开,整个过程都是悄无声息而又缓慢的的,缓慢到让人产生时间被无限拉长的错觉。

直到黄小安开口。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要问我?”

黑夜里,谁的手指落上了滚烫的烟灰,剧烈地颤抖起来。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黄小安叹口气。

“好吧,没有就没有,我也没什么能跟你说的了,就这样吧,我先挂......”

“等等。”

程案揉了揉太阳穴,神情疲累。

“你等等,我还有想问的。”

二十二、

程案想问的是祁策。

黄小安没多说什么,如同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程案走之后的第三天,估计祁策怎么都没能打得通程案的电话,直接请假买票回了A城。

当然是什么都找不到的,程案早就收拾铺盖跑人了,还换了手机号,祁策住了一暑假的那幢房子门户紧锁,一个人影都没有,从窗子外往里看,原先的家具都盖上了布,程案平时喜欢躺的那张沙发也被遮得严实,半点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也没留。

A城的景致和建筑丝毫没变,只是少了个冷漠薄情的程案。

他去找过黄小安,黄小安答应了程案不会说出去,自然守口如瓶,况且那时候的黄小安也不知道程案到底去了哪里,又是和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他来找我的时候就很不对劲了,脸上没什么痛苦的表情,但是手一直在抖,身体也是,眼睛是红的,我以为他生病了。”电话那头的黄小安喘口气,继续:“其实我挺怵他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我和你出去吃饭,他刚好来你家,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瞧了我一眼。”

回想起那冰凉如同毒蛇游过后脊梁骨的眼神,胆子从来都没多大的黄小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从那以后我就有些怕他,找你玩儿也总躲着他,那天他来找我问你去向的时候,眼神也是那种,看一眼就觉得心里发凉,让人毛骨悚然的,可那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往近了瞧,眼睛里还都是血丝,我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可怜,就没那么怕他了。”

有些可怜。

程案闭上眼,身子蜷在沙发一角缩了缩。

他想象不出来祁策的那副模样,也不敢想象,他发现自己居然连听下去的勇气都不剩。

“后来他又回去上学了,将近一个多月吧,他大概是觉得能和你联系的就只剩下我黄小安了,一个多月之后又来找我问,问我:程案回来过吗?我说没有,他就继续回学校上课,我给他留了我的电话号码,结果他每过两三个月还是要回来看一眼,当面来问我一句:程案回来过吗?”

“大概就大前天吧,他又回来了,因为进不去你们以前住的那房子,他坐在外面睡了一夜,第二天还是施工队里有个人认出了他,来找我把他带走的。”

黄小安碎碎念的把事情一件一件铺开来说,每说一件都像是亮出了一柄锋利的锥子,猝不及防刺在人心脏上,戳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黑暗里的火光逐渐黯淡下去,凉下来的那一层变成了再没有利用价值的灰烬,落在地毯上。

“还有啊,之前...”

“别说了。”许久没说话的程案突然出了声儿。

“求你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了。”他剧烈地咳嗽一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粗哑到骇人。

“还能再有什么?不就是他可怜吗?对,他是可怜,可天底下又不只有他祁策可怜,我程案为什么就要因为他可怜,非得和他在一块?这是什么朝代定下的规矩?打哪个朝向来的道理?”

低沉沙哑的声音越喊越响,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嘶哑声和叫喊声。

屋子极空旷,这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荡,再传到电话那头黄小安的耳朵里,清晰得仿佛两人是面对着面的。

长时间的沉默,一时半会儿只听得见电话里极细微的电流声,呼吸声,和微不可察的,隐忍着啜泣的声音。

“...程案,你是不是哭了?”

那天晚上的程案究竟有没有哭,黄小安不清楚,因为程案很麻利的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程案醒过来的时候,眼眶底下又酸又涨。

照了镜子一看,居然肿了。

左右两边肿得还挺对称,活像他被人揍了一顿。

程案是没脸顶着这张脸去上班,打电话直接向人请了个假称病在家,反正公司有没有他都一样,少去一天还能少受些挤兑。

趁着空闲的这一天,他还能找些事情做一做。

程光耀这些年给了他不少钱,程案大部分都攒了下来,拿一部分去炒股了。

他读书不行,但脑袋确实特别灵光,这么些年在股市摸爬滚打也摸索出了不少门路,刚开始不敢投入太多,到后来钻研透了才敢多投入一些。

好的是,也不知道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还是程案自己真琢磨出名堂了,前一段时间投入了大半存款买的那支股票居然大涨,结果让程案赚了金满钵。

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小金库的程案最近正琢磨着要走,到哪里都可以,在这里活得太憋屈,他是没多在意,也不恨程平盛那帮人,顶多算是讨厌,但是心里终归不太舒服。

其实他最想回的还是A城,那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他的好朋友黄小安,不管怎么样,在那里他都可以敞亮开心地活着。

但是那里还有一个他死活都放不下,又不想纠缠不清的人。

二十三、

程案从始至终都不太清楚自己对祁策是怎么样一种感情。

一开始就过于怪异。

从祁策这个人本身到他对程案做的一切,再到如今无数莫名其妙产生的感情,对程案来说都怪异得如同光怪陆离而荒诞的梦。

不容易挣脱,且越往后滋味越奇妙,也越难挣脱,程案觉得这梦更像是藏了一片瘴气浓重的沼泽地,没有防备就踩了进去,然后开始往下陷,长时间置身于温柔的瘴气里会让他无法思考更多,温暖舒适的沼泽泥也让他不再愿意去触碰冰冷的空气。

沉沦到最后当然没有好结果。

程案没有勇气去尝试更多,所以走得毫无声息,干脆利落。

相处时有多缠绵火热,离开的时候就有多果断无情。
归根结底,只是不相信会长久,也承担不了真正沦陷之后再要分开的痛苦。

他很现实的,也会想很多。

看起来无所谓,其实最有所谓的就是他了。
所以即使那天晚上的程案傻逼似的流眼泪流了一晚上,他还是没再打算回A城,而是又在程光耀公司里混了一年,偷师学到些经营管理方面的东西,把所有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之后才离开,去了这几年商业发展极为迅速的C城。
离A城很远,离他爸程光耀公司所在的城市都很远,这里没有程案认识的人,这里的人也不认识程案,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不了解他的身世和背景。
但是在去C城之前,程案还是去看了一眼祁策。
悄无声息的一次探望,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对于程案来说,这大概是要比哭一晚上更傻逼的事情。
那天天气不太好,程案去的时候没下雨,没想到刚一到那儿,那天就撑不住了,轰隆一声往下泼水,跟着一群学生混进去的程案被淋得全身湿透,躲在祁策宿舍楼前面的停车棚里拧衣服。
大概等了半小时才见祁策回来。
背着包撑着伞,一张脸没什么表情,除了瘦了些高了些,他整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意外的是,路过程案躲着的停车棚的时候,祁策脚步停顿了一下,眼神若有若无的往停车棚里面瞥过一眼。
把程案吓得够呛,赶忙蹲下身往一堆没停好,挤在一块的自行车电瓶车后面缩了缩,心脏跳起来跟发了疯似的剧烈。
好在没被发现,只是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湿了糊在身上,风一吹冰凉凉的,程案硬是熬了十多分钟才站起来,回去之后就开始发烧,得亏程案从小到大熬过来的感冒不计其数,这回也极其坚挺,发烧发过两天之后就自己退烧了。
感冒好了之后,程案就出发去了C城。
按照一开始的计划,物色好地段,交足了一年的租金,请人装修,开了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公司,然后招人,最后慢慢运作起来。
运作到现在,又是一个三年。
一张嘴皮子说起来轻飘飘的,谁都说时间转瞬即逝,可程案却是咬着牙硬生生熬过这转瞬即逝的三年。
过去了当然都觉得时间只是眨一眨眼,愿意去回想那些痛苦和难熬的日子的才会惊觉不是那么容易。
大部分人不愿意去回想。
程案也不愿意,那些灭顶的孤独太过于冰冷,想一想就痛苦到浑身颤抖。
太奇怪了不是吗?明明以前也是一个人生活的,为什么如今却忍受不了了呢?
能让人欣慰一些的大概就是程案开的这家公司,前两年还恹恹的没什么起色,去年开始能够盈利了,一直到现在,基本能够保证赚钱不赔本。
再加上最近有一笔大单找上程案的公司,每天加班加到半夜,怨气冲天的一帮年轻人也都不嚎嗓子了,麻利的把活儿干完,干不完主动加班,只因程老板发话说如果那笔单子成了,就给每个人加薪。
可见那单子有多大。
程老板当然重视,准备了好些天,就等那公司派人过来商量之后签合同。
约定好的这一天,从来懒得收拾自己的程老板罕见的还拾掇拾掇了一番。
套上撂在衣柜角落的西装,打上领带,出门的时候还犹豫着要不要往头上抹些啫喱水。
没抹成,刚要把啫喱水拿起来的时候那边发了条短信过来。
——还没好吗?我已经到了。
程案觉得这客户奇奇怪怪的,他做了那么多笔生意,还没见有客户是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的。
没法儿,程案忍痛放下啫喱水,迅速扒拉两下头发,套上皮鞋就出门,开车往两人约好的餐厅去了。
年轻人模样英俊,个儿高腿长身材好,下车进餐厅的路上还被路过的女孩儿多瞧了好几眼。
程案这些天的心情都还不错,进餐厅之前扯扯嘴角,挂上了个没那么僵硬的笑容。
一路带笑进了餐厅,被餐厅服务员领着去了两人约好的那一桌,从程案的方向看,恰好能够瞧见客户的后脑勺和背影。
他没细看,径直往前走直接落了座,刚要说些客套话热闹热闹气氛,一抬头看到客户那张熟悉的脸,笑容顿时凝滞在了嘴角。
这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些什么反应。
拔腿就跑?
听起来就很傻逼,而且今天是来谈生意的。
留下叙叙旧?
什么烂主意,简直糟透了。
不怪程案那么大的反应。
他料想过两人重遇的场景,唯独没有料想到今天这样的场面。
那么猝不及防,让他几乎手忙脚乱。
他想过祁策可能会来找他,比如某一天的早上,自己被一阵紧促的门铃声吵醒,起床,打开门,入眼就看见祁策手里拿着绳,要把他绑起来打一顿。
或是有一天自己突然又傻逼起来,跑去问黄小安祁策的去向,然后循着地址,鬼鬼祟祟再去看一眼,结果被人逮个正着。
又或者,是在许多年之后,两人都放下了,路上遇到也当没看见,擦肩而过都没太多感觉,云淡风轻得就跟从来没认识过似的。
程案混混沌沌地想过一轮,脑袋里想象出来的画面走马观花似的掠过,纷杂的场面撑得他脑壳发涨发疼,也让他愈加无措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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