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他继续笑。
我再回头看一眼玻璃,忍不住也笑了,真操蛋。
“辛苦你了。”林宏宇说。
我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句,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
“没事。”我说。
给LUCK吹毛也很费劲,它还是转圈,而且是咬着尾巴转圈,这狗不是狗,这是只猫。好在它已经甩不出什么水了,我们几个拿着风筒围着它一通吹,然后用大梳子梳下来一堆毛。
“这够一斤了。”我感叹。
“狗狗夏天都掉毛啊。”迪迪把那一堆毛塞进垃圾桶,桶立刻就满了。
我站直身,发现这活挺累,我腰都有点酸了,看着几个忙着整打扫的小姑娘,想起我爸说的话:“干什么都不容易,你也该吃点苦了。”
“它不可怕吧?”林宏宇牵着狗站在门口问我。
“我本来也没说它可怕。”我捏捏LUCK的耳朵,它很快地转过头在我手上舔了一下,吓得我一激灵,缩回手。
“下周你叔过我那帮狗打针,你一块来吧,看看什么才叫你该怕的狗。”林宏宇笑笑。
“不去。”我迅速回答。
“啊,那可是你的工作呢,”他转身冲屋里喊了声,“走了啊。”
“我送你我送你。”二叔从里面冲出来。
我回到店里,走到柜台后边坐下,几个小姑娘正在聊天,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凌霄发过来一条短信,今天怎么样啊,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已经开始了,并且已经累死了。我回。
“你们说,为什么林老板都35了,还不结婚呢?”迪迪手撑在柜台上问。
第62章 密欧与莉叶
晚上九点,我跨出店门,感觉就像高三补课之后跨出老师家门那样,对上床睡觉充满期待,对明天起床充满怨念。
“乔杨你也走这边啊,一块走。”迪迪从后边追上来,跟我并肩走。
“……啊,你到前面坐车吗?”我笑笑,祈祷她是到前面车站坐车,因为我已经看到凌霄正骑着车在前面拐弯的地方等我。
“不是啊,我走回去,我家就在前面。”迪迪手往前面指,我顺着看了一下,有点悲伤,前面一整条街都没有住宅区。
“挺远吧,不坐车吗?”我想说你快坐车吧,坐车吧。
“我减肥呢,半小时就走到家了。”
半小时?就?我绝望了。
凌霄看我们有点奇怪,我悄悄冲他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我不想让迪迪看到下了班有个男人来接我。经过大半天的观察,我发现这姑娘挺八卦,我怕她给我到处宣传。
凌霄还算配合,低下头玩手机,不再看我们。
我和迪迪说着废话从他身边走过,手机响了一下,我摸出来看了一眼。
你当我面劈腿啊,记帐了。
我回过头,凌霄正跟在我们后面冲我乐。
这种地下党一般的行动我非常不适应,五分钟之后,我看到了车站,我觉得是到了甩掉迪迪的时候了。
“我到了,我坐车回去。”我指指车站。
“啊,你坐公车回呀,几路啊?”
“14路。”我随口说了句。
“啊!”迪迪突然用力拍我的肩,并且把我往车站那边推,“快,14路来了!”
我往车站看过去,果然看到14路正在慢慢进站。
我就操了,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傻B,14路五分钟一趟,让你说14路,去你妈的14路啊。
我被迪迪推着,很不情愿地往车站小步跑着,脸上还得一副“真他娘的运气好”的喜悦表情。回头看一眼凌霄,他把车停下了,有点不解地看着我。
“嗯,我上车了,你快回家吧。”我对迪迪说,希望她赶紧走。
“你别管我啦,快上车吧。”迪迪指指车,一副打算目送我的表情。
我一看这架式,估计不上车是不可能了,只得扭头上了车。车门关上时,迪迪站在车站冲我挥挥手,转身离开。
“你后边跟着……”我给凌霄打了个电话。
“哎哟,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下个站下去,真操蛋。”我往后车门挤过去,看到凌霄的车从旁边超了过去,往下一站去了。
下车的时候看到凌霄已经在路边等着,累了一天之后看到他的笑容,有一种特别想冲过去抱他一下的冲动。
“哎,真没治。”我跨上后座。
“你穿的这什么?”凌霄拉拉我身上二叔的大花衬衫。
“我二叔的,别提了,给狗洗澡,把衣服全弄湿了。”夜风吹过来,我味到凌霄身上熟悉的味道,很舒服,顺势把头抵在他后背上。
“洗个澡这么狼狈?大狗么?”
“嗯,”我想了想,补充了一下,“毕加索。”
“毕……加索?你帮他洗澡,不怕我吃醋么?”凌霄笑得很厉害,这让我有点莫名其妙,抬起头来看着他。
“高加索,”凌霄回身在我脸上摸了一下,“一会吃点东西送你回家吧,你好像真是累了。”
“比上课累多了,真佩服那几个活力四射的小丫头。”
“郁闷哪,”凌霄发动车子,“现在见你一面真难,是不是现在只有双休才能约会啊?”
“双休?美死你,轮休,周末店里事最多了,还得轮流在店里守夜……”我想到这悲惨的两个月就全身无力,也顾不得这还是在大街上,把脸贴在凌霄肩上哀叹。
“我陪你守夜。”
“就知道你对这句感兴趣。”
“这是正常反应吧?”
“那是我二叔的店,就一张单人小床,你想干嘛。”
“是你想干嘛吧,我也没说别的……”
“去你妈的。”
华灯初上,夜生活从十点开始了。
我和凌霄坐在“国会”对面的粥城里对着落地大玻璃窗咬着半只鹌鹑。
“你进去玩过吗?”我用鸟腿指指对面。
“嗯,去过。”
“你一直过得很腐败吧,大少爷。”我低头找烟。
“朋友生日的时候去的,就两次,不算很腐败吧?”
“您还去九重天呢。”我继续找烟。
“……啊,”凌霄犹豫了一下,“去过一次,你怎么知道。”
“乔朵朵大人都知道,我能不知道么,你当她只为你提供情报?”
“没想到啊,居然是双料间谍,”凌霄笑笑,“不过我去那真没干什么,也是跟朋友一块。”
“嗯。”我没多说话,埋头吃东西,凌霄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他去那不会做什么,我倒是相信的,就以他对杜心宇死心踏地的那个样子,就不是能去九重天找乐子的人。
“你要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吗?”凌霄问我,一副准备坦白从宽的老实样。
“不要,以前的事我不想听,以后别去就行了。”
“咱俩可以一块去……”
“我是正经人。”我提醒他。
“晕死,去酒吧就不正经了吗?”
“我还小。”
“……好吧,少年,以后带你去游乐场。”
吃完东西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我却一直磨磨叽叽地不想走。放假了,晚上我不可能再回学校去住,我得回家,家里有老爸老妈,他们现在跟我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无话可说。
我点上第三根烟,突然很留恋现在的感觉,就我和凌霄两个人,虽然身边有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却只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这是一种享受。人群中的想念才是想念。
“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你爸该说你了。”凌霄向服务员招手准备结帐。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沉思的时候打断我……”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感觉里。
“啊,你在沉思?我以为你困得要睡着了呢。”
“算了,回吧。”我站起来,再晚我爸估计要有想法了。
到家快十一点半了,我跟凌霄站在楼门口依依惜别。
“快走。”
“我看着你上楼。”
“看毛,老子三步一拐弯你就着不见了。”
“那你拐吧。”
“擦。”我转身上楼。
我爸妈都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有没有聊天我不清楚,总之我开门的时候,家里除了电视机里有个姑娘正在说“我活着,就是为了等你来杀我”之外,没有别的动静了。
我觉得这句话改改就能用在我身上,我回来,就是为了等你们来收拾我。
“这么晚?”我妈站起来。
“啊,有点饿,吃了东西才回来的。”
“这衣服……”
“二叔的,我的衣服让狗弄脏了。”
对话完毕之后,我犹豫着是直接上楼还是跟我爸再汇报一下,他正拿着个不锈钢杯子对着电视看那姑娘的男人来杀她。自打我爸挚爱的壶在我脑袋上殉职以后,他一直用这个不锈钢的,这是我上初中的时候送他的生日礼物。
“累吗。”我爸突然开口。
“啊,有点累,不过还行,就是……”我没想到他会主动关心我,很激动地想汇报一下。
“睡吧。”他打断我。
我闭上嘴,相当痛苦。这就像你憋了泡尿,好容易找了个墙角能尿了,尿半道发现有人路过,你又得强行憋回去一样那么难受。
我低着头进了自己屋,算了,憋着吧,好歹算是关心了我一下。
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手机响了,我迅速掏出来,屏幕都没看一下就接了,不用想,肯定是凌霄。
“刚忘吻别了。”他很遗憾地说。
“攒着吧。”
“你到窗口来,我看能不能看到你。”
“我操,你还没走哪!”
我蹦到窗户边,伸头出去,果然凌霄坐在车在正抬头往上看呢,我冲他挥挥手:“快他妈回家吧你。”
“嗨,茱莉叶……”他突然说。
“嗨,罗密欧……”我条件反射地跟着说,说完这句我觉得我鸡皮疙瘩都快把衣服顶起来了。
“茱莉叶,我打算爬上去,你给我放根绳子吧。”凌霄进入角色很快,可怜巴巴地抬着头看我。
“操,你顺着我家网线往上爬吧,亲爱的罗密欧。”我乐了。
“也行,今天吃得不多。”
“上来了你也进不来。”
“能够着亲一下就行了,不要求能跟你一块运动。”
“摔死你!你真他妈不要脸。”
“啊,莉叶,你太狠了。”
“啊,密欧,你是不是打算在我家炮楼下边过夜?”
“是啊,死也得死在你家炮楼之下。”
“我给你备棺材去。”
“嗯,翻盖还是滑盖的?”
“什么?”我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操,直板的!”
“也行,你来看我的时候比较方便,不过……”凌霄笑着往我这边指了一下,“你能不能让茱小莉叶不要偷听我们谈恋爱?”
茱小莉叶?我转头往乔朵朵房间窗户那看了一眼,她正扒着窗台伸头探脑的朝下看呢。看到我发现了,她马上做出一副感天动地的样子,小声说:“太甜蜜了,小心蛀牙啊。”
“把你的脑袋放回屋里去,信不信我一掌劈过去,顺着墙就把你连脑袋带防盗网一块给削平了。”我指着她。
“抠门,我也不稀得看你们,我要找个小男人在楼下仰望我又不是什么难事!”乔朵朵冲我一撇嘴,缩回了屋里。
“密欧,你是不是该回家了,我准备洗洗睡了,你不走,我怎么睡,”我再次冲楼下挥挥手,“再说这要是被邻居看到,估计你就得给我准备个直板棺材了。”
“嗯,我走了,明天给你电话,”凌霄在楼下冲我抛了个飞吻,“收到了没。”
“收到了,鹌鹑味的。”
我看着凌霄的车消失在路那头,才转身拿了衣服去洗澡。刚要开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门上敲了两下。
“乔杨啊,睡了吗?”我妈在外面问。
“没。”我把门打开。
我妈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个信封,看到我开了门,递过来给我:“你爸给你的。”
第63章
我看着那信封,有点不敢伸手接,不知道里边会装着什么,我现在对于我爸是完全摸不透,他要是在信封里放份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书我都觉得可以理解。
“这什么啊?”
“上回把你手机摔坏了,新的那个是凌霄买的吧?”我妈问我。
“啊,是。”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爸去问了一下那手机要多少钱,把钱给凌霄吧,他的意思是让你别用人家的钱。”
我捏着信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一直以为我爸没注意过我手机的问题,没想到他还会去问。
“我知道了……”
“他给你花的钱,也都是父母的,又不自己挣钱,你爸不乐意这样。”我妈又说。
“嗯。”
“不管怎么说,不要让你爸再有更多的想法才最重要,起码得让他觉得凌霄不是个败家孩子啊。”
洗完澡之后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这个事。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理解错我妈转达过来的我爸的意思,就是说我爸觉得凌霄是个乱花钱的傻B二世祖,我呢,再这么发展下去有希望成为一个傍小款的……
一想到这里,我就有点睡意全无了。我抓过手机给凌霄发短信。
我说你家里一月给你多少零花钱啊。他说不知道,没了就要。
你个败家娘们。
我是男的。
败家玩意。
怎么了?
你也去打工吧,省得我爸看你不顺眼。
我家里肯定不让。
哪有反对自强不息的,反正我生日礼物你自己挣钱买给我,要不就不用送了。
我给凌霄安排好了暑假生活,然后很踏实地睡着了。
凌霄是行动派,虽说对于我让他去打工觉得有些不理解,但依然开始一丝不苟地执行,连着很多天都没有出现在我回家的路上。我累完一天走着回家的时候,对于没了顺风车这件事有点不爽。
“你打的什么工,不下班的吗?”我给他打电话,还有两小时下班,这一天累得我够呛,心情也不太好。店里连着来了三只小狗,都得了细小,而且都发现得太晚,没什么机会了,现在还有一只趴在主人腿上打吊瓶,二叔的意思就是没治了,只是主人不肯放弃。
“下班的点跟你对不上啊,轮班……”凌霄的声音听起来也够呛,透着疲惫。
“你不是在工地上扛水泥包包吧。”我问他。
“你这么急,还半个月到你生日,我就算去扛大包,也不奇怪啊。”他笑。
“到底干什么呢?”
“专卖店里卖裤子,一站好几个小时,”凌霄无奈地回答,末了还补充一句,“站得我腿都不会打弯了……”
“辛苦了啊,亲爱的。”我忍着笑,想像凌霄卖裤子的场景,还想再安慰他两句,一个女人牵着只狗进了门,店里这会只有我一个人,小丫头都吃饭去了,我挂了电话走过去。
“乔医生呢?”女人看到我问了句。
“去吃饭了,您有什么事?”
“打胎。”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我吓了一跳,看着她,她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指着她带进来的狗说:“我家小哈不小心跟条阿拉斯加配上了。”
“我打电话叫乔医生回来,”我有点不好意思,拿起电话拨了二叔的号码,“有个小姐的哈士奇跟拉斯维加斯……那什么,阿拉斯加配上了,要打掉……”
不一会,二叔端着碗粉回来了,看了一眼狗:“非打么,多久了?”
“我也不想做掉啊……”那女人摸摸狗脑袋,“多伤身体啊。”
“不做也可以的,生下来再看,个子小的你就当小哈卖,个子大的就当阿拉斯加卖,一般人也分不清这么多。”二叔喝完汤,碗里剩了块肉,用筷子挑出来递到狗嘴边,那狗看了肉一眼,居然把头扭开了。
“操,妊娠反应了,肉都不吃了!别做了,生吧!放我这卖就完事了,肯定给你卖掉……”二叔把肉放进自己嘴里。
二叔这个店,其实不光是个宠物医院,他什么都弄,只要跟狗有关。除了治病救狗,配种,流产,美容,寄养,他还卖狗,每个月开车去邻市的宠物交易市场挑狗,回来捯饬一下高价卖掉,甚至还帮联系斗狗的事。
“你明天跟我去趟林老板那吧,他新弄的狗要打针,你跟着去玩玩。”送走那女人之后,二叔拍拍我的肩说。
我真不想去,24 不光是因为我对斗狗和用于斗狗的狗都没兴趣,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想见到林宏宇,他看我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让我不想接近。但二叔没给我发表意见的机会,转身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