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我拖着拉完屎的狗回到店里,给凌霄发了条短信,问他起来了没,他昨天累得也够呛,估计还在睡。
没想到他短信很快回了过来,我何止起来了,我都在上班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牛B了。
逼上梁山了。
我有点感慨,凌霄的适应能力倒是比我想像的要强得多啊,这么迅速就调整好状态投身到自强不息的行列之中了。
今天因为是个星期二,事不多,到下班的时候,我已经在店里闲坐着玩了一个多小时手机了。
“都回吧回吧!”二叔手一挥,然后走出了店门。我有点奇怪,二叔平时都最后一个走,今天跑得比谁都快。
小姑娘们都开始收拾自己的包准备走,我没什么可收拾的,把手机往兜里一塞,紧跟着就窜了出去。我今天不回家吃饭,我得去趟超市,因为凌霄发了条短信过来,宏宇哥这里什么也没有,牙都没刷,用肥皂蹭了一下,太难受了。
我一想到凌霄一嘴肥皂沫就想笑,笑完了又觉得心疼,打算去超市买点日用品给他送过去。我准备过马路去坐公车,突然看到林宏宇的车停在对面马路边,二叔一路小跑着过去上了车,车很快消失在路的拐弯处。
我操,又去通宵打牌么?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二叔就总出去打牌,而且从来不赢钱,这会我深切体会到了二婶的心情,他妈的打牌的钱给我多好……
我还是第一次来凌霄打工的地方,这是个位于步行街上的专卖店,傍晚七八点钟的时候生意很好,进进出出的小姑娘很多。我坐在店外的石椅上往里看,凌霄背对着我,正陪着个姑娘在店里转。
差不多二十分钟,小姑娘挑了件衣服进了试衣间,凌霄立马往身后的衣架上一靠,一条腿抬离地面几公分,过了一会又换了条腿。
我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头,只好直接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几个看到我的店员一起喊了一句。凌霄这才回过头来,看到是我,眉毛一挑,嘴角泛起一个笑容。
我装着看衣服,走到他边上,晃了晃手里的超市袋子。
“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是怎么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的。”
“再挣扎一个半小时就下班了。”
“我上外面坐着等你吧。”
“嗯,坐个我能看到的地方。”
“干嘛?”
“强心针哪。”凌霄笑笑。
我坐回到门外的石椅上,点了根烟,看着在店里一边忙还一边往我这边瞅的凌霄,有点五味杂陈的意思,这个暑假我和凌霄本来各自都有不少安排,现在还没过去一半时间,事情却已经变成了这样。
我倒不担心凌霄会累着,顶多吃点苦,这倒没什么,像他这种从小没受过一点累,他老妈还引以为荣的人,这就算体验生活了。只是一想到他妈的样子,我就有点后背发麻,不由得抬了手往后背上摸了一下。
正感慨呢,手突然从后面让人拍了一下,我连头都没回就直接蹦了起来,死死咬着牙才没让一声惨叫跟着冲出来。
“乔公子。”有人在我后面叫了一声,是个男的,我操,不是他老妈。
“啊?”我回过头,看到居然是丁鹏站在我后边,“我靠你要吓死我啊……”
“不至于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你都能给吓着?”丁鹏坐到石椅上。
“你得看我在想什么,”我心说老子正在想凌霄他老妈有没有可能化身为背后灵呢,你这么拍我一下,我可不得抽搐么,“你怎么跑这来了?”
“来慰问一下,他可是连袜子都没自己洗过的人,打个电话叫外卖都算是家务劳动了。”丁鹏冲店里的凌霄挥挥手。
“这种人就是社会蛀虫的范本!”我总结了一下。
“没错,他爸妈就是蛀虫的温床!”丁鹏跟着说。
我俩配合默契地义愤填膺了一会,丁鹏突然问我:“你现在还是在家住吗?”
“啊,是啊,”我给问得有点莫名其妙,难道他觉得我跟凌霄这会应该同居去么,“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家里知道吗?”
“……啊,知道了。”
“你不怕……”丁鹏想了想,这句话没说完就停下了。
“怕毛,”我挺勇猛地回答了一句,想想有点不对,“不怕什么?”
“就是……以前他因为杜心宇的事……”丁鹏犹豫着,看我一直盯着他,下决心似地拍了一下自己大腿,“他那会在我家住过几天,结果他妈直接找我家去了。”
“啊?”我这一下吃惊不小,他妈这么能折腾呢!
“当时他妈就是问问我他好不好什么的,也没说要捉他回去,我也就没给他说过,”丁鹏抓抓头,“我的意思是,他妈找人很厉害……也不是就说她就一定会找到你家去,反正想起来了就告诉你有这么个事。”
这天本来就热,丁鹏这话说完,我感觉汗都把衣服给浸透了。我只是想着不能告诉我家里,凌霄他老妈找过我的事,可是完全没想过,如果她摸到我家去……她已经知道了我打工的店是二叔开的,说明她对我做过调查,起码是打听过。
“我靠。”我一边出汗一边打了个冷战,看着丁鹏,一时间说?6 怀龌袄础?br /> 丁鹏让我这紧张情绪给影响了,往四周看了看,像是在检查有没有被跟踪。
凌霄下班出来的时候,看到我跟丁鹏东张西望的样子有点茫然,拍拍我的肩:“别看了,我在这呢。”
“没在看你。”我站起来。
“那看什么呢?帅哥?”
丁鹏把前面说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凌霄听完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惊讶,也不能说很淡定,过了一会才冲丁鹏说了一句:“这句你给我发个短信不就行了,打个电话也行,还跑过来一趟?”
“谁为这个跑一趟,”丁鹏从口袋里拿出张银行卡递给凌霄,“里面有1W,密码是你生日。”
“哪来的?”凌霄有点吃惊。
“我把你那个五阶的垃圾帽子卖了,”丁鹏揉揉鼻子,“成本价卖的,一堆人追着要,卖给麻花妹妹了。”
“哪个麻花妹妹?”
“就是那个二奶啊,忘了吗?”
“啊,干嘛卖给她啊,我烦她……”凌霄皱皱眉。
“祖宗啊,你现在急钱用懂不懂,别说二奶,就是小姐,你也得卖啊。”丁鹏一副你怎么这么不知世间冷暖的样子。
这话说的我听着都乐了,我这一乐,凌霄才反应过来:“你卖吧,我谢谢你了。”
“你俩乐吧,我走了,不够钱告诉我,我继续卖去。”丁鹏冲我们摆摆手,转身走了。
我和凌霄面对面站着,看着那张银行卡发呆。我觉得我俩最近事多,是不是脑子都迟钝了,凌霄号上的装备,随便拿一个卖了就是一笔钱啊。
“发财了!”凌霄一拍手,“取钱去。”
“不累了?”
“不累了,明天就辞职去。”
“放屁呢吧你,”我踹了他一脚,“这钱就是应个急,你还真打算靠这个过日子啊,再说了,这钱是你的么,这不是你爹给你的吗。”
“哎,放心吧,”凌霄伸了个懒腰,一边活动胳膊一边回头,“我就说说,我还要上号玩的呢,都卖了我玩什么。”
“嗯,这算是应急的钱吧,”我回头往身后看了看,为什么要看,我自己都说不清,“这算意外之财吧,你正好去买几套衣服。”
“就在店里买得了,还能有员工折扣,”凌霄转回身来,搂着我肩膀往前走,“这笔是横财吗?是吧?”
“你想干嘛?”我看着他。
“吃一顿啊,大吃一顿。”
“吃宵夜没有这钱也还是能吃得起的吧……”
“不吃大排档,”凌霄打断我,“吃点好的。”
“就吃大排档。”我觉得不能因为莫名其妙来了一万块就腐败了,学费还指这个钱呢。
“好,听你的,大排档,我要包一个摊子下来慢慢吃……”
“傻B吧你。”
“我还能傻B多久……”凌霄突然唱了一句。
“哎哟我操!”我骂,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他躲了一下,又过来搂住我的肩,看着我,眼睛里都带着笑,我想问他你傻乐个鸡毛啊,但只是跟着他笑了笑,没开口。
这样其实挺好的,我抬头看看天,只要每天能看到他,哪怕只是晚上吃个宵夜这样的娱乐活动,对于我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第69章 我是麻袋
丁鹏送来的那一万块,我只让凌霄取了一千,然后把卡给没收了。
他抗议了一下我的专政,但被我忽略掉了。这钱肯定不能让他拿着,他当时的意思就是打算全取出来然后开用。按他的思维,出门打车下馆子之类的都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开销,那这一万等不到开学就得让他花得七零八落了。
自打丁鹏说了凌霄他老妈有私家侦探的爱好以后,我每次从家里出来,或是从店里下了班回家,都有点神经兮兮。我这对数字过目不往的脑瓜子里,凌霄家的车牌号都刻进去了,看到颜色相同的车,我都会条件反射地看一眼车牌。
其实如果他老妈真的要跟踪我,换辆车就行,或者说,她根本不用跟踪我,没准人家早就摸清了我家在哪,只是没打算上门来找事。
这几天凌霄的下班时间都跟我差不多,所以下了班我们都会见一面,有时候一块吃个饭,有时候他送我回家,然后自己去吃点。
打工生活过得波澜不惊的,我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个月,开学的时候如果钱不够,再卖掉凌霄一件装备就齐活。只是觉得,凌霄就这样突然离开家了,有时候想起来,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今天比较忙,凌霄打电话说要过来接我的时候,我让他自己先回去。
“我这还有事,有只母狗要生小狗了,在店里接生……”我回头看一眼二叔,他正带着胡梅准备东西。
“你还管接生啊?”
“我打下手,你先回去吧,这边弄完估计挺晚了。”
“那你回去了给我发个短信吧,我先回去睡觉了。”凌霄也没多说什么,他虽然能坚持打工,但是每天站七八个小时让他累得够呛,有几次吃饭吃一半他就睡着了。
其实生小狗这种事,理论上是不需要人帮忙的,母狗会自己处理所有的事。只是狗主人很紧张,比她自己身孩子还慌乱,加上狗养得太娇气,怕难产,所以才要送到宠物医院来。
狗开始生的时候,叫了一声,狗这叫声很像母鸡下蛋时的那种“咯咯咯”,我和狗主人本来都蹲在箱子前,它这一叫,我俩同时从地上蹦了起来,我是吓的,她则是跳起来就扑向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的二叔。
二叔起来瞄了一眼,指挥胡梅把热水剪子纱布什么的拿过来,又转过来看着我,用手指着我,像是在想该指挥我这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做什么,指了半天,说了一句:“你去冲碗糖水吧。”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刚才喝了一瓶冰红茶,又喝糖水?”
“给母狗喝的,补充体力!”二叔白了我一眼。
生产过程我没有进行围观,看它生了第一只小狗,我就觉得有点血腥,头晕了一下,二叔认为我很没出息,让我到一边呆着去,原话是:“你到边上呆着去,狗看了你这样子都不忍心生了!”
母狗把它的8只小狗都生出来,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我的全部工作就是递了碗糖水,然后帮着胡梅把生产之后的一堆纱布垫子什么的扔掉。
走出店门的时候我长舒了一口气,我总结了一下,很佩服胡梅,同时觉得我很对不起二叔给我开的工资。
母狗生产时的哼哼声和奇怪的血腥味还在我周围如同环绕立体声般挥之不去,我还有点晕,决定走一段再坐车回去。
我们这里,夏天闷热,到了晚上八九点钟都还没有一丝凉爽的意思,街边不少老头老太太坐在竹躺椅上摇着扇子聊天。
我给凌霄发了条短信,我说我在街上走呢,刚忙完,有点恶心。
你太没爱心了。
这关爱心鸡毛事。
咱俩换换吧,我去你二叔那肯定比你干得好。
我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凌霄这倒是实话。我拐进一条小街,从这条街转出去,正好能走到下一个车站,我打算上那去坐公车。
小街上人不多,几个小吃店还开着,大部分店因为这个时间不会有人经过,都关门了,昏暗的路灯下街上显得很安静。
我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有身后的人走路的声音。
我觉得有点奇怪,这条街这个时间经过的人不多,如果是吃东西,在刚拐进来的地方就有得吃,再往里走就什么都没了。身后的脚步声听上去有好几个人,不像是闲逛的,因为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头皮有点发麻,手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口袋里的钱包,还好为了控制开销,昨天把钱都存了,钱包里只有不到一百块。
我加快了脚步,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跑到大街上去的时候,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有点杂,那几个人跑了上来。
我心里一沉,我操,不会这么倒霉吧!我回头看了一眼,四个人,已经冲到离我只有三四米的距离,其中一个人手上有根长条的东西,不算粗,应该不是木棒,这个粗细的木棒砸一下肯定得断,那就是水管……
妈B。
我转身就开始跑,脑子转得快冒烟了,这他妈什么意思,打劫?
几个人一看我跑了,立马追了上来,但依旧是一声不吭,这让我相当发毛,操,你们起码喊两句诸如再跑打断你腿之类的狠话啊,这样不出声地追过来,让我觉得这事有点惊悚。
没等我跑几步呢,有人一脚踢在了我小腿上,我没防着这下,直接往前一扑跪了下去,由于惯性,还往前滑了一下才用手撑住了。我侧过脸,后面有个黑影晃了上来,我条件反射地往右边让了一下。就听见有什么东西砸在我让出来的空档上,在地上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响,是金属的声音,真他妈是水管!
操了我就,抢个劫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你们要钱就问我要,老子又不是不给!
我旁边是面墙,我扶着墙站了起来,这四个人已经把我围住,我看了一下,冲不出去了,往任意两个人之中冲过去,结局都是会被夹住扔回来。
“操,是要钱么?”我看这局面,决定配合,一面说一面准备掏钱包。
手还没摸到口袋呢,一个人抬起腿就踹了过来,我靠着墙,往后没地方可退了,加上也完全没料到他会就这样踹过来。
于是被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肚子上,并且因为后面是墙,完全没有缓冲,我就像夹心饼干里的巧克力馅,在墙上贴了好几秒,才腿一软滑坐到了地上。
操他娘的,这不是抢钱!
没等我细想,拿水管那人抡着水管就冲我肩膀上砸了过来,我忍着疼往前伏下身去,这一水管砸在了我背上。这人他妈跟我有仇么?使这么大劲,这一下砸得我倒气都倒不上来了,眼前发黑,操,还不如砸肩膀上了。
这两下招呼过来,我已经完蛋了,疼得我动都动不了,更别说站起来跑或者是反抗了。紧接着腰上又挨了一脚,接下去我也分不清是拳头还是脚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体蜷起来,护着头和肚子。
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感觉让我眩晕,我估计大脑处理不过来这么多信息,再打下去要罢工了,我忍着疼喊了一声:“差不多得了,再打出了人命你们主子不一定兜得住!”
我这句话没起什么作用,他们没停手,继续在我身上招呼,仿佛我就是个装着破布条的大麻袋。
“打了110了啊!”街口有个大妈喊了一句。
我靠,谢谢大妈,谢谢奶奶啊!
这句话比我的话管用多了,几个人在我腿上又狠狠地踢几下,停下了,似乎准备闪人,我听到有个人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别给脸不要脸。”
然后脚步声慢慢消失了。
我侧躺在地上,半天没动,不是我不想动,是动不了,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全身都麻木了,老子真的被打成麻袋了。
有人小心地围了过来,对着躺在地上疑似断气了的我指指点点。我抬了抬手,想把自己撑起来。
“没死没死……”有人小声说。
我在围观群众的小声议论中慢慢坐起身,又靠着墙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