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乔谦没看他,“朱小蕾给我打电话了。”
徐北没来由地呼吸急促了一小会,低头捏着小狼的耳朵:“给你打电话干嘛?”
“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
“你怎么说?”
“我说你半年没联系过我了,”乔谦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她找你干嘛?不总是等着你找她的吗?”
“估计没钱用了。”徐北苦笑了一下,头往后靠着闭上眼睛。
第4章 牛奶和狗粮
乔谦给徐北找的房子在近郊,据说步行20分钟就能看到农田,不过徐北还没有验证过,他整整半个月都在床上躺着,饿的时候喝牛奶,连澡都没洗过一个,要不是憋不住,他真是连厕所都懒得去。
乔谦本来打算每天送点粥什么的过来,但被徐北拒绝了。
班大同对他屈指可数的几个朋友早已经摸透了,他倒不怕班大同会跟着乔谦找到他,他命贱,总能找到脱身的办法,跑不了也无非就是无声无息地被班大同弄死找个地方埋掉,按他妈的说法就是早死早超生,他只是怕班大同会对乔谦做出什么事来。
徐北自认为自己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其实真的可以冷血到不在乎有人会因为他出什么事,但有几个人却始终会是他的软肋,比如乔谦和叶敏敏。
于是乔谦在放下两箱牛奶和一袋狗粮之后,不再出现在近郊这间不起眼的小平房里,但是给徐北留了部手机,要求每天都接到徐北的短信。
“有一天没收到我就会过来,看不到你我就会报警。”
小狼被安顿在小平房后面一个不到2平米的所谓院子里,每天跟徐北一样,只喝牛奶。
徐北每天喝牛奶喝得想吐,打嗝泛着奶味,看着窗外小路上偶尔经过的水牛都能从牛屎里闻出一股奶腥味。
小狼却喝得很逍遥,一埋头能喝光一大盒。刚带回来的时候也就不到二十斤的样子,这一个星期过去,不知道是徐北手上没劲还是它长膘了,徐北抓着它脖子后边的小肉居然没能拎动它。
“过来让你爹看看你的牙。”徐北掰开它的嘴,发现除去四颗犬齿,别的牙也都开始冒出头来,应该是可以吃狗粮了。
他往屋里的狗粮袋子走过去,小狼在身后跟着。除去不会摇尾巴,也从来没有开口叫过,小狼给徐北的感觉就是一只小狗,他有时候都怀疑当初老乡是不是看走眼了。
这小东西非常粘人,徐北每天早上一睁眼,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小狼那双灰褐色的眼睛。
天很冷,这屋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炕,用的是电热毯,加上身体还有些发虚,所以有时候徐北不愿意出被子,小狼可以就这么瞪着他看,一直看到他忍无可忍地起床为止。
“吃吧,”徐北把用牛奶泡了的狗粮放到小狼面前,蹲在地上看着它,没蹲几秒钟就有点吃不消,腿吃不上劲,伤口绷得像是要裂开,只得又站起来,感觉自己像个七八十岁快要向着棺材泪奔而去的老头,“我操!”
小狼抬起头,盯着徐北看了一会,似乎在确定他会不会突然倒下。
“吃你的,看个蛋。”徐北伸脚在它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回到床边躺下,看着墙皮已经脱落得如同一开始就不曾有过墙皮的屋顶发呆。
小狼低下头开始吃它人生中,不,狼生中第一顿需要用到牙齿的食物。
徐北发了一会呆,摸出放在枕头下的手机,给乔谦发了一条平安短信,我还活着。
乔谦回复,继续活着。
徐北笑了笑,拿着手机有点愣神,手指在键盘上按下了几个数字,想想又删掉了。没过一会又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按下了同样的数字,听着电话里万年不变的彩铃,猜测着这个时间徐岭会在做什么。
“喂。”徐岭带着疲惫的声音传出来。
“你通宵了?”徐北问。
“徐北?”徐岭从初中以后就没有再管他叫过哥,一直都是叫名字,理由是徐北不像个哥。
“嗯。”
“有事?”
“没事,最近怎么样?”
“你怎么又换号码了。”
“原来的号用烦了。”徐北笑笑。
“你什么时候能看着自己这样子觉得烦?”徐岭声音有点冷。
“这有难度,我……”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徐岭就把电话给挂了。
徐北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无奈地笑了笑。他不是不想跟徐岭好好说话,可每次面对徐岭,他又总觉得自己内心有些什么东西需要藏起来,于是每次的谈话都是这样的结局。
不过没关系,他打电话的目的只是想听听徐岭的声音。
“我说,儿子,过来。”徐北愣了一会,觉得眼角有点发涩,拍了拍床板。
小狼是只公狼,这是他前几天闲得没事把小狼翻过来肚皮朝上逗着玩的时候发现的,他当时还很无良地捏了捏它的小鸡鸡。
小狼吃得正欢,听到徐北的声音却马上停了嘴,跑到床边仰着头看他。
“上得来不?给你爹展示一下你的爆发力。”徐北又拍拍床。
这床不算高,但小狼后腿撑地也只是刚好能够着床沿,徐北有点恶作剧地成心想逗逗它。
小狼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判断床的高度,徐北看着它这样子乐了:“上得来爹赏个吻给你。”
话音还没落了,就看到小狼退了两步,后腿一蹬,都不带助跑地原地一蹦,窜上了床。
“我去啊,”徐北看着蹦上了床正往他脸上凑的小狼,惊讶得都忘了躲,让它在脸上舔了两下,“你每天就喝点牛奶能喝出这个劲啊……”
小狼在他身边趴下,伸出舌头在自己嘴边转圈舔了舔,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徐北胡乱抓起被角在自己脸上擦了几下:“你个流氓。”
小狼又在他手上舔了一下才安静地在他身边趴下了,眼皮垂着,样子看起来很老实。
徐北摸着它的毛,发现就在这一个多星期时间里,小狼白毛里的那些灰色小杂毛都掉光了,换上了一身雪白的皮毛。
“你是男狼十八变啊……”徐北侧过身,把小狼往自己身边搂了搂,“儿子,爹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小狼抬起眼皮看着他,眸子发亮,似乎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并且还有些期待。
“你知道什么是名字么,比如那天把你忘在车上的人叫乔谦,那个黑心婆娘叫叶敏敏……”徐北捏着小狼的耳朵,觉得自己挺无聊,对着一只屁也不懂的狼罗里罗嗦,可偏偏就因为无聊,他停不下来,“我叫徐北,我刚打电话找的人是我弟,他叫徐岭……”
提到徐岭,哪怕是对着一只狼,徐北也会变得有些话痨:“你肯定在想,我叫徐北,为毛我弟不叫徐南呢,或者叫徐东徐西什么的……这你就不懂了,我爸,就是你爷爷,那个老混蛋没什么文化,他起名字的时候根本没想这么多,他是在北岭出生的,所以生了儿子一个叫北一个叫岭,多省事。”
“对了,你也是在北岭出生的,咱俩算是老乡……”
徐北话没说完,小狼伸出爪子在他胸口上轻轻抓了一把,他这才发现自己跑题了。
“好吧,想你的名字,叫什么好呢,”徐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雪狼……要不叫你雪雪?不行……你是男的,狼狼?……有点太没创意了是吧……”
徐北的手指在小狼背上的毛里揉来揉去地想了半天,最后一拍床板:“你知道《雪狼湖》么,那里边可有你爹的偶像啊……你就叫小湖吧。”
小狼呆呆地看着徐北,并没有像徐北这样兴奋,像是没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名字。
徐北一个人兴奋了一会又觉得这名字其实挺二的,于是逗了逗小狼:“不喜欢?那叫什么?湖湖?”
小狼没回应,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脑袋往徐北胳膊上一放,闭上了眼睛。
“你个没礼貌的,”徐北伸手在小狼鼻子上弹了一下,“你老子给你起名字呢,你就这反应啊……小湖,湖湖,狼小湖,狼湖湖。”
叫了半天,小狼直接转身起来跳下了床,回到后院那个破木箱搭起来的窝里睡觉去了。
徐北从床上坐起来,小狼对于新名字的反应让他很不满,他下了床准备去窝里继续骚扰它。
刚把鞋套上,就听到前院的木栅栏轻轻地响了一声。
这声音很细微,但徐北还是在它响第一声时就听到了。他的神经一下绷紧了,几乎是一跃而起,咬牙忍着疼,从床头抽了一根铁棒拿在手上,猫着腰闪到了房门后面。
徐北住在这里养伤的事,只有乔谦一个人知道,就凭他俩一同在粪池里同生共死过这一件事,打死乔谦,他也不会把自己的藏身之处说出去,而这房子本身就是农民盖在果园旁边自己住的,果园荒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
现在居然有人进了院子,徐北不得不在心里骂了一百遍操蛋的命运之神,拿了铁棒站在门后,随时准备对着进来的人敲一棍子。
小狼从后院晃出脑袋好奇地看着突然变得身手敏捷的徐北,还哼唧了一声以示不解。
徐北用手指了指它,不知道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怎么才能向它表达不许过来的意思,只好一直抬手那么指着。
幸运的是,小狼被他指了一下之后,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半个脑袋露在门边,不再动了,只拿眼睛定定地看着徐北。
有人穿过院子走了过来,徐北能听得出来,这脚步声有点小心翼翼,他握紧了手中的棒子,慢慢地举了起来,进来的只要不是乔谦,就他妈先开瓢。
脚步声到了门外就停了,徐北举着棒子僵在门后。门外半天也没个动静,他手都快发抖了,胸口也因为一个姿势保持太久而一阵阵生痛。
徐北就快要以为那人准备在门外落地生根茁壮成长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在他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冷不丁响起的敲门声如同一记炸雷,差点没炸得他手一软直接把棒子砸在自己头上。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局面,一个偷偷摸摸潜进院子里的人,在他门外磨叽了半天,最后选择了敲门,这事太他妈操蛋了。
出于谨慎,徐北没有出声。
门外的人又敲了两下,然后开了口:“徐北你在不在?”
一听到这声音,徐北拿着铁棒的手一下软了下来,靠在墙上松了一口气。这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他无比熟悉的女人。
“徐北?”女人继续敲门,还提高了嗓门,“不开门我就直接进去了啊。”
徐北看了一眼锁着的门,心想要是真不开门,朱小蕾是踹门而入呢,还是转道爬窗户?
他依旧没有出声,慢慢地贴近门缝,向外扫了一眼,很快看清了被门缝挤成了瘦条型的朱小蕾,而门外是一片空地,没有看到别的人。
尽管他对于朱小蕾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表示怀疑,却还是伸手在门锁上拨了一下,打开了门。
第5章 打不过就得装
班大同找到朱小蕾的时候,朱小蕾正在牌桌上输得眼睛发蓝。
她这几天手气背,徐北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很背,最主要的是,她快没钱用了,徐北就是她的钱包,现在钱包不见了,她每输一次都会印象深刻。
班大同的人把朱小蕾从牌桌上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到了那辆标志性的悍马跟前,朱小蕾并没有挣扎呼救什么的,班大同要找她,她就是喊破了天,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班哥。”朱小蕾靠在车门上,冲着坐在车里一脸阴沉的班大同笑了笑。她对自己很了解,除了长相和身材,自己一无所有,但有时候就这两样东西,就够她混了。
“你男人呢。”班大同还是面无表情,但看上去还不打算现在就把她怎么样。
“哟,班哥,别说得这么肉麻,我和徐北无非就是搭个伴,他可算不上我男人。”朱小蕾迅速将自己和徐北的关系摘清楚,惹了班大同的是徐北,自己没必要一块搭进去。
“别废话,徐北人在哪里。”
“我哪知道啊,”朱小蕾撇了撇嘴,“没准跟哪个新勾的妹子在一块呢,他见了漂亮姑娘腿都迈不动……”
“他没跟你说过要去哪么。”班大同冷笑了一下,这就是徐北的女朋友,这种见风就倒的娘们儿,不知道徐北为什么会一直跟她混在一起。
“说了啊,说老同学结婚他出去玩几天,”朱小蕾掏出烟点上,“班哥,你说这话我能信吗,他可是在西区混大的人,跟狐狸似的,嘴里没一句真话。”
班大同盯着朱小蕾看了一阵,他早就料到朱小蕾不会知道徐北在哪里,徐北再傻也不会把自己行踪告诉这个女人。
他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他在哪,你去一趟,给我确定一下。”
班大同回来的当天,就有人给他报了信,徐北在市郊隐藏得很好的一处民房里养伤,他只要带人过去,就能把徐北捉个正着。
可那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他被徐北摆了一道,就这么结束游戏没意思,他就是要让朱小蕾过去,让徐北起疑,他要跟徐北好好玩玩,他无比迫切地想要看看徐北被他逼得无路可走的样子……
“班哥……”朱小蕾明显不愿意去找徐北,脸上笑得有点勉强,她虽然不想被扯进徐北的麻烦事里,但也不愿意帮着班大同去得罪徐北,她一直觉得班大同是坏在明面上,而徐北是只狐狸,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
“听说你欠了烂脸儿差不多十万?”班大同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朱小蕾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
徐北刚把门打开,朱小蕾就像蛇一样滑进了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就吻了上来。徐北一边在心里骂了一句操蛋,一边却把手里的铁棒往地上一扔,搂住了朱小蕾。
朱小蕾把徐北一把推倒在床上,熟练地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又扑过来解徐北的裤子,整个过程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只能听到充满欲火的呼吸声。
徐北心里对于朱小蕾的到来充满了怀疑和警惕,但却欲望却被她勾得有点汹涌澎湃,裤子里的伙伴直挺挺地要求他先办事后解惑,他已经憋了一个多月,出于对自身健康的考虑,他决定上半身服从下半身。
徐北不承认自己是个色狼,他从来不主动勾搭小姑娘,但是如果有送上门来的,他是打死也不会拒绝的,像朱小蕾这种配合默契的,他更不会放弃。
他身上有伤,虽说被欲望烧得打算不管不顾了,却还是有点力不从心,这点被朱小蕾看出来了,笑着跨到他身上:“躺着。”
朱小蕾把衣服一脱,徐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对朱小蕾的身体很熟悉,但这种身材还是能让他每次都难以抗拒。
“来。”徐北嗓子有点发紧。
朱小蕾妩媚地笑了笑,徐北回了一个淫荡的笑容,正准备接受欲望之神的洗礼时,却听到朱小蕾一声尖叫,从他身上一下滚了下去。
这尖叫差点没把正打算拉弓拔剑大干一场的徐北吓得跟着滚下床去,他正要开骂,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有点慎人的低吼,他相当毛骨悚然地转头看过去。
小狼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床,身上漂亮的白色绒色全都炸着,吡着牙,嗓子里发出一声声低吼,眼睛死死盯着朱小蕾,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徐北从来没有见过的……愤怒。
“你怎么躲这养伤还养只狼啊——”朱小蕾抓着衣服站在墙角继续尖叫,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一直在发抖。
徐北没有理会朱小蕾对小狼的恐惧,但对于她一眼就认定这是一只狼感觉有点意外,他在把小狼出手之前并不打算让人知道他身边有一只狼。
“狼个屁,这是萨摩。”徐北穿上衣服,高涨的兴致被朱小蕾这一嗓子扎得全都消失了。
“不可能!我在电视上见过这种狼……再说哪有狗是这么凶的!”朱小蕾缩在墙角迅速地把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眼睛还盯着小狼,怕它突然扑上来。
徐北有点恼火,转头看着还在低吼着威胁朱小蕾的小狼:“你快他妈闭嘴吧,老子好事都让你搅了,你还呼呼个没完了啊!”
小狼被他这一骂,马上住了嘴,瞪着眼看他,眼神里已经没有刚才的凶神恶煞,取而代之的是可怜巴巴带点委屈,爪子在被子上抓了两下,就在床上趴下了,耳朵也无精打采地往两边塌了下去。
“装可怜有罪知道不!”徐北看着它这样子又有点心疼,虽然他不知道小狼为什么会对朱小蕾这么有敌意,但自己一个大男人跟只刚长牙的小动物置气还是有点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