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锁不值什么钱,连纯银都不是,但他就是不想为了免一时之灾而丢了它,那是那个破碎的家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
他不想给,青年突然伸手去抢那把银锁,他躲了一下,胡同里没有人,一来二去,两个人撕扯了起来。
撕扯之中,青年突然掏出了一把弹|簧刀,在他肚子上狠狠地捅了一下。夏□□服单薄,加上他挣扎,那刀捅进他肚子里又拔|出来,伤口生生被拉长了一倍。
青年拔出了刀,也抢走了他脖子上的银锁,仓皇逃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捂着伤口坐在地上。
血流了他一身,他有些失血过多,渐渐出现了幻觉,他好像看见了程衍,一脸焦急的看着他。他想说,程衍,我后悔了,我后悔离开你了,我还没和你说一句“我爱你”啊。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眼前的黑暗越来越多,他渐渐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原来是那家小饭馆的老板发现了他,并把他送到了医院,还帮他付了全部的医药费。
那次抢劫给他留下了一道大概长五厘米的疤,也让他留在了临阳,留在那家小饭馆,以工偿债。
那时候觉得自己要死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看一眼程衍,哪怕只要一眼就好,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程衍在他心里比他想的还要重要,如果说让他看一眼程衍,但代价是看完就死去的话,他想他也是愿意的。
手里的名片被他攥的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硬挺,变得潮湿柔软,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陈树瑜没有在意那些,那上面的电话号早在他看到的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了熟于心,那还是程衍以前的那个电话号。
十二点半了,卧室里传来孩子们的小呼噜声,陈树瑜又去给他们盖了盖被子,顺便又把他们往床中间挪了挪。
手机的屏幕被按亮了,又渐渐暗下去。如此循环了几十次,陈树瑜终于解开了屏锁,输入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按了拨号键,电话通了,响了一声,陈树瑜飞快的挂掉电话,直接关机,然后像是烫手似的把手机扔到了沙发的另一头。
他最后还是没有抵御得了程衍给的诱惑,或者是说他没能抗拒得了程衍。
甜蜜有些纠结,陈树瑜抱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态终于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树瑜是睡着了,但在辽城是有一个人几乎一夜没睡。
程衍在回辽城的路上也是满腹纠结,他不知道他这次做的到底对不对,如果陈树瑜就是不想呢,他还能真的纠缠到底吗?如果陈树瑜真的不想,而他还纠缠,那他就是在打扰陈树瑜的生活。不得不说,他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回到辽城,他先是和合作伙伴外加老同学李致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被拉去开会。开会的时候,他一反常态的没把手机静音,但手机一直没响过,他还以为是手机出了什么问题,还偷偷地看过几眼,但是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下午五点,他早早的就结束了手里的工作,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心思再工作了,于是直接回了家,惊掉了公司一众人的下巴,工作狂居然早退了。
到家,他强迫自己不去关注手机,但还是把手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大,把手机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他先是给月季花和含羞草浇了点水,然后又打扫了一遍屋子,又给自己做了顿晚饭,做完吃完,他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半,手机一直没有响过,他忍不住看了眼手机,依然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坐在沙发上,抱着陈树瑜以前喜欢的那个都被他洗的发白的海绵宝宝的抱枕发了半个小时的呆,电话没有响。
玩了一会儿陈树瑜的那个海绵宝宝的钥匙扣,又看了一会儿电视,电话没有响。
去洗了个澡,想起今天抱了陈树瑜,还亲了一口,忍不住撸了一发,出来,电话还是没有响。
我可能真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程衍想。
九点,程衍满心失望的上了床,随手拿了一本放在床头的书,心不在焉的翻了起来。我就等到十二点,如果十二点之前他要是不打来,我就,我就……就了半天,他也没想好如果陈树瑜没打来他要怎么办。
十二点了,程衍生生在床上坐了三个小时,手里的书却一页都没翻。再等一会儿,他想,万一是陈树瑜在不好意思呢。
凌晨一点零六分,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声嘶力竭的响了一声,然后戛然而止,程衍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他一把把手机拿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有些解不开屏锁。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解开了屏锁,屏幕上显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归属地是临阳。
程衍兴奋的捶了一下床,结果不小心把手机给滑了出去,摔到了地上。他急忙跳下床去捡手机,点开之后发现没坏,松了一口气,然后起身的时候头撞到了被他拉开忘了关的抽屉,直接又坐回了地上。
像是被撞傻了一样,他也不管地上凉不凉,直接坐在地上,把陈树瑜的电话号存在了手机里,备注是“媳妇”,然后在那儿傻乐。过了一会儿,他才想来他应该给陈树瑜打电话,但刚拨完号他又想陈树瑜可能会害羞而不接电话,于是他迅速挂断了,打了删,删了打,字斟句酌的给陈树瑜发了条短信。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然后想了半天,觉得话有些生硬,于是在手机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曾经陈树瑜和他说过的那个什么颜表情,选了半天,又加了一个表情。
短息发过去之后程衍就后悔了,为什么要手贱加那个表情,太傻逼了。但短信已经发过去了,又不能撤回。
程衍盯着手机屏幕又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但陈树瑜没有回。
或许是害羞了,程衍想,以前这小孩就脸皮薄,不禁逗,有时候被他逗狠了就生气,他还得想办法哄。
程衍又在地上荡漾了一会儿,确实是荡漾,那心理历程比山路十八弯还蜿蜒。
陈树瑜那几个孩子该管自己叫什么,他们叫陈树瑜爸爸,自己和陈树瑜又是那种关系,叫叔叔好像有点远,是个人就能叫叔叔,显不出自己和陈树瑜的关系,但也不能叫妈妈呀。要不叫大爸爸?他随即一想,不行,且先不说孩子们会不会叫,这事一说陈树瑜就得先翻脸。那还能叫舅妈?好像也不行,他一个男人,而且孩子们还不知道陈树瑜不是他们爸爸而是舅舅呢,唉,要不还是先叫叔叔吧。
过几天得去看看房子,现在这个房子他和陈树瑜两个人住还行,但要是再加上三个孩子就有点挤了。金鼎那个小区不错,环境好,算是学区房,离着小学和初中都近,就是离高中有点远,不过没关系,他再换台车,反正现在的奥迪也有点旧了,那就顺路再去4s店看看,不,等陈树瑜回来了,两个人一起去看。
陈树瑜。
陈树瑜他还没回短信。
两点了,程衍终于从地上起来了,陈树瑜一直没有回短信,但他心情还是不错的,至少陈树瑜还是给他打电话了,这就说明他心里其实还是有自己的,凡事都急不得,陈树瑜已经迈出了他的那步,剩下的有他。
等程衍躺倒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快两点四十了,但他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袋都是陈树瑜,以前的陈树瑜,今天见到的陈树瑜,这几年他已经很少想陈树瑜了,但关于陈树瑜的那些记忆还是那么清晰,事情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相比之下,陈树瑜没有长个子,倒是变壮了一些,但还是那么好看,眼睛大大的。
在程衍看来,这个世界上除了陈树瑜,其他人都长得一般,没什么特点可言,但要是问他陈树瑜长得到底哪好看,他还说不出来。就像之前他过年回家和母亲说自己找到了爱人,母亲问他人长什么样子,他说了半天,程妈妈就记住了两点,一个是比他小十岁,另一个就是眼睛挺大的,剩下的听了半天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长什么样,还是看了照片才知道那孩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程衍终于睡着了。
第15章 第 15 章
早上八点,陈树瑜满身酸疼的从沙发上坐起来,觉得自己有些头重脚轻,吸了几口气之后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果然是老了,这天气在沙发上窝了一宿居然感冒了。
卧室里三个孩子还在睡,可能是这几天折腾的有点累了,今天难得起晚了。
陈树瑜也没把孩子们叫醒,去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走着,走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到底还是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开机,没有未接来电,但是有两条短信。
第一条:陈树瑜心里不禁嘀咕了一句,老醋坛子。然后又点开了第二条,然后他就乐喷了。
陈树瑜不知道程衍是怎么想的,居然发了颜文字,还发了一个这么萌的。
程衍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一个类似于老干部的那种形象,对手机和电脑一点兴趣都没有,对当下时兴的事物也不感兴趣,也不接触,天天就喜欢捧着本书看,要不就把自己埋在一堆报表里,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呃,就是他,他唯一放松休息的活动就是在家陪他,两个人做做家务,做做运动,然后再做做运动,要不就是带他去逛街给他买衣服,然后再埋首于工作。
唉,他这辈子就喜欢过一个人,还是一个老古板的大叔,但是要细数喜欢这个大叔的原因,还真数不过来。陈树瑜半倚在沙发上,觉得自己有点发花痴。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这条路了,那么他就不会后悔,这条路是不好走,但只要想到是程衍陪他走这一路,感觉再坎坷的路也走得甘之如饴。
想了一会儿,陈树瑜还是给程衍回了一条:等了半天也不见程衍回,陈树瑜有点生气,好啊,他才刚答应就不回他短信。
陈树瑜生会儿闷气,觉得感冒更难受了,于是去折腾自己那仨儿子了。
店里既然招到了新的厨师,陈树瑜作为老板,加之还有唐宋在店里,他就不用像之前那样每天都得早早去店里,偶尔迟到了还得给唐宋打个电话告诉一声了,直接打个电话嘱咐了唐宋几句,他今天就不打算去店里了。
把三个孩子叫起来之后,陈树瑜后悔了,这仨孩子的能力值堪比一个装修队,就因为这仨孩子他给楼上楼下的邻居赔礼道歉就不下几十次。
实在管不听了,也难受得没心思好好和孩子们说话了,陈树瑜终于板起了脸,仨孩子老实了,不闹了。他拖着半残的左手给仨孩子穿好衣服,洗完脸,想了想,还是把孩子们后脑勺上的字儿给剪没了。但剪之前他让三个孩子站成一排,用手机照了好几张留作纪念。
仨孩子一看自己后脑勺上的字儿没有了,又开始放肆了,最后陈树瑜简直气得都没脾气了,做了点简单的早饭,等三个孩子吃完赶紧领着人去店里了。
大周末的,谁都想睡个懒觉,他要是再不走估计楼下又该来找他了,到了店里,起码那三层上上下下都是他的,孩子们再怎么蹦也不会有人来找他,而且店里有唐景舒,仨孩子是闹了点,但是心眼还是好的,知道唐景舒不能跑不能跳,玩的估计也不会那么激烈。
这个点儿店里基本没有什么人,上班的上班,放假的睡觉,等陈树瑜到店里的时候,就窗边的那张桌子坐了一对小情侣,剩下的桌子都是空的。唐宋没在楼下,估计是在三楼的隔间那陪唐景舒,厨房里刘胖子正在给市场打电话订菜。
刘胖子是在他刚开店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年龄也就比他小了一岁,这么多年帮他管着店,还帮他管着孩子,可以说在这个店里,或者是在他周围的人里,刘胖子和唐宋是他唯一能信得过,能让他敢把钱和孩子交到手里的人。
陈树瑜刚一开门的时候,仨孩子就直接冲到楼上去找唐景舒了。这仨孩子在店里和在家是一样的,作的要命,他们从小就是在这个店里长大的,在这个店比在家里还能放得开,不过是店里有唐景舒限制着,他们不能玩太激烈的游戏就是了。
果然不一会儿,楼上就传出了孩子的嬉闹声,唐宋也从楼上下来了。
“不是说今天不来店里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他原本正搂着唐景舒听他讲学校里发生的事,结果就听“咣当”一声,隔间的门就被打开了,然后冲进来了仨秃瓢的熊孩子。
陈树瑜那仨儿子来了,唐景舒也不讲学校的事了,也不让他抱着了,直接从床上下去找他们玩去了。
有了朋友就忘了爹,唐宋心里嘀咕了一句,转身出去了,结果走到一楼楼梯拐角就看到陈树瑜半死不活的趴在柜台那儿盯着手机发呆。
“御弟哥哥,奴家身体甚是乏累。”陈树瑜看见他之后歪着头说了一句。
“你要是少看点那些脑残的电视剧,少说点脑残的话,估计还能有救。”
唐宋一听陈树瑜叫他“御弟哥哥”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在逼着他改了几次但无果之后也就随他了,但是他始终不明白陈树瑜为什么要这么叫他,于是他又好奇的问了陈树瑜,得到的答案是“你小时候没看过西游记啊,这么经典的称呼你居然不知道”。
然后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在电视剧里唐僧在过女儿国的时候被女儿国国王看上了,被纠缠了好一段时间,那个国王叫唐僧御弟哥哥,因为唐僧是唐朝皇帝的结拜弟弟。那陈树瑜为什么这么叫他呀,他又不是什么皇帝的结拜弟弟。
于是他又问了,然后又得到了陈树瑜那略带嘲笑的答案“大哥,你不会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
“傻逼。”这是他恼羞成怒的回答,但是这个称呼到底还是留下来了。
虽然嘴上说着陈树瑜脑残,但看到陈树瑜脸色不太好,唐宋还是走到陈树瑜身边,关切的问道:“你昨晚干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脸色有点惨白,显得眼底的黑眼圈特别明显。
“昨天晚上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结果今天起来就感冒了。”陈树瑜小声说,这时候说话倒是有点鼻音了。
“你活该!”唐宋听陈树瑜这么一说就想骂他,这时候居然敢在沙发上睡觉。“你家床大的恨不得能睡三个人,你还去沙发睡,你有病啊。”
“不是。”陈树瑜被唐宋说得有点委屈,“我昨晚给我那仨儿子进行了一下爱的教育,然后他们就在我床上睡着了,我一时犯懒,就没愿意叫他们起来就让他们在我床上睡了。你也知道我儿子的床都是小床,我睡着不舒服,就寻思着在沙发上对付一晚得了,结果今天就感冒了。”
“吃药了吗?”
“没有。”
“老爷,您等着,小的去给您拿药。”
“去吧,去吧。”
唐宋瞪了陈树瑜一眼,还是去楼上隔间给陈树瑜找药去了。
陈树瑜继续半死不活的趴在柜台上,盯着手机看,都快十点了,程衍还没给他回短信,要不再发一条?还是说直接打个电话?
正纠结呢,手里的手机突然来电话了,是程衍。陈树瑜一看见来电显示差点把手里的手机扔出去,他突然觉得心跳的有点快,快的有点让他喘不过气。
稳了稳神,他按了接听键。
“喂,陈树瑜,我不是故意不回你短信的,我,我睡过头了,刚刚才醒。”
陈树瑜刚想说,你骗谁呢,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是前一天晚上做到后半夜,第二天早上还是七点就起床。但他细听之后发现电话里程衍的声音哑的厉害,还有点鼻音。不会他也感冒了吧,陈树瑜想。
果然,下一秒程衍就说道:“我好像有点感冒,你一定要多穿衣服啊,最近气温不稳定,你别为了好看就不穿厚衣服啊,呃,也别忘了给孩子们添衣服。”
陈树瑜脸有点红,怎么感觉那么像是从谈恋爱突然就过渡到老夫老夫过日子养孩子的阶段了呢。
“我知道了,你别忘了吃药,那你今天不去上班了?”陈树瑜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让程衍听出来自己也感冒了,不然程衍能说他说到电话费都花光。
但人不怕有神对手,就怕有猪队友。陈树瑜刚说完,唐宋就走到他身边,也没在意他在打电话,直接大着嗓门说道:“家里没有感冒药了,你先夹着温度计看看烧不烧,我去林医生那儿买药。”说完把温度计塞他手里,然后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