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小新居时独门独院,于是这栋简陋的住宅多了个小孩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小正陵也很安静,大多时候半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只有喝奶粉的时候眼睛才亮晶晶的扑闪着,咿咿呀呀的评论一下奶粉的口感,却得不到大人们的附和,他也不急,哼哼几声,偶尔裂开小嘴儿打了个呵欠,又半眯起眼睛,不知是故作深沉,还是在酝酿睡意。
回到小新居的当天,邱粤就跟昝三邻约法三章,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在家静养,不准回燕园听课了,昝三邻从善如流,邱粤拟定什么条约,他便签订什么条约,他这般的听话,倒让邱粤提高了警惕,燕园几乎每天都有教授开设讲堂,内容五花八门,学子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旁听,有些外校的学生千方百计混进来,只为现场聆听国学大师过人的解读和探讨,昝三邻最近又沉迷于各类的演讲,肯定会顶风作案的,于是邱粤私底下嘱咐陈汪洋还有芹婶与萍姐多盯紧,一见昝三邻有违约的苗头,务必第一时间知会他。
不过也因为小新居距离燕园近,邱粤中午一下课便朝小新居赶回来,有时还能抱着昝三邻与小正陵小睡片刻,小正陵虽然乖巧,半夜的时候总要折腾一下,换完尿片的时候,总要喝几口奶粉,昝三邻跟邱粤照顾起小孩来有板有眼,毕竟在医院的时候没少跟护士学习,一旁又有芹婶的指导,芹婶很有带小孩的经验,哺养过邱粤的几个堂姐堂妹,事实上,邱粤刚出生时,他母亲身体不大好,芹婶就被调派过去照顾过邱粤一阵子,所以她说小正陵长得很像邱粤也是有据可循的。
昝三邻又在小新居修养了半个月,这期间,邱粤上完课回来,第一句话便是问同屋里的其他人昝三邻是否溜出去上过课,总是得到否定的回答,其实是他过滤了,昝三邻虽然很爱上学,但同样也爱惜身体,那名女大夫耳提面令地告诉他坐月子的重要性,他也查阅过相关的资料,丝毫不敢大意,就是室外稍微有点起风的迹象,他都会关紧门窗,不让自己无辜受折损。
这半个月里,昝三邻除了恶补网络里上传的燕园教授的讲座之外,还要做邱粤给他带回的几套物理卷子,只是他做试卷的热情没有高中时那么的热切了,或许是因为试卷的题目似曾相识,又或许是因为怀里有个招人怜爱的小孩,昝三邻一心二用,邱粤上完四节课课赶回来时,他一张试卷还没做完。
小正陵满月那当,小新居里举办了个简陋的满月酒,除了接生的女大夫,再没邀请谁到来,连邱湘也没接到邀请电话,不过她不请自到,喜滋滋地抱着小正陵不放手,昝三邻百感交集,大家敬酒的时候,邱湘郑重地跟昝三邻道歉:“三邻,是我疑心太重,请你原谅姐姐这一次。”她是久居上位的人,很艰难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更别提会亲自认错道歉了,能做到这种程度,对她而言,已实属难能可贵了。
在她远赴青穰村时,她还没敢相信昝三邻特殊的体质,当得到确定之后,她诧异,高兴,当然心里也存了疑,邱家男丁奉子成亲的人越来越多,事实上,邱湘本人就是父母未婚前制造出来的,她当年出身的时候,也被长辈们做过亲子鉴定,她到不觉得长辈们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正事实胜于雄辩,却丝毫没有从她母亲的角度看待过这个问题。
邱湘与的父母情感很淡薄,她年幼时虽然养在他们的身边,父亲总不喜欢呆在邱家,只顾带着母亲去别的地方开拓自己的事业,一家人不停的辗转迁移之中,她只在父母身边上完了三年的幼儿园,之后便留在了湘地的一所精英学校里接受封闭式的教育,一年只在新年的那几天见到父母,她的大学就在国外完成学业的,那时候的她,孤身一人在国外,尝尽了辛酸,有一年父母居然去她的学校看望她了,她兴奋了半天,却在聚餐的时候,听到了邱父冷淡的一句话,全部的热情都被无情地浇灭了,邱父当时如是说:“跟你母亲刚好路过,就顺便进来看看你了。”
父母对邱粤的待遇与她一样,在邱湘的印象里,她刻板的父亲,心里眼里只有妻子一人,抬眼不见妻子的踪影,要么焦灼难安,要么大发雷霆,总要妻子乖乖顺顺的坐在他不远的地方才安心;邱湘的母亲呢,总是一副畏首畏尾的神色,犹如惊弓之鸟,不敢对别人多说一句话,也不敢离开自己丈夫的视线一刻钟的时间。
有一年的大年初一,春雷来得比往年都早,她亲眼看到闪电过后,她的母亲在一声不大不小的春雷中失声尖叫,继而直接昏阙了过去,她的父亲脸色苍白,心急如焚地搂住失去知觉的妻子,还是她打的电话叫来了陈汪洋,那时候的她不过八九岁,那场情景却毕生难忘,她第一次知道父亲原来是会其他表情的,也第一次知道,母亲的怯弱性子,除了外在因素致使的,大概跟父亲的桎梏分不开关联。
或许从小没有享受过亲情的温暖,邱湘却意外的在昝三邻的身上尝到了,所以当昝三邻生她的气时,她才会患得患失,痛定思痛了半个月,借着小侄子的满月酒宴,亲自登门道歉。
昝三邻眸光潋滟,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只是仰头干完了杯中的菊花酿。
这种菊花酿还是昝三邻从邱粤的暗恋者手里买到的配方,青穰村里的华叔是个很有能耐的人,不知打从哪里挖来了酿酒人,申请了酒坊的营业执照后马不停蹄地酿起了酒,不仅酿出了菊花酿,还捣鼓出了各种品味的百花酒,再一一寄到小新居里,小新居一楼的储物间,满满当当的放置了送来的酒,芹婶每天取一样的酒来蒸老母鸡,鸡汤意外的好喝,不仅他喜欢喝,芹婶她们爱喝,就连诸多挑剔的邱湘也在浓郁的香味引诱下喝了一口,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多喝了两碗。
小正陵的满月酒之后,昝三邻正式回归校园,他徜徉在校园的绿荫小道上,呼吸着充满学术气息的空气,整个人精神满满,恨不得将燕园博大精深的学术文化吸收在体内,储入他的脑海中,任是谁也不能抢走夺走。
昝三邻刚听完回归校园后的第一个讲座就遇上了李逍,他见到昝三邻时,又高兴又忐忑,原来那一回他没轻没重的在寝室里似乎弄伤了昝三邻,之后昝三邻便请了病假,李逍唯恐是自己造成的伤害,惴惴不安了许久,他到物院找邱粤问情况,邱粤却对他不理不睬,寝室也不回了,406寝室里,如今只住着他与子车胜,子车胜时常自己跟自己博弈,没有理会他,他又是闲不住的人,去别的寝室闹腾完了之后,回到静悄悄的406寝室,总感觉很不安生。
昝三邻自然不会把他的无心之过放在心里,但既然对方非要弥补,他倒是不介意的,最近他一直在燕园附近找档位,想开个百花酿的小店赚一点小正陵的奶粉钱,诚然,小正陵的奶粉钱无须他挂心,但身为人父,总想倾其所能为子女着想,不求回报,只为怜爱。
店面最终是邱粤找到了,就在燕园附近的那条小吃街里,那原本是一家外卖店,却因为卫生的问题被人告了,停业整顿了之后,光顾的人寥寥无几,入不敷出之下,店主人只好忍痛把小店转租出去,奈何这小店坐落在小吃街的最偏僻一角里,前来问价的人要么嫌弃位置不好,要么谈不拢价格,耽搁了两三个月,才被邱粤接手。
小店被重新装修了一新,请了燕园艺术设计学院的一个师姐设计室内布局,这位师姐在学院里不算顶出色,在燕园的bbs上看到招聘广告前来应征,竟然发现征求者是昝三邻,昝三邻可是燕园物院里的院草,见过他的男女,没一个不对他印象深刻的,有人说他整个轮廓看起来很养眼,那眼,那眉,分开来看时,平淡无奇,组合在一起却天衣无缝;又有人说是他特有的气质吸引人,他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总泄出一股灵秀之气;还有人说是他身上不服输的干劲才是最折服人的,尤其是在实验室里,他不会为自己的意见侃侃而谈,在别人纸上谈兵时,他埋首做实验,让完美的实验做自己的代言。
设计学院的师姐在三天内就画出了设计图,装修时,她也有来监工,态度认真,毕竟她名气不大,而昝三邻付给她的工资又高,还能借故跟昝三邻攀谈,何乐而不为?
一个月之后,名为“酒友”的新店正式开张,由于先前就做足了宣传,开张当天迎来了很多猎奇的学生捧场,他们喝过了酒酿之后,才惊诧于口感之香醇甘甜,不由自主地成为了酒友店铺中的一名小酒鬼,甚至还把它推荐给舍友校友,酒友店铺一时名声大噪,门庭若市。
酒友店铺也出售酒酿糕点,这点甜品点心吃起来口感松软,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酿香味,因为加了青穰村的蜂蜜,甜而不腻,酥而不硬,很受女生们的喜欢。
酒友店铺备受大家欢迎,营业三天,就把设计费装修费乃至招聘的三名兼职的勤俭工工钱都赚了回来,这些勤俭工都是燕园里家境稍微不好的学生,李逍就是其中一名,不过他因为愧疚,承诺一个月不收工资,不仅如此,还拉上了子车胜过来。子车胜闲坐无聊,于是摆起了棋局,他是燕园有名的国手,小酒鬼中有喜欢下棋了,仗着兴致就跟他对弈起来,这不打紧,燕园棋社的社员闻风而至,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子车胜空降燕园时,他们就收了风,想把他招为棋社的活招牌,可惜他本人对棋社不感兴趣,没有答应入社团。
昝三邻本来就崇拜子车胜的棋艺,当即就询问了子车胜的意愿,来做酒友店铺的座上宾,跟人切磋棋艺,酬劳当然是有,只是不多,毕竟问鼎七段的国手的身价,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昝三邻哪付得起这笔费用?
子车胜却是不太愿意,毕竟对手太弱,他下起棋也索然无味,不过他顾及舍友的情谊,承诺每周会到酒友店铺来?8 惶耍群染葡孪缕澹挂膊皇鹘谛奶囊恢址绞健?br /> 最初的一个月,前来挑战子车胜的都是附加高校的学子,渐渐的,国手摆棋局的声名传了出去,附近一些棋艺爱好者闻名而来,其中不乏真实本领的高手,他们的思维很奇特,有一个差点跟子车胜下成了和局,一时成为美谈。
后来,又来了几个骑着破破烂烂自行车摸上门的老大爷,他们都是棋迷,整日里都在琢磨着棋盘上的纵横动荡,大概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消息,说这边有少年国手摆棋,他们哪还坐得住?来到小吃街里,一问,谁都知道酒友店铺的位置,于是欣然而至,来了之后才听说国手不是每天都在,于是又气又恼,帝都里,最不能小瞧就是这类衣着质朴的老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哪个部门刚刚退休下来的老干部呢?帝都盛产官员,挤在一起位过马路的人群里,肯定有三四个是当官的。
昝三邻赶忙免费请他们喝酒,老大爷进门的时候也都闻到了与众不同的酒香,于是忍着气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咂咂嘴吧再喝一口,又喝一口……临走时还捎走了一瓶。
第165章
酒友店铺的生意红红火火之后,昝三邻日常三件乐事就是逗小正陵、数钱、下围棋,邱粤勉勉强强挤入第四的位置,因为比起跟他一同厮摩时光,昝三邻也挺乐意多看一点书。
小正陵现在已经会挥动手手脚脚试图扭动身子挪一挪所在的位置了,只是气力还不足,手脚无法撑起圆润的身体,在床上歪歪扭扭的侧翻着,只有偶尔的一两次才成功翻了身,可翻身之后脸部与胸膛贴着床,像一只怎么也划不到岸边的小木船,嘴里只能吐出咿咿呀呀的单音词,一旁在看账本的昝三邻便会搁下手边的活儿,轻轻抱起他,托着他的腋下让他学着走路,嘴里也学着他的音符发出意味不明的回答。
父子俩鸡同鸭讲了好一会,邱粤才从浴室出来,他跟同学打了场篮球,汗流浃背地回到小新居,很自觉的就先去洗尽身上的汗臭气味,时值酷暑,即便傍晚的阳光不那么毒辣,可漂浮在空气里的燥热分子依旧不安分地黏在外出的人们身上,不好好的洗一洗,总觉得浑身不舒坦。昝三邻极其不理解为什么如此热的天气里,还有人不愿意洗澡的,李逍就是这样的一个大老爷们,不过自从在酒友店铺兼职服务员之后,被一同兼职的校友批评了自身的卫生没做好,终于肯天天去澡堂了。
邱粤只套着一条短裤衩出来,他的一寸发没有用毛巾擦干,几串水珠儿滑过他的脖子,滚落在精壮的胸膛上,再一路蜿蜒而下,虽然常常见到这人的赤身裸体,可每次见到,昝三邻总会满脸红润,敛着眉,别扭地把头转到一边去,嗔怪道:“你好歹收敛一下,别在儿子跟前露这么多!”
“有什么打紧,”邱粤不以为意,伸出强健的肱二头肌,一把将昝三邻连同儿子一同揽入怀里,嘴唇贴在昝三邻的耳畔上,低声笑道,“他这么小,知道什么?”怀中人也已经洗了澡,身上的气息很干净,他忍不住俯下身,攫住了昝三邻的下巴,正欲覆在他的唇瓣上肆意妄为时,小正陵突然舞动着手脚大哭了起来,昝三邻从迷离的气氛里清醒了出来,眸子里潋滟的风情一隐而去,嘴里一边哄着哭闹的小正陵:“怎么了?是不是又饿了?爸爸马上给你冲奶粉……”一边抽离邱粤的怀中,大步朝楼下走去。
邱粤愣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腹下那根已经勃发的孽根,无奈地抿抿唇,看来还得再洗一次冷水澡了……
也不能怪邱粤的情欲需求太重,自从小正陵出生以后,他跟昝三邻还没有过亲热过一回,本来么,修养了三个月之后,昝三邻的身体已经可以承受鱼水之欢了,偏偏他执意要带着小正陵一起睡,小家伙横卧在床中央,远远的隔开了两个爸爸,他睡得天昏地暗了,却不知道其中的一个爸爸忍尽了欲念,恨不得把他丢给别人看管才好。
昝三邻是很享受周末时光的,燕园的学生很会规划自己的周末时间,他们要么去自习室复习,要么到图使馆查资料,当然不乏娱乐的时间,或参加社团活动,或与志同道合的人外出逛街,或与心仪的人花前月下,徜徉在构想的蓝图里。
昝三邻却简单多了,邱粤驱车,把他跟儿子带到了郊外空气较好的地方走动走动,晚上回到东三环的那栋公寓休息,这栋小区居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大门有严格的保安看管,不用担心闲杂人士的闯入,也无须担忧撞见认识的学生。
要上课的日里,中午放学时,昝三邻会去酒友店铺坐镇,他入了燕园的围棋社,棋艺虽然是被凌虐的一方,胜在他够刻苦专研,子车胜也乐意讲授经验给他,如今快要放暑假了,他的棋艺也略微有点提升了。
当然,下午的课程一结束,他就往小新居跑,大多时候的邱粤会跟他一起回去,除了约上同学打打篮球,或者被教授留下来协助课题。邱粤自从升级当了父亲之后,思虑的方面多了很多,再也不似高中时那么热衷于社团权益之争了,他渴望变强大,强大到可以守护自己珍惜的人,强大到任何人也不能觊觎他与昝三邻营建起来的幸福!
他原本已经通过了燕园的广播员的审核的,可小正陵出生了之后,邱粤必须花更多的时间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于是辞去了这份还算热衷的校园播音一职,社团的权益之争在家庭的幸福和睦的跟前,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期末考试周又开始了,这一天刚考完英语,易淼儿就在酒友店铺门口堵上了昝三邻了。
易淼儿就是那个在去年重阳节的时候送一瓶菊花酿向邱粤表白的女生,她是从深山老林的旮旯处考出的第一个进燕园读书的大学生,深山父老个个以她为傲,毕竟深山教学简陋,师资不如普通高中,她却还是考上了这所全国最顶端的学府,这样的天赋,她想谦虚一番,也没办法太虚情假意了。
深山老林的地方是很穷,可祖辈累积下来的智慧结晶很丰富,菊花酿不过是其中的一种酒,她手里头还握了好几样祖辈传承下来的财富,上回高价卖出了菊花酿的配方,那笔钱只够给那座贫困的山村修一条水泥路,她想开山,想砌湖,想把那座养她育她的深山老林开发成一个旅游胜地,带领全村父老一同奔小康,可是,她没钱。
易淼儿是个头脑灵活的人,她静观了昝三邻张罗了酒友店铺半年,暗自计算了每日的客流量,尔后又折算成人民币,才惊愕于昝三邻的经营头脑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