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不仅仅是听力难啦。”也是英语苦手的安康附和道,“这回我就只得了99分。”
“我英语也没考好,我妈妈还不给我做鱼香肉丝呢。”陆杰又有不好的回忆了。
“难道没人吐槽体育的那0.5分是怎么来的吗?”吴凰弱弱的说,他体育拿了48分,而体考满分为52.5,至今他都不清楚0.5分是谁怎么计量出来的。
此时此刻也没人帮他解开心头的郁结,因为陈启亮突然问道:“三邻,你英语考了多少分?”
“111分。”昝三邻简洁地回道。
寝室又沉寂了一下。
“我靠!”安康再次打破一室的凝静。他不忿的腔调尽是在控诉昝三邻的云淡天青,111分你还好意思说英语难考?你有考虑过只考了99分的人的感受吗!
“三哥,你中考总分是多少啊?”陆杰又问,他依稀觉得昝三邻的分数应该高于他的。
“705分。”昝三邻依旧用平淡而简洁语气公布一个数字。
不寻常的静谧气氛一时满溢在周遭,连同临室的聒噪的夜话都能听清一二。
不知道是谁吞咽了一下口水。
“呃……”陆杰翻了个身,敬佩地道,“三哥,你好厉害!”
“厉害!”吴凰直接叹服了!
“看不出来啊!”高承业也赞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县级乡镇考上来的……”陈启亮喃喃的说,乡镇的竟然考出这个成绩,简直虐杀他们这些市级学校的学生啊。
“是的,百花镇,隶属平县。”昝三邻的胸腔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自豪,这是他的荣耀,他的光环,这一刻,他早已忘却异于常人的身体带来的最痛最无奈的苦楚,嘴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层,只是黑暗中无人察觉罢了。
“行啊!原来你深藏不露啊!”陈启亮终于大叫起来。
“完胜701分。”安康笑道。倒不是他跟袁天哲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全是陈启亮给激的,他就没见过这么维护偶像的。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袁天哲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咦?感冒了么?
“胖子,你什么意思啊!”果然,袁天哲就像是陈启亮的逆鳞,他显然有点生气了,“701分就够完胜你了好吗!”
“我那是一时失手!”安康哼声说,气势明显弱了些许,他是卯足了劲冲刺的,再加临场发挥不错,取得了这个成绩他算是相当满意的。
“所以户口登错年龄也是一时失手?”高承业想起他的身形跟年龄的差异之大,着实很不协调,不觉又好笑起来。
“这是那帮整日不干实事的家伙失的手。”安康咬牙切齿。
“胖弟,年龄小有什么关系嘛!”陆杰觉得安康跳脚很好玩,也来搅和了。
“就是就是,可千万不要愤世嫉俗哦!”陈启亮也大笑道。
“滚滚滚!”安康暴怒。
“哈哈哈哈!”众人肆意的大笑。
“都给安静!再吵就记名啦!”一道威严的怒喝从悠远的走廊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很有震慑力地覆盖了整层楼道。
世间霎时间清净了,只有呼啦啦自转得欢快的风扇胆敢无视宿管阿姨的狮子吼。
走廊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有敲门声伴随着管宿阿姨的警告声,寂静的夜渐渐恢复了其本质。
似乎过了一刻钟,吴凰翻了个身,悄声问道:“那个……咱宿舍还排名吗?”
没人回答。
呼啦啦的风扇填满了整室。一声悠长的呼吸顿起,伴随而来的是安康突兀而起的呼噜声。
第11章 折纸
9月1号,为期一周的军训正式来临。可惜天公不作美,昨晚下半夜开始淤积多日的闷热终于找到决堤之口,至今仍未刹住来势的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天地万物,和着轻飔款款的柔风,不紧不慢地梳理着这个烦躁的都市。
穿上军训服装就不愿脱下来的陆杰忧心忡忡地看着阴沉沉的天发呆,起先他还期盼着室内军训的呢,吴凰轻悠悠的一句话便敲碎了他的希望,说市一中确实建有一栋三层的室内体育馆,可占地再大也无法同时容下三千多名高一高二的军训生,更遑论体育馆第一层还是被建成了游泳池呢。
直到校园广播告知军训改做自习课,要求学生自觉回归教室看书之后,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共同分享这个好消息,而陆杰则愁云惨淡地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总会有吱吱渣渣的声音在作祟,陆杰垂头丧气地憋着一肚子闷气干坐着,任高承业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昝三邻用一张纸折了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不仅成功地吸引了陆杰的全副目光,还引来了全班同学的啧啧称赞,女生也有会折纸的,可最繁复的也就是千纸鹤或者五角星,她们何曾见过如此活灵活现的折纸制作?一时效仿者无数。
奈何折纸似乎颇为讲究心灵性慧,感兴趣的人跟着昝三邻言传身教的步骤认真折叠,可折出的成品不伦不类的大有人在,高承业就折出了个丑不拉几的新型怪物出来,逗得陆杰开怀大笑,眼泪盈眶也止不住笑意,高承业不仅不怒反而大喜,恨不得自己十指再笨拙一点,好教陆杰更欢快几分。
随后昝三邻又折了玫瑰花和兔子共大家消遣,又赢得了众人的惊叹与膜拜,陆杰仗着一张讨人怜爱的娃娃脸,又不适时宜地借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挤开了陈启亮,取而代之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双眼泛着晶晶然的光彩膜拜着昝三邻,满嘴三哥三哥地喊,听得高承业满不是味,可又莫可奈何。
一个上午就这般轻淌流逝,陆杰兀自沉迷其间,说道:“三哥,吃完午饭你再教我折一个,唔……下午也要再折几个,晚上也要再学!”
“你都撕了一本作业本了。”高承业没好气地说。
“哦?是这样吗?可我只学会了折叠孔雀啊。”陆杰无辜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颤颤的眼睫毛像猫爪子似的抓得高承业内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宠溺地笑道:“没关系,你要学,再撕多少本也没关系。”
“我也只会折这几样。”昝三邻谦虚地笑道,他懂工艺折纸得归功于昝五湖曾经有一段时日的沉迷,也不知她打从何处借来了一本折纸书,只捣弄没几下就把一张纸弄破了。在昝家,作业本算是来之不易的学习用品,昝五湖一慌,就让懂用竹叶青草编制蚱蜢蝗虫的昝三邻照着教程学会之后再教她,昝三邻果然触类旁通,把那本书上的折纸技巧全学会了,可那时昝五湖也早就对折纸没了兴趣了。
然而跟陆杰一样热情不减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女生之间的攀比是无法估量的,下午高一(3)班的折纸仿效更是如火如荼,甚至还混来了几个别班的女生,着实令昝三邻措手不及,又推诿不得,只得强打精神言简意赅地指点一二,有个女生还用手机连上网络,搜出精美而繁复的折纸求教昝三邻。
昝三邻看着屏幕上那眼花缭乱的折纸成品,一时无语,那能是三两张纸就能折出来的手工艺品吗?他忙坦诚自己也看不懂程序,偏偏那女生不死心,哀哀的娇嗔着,昝三邻没由来的恶寒一下,身体本能地朝后挪开。
“你这不是为难我三哥吗?”陆杰好奇地凑到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吐着舌头道。
“再看几遍肯定会的……拜托你了,我想学会了送给人。”女生眸光微动,流波似水,看得陆杰直愣愣地叫道:“哇!姐姐,你的眼睛会说话!”几个女生被他逗得掩口而笑,那位女生第一次被同年级的男生喊做“姐姐”,心头微微不悦,奈何对着陆杰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初中生的颜,只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尔后自己也吃吃地笑了。
突然一个讥诮的声音自教室一角传来:“真恶心,好好一个男生别的不学,学什么折纸,整一个娘娘腔!”
昝三邻脸色一变,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那个叫宋俊楠的男生。
“你说谁娘娘腔呢!”陆杰气愤的皱皱眉头,他此刻俨然将昝三邻奉为最新偶像,岂能容忍别人口出不逊之言辱骂昝三邻?
“跟个女生似的只会折纸,可不就是娘娘腔吗?我有说错吗!”宋俊楠挑衅地站了起来,嘴边还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陆杰气鼓鼓地瞪着他,昨晚就是他跟临时班长闹了一通才连累了大家一起被蓝老师责骂了一顿,可是他从来没吵过架,憋了火气把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TM的自己早上不也撕了几张纸来折吗?”高承业护犊心切,走到陆杰的身边,对宋俊楠怒目而视。
姚慕青唯恐天下不乱地也参与了进来,冷嘲道:“国际大部分的折纸大师都是男的好吗?没常识真可怕!”
宋俊楠的同桌这时来了一句话:“他没折纸,撕纸是因为你们的声音太吵,干扰到他做数学题了。”
气氛凝聚了一下,宋俊楠见昝三邻把桌面上的纸悉数收到抽屉下,正欲再奚落几句,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女生同仇敌忾地挤兑起宋俊楠来,说什么“无知的男生最会装腔作势”、“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不自量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简直是可怜又可悲”,能考进市一中的语言水平都不会太逊,只把宋俊楠挤兑地羞愤难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瞥向方才那位恳求昝三邻指教的女生一眼,犹自心有不甘地嘲讽道:“真把自己当什么劳什子国际大师就别念书了,直接到欧美国家招摇撞骗得了,啧!”
“你有完没完啊?要打架吗?”陈启亮“霍”的推动桌子站了起来,安康也很仗义地也站起身,瞪了一样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跟着起身的同桌一眼,捋着手袖装腔作势起来:“别BB了,打架胖爷奉陪!”奈何他手臂粗壮,迷彩服袖口一时捋不上,他只好作罢,不过体型摆在那儿,倒是唬住了造次者。
正胶合状态时,下课铃声大起,眼保健操的旋律响了起来。
围观者一哄而散,效仿折纸的女生也各自回归座位,宋俊楠骂骂咧咧的随着同寝室的人步出教室,看方向应是厕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就此悄然落幕。
昝三邻将攥紧的拳头藏在抽屉下,对仗义的舍友们报以一笑,真诚的致谢道:“谢谢你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却收获了几个值得深交的同学,昝三邻很是感激,上苍待他并不算太薄。
“说什么话呢!”众舍友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胖子,好样的!”陈启亮轻撞一下安康的肩膀,赞道。
“嘿!其实我打小就没打过架,不知为什么都没人找我打架。”安康语出幽怨,颇为遗憾什么似的摆弄着那怎么也捋不上去的袖口。
高承业笑道:“你也不反省一下,你这吨位哪个不吓跑啊?”
几人正插科打诨,蓦地走廊里骚动起来,有人高呼“打架了,打架了!”慌慌张张地直奔办公室而去,好事者闻讯则朝骚动的方向聚拢而去。
陈启亮朝走廊张望了一下,厕所那边人头攒动,哪看得到谁打谁啊,只得叹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打开的模式有点不对啊?”
安康也凑过来,却见另一头的走廊急匆匆走来几个老师,蓝老师赫然在列,那些围观者很自觉地让开通道,不一会,人群中几个鼻青脸肿的男生被搀扶着出来,竟然是宋俊楠一伙。
“我去!哪个罗宾汉为民除害啊!”陈启亮压低声音笑道。
很快他就不笑了,因为尾随宋俊楠之后的,被两位老师拉扯着走出了的,白色T恤还染了几朵鲜红血滴的,竟然是袁天哲。
昝三邻也不敢置信,一双灵动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耳旁尽是来自最新讯息的汇报者姚慕青幸灾乐祸的声音:“说是烟灰弹到宋俊楠的衣服上,双方一语不合就打起来的。”
“抽烟都这么帅!”陈启亮忍不住赞道,俨然没有身为高中生不允许抽烟的概念。
昝三邻蹙眉问道:“学校会怎样惩处他?”一个不事张扬的人会在人来人往的厕所间抽烟?昝三邻无论如何也无法苟同这种说辞,可如果是因为折纸事件替他出气,又似乎颇为牵强,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的舍友,交情不深,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袁天哲吗?”姚慕青只知道昝三邻因折纸与宋俊楠有冲突,并不知袁天哲与昝三邻是同寝室,自然认为他担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袁天哲会受到校方严厉的处罚了,于是说道: “会被记大过吧,毕竟抽烟又打架。不过……”她故作神秘看看四周,只有下午那几个维护昝三邻的男生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宋俊楠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个舅舅在文化局做个副处的,学校会卖他的面子……你们让袁天哲注意一下,小心宋俊楠会给他下绊子,再打一次架,或者出什么乱子,可能会被劝退。”
“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
“人家都拼爹的,他却拼舅。”安康不屑地哼声说,生在大都市,谁家没有个裙带亲戚居于高位?认真找起来,他堂哥的同学还是市长的秘书呢!
一时之间,宋俊楠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恶人,昝三邻暗自承下了袁天哲这个情,心里起誓,此恩永志铭心,待他走得更远更高,定将作祟的魑魅魍魉一个个收服,还乾坤一个朗朗天下。
第12章 军训
9月2号,雨住云收,东南风甚微,宜军训。
嘹亮的哨声在操场上空此起彼伏,新生们穿着迷彩军服排好列队,个个英姿勃发,略显稚嫩的脸上写满朝气与兴奋,相较于由班主任亲自整顿而行动依旧拖拖拉拉有的甚至露出生无可恋神色的高二生而言,新生们的精神面貌实在好得太多了。
高一(3)分所分配的教官是个高大青年,黝黑的脸庞诉说着军队的艰辛,一口夹杂着方言的东北音,让习惯粤语交流的大多数学生听得云里雾里。他大致也清楚会造成交流上的障碍,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强调完了军训条规之后,又简单整理了一番队形,这才满意地翻开学生名册准备点名,目光落在第一行第一个名字,咦?那个姓氏长得有点眼熟……他清清嗓音,威严地扫了一眼队伍,大声道:“班长出列,点名!”
姚慕青志得意满地出列,接过名册,得意地张嘴欲点名,落目之后,眉间不觉微微一蹙,她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旁的教官,又岂能在那古板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她只得镇定地念道:“咎……三邻?”
昝三邻愣了一下,举手道:“班长,我的姓念昝,‘咱们’那个‘咱’的音。”
姚慕青脸色微辣泛红,轻声道了歉,队伍中却有人刻意嗤笑出声,挖苦之意昭然若揭。姚慕青立马就辨出又是宋俊楠在作怪,本能地竖起眉毛就要回击,教官已然厉声喝住,他目光如刃,像极了昨天痛殴自己的那个叫袁天哲的眼神,宋俊楠咽了口唾沫,挨过一拳的肋骨又隐隐作痛,换作平时,不请假住院讹上一笔决不罢休,可昨天政教处一役,他元气依旧没能复原,想起原本满脸怒容的父亲在见到袁天哲的监护人之后瞬间换上一副卑躬屈漆的模样,纵然他有再嚣张的气焰也只得偃旗息鼓了,此刻那疼的记忆汹涌而至,即便身上真带伤,他哪还敢再造次?
不知就里的教官只当自己的镇压起到了效果,疾言厉色地批评了一通,强调新兵诸事欲动之前务必征求教官的准许方可言行,诸如昝三邻的纠正与宋俊楠的窃笑都属违规之列,下不为例云云。
像是建立威信似的,别的班级都在教官的带领下做稍息、立正、报数、跨立等简单项目时,高一(3)班则一直保持蹲下敬礼的姿势。初始时大家也能中规中矩地端正姿势敬着礼,时间一久,举起的手臂难免酸痛难忍,曲弯的双脚也难以再维持身体的平衡,一些女生手臂开始微颤,身体小幅度的摆动,皆被教官的教鞭抽了一下,力度虽轻微,终归有娇生惯养的女生呼痛出口,教官兜头又是一通叱喝。
一整个上午下来,别的班级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唯独高一(3)班被虐得腰酸背痛,手脚乏力,女生尤苦不堪言,解散之后的食堂能量补充也显得有气无力,食欲大受影响。
昝三邻在家惯做体力劳作,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只是久蹲起身的刹那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灰黑了几秒钟,大概是贫血的症状吧,比那些险些站立不稳的同学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