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人一直压迫着,一直恨着,所以他才一直想要活着。
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暗五天日的日子里,没有人疼爱的日子,有人恨着,也是活着的动力。
这是顾惜未曾向人讲起过的。
他说完这话,也不等秦娅回答赫煜希下一个问题,突然向门口走去。
赫煜希伸手拦住:“怎么了?要去哪里?”
顾惜低头看了看男人的胳膊,淡淡一笑:“我去找秦文,你放心。”
“我陪你去。”男人想都没想,径直吩咐文海备车,当真就要陪顾惜去找秦文。
顾惜赶紧将人拦住:“你不是想要问她简娅的所在吗?”如果现在走,不好吧。
虽然不得不承认,他想走也是不想听到简娅的消息。
男人以前的情人,他不想知道。
“其实我已经知道她在那里了,走吧。去找秦文,也该给你买些生活用品了。佣人挑的我不太喜欢,你用着肯定也不习惯。”
被男人牵着,又被男人按进车里。
顾惜一直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男人会觉得自己用佣人买的日用品会不习惯?
霸道的男人!可恶!
顾惜狠狠别过眼睛,又觉得不解气,趁着男人抬脚的瞬间,猛地一脚踩到男人的脚背。
果不其然男人一个趔趄。
顾惜这才满意的跨步出门。
殊不知,男人在他身后偷偷勾起了一抹宠溺的笑。
男人的身手怎么会连顾惜这个小小的恶作剧都躲不过呢?只是不想躲,只是宠溺,才会容忍。
微风拂过,带着磬人心脾的凉意,冬天再冷,也终究会过去。
总有一天,春暖花开。
赫煜希说要给顾惜买日用品,果然便将人带到了购物广场。
其实这看似繁华的地方,他也没来几次。
往常他的衣服,要不就是定做,要不就是张妈给张罗。
也不知什么时候,赫煜希突然就觉得,能有人一起逛街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顾惜被男人半强迫的拉下车,步履维艰,颇有一种上砍头台的架势。
可就是一脸不情愿的嘴脸,惹得赫煜希频频发笑。
“怎么?不就是逛个街,有这么难过?”赫煜希伸手,宠溺的捏了捏顾惜的鼻子。
顾惜别过头去,眼底倒不是不耐烦,只是往常这种地方他基本不会来。
一个人打工生活容不得他铺张浪费。
察觉到顾惜眼中的暗淡,赫煜希心头一颤,声音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他看着顾惜平静的脸庞,下意识就觉得顾惜眼下其实心中是暗潮涌动才对。
“顾惜,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别憋着。”憋着不只是顾惜难受,他也难受。
顾惜轻摇了头,抬头看向他以往只是作为打工仔才来过的地方。
当真是时过境迁 。
“走吧。”率先走在前面,顾惜的脚步有些轻。
赫煜希微微挑了眉,毫不忌讳的将顾惜揽进怀里。
“你干嘛!”略带愠怒的声音在赫煜希的手碰到顾惜的瞬间便想起。
顾惜有些震惊,公共场合,男人怎么敢和他这么亲密?难道他就不怕被别人知道?同性恋这种东西,被人知道了的话,不会有好下场吧。
顾惜越挣扎,却发现男人手上的力气也越渐的大。他有些茫然的看向男人:“你——”
“嘘!”赫煜希没让顾惜说下去,他的行动,哪里用得着别人来评论。“你不是还要去秦文家?赶紧买完赶紧去。”
顾惜不得不承认,这人就是有一种魔力,总能让他甘心臣服。
其实赫煜希说的日常用品,不外乎就是牙膏牙刷睡衣拖鞋,当然,还有洗发露什么的。
顾惜那点点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是GAY的心思不消一会儿便被男人的“无耻”给消磨殆尽。
奋力夺过身后文海手中的洗漱杯,顾惜直直的指着上面□□的维尼小熊图案,磨牙一字一句吐着道:“赫煜希,你是三岁的小孩吗?”这么□□的图形,亏得男人也能想得出来。
赫煜希接过顾惜手中的□□的洗漱杯,眉头微微一锁。难道顾惜不喜欢维尼熊?
像是突然明白什么,赫煜希将顾惜手中的维尼熊洗漱杯递给文海,兀自走向洗漱杯区,重新拿了一个印有熊出没图片的被子,递到顾惜手边,柔声道:“这个呢?”
顾惜嘴皮扯了扯,认命的选择了维尼熊洗漱杯。
赫煜希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懒洋洋牌的毛毯,因为顾惜喜欢发呆,赫煜希觉得有一条毛毯能随时盖在身上是很重要的事情。
JACK老鼠图案的毛巾。
大头儿子拖鞋。
玉米形状牙刷。
水果味道的牙膏。
倒霉熊袋子睡衣。
……
顾惜垂头哀怨的跟在赫煜希身后,他都不知道男人竟然知道这么多动画片的形象。只是……
顾惜从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最后的淡然以对,前前后后不过一个小时。
不过也幸好男人买东西不罗嗦,不然他真的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男人实在是,太□□了。
当然,去见秦文他铁定是不会带上这堆□□的东西,好在男人也没打算将东西带到秦文家,顾惜狠狠松了口气。
坐在车上,顾惜还有些心有余悸。
他自己本来就是懒得逛街的人,男人这架势着实让他打开眼界。
汽车奔驰在繁华的大街,不一会儿便到了秦文所在的小区。
顾惜已经一年多没有来过,上次来的时候,是命在旦夕,如今再来,往事倒是历历在目。只是都是些不堪的往事,不提也罢。
赫煜希上前,将顾惜略微有些冰凉的手放在掌心:“别想了,上去吧。不是一直想过来吗?”
但是怎么可能不想呢?
一年前,他在这里失去了全世界。
那个时候,顾惜心里唯一的愿望便是解脱,哪怕方式是永别于世。
他没有答话,只是一步一步走得尤为艰难,仿佛千斤的铁球拖着一般。
一步一步踩的,都是回忆,都是过往的无奈和艰辛。
每走一步,他的心就颤抖一分。
突然,顾惜停在原地不再前进。
赫煜希刚想说些什么,就听他有些胆怯的问道:“我妈妈她——她——我可以去看看她吗——”他问得那么小心,生怕越举又生怕赫煜希不让他去。
可去不去的决定权,明明就在他自己手里。
赫煜希将顾惜揽进怀里,亲吻着他的额头一下又一下,那么虔诚又那么宠溺:“想去就去。我陪你。”哪怕天涯海角。
顾惜不再说话,就连他自己都决定不了的事情,问了别人也是白问。
秦文住的公寓没有电梯,赫煜希和顾惜就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每走一层,顾惜的脸色就苍白一层。
赫煜希实在是受不住顾惜如此折磨自己,将人拦腰抱起,也不顾顾惜的反抗,几个大步便走到秦文的门口。
顾惜有些嗔怒的拍了拍赫煜希的胸膛:“你干嘛!”
“干嘛?”赫煜希眼神闪烁了片刻,“要让你自己走,走到三楼你就得断气!顾惜你不是个脆弱的人,我以前那个坚强的顾惜去了哪里?”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化作虚无,近似叹息。
顾惜也不再挣扎,从男人怀里出来,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恢复平静。
刚要敲门,一阵浅浅的低吟透过门缝,悄悄溜了出来,正好钻进俩人的耳朵。
顾惜顿时瞪大了眼眶,眼巴巴的望着赫煜希,希望能得到个回答。
里面的低吟,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赫煜希只愣了半秒,便笃定的对着顾惜点了点头。
孤男寡男独处一室还制造出暧昧的声响,不是那什么还能是什么?
得到男人的肯定,顾惜一张白皙的脸顿时泛起一层桃红。
“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呵呵……”顾惜有些尴尬。
虽然他早就想到这层关系,但是架不住耳听为实啊。
赫煜希低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唇瓣微微触碰着顾惜的耳朵,带着蛊惑的声音穿透空气溜进顾惜的耳朵:“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顾惜忙不迭后退几步,男人离他太近了。
“我敲门——”
“你觉得你敲门他们会开?”赫煜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对身后的保镖打了个响指。
那保镖一脸正经的上前,嗖的一声从衣袖里露出一把尖锐的匕首,对着门锁轻轻一戳,门竟然就这么开了!
顾惜对赫煜希这太子爷身份的认知,又刷新了一个高度。他有些震惊的回头,希望从赫煜希脸上看出点惭愧来。
但那人正面色不改,死死盯着房门。
“不进去?”赫煜希突然回头,正对上顾惜一脸探究的眼光。
顾惜连忙闪过,声音有些带颤:“进去……怎么不进去……”说着,慌忙伸手,也来不及知会一声便将门给推了开。
如果他要是知道屋里俩人竟大胆到这种地步,就是打死他,顾惜也不会推开门。
他愣愣的看着衣衫不整的俩个人,秦文正骑自行车似的跨坐在韩少辰身上,衣衫褪至小臂弯。韩少辰整个人呈现M形状,面朝上躺在地上。
不过让人震惊的是,他的裤子在门边——
俩人正一脸茫然的看向门口。
赫煜希眼疾手快,立马伸手不容拒绝的将顾惜给按进怀里,目光冷冽,盯着韩少辰颇有一种要将人给扒皮抽筋的架势:“给你三秒钟,裤子穿上!”
他可不想让顾惜看到别的男人赤身衤果体的模样!
顾惜刚挣扎俩下,一听赫煜希这么说,脸顿时燃气一股热火。
他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顾惜看不到现在秦文和韩少辰是个什么模样,不过他也不想看。
他受的刺激实在是有些大,本来以为秦文应该是下面那个的——但是——他怎么看到秦文在上面?
半饷,整理好的秦文脸上已经挂着红灯笼,躲在韩少辰这个嬉皮笑脸的厚脸皮身后,弱弱走向顾惜。
“顾惜,那个……你们……我……”
“我就来看看,很久没来了。”顾惜实在是不忍心,要秦文把话说完,估计他得等到明天。
秦文干巴巴一笑,背着顾惜偷踩了韩少辰一脚。韩少辰微微挑眉,也不说话。
场面有些尴尬,赫煜希将顾惜牵到沙发上,刚准备坐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干脆将顾惜放到自己腿上。
顾惜整个身子都被赫煜希抱在怀里,丝毫没有接触到沙发。
他有些茫然的回头,睫毛颤颤的看向赫煜希:“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坐就行了。”在秦文家里,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作不是么?
谁知,赫煜希只淡淡的瞥了俩个做贼心虚的一眼,随后又鄙夷道:“谁知道沙发上有没有脏东西。”
他说的脏东西,一屋子的都心知肚明。
秦文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倒是韩少辰,一脸愤愤的将秦文给捞进怀里,狠狠的“啵”了一口。
那声音叫一个响亮,叫一个清脆。
秦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韩少辰恨不得把天捅个洞道:“怎么的?太子爷你也没少在沙发上做吧?”
第77章 谎言一个接一个谎言
韩少辰脸皮厚,不过架不住赫煜希的淡定。
他话说得露骨,可是人家太子爷根本脸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倒是苦了顾惜和秦文,两个人面红耳赤不说,还非得承受这俩人的折磨。
顾惜偷偷瞥了秦文一眼,才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低咳了俩声,刚想说点什么,俩个本守在门外的保镖竟破门而入。
赫煜希眉间当即便酝酿起一股怒火。
他手下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没水准过?如果不是顾惜在他身边,迎接俩人的,铁定是俩枚冰冷的子弹。
“你们最好真的是有话要说!”赫煜希的声音自带一股威严和怒意。
俩人瞬间恭敬的地下头,连眉梢都连带低了下去。
“爷,风家有消息了。”
简单的一句话,就将顾惜所有的注意力和心思给带到了云里。
他胸中那口闷气差点就没缓过来,腾然从赫煜希身上站起,一个大步上前拎着其中一人的衣领迫不及待道:“你们是说风浩钏和风雅珃——”
顾惜的声音及其的喑哑,像是在极力确定什么。
他本来不是常年锻炼的保镖的对手,可现在这么强势的拎着一个彪悍男人的衣领,一点都不逊色。
“顾惜,你先别着急。”
赫煜希的声音温和的如同春蚕刚结出柔丝,温柔而缱绻的包裹着顾惜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心:“让他们说完。”
被男人拥进怀里,顾惜也不反抗。
韩少辰和秦文也没了先前的尴尬和调侃。
那保镖得到了赫煜希的首肯,这才简单直接回道:“我们刚刚接到消息,风家当家的都在以色列露了面,无伤亡。”
无伤亡三个字一出,顾惜的眼睛立马一闪,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赫煜希,那我们赶紧去以色列找我哥我姐!”他说着,抬脚便要走,却又被赫煜希给拽了回来。
顾惜有些愤怒,眼色一冷,如冰窖突然被打开,周围所有的温度骤降:“赫煜希,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没有半点感情的波动,和赫煜希的冷冽不同的是,顾惜的冷冽之时,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亡命之徒。
没有对生存丝毫的依赖。
不怕死的人,最让人觉得可怕。
但赫煜希不是常人,所以不会怕顾惜的冷冽。
他依旧面不改色,只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捏了捏顾惜有些颤抖的手,而后浅浅说了句:“走吧。”
其实赫煜希的迟疑并非没有道理,他着实想不到风浩钏和风雅珃会去以色列的理由。若说他们去了巴黎、伦敦、温哥华这样的地方,他还能信上几分。
说走,一行人当真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就坐上了前往以色列的飞机。
顾惜一直保持着沉默,可旁人都能看得出,他很着急。
就像他那手指,已经被抠出了血迹,嘴唇从最初的青紫到发白。
赫煜希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伸手将人的手扳开,放进自己掌心,赫煜希觉得如果没有人提示,顾惜真的能将自己一双手给废了。
“你不信任我?”
“信任?”顾惜冷哼一声,这人竟然会跟他谈什么信任。当真是可笑啊。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仿如天山上的寒冰,凛入眼球:“赫煜希,我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赫煜希一颤,不再多言。
顾惜如今会变成这样,他脱不了干系。
不过……
他看了看顾惜一脸倔强而冷漠的侧脸,眼角微挑。什么样的顾惜,都不能再逃脱他的掌心!
飞机滑行在灰白的跑道,橡胶轮和砂石地面破擦,发出轰隆的声响。
机身还在震荡,顾惜已经迫不及待的迈向机舱口。
但对于以色列这样的常年战争国家,作为陌生人的他们,定然不会轻易被放行。而赫煜希虽然是太子爷,不过也的确只是个地头蛇而已。
按部就班的审问,慢条斯理的流程。
顾惜额头上一点点暴露出青筋,越渐明显,如藏青的蔓藤,斑驳而带着凛然之感。
“别冲动。”赫煜希伸手将顾惜拦腰禁锢在怀里,声音温柔得好似春日的流水:“这里是以色列,他们常年处于战争,流程麻烦些是难免的。如果被遣返,你还怎么找哥哥姐姐,嗯?听话。”他对顾惜一向有耐心,哪怕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赫煜希也总是不厌其烦的替顾惜讲解。
顾惜也不是个不知事理的人,呼吸渐渐平稳起来,胸口的起伏也稳定了许多。
“还要多久?”他声音有些嘶哑,但能开口,便是情绪已经得到了稳定。
赫煜希抬手,看了看手机里新来的消息,猝不及防的在顾惜耳边碰了碰:“我想,我们不用等了。”
顾惜心思飞得千万里远,没有察觉到他这个暧昧的举动,反倒是将重点放在了赫煜希最后半句不用等上面。
“你什么意思?”
赫煜希没有回答他,也不忌讳的牵着顾惜的手,径直就往主管室去。
保安当即凶神恶煞举枪阻拦,赫煜希将手机摆到那人面前,又用流利的英语说了几句什么。
顾惜的英文本来不差,但此刻竟也没听懂赫煜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