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玲听出他们语气里讨好的意思。如今他们是悬崖边上的马,稍微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徐春玲就是看准了这个当口儿,才过来和他们谈条件的。
“好吃,好吃。”徐春玲吃完了,贺丽君给她倒水。
“天这么好,你们咋不去金陵看看,每年的春天,都是金陵游客最多的时节。”
贺丽君叹了口气,他们现在哪里敢羊入虎口去金陵啊!倪里正听了也直摇头,“嫂嫂不知,我们现在是只求平平安安地度过就好了,哪里希望玩的好。”
“我也听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谢太婆和谢家人不好,是不是,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徐春玲说。
这话两个人都爱听,贺丽君感激的看着徐春玲说:“早就和家里的说了,还是嫂嫂最体贴人。这出了事,也就嫂嫂会来安慰安慰我们。”
倪里正说:“我也知道嫂嫂好。过去多有得罪,嫂嫂勿要放在心上才是。”
徐春玲摇摇头:“这样就好了,我还有更好的呢?你们说不关你们的事,官府就相信啊!也要有个人证不是。再说了,谢灵一家都是帮着谢太婆的,包括杨端午那个无情无义的,你还指望他们念着你们当年的好,帮你们啊!做梦去吧!他们当然帮着谢太婆了。所以,到时候我给你们做个证,就说我亲眼看到谢运偷走你们的章印,这才叫真的好。”
倪里正和贺丽君简直惊喜得想要哭了,徐春玲这个作证可是雪中送炭,可是及时雨啊。
“多谢嫂嫂。”二人简直是跪了下来。
毫崂鹚撬担骸澳忝潜鹫庋飧鑫铱刹桓业薄H羰悄忝强梢园镂乙沧鲆患拢揖偷蹦忝潜ù鸸恕!?br /> 倪里正顿时警觉起来,原来徐春玲是设计好的,有求于他们。
贺丽君可不管这些,求他们也是应该的,谁让如今他们需要人证呢。
你帮了我,我也应该帮你,不是吗?
“嫂嫂请说,只要我们做的到的。”
徐春玲朝窗外瞟了一眼,笑道:“这对于二位也不是什么难事。并且,相信你们也都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
倪里正看了贺丽君一眼,“丽君,我先进屋,正好镇上刚拿来个方案,我要去看看,是有关我们村里的。你和嫂嫂先聊一会儿天。”
倪里正这是推辞离开呢。
贺丽君白了他一眼,“走吧走吧。嫂嫂这有我呢。”
倪里正走进屋里去。
徐春玲嘴巴一撇:“若是不想帮就直说好了,逃什么躲什么,又不是我逼你的。”
“嫂嫂误会了,真的是有事。嫂嫂不是不知道。谢家虽然失了势,可县太爷还是县太爷,我们哪里能不听他的话呢?”贺丽君说的自己好像很苦似的。
徐春玲心想,你们若是苦,这天下就没幸福的人了。真是。
可明面上也没说什么。
“我话已经很清楚了,我帮你们,你们也帮帮我。这么多年来,我收够了何湘捷的气。如果你们可以让何湘捷离开这里,我什么都可以帮你们。”徐春玲把话给挑明了。
何湘捷一怔,这可有难度了。
何湘捷已经是倪鹏的二老婆,这没有任何法律公文可以支使她离开的呀。再说了,她又是倪重阳亲生母亲,他们把她赶走,倪重阳会同意吗?还不来找他们算账了。
“怎么,为难吗?”徐春玲冷笑:“你们可不要忘记了,谢太婆一家现在正在官府手里,他们随时会把你们供出来的。”
“是,是,是。”贺丽君急了,赔笑道,“让我好好想想。只是,虽然我们也想帮你,可是嫂嫂,你看,你让我们怎么帮,你就说的具体点。我也好和家里的商量下。”
徐春玲说:“很简单。反正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何湘捷,你们愿意怎么处理她,这是你们的事。”然后起身,大步走了。
贺丽君急忙跑去告诉了倪里正。
倪里正把烟斗扔在地上,气呼呼地说:“就知道她是有目的的。她想让我们替她杀了何湘捷。这杀人可是死罪啊。丽君,你可不能再晕了头,前面的事还没摆平,就接下后面的。”
贺丽君坐下想了想,说道:“也可以不让何湘捷离开,但是可以把她弄成哑巴。一个哑巴和一个死人,就差不多了。相信徐春玲会答应的。”
“这也是害人的事。”倪里正叹了口气。
可眼下,似乎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金陵。
倪重阳的医馆不大,两开的大门右边,挂着一面笙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医”字。
因为是用杆子挑出来的,所以四面八方的人都能看的见,倒也是一块不错的招牌。
跨门进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一幅书法,上面写着“仁心仁术”四个字,用的是正楷,又用框裱了起来,显得很是显眼。
因为深知药材优劣对病情疗效的影响,倪重阳一直以来都坚持亲自备药,因此,在医馆的右侧,摆设了一排紫黑色的药柜,一排排抽屉井然有序,常用的药材被放在显眼的地方,不常用的,则被放在一些角落里,贵重的药材,倪重阳用一些器皿单独存放起来,还有些有毒的,也是单独存放,小心翼翼地。
对着药柜,是一条长桌,是处置药材的地方。桌子上,摆着捣药的铜冲子,杵臼,研钵,还有一把小铡刀。这些工具用的久了,表面上都是闪闪发光。
房间的左侧,一张条纹乌木桌正对着入口,宽约两尺,高约一尺半,这是倪重阳平日里坐的最久的地方,也是倪重阳诊脉拟方的地方。
乌木桌上,除了笔墨纸砚之外,还有一个腕垫,是倪重阳诊脉的工具。这碗垫里装的是艾草绒,外套是美丫帮忙绣的,青色的流云图案,很是写意。
此外,在木桌边上,还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搁着一个大茶壶。每当有病人进门,杨端午都会亲自端上一杯水,让病人先休息后再诊脉。这简单的一杯水,却让回春堂的名声极好。
“端午,我回家后,你把店铺门关了,先住在知府大人府上几天。等我三天后回来。”倪重阳接过端午为他收拾好的行李,说。
杨端午叹了口气:“是你自己说的哦,只给你三天时间。”
“嗯。”倪重阳拖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说,“我说话算话,如果这次叔父和婶娘还是不改过自新,我也不会救他们了。”
倪重阳走后,知府大人的马车就把杨端午接近了知府宅里。
知府大人给杨端午安排的客房很干净整齐,还为她配了两个奴婢服侍,不过给杨端午谢绝了。
“多谢大人的好意。不过民妇不想要过于麻烦大人。奴婢就不需要了。若是可以借阅大人几本书来看,则好?”端午行礼后问道。
第二卷 金陵城 第184 风之舞者(感谢“秋怀涵梦”)
正
知府大人点点头:“想不到倪夫人这么好学。没问题。本官马上让人搬一箱子的书给夫人看。不知道夫人都喜欢翻阅什么类型的?”
“医学的。”端午想都没想就回答。
其实她才不是喜欢什么医学的。可她是为了倪重阳去看医学书的。
能买到的医学书本来就少了,知府大人却是喜欢藏书的,现在的印刷术差,很多达官贵人的私人藏书,一般的老百姓是看不到的。
既然端午有这个机会,她当然要为倪重阳看几本好的医学书籍。
知府大人答应了。
很快,黑漆箱笼运过来满满三层的书籍。端午数了数,呀,一共有二十一本!
端午翻阅这些书,过目不忘
发现书里很多对奇难病症的稀少治疗方法,都用大脑记忆下来,有的还用笔摘记在自己准备的小册子上,打算等倪重阳回来后,一起商讨商讨。
倪重阳来到距离大坟脚村不远的报恩亭,等候倪里正。
报恩亭年代久远,柱角都有些断裂了,檐瓦上的雕花都掉落,陈旧不堪。倪重阳站在里面,总感觉上面的屋檐要掉下来。
此时风很和煦,倪重阳看着亭旁边那块石碑。石碑上刻着的是报恩亭的来历。
原来,之所以叫报恩亭,而是古代一个落难孤儿被一对贫穷的捡破烂的养父母收养,好容易拉扯大,那孤儿考上了状元,回家乡要报答养父母的养育之恩时,结果村里发生了瘟疫,养父母双双离世,想报答也没这个机会了。于是那状元愤然建造了这个报恩亭,来感谢养父母,同时也提醒所有人要知恩图报。
倪重阳叹了一口气,石碑赏都是落叶和泥巴,很脏,他伸手擦了擦。
这时,李延过来了。
“姐夫,怎么我叔父还是没来?”倪重阳和李延二人坐定,问。
李延说:“你都回家了,咋不去见见你父母亲?他们很想念你,几次来镇上找我,问你的消息。”
倪重阳俊眉微蹙,垂头说道:“却是怕走漏了行踪。想我爹娘身强体壮,也不急于一时。”
李延正想说什么,回头却见倪里正已经过来了。
“叔父。”倪重阳恭恭敬敬地对倪里正行礼。
倪里正点头,坐下,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李延坐着笑道:“我坐在这里,你们两叔侄没意见吧?”
倪里正冷了脸,很不情愿的说:“李公子请便。”看来他很不希望李延在。
倪重阳说:“姐夫,不如我和叔父单独聊一会儿。”
这里面涉及太多阴谋诡计,李延若是在,倪里正又如何会承认呢?
李延起身走出报恩亭,报恩亭上方飞腾起的几只野鸟,传来几声鸣叫。
倪里正不等倪重阳开口,就板着脸先责骂他:“重阳,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家里也不回来,过年都不见你身影。叔父从小教你的孝道呢?也被你丢哪里去了?”
这一顿气势汹汹的质问,直把倪里正推到了道德高点上去,倪重阳本来就不会说话,一时间竟愣住了,想到家里的亲人,内心一阵阵愧疚起来。
“你也不知道,从小我和你婶娘是怎么对你的,你竟然这样对我们。处处偏袒杨端午也就罢了,连从小是谁把你教养大的,你都给忘了。真的是看错你了。”倪里正见倪重阳脸色不对,更进一步骂道。
倪重阳一听这话,立马就想起端午曾告诉他的,倪里正一定会反咬一口,让他说不出话,他会提起亲情,让你左右为难。
当时他还大言不惭地说他才不吃这一套呢。
如今才知道,他差点就上了倪里正的当了。
“叔父,桑田本来就是端午她娘家的,您一直是知道的,为何你要做出那样的事,来加害端午她娘家人呢?你总是教育我要好好做人,为何这次,你却跌下去了。”
倪里正说:“我不曾做过。重阳,一定是端午说是我做的,你怎么就这么相信她,连叔父的话都不信了。”
“事实就是这样,那日谢运根本不在村里,他怎么可能偷了你什么官印,去做那种事呢?”倪重阳说,“再说了,谢运这个人胆子很小,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哼,当时你都在金陵城,你简直是一派胡言,你怎么会看得到他。”
倪重阳很确定地说:“叔父,当时的事真的很凑巧,我正好回来和林安夜碰面,路上遇上了谢运,就拉他一起吃喝。结果他是当天谢运就和我一起住林家了。所以,叔父,这事分明就是你做的,你为何还要嫁祸给谢运呢?”
倪里正大惊,“什么?谢运那天真的和你一起?”
倪重阳点点头。
倪里正脸色都变了。
这几天他们安排好的周密计划,竟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击碎了。
如果倪重阳和林家的人都能证明谢运当时不在村里,那倪里正的印就不可能是被谢运偷走作案,那就是倪里正自己盖的章印啰。
“重阳,其实,叔父也只是被谢家逼迫的没办法,才不得不盖了那印。”倪里正拿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
倪重阳的心一痛。
刚才他说看到谢运的话,都是胡编乱造的。
他就是想试一试,没想到这么快倪里正就承认了。
“叔父,刚才的话我是试你的。我根本就没有看到过谢运。”倪重阳苦笑道,“可叔父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骗我。”
倪里正听了恼羞成怒,“你这个骗子,究竟谁才是在骗人。你是不是被端午串通来害我的?我没你这样的好侄子!”说毕,拂袖而去。
看倪里正气呼呼的离开了,李延这才走进报恩亭。
“看来你失败了。”李延笑着拍了拍倪重阳的肩膀,“端午妹妹说的对,你是没办法劝住他的。”
倪重阳叹气说:“既然如此,我还是走吧。”
“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回去看看你娘吧。”李延叹气,“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不知道怎么了,你娘竟然得了病,变成哑巴,躲在家里,连烧饼店铺子都给关了。”
“什么?”倪重阳如玉惊天霹雳,“不,这不可能。”
“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李延今天是特意来告诉倪重阳,何湘捷的事。
倪重阳赶到家里时,就瞧着不一样了。
倪鹏头发竟然全白了,坐在台阶上,衣裳破烂而脏兮兮的,抽着烟斗,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他看起来好像一个将死的人,完全没有生气。
“爹爹。”倪重阳含泪叫道。
倪鹏不可置信的看着倪重阳,两行老泪就流了出来,颤抖的手指向屋内:“你娘她——”
何湘捷躺在阴暗的榻上,不住地咳嗽,可是咳嗽起来,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娘。”倪重阳冲上去,握着何湘捷的手,内心好是心疼。
“你怎么了?”可是不管倪重阳怎么问,何湘捷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嘴巴张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好像想说什么,可是除了嘶哑的干咽口水声,她根本不能说话。
“爹爹,娘为何变成这样?”倪重阳潸然泪下。
本来他以为他们必能好好照顾自己,就好像很久之前,他离家去寻药一样。
“你娘不知道吃了你婶娘端来的什么乌鸡汤,吃了之后就变这样了。我去问过你婶娘,你婶娘还大哭大闹,说不关她的事。后来官府的人也来查验过了,那碗乌鸡汤没有问题。说是湘捷操劳忧思才变成了哑巴。”倪鹏眉毛紧锁,他是离不开何湘捷的,如果何湘捷不在了,他的生活自理都有问题,他已经做好了跟着何湘捷一起死的打算。
“官府的人简直是一派胡言。爹爹,我娘一定是遭人所害。”倪重阳气愤地说,“不行,我要查明真相,不管查出来是谁在加害我娘,我都不会饶恕他。”
可是倪重阳的调查根本就是无头无绪的,或者,对方早就消灭了一切的证据,很快,三天的时间到了,倪重阳想起杨端午还在等着他回去。
“爹爹,娘,不如你们和我一起走吧。”倪重阳说,“既然暂时查不出加害我们的人,可我要走了,留你们在这里,我不放心。京城并不比这里凶险,至少还有我和端午在,可以照顾你们。”
倪鹏起先是不肯的,谁知何湘捷拉着倪鹏的手,一个劲地点头。
“娘,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倪重阳给何湘捷拿来了纸笔。
何湘捷在纸上写下:“我们愿意一起走,小心你的大娘。”
倪重阳一怔:“难道是大娘和叔父联合起来加害我娘的?”
虽然这几天的调查并没查到真凶,可也不是一无所获,倪重阳已经猜出是叔父和婶娘联合的,可是他没想到,徐春玲竟然也是和他们一伙的。
既然何湘捷想离开,倪鹏当然是同意了。
临走前,倪重阳把徐春玲和倪越叫来说话。
“哥。”倪越看着倪重阳,眼中有依依不舍,“你真的要走?”
倪重阳拍拍倪越的肩膀,眼睛却看着徐春玲,“我走了之后,烧饼店铺就交给大娘和越儿你经营了。烧饼店之前在村里名声还是很好的,只要你们勤快点,不愁没饭吃。”
倪越低下了头。
徐春玲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没管过家的。说不定烧饼店铺由我来经营,生意会比过去更加好呢。”
倪重阳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徐春玲白了倪重阳一眼,“你来去匆匆,每次都不知道回来给你弟弟带点好吃的。还不如你婶娘呢,至少她还买了梅干菜饼给越儿吃。”
倪重阳说:“我知道近来大娘是和婶娘关系越来越好了。”
徐春玲生气了:“你这个小兔崽子,离开了几天,就这样对你大娘说话了?我和婶娘关系当然要好了,难不成要成冤家,天天吵架你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