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添儿说:“给你们家添麻烦,也不好,横竖都是要分开的,难道永远在一起码?”
这“永远”二字,说到了谢太婆的心头去,“若是真感情好,等两个孩子再大一些,倒是可以来个娃娃亲,可惜还太小哩。”
杨二丫心想,我家阿圆如今已经是富家子弟了,将来哪里讨不到名门闺秀做老婆,干嘛要下什么娃娃亲,和日后要做村姑的桂花呢?
便笑道:“孩子还小,太早定亲怕日后有变数。横竖都是亲戚,日后也经常见面的,有的是机会考虑这事。”
这样说就是不愿意了,谢太婆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谢灵也有些尴尬。
杨端午拿了两块糖,在阿圆和桂花面前晃了晃,立马,经不起糖果诱惑的两个孩子都同时放开了手,伸手抓糖了。
杨二丫便抱起阿圆,终于把他们分开。
得了糖果的阿圆,再想抓住桂花的手,可是杨二丫不给他机会了。
黄添儿抱走哭闹着的桂花到里屋去了,阿圆这才安静下来。
然后李延和杨二丫便要告辞。
谢灵和杨端午送他们出去。
才到门口,忽然,杨端午的心一抽,吴志平从斜角穿过来,正站到了李延和杨二丫的面前!
李延不认识吴志平,但见吴志平一脸的不怀好意,回头又看到杨二丫惨白的脸,心细如发的李延,顿时猜到了来人是谁。
“杨二丫,你不错嘛,还骗到了这么好家世的李公子,不过今天,我是来要回我儿子阿圆的。”吴志平阴沉着脸说。
众人都一怔,就连杨二丫也都还没反应过来。
杨端午退回屋角,把镰刀拿在手上,再走出来,吴志平大惊:“杨端午,你不要乱来。阿圆还是个孩子,他要是知道你谋害他爹,他长大了一定会打你的。”
“少拿阿圆来说话,你不配。”杨端午大声说道,“你来不过是想击碎姐姐的幸福,贪图姐姐的银子。你妈妈怎么生出你这样的人,我要是你,早拿镰刀自杀了!也省得继续祸害人间!”
吴志平说:“什么贪图银子?我是来要回我儿子的!”说着伸手要抱阿圆。
杨二丫急忙退到李延身后去,把阿圆紧紧抱在怀里。
众村民都喜欢看热闹,围了上来,有认识吴志平的,在一边起哄道:“瞧,前后两个丈夫在吵架呢。”“这吴志平不是和二丫姑娘早断绝了吗?怎么还找上门来闹事?”“谁让杨二丫是二婚啊。如今最难堪的倒是李延了。”“是啊,想李家多好的家世,李延也是多好的公子人物,咋就看上杨二丫了,还是个和离女。”
议论纷纷袭来,杨端午看了看李延。
李延不是聋子,听了这话,他会不会拂袖而去,从此不爱二丫,甚至退婚?
毕竟,男人最重的可是面子。
可是此时李延的脸色是平静的。他眉毛微蹙,眼睛炯然,丝毫没看到他介意二丫。
“不,你不能带走我的儿子。”杨二丫眼中是泪水和憎恨,“你这个无赖,害了我的幸福,如今还想来加害我,你还是人吗?”
杨端午正打算对着吴志平砍过去的时候,李延忽然伸手,推开了吴志平。
他看起来只是轻轻一推,可是他的手力很大,吴志平被他推开五尺之远!差点还站不住!
“你是吴公子吧,我听我妻子说过。”李延笑道,双手抱胸,目光里是看不起,“我不管你和二丫之前发生了什么,如今,二丫是我的妻子,也就是李家的人,你再过来骚扰,就是和我们李家过不去。”
重重有力的话,让杨二丫惊呆了,她不敢相信,李延竟然什么都不问,还帮她说了话。
在场的人都敬佩地看着李延,“这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吴志平本想说动李延,一起给杨二丫难看的,谁知李延竟帮着杨二丫说话,情急之下,吴志平也顾不得廉耻了,露出了凶恶的一面。
“可是阿圆是我儿子,我来认领我的儿子,有什么不对吗?”吴志平冷笑,“大铭朝对这一层也有过规定,如果女方和离改嫁,儿子应该归男方抚养。就算是李公子你家世显赫,也不能知法犯法吧?”
杨端午觉得很好笑,明明最知法犯法的是吴志平,如今吴志平竟然拿着法律来充当他的“正义”,全天下还有比这更加好笑的事吗?
李延也不是吃素的,上前一步,目光犀利如剑光,“你说阿圆是你儿子,可是并无证据。镇上已经给阿圆上了户口,阿圆是二丫捡来的孩子,你如果不服,可以去县太爷那里告,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句,阿圆上的这个户口,可是县太爷亲自批准的,你若是去告了,只怕是第一个就要说县太爷无理。”
说县太爷无理,吴志平可不敢,当下被李延驳斥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没办法,吴志平只好说明了真实来意:“不管阿圆是不是我儿子,如果真查起来,只怕是连带着你们李家也是丢脸的事。如今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如果肯给我一百两银子,我也就不闹了,毕竟,我和二丫夫妻一场,就算她这么对不起我,我也对她是有感情的。”
句句表面正义,实际则是在针刺二丫,二丫差点把嘴唇都咬破了。
李延笑道:“大家也都看到了,你今天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这一百两银子。如果你可以当众说你日后永远不会再找我们,我可以给你两百两。”
果然是大方,吴志平一听两百两眼睛就红了,恬不知耻的他忙说:“这可是你说的。好,我拿了钱,以后不再找你们。”
“大家都听到了,可要给我做个见证。”李延依旧是笑着,让下人把银子取出来。
杨端午说:“姐夫,就这么给了他,实在是便宜了他。”
李延摇摇头,“这是两百两银子,你点一点。”
吴志平果然当众数点,白花花的两百两啊!他好久都没碰过这么多钱了!他拿了钱就笑了,马上就走了,走得这么快,好像生怕李延会把银子抢回去一样。
甚至都没再回头看阿圆一眼。
众人议论起来:“还是人吗?连儿子都不要,光要银子去了。”
“哎,谁知道呢,说不定不是他的儿子,真是捡来的。”
杨二丫抱着阿圆,眼泪直流,她的宝贝保住了。
李延回头复杂地看着她,当众他不好问她很多事,可他的眼睛告诉她,他又心事了。
杨端午说:“姐夫,其实事情不是吴志平所说的那样的。你要相信姐姐。”
李延摆摆手,打断了杨端午的话,“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了。”
杨二丫回头看着杨端午和谢灵,“母亲,端午,你们不要担心,夫君是爱我的。”
杨端午和谢灵点点头。
“走吧。”李延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等杨二丫,而是自己先走上马车。
杨二丫马上跟着上去。
马车开走了。
谢灵和杨端午回了家,谢灵长叹气说:“端午,娘怎么觉得,李延对二丫的态度,比他见到吴志平之前,不一样了呢?二丫不会有事吧?”
杨端午也紧紧皱着眉毛,“娘,咱们现在在这里担心也没有用,只好明日去李家看看了。其实姐夫是爱姐姐的,要不然也不会娶姐姐了,可是被人当众拂了这么大的面子,是个男人心里都不好受。当众他这么向着姐姐,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知道李延已经够意思了,可是,他当众没发火,万一回去对二丫发火怎么办?并且他之前还以为,二丫只是和离,并没有和吴志平有孩子,他一直以为阿圆是二丫捡来的。如今他知道真相了,他还会爱二丫吗?”谢灵说。
这个杨端午也没谱,其实二丫成亲前,本来想告诉李延,阿圆的真实身世的,可她怕说了李延就不要她,并且谢灵也劝她不要讲,“如今我们报上去阿圆的身世是捡来的,都已经落了户籍了,如果被人知道不是,我们都要受罚的。这事只要你不说,就算吴志平来闹,你嘴巴紧点,也没人会知道的。”
“可如今阿圆的五官和吴志平长得这么相似,只怕是二丫想否认也瞒不过李延,何况二丫根本就不会对李延隐瞒。”杨端午沉沉叹气说,“我真是不明白了,李延爱的不是姐姐吗?姐姐有没有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男人干嘛这么在意这个。”
夜,静如处子,亮如琉璃。
李家的花园,仆人们睡下了,杨二丫坐在窗前,看着坐在院子里,不愿意进来的李延。
该解释的都解释过了,杨二丫还能做什么呢?
“阿圆是吴志平的儿子,当初我是怕影响到阿圆的将来,所以给他落户为捡来的。”
李延听了这话后,就沉默了,再没有和二丫说过半句话。
仿佛这话可以直接判二丫死刑一样。
“夫君,你真的不进来休息吗?”杨二丫拿了衣服给李延披上,李延脸色凝重,也没看二丫,只是说:“你先休息吧。明天开始,店里会忙起来的,我以后要更多的时间花在店面上,可能晚上不回来休息了。”
杨二丫听了,心都碎了,“夫君,你是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李延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
“我已经让你心烦了吗?”二丫哽咽道。
有风吹来,李延缓缓道:“现在我的心真的好乱,我需要时间去消化。你给我点时间把。”
然后,他起身,走向了大门。
“夫君。”杨二丫追了几步,李延说:“你不要跟来,我不会去哪里的,我去面店睡觉。你好好照顾自己吧。”
门,合上了,杨二丫跌坐于地,眼泪滑过脸庞,奴婢上前扶起她。
“夫人。外头冷,回屋吧,公子想通了会回来的,这里毕竟是公子的家啊。”贴身奴婢墨香安慰道。
二丫被扶进了屋,问:“墨香,阿圆睡了吗?”
“少公子刚吃了夜宵,睡下了。”墨香答。
“我去陪着他。”二丫说,“我今晚不想一个人睡。”
今夜,抱着阿圆,二丫梦里都在哭,李延之前那么好,如今如此冷漠,甚至多看她一眼都不肯,二丫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想通,回到她的身边,只觉得前路太漫长,太艰辛。只有阿圆在她怀里,她才有安全感。
次日,杨端午陪谢灵来李延宅里做客,杨二丫接待的。
“二丫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哭了?李延怎么不在?”谢灵担心地看着杨二丫。
“没事,夫君去店里了,他太忙了,娘您来我就没去通报他。阿圆在房间里画画呢,前几天听说阿圆爱画画,夫君就请来了个老师,特意呆家里教习阿圆画画。”杨二丫的声音淡淡的,细细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李延对阿圆倒是很好,只是,昨天经过这么一闹,李延对你们母?5 “好,他待我还像之前那样好。”报喜不报忧,杨二丫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地上,明显是心虚的。
谢灵和杨端午都看出来了。
“二丫,如果他待你不好,你和娘说。”谢灵把厚实的手掌,盖在了杨二丫娇小的手背上。
杨二丫默然不语,她既然是瞒不住谢灵的,便放弃了继续隐瞒的想法。她的悲伤太明显,从眼睛的波光,脸颊的凸现,手心的冰冷,都可以看得出。
杨端午说:“娘,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事,如果您贸然插手,只怕还会帮倒忙。”
“可是,李延怎么可以这样对二丫?”谢灵只心紧她的宝贝女儿。
“娘,这事从李公子的角度来看,他也觉得他自己受了委屈呢。既然他们已经成亲,李家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小家庭,才一日工夫,娘就去找姐夫,只怕会让姐夫对姐姐更加不满。我们还是先回去,姐姐只要沉地住气,姐夫会好起来的。毕竟他,已经娶了姐姐是不是。”杨端午分析道。
杨二丫还是没说话,不过端午的话,谢灵是听进去了。
又聊了一会儿,杨端午去看了看阿圆,然后就和谢灵离开了。
走的时候顺便去李家面店看李延,李延果然在店里。
谢灵听杨端午的,什么都没提,装的高高兴兴的样子,李延于是和她们吃了午饭,心想,看来杨二丫并没有把昨晚的事告诉岳母家,杨二丫还是贤惠的。
他不由得后悔,昨晚他这么是不是队二丫太过了点。
可是阿圆是横在夫妻两之间的一道伤疤,想到吴志平的那些羞辱,他的心门又合上了。他觉得这段时间,他还是不回去得好,免得看到阿圆,他会变得脾气不好。
刚到家,就见黄添儿垂头丧气地坐在板车上,谢灵问:“嫂嫂,才中午呢,你咋就回来了,面摊子不摆了吗?”
杨端午看到板车上昨天准备好的食材,还纹丝未动。
“生意不好啊,我打算不去卖了。”黄添儿粗粗的胳膊从宽敞的袖管里伸出来,手脏兮兮的,杨端午想,难怪面条会卖不出去,村民们谁看了这双手,还会有食欲呢?
“之前二丫可是生意很好的。”谢灵不解。
“二丫年轻,水灵,待人热情,我不行,你们瞧瞧,我哪天备下的面条能给卖完?一天不如一天,横竖没啥生意,不如我留在家里,看管我的桂花好了,桑田里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也去,我力气大,总比你们叫过来的劳力,要做得好些。”黄添儿粗粗的嗓门,很质朴坦诚地说道。
谢灵觉得可惜,毕竟是杨二丫守了三年得来的摊位,如今就不要了,不是白白便宜了后来的摊主吗?村里也没收摊位费,谁先占了就是谁的,如果黄添儿好久都不去了,就会有人自动顶替了这个摊位,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田地里的确需要很多人力,舅妈愿意帮助我们,我们求之不得。那面摊的事,就在计量吧。”杨端午知道得很,黄添儿继续呆在面摊上,只会让客人越来越少,她的形象是“砸”招牌的,只是端午没把这么难听的话讲出来。
到了里屋,谢灵看着端午问:“端午,你可又有什么主意?”
杨端午笑道:“娘还真了解我,知道我不会随便丢下那个摊位。”
然后端午就说了,温泉场生意好,如今已经是秋天,很快就冬天了,天一冷,温泉的旺季就到来了,经过这几个月的铺垫,再加上李家的广告效应,温泉场的生意不火也不可能。
温泉场生意会红火,那么,周边就会有人气了。杨端午决定,在温泉场周边开面摊,至于这村里的面摊位,杨端午决定在位子上插上广告牌,为温泉场周边的新面摊宣传。
“端午,你的意思是,要把面摊位移到温泉场边上了。”谢灵说,“这会不会太冒险,毕竟那是座山,山上能有几个客人呢。”
“没说放弃山下的面摊。如今人手不够,只能先利用山下的打广告,吸引到山上来。等美丫长大些,我们就有钱了,到时候直接在原来的面摊边上,开家店好了,让美丫守店,也有个经济基础。”杨端午计划得很长远。
面摊和温泉场两个分开经营,实在是人手不够,她决定合并两个为一体。“如此,山下有舅妈和娘,山上有大哥,我还要去说服张大婶,让她也加入我们的行列来。”
端午说做就做,她本来就是实干派的。
“张大婶,大哥昨天在山上采了一些甜根子,这甜根子煮生姜,对嗓子特别好。大哥太忙,就让我送来了。”杨端午来张大婶家做客,还送来一篮子的甜根子。
“哟,真有心了,你大哥咋知道我最近嗓子不好?”张大婶最近喉咙疼,却不知道吃什么才好,正心烦着呢。
“大哥也是听张大哥说的。对了,那山上的宝物可多了,除了这甜根子,还有矿盐,咱现在不是还要花钱买盐吗?山上的矿盐很多,可以省好多钱。”杨端午知道张大婶最看重的是省钱呢。
“被你说的我也要去山上看看。对了,闺女,你大哥的温泉场,还招人吗?”说的张大婶心动了。
端午趁机说道:“大哥当然缺人了,如今在温泉场边上,我们还开了家面店,也是做肉臊面的!正缺个煮面的呢!”
张大婶激动起来:“真的?我还能用嘛?”她活到四十岁了,艰苦奋斗抚养独子,早年丧夫,倒也从来没发现她自己的价值——直到杨端午过来,请她。
然后杨端午和杨宗闰商量这事。
“你的意思是,再造一间面店?我不是不愿意,只怕新店又要装修啥的,实在是抽不出多的时间了。”杨宗闰说。
“那就先摆摊呗,一边摆一边造面店。”
杨宗闰紧锁着眉头,“张大婶厨艺是不错,做肉臊面是一学就会的,可如今张草根已经来给我们干了,张大婶也来,那张家不是没人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