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诚其实很享受赵家的家庭氛围,他打算在这个时候就提前买好房子,其实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作为祁家的男丁,只有他买了房子,赎身归来的三妮才可以跟着他一起住,不用寄人篱下了。
于是,从纪良家回来后,祁明诚就立刻开始着手买房之事了。他在这件事情上需要姐夫吴顺的帮助。吴顺常年和镇上的生意人打交道,在梨东镇这片地方,吴顺说的话确11 实比祁明诚的话要有分量。
祁明诚对于房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只说:“屋子不用很新,家具什么的也不重要,反正我都能自己重新装修。大小的话……不用很大,在接下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房子里估计就住着我和三姐以及我雇佣的合同工们。我琢磨着,有个七八个房间就够用了。对了,院子里最好能有一口井。”
如果没有井,就需要每天去河里拎水。说真的,这不是很方便。
吴顺把自己认识的人在脑海中扒拉扒拉,说:“其实镇上的人大都会一直住下去,你忽然要买房了,中人手上肯定没有什么最近才开始卖的房子让你挑,只有那几栋一直空着的宅子能卖给你。价格上倒是可以商量,但因为长久没有住人,院子都荒凉了,屋子也显得破败,说白了就是没有人气。”
“这没事!反正买了房子以后,我肯定要自己再弄弄的,找人好好收拾一下就行了。对了,还可以让王根他们四个人先住进去。他们四个活力旺的小伙子镇得住一切牛鬼蛇神。”祁明诚笑着说。
吴顺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说:“那行,我心里都有数了。对了,既然你到时候要把王根他们带过去一起住,那你在归置院子的时候得分出前院后院来,让姨妹住在后院。”吴顺倒也不是迂腐的人,只是三妮还没有说亲,世人有时候就看重这些。他们既然活在这个世上,少不得要注意两分。
祁明诚把买房的事情全部托付给吴顺后,立刻就动身去京城接三妮了。
早在春夏交接之际,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就去了,那是周府的表小姐,是周老夫人的外孙女儿。三妮那时怕周老夫人受不住打击,连着几天没敢好好闭一会儿眼睛。好在,老夫人已经慢慢缓过来了。
三妮离开周府的那天,整个京城中的桂花都开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桂花的香气。周老夫人特意命自己身边得用的老嬷嬷送了三妮出府。有了老嬷嬷的陪同,三妮在过二门、过大门的时候,她的东西就不用被粗使婆子检查了。也就是说,三妮顺顺利利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全部从周府里带了出来。
先不说周老夫人时常给的打赏,光是四季的衣裳和积攒起来的月例就已经有不少了。因着祁明诚和沈灵之间的联系——虽然祁明诚一直都不知道他的那些点子最终都落在了沈灵手里——再加上周老夫人对于三妮这个伺候了自己好几年的丫头确实有些情谊,因此她不仅没有收三妮的赎身银子,还封了一包银子作为赏赐。三妮规规矩矩给老夫人磕了头,心里有些不舍,但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期待。
不过,事情也有不顺的时候。待祁明诚带着三妮回到梨东镇时,他们的房子竟然还没有归置好。
吴顺解释说:“本以为两个月的时间是尽够的,结果我们原本看好的那间屋子真是空了太久了,房梁都被蛀了。我想着,这样的房子哪里还能继续住人呢?于是,只好重新再挑着。也是巧了,我正挑着时,镇上有个铺子的掌柜,他的女儿女婿似乎在外地发达了,想要把他接过去享福,他就打算把现有的房子卖了,把铺子也转了。他的房子是好的,其实还是买他的房子合算……于是就耽误了。”
掌柜家的房子在一个月前就打算脱手了,只是当时看上他房子的还有其他人,吴顺又磨了好几天才把这房子磨下来。如今掌柜的正把自己的东西都往铺子里搬,等他搬空了,祁明诚就可以入主了。
吴顺有些歉意,生怕祁明诚认为他办事时不尽心。
祁明诚自己是无所谓的,马上就要冬天了,他在赵家住着,每天都能守着火炉,反而更加舒坦。而且赵家的人多啊,都凑在一起了才热闹。只是三妮一个未嫁的姑娘,就不能一直在赵家住着了。虽说大家是亲戚,但在这个时代,未嫁的小姨子一直在姐姐的婆家住着是会被村里那些长舌妇说嘴的。
其实吴顺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如果他没有备选方案,他就不是办事稳妥的吴顺了。
吴顺搓了搓手,说:“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跟着大哥去卖炭了么?我不在家的日子,就让姨妹住在我家吧,有她姐姐陪着他。你平时常去下河村里多走动走动,总之帮我看顾着点。长姐如母,日后姨妹嫁人了,她初二回娘家时,要是赶上你不在家的时候,不也是去我家吗?住这么几天不妨事的。”
家里没有男人,姐妹们住在一起,那叫作伴。虽只是多个借口,但事情的性质立马就不一样了。
目前看着似乎只有这个办法,祁明诚问了三妮的意思,她反而更喜欢这样的安排。
虽说跟着祁明诚住在自己家里似乎更加自在,但是三妮离家这么多年,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对两个姐姐说。既然吴顺不在家,那完全可以让祁二娘也住过来,她们姐妹三人就能好好亲近几天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
祁二娘心里挂念着妹妹,就跟着住到了下河村去,只不过她每天还会回上莱村一两回,看看玉珠儿。母女俩这还是第一次晚上分开睡觉呢。祁二娘不在的日子,玉珠儿是跟着祁明诚睡的。说真的,尽管祁明诚平时很喜欢玉珠儿,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给玉珠儿带礼物,但他还真没有哄孩子睡过觉啊!
赵老太太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向来是不敢靠玉珠儿太近的。
白天玉珠儿在老太太的屋子里打个盹还行,到了晚上,老太太觉得自己身上阴气重,就主动远离了。而且,玉珠儿半夜还要把一次尿,祁明诚也不想让赵老太太拖着半边中风的身体来照顾小孩子。
祁二娘把女儿往祁明诚的怀里一塞:“我若带着她,总怕她路上吹着了。还是你带着她睡吧。”
总之这做娘的无比心大,祁二娘还想借着这个机会给玉珠儿断了夜奶。
玉珠儿在祁明诚怀里傻乐。
祁明诚心里有些虚。却不想,玉珠儿胆子大得很,天刚黑时她没有见着娘,只皱着小鼻子委屈了一会儿,等到听说祁明诚会给她讲故事时,她虽说还委屈着,到底没有哭出来。祁明诚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闻着玉珠儿的奶香味,祁明诚睡得还算不错。
不过,祁明诚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他竟然梦到了阿灯。阿灯穿着一条紧身三角内裤,不光脸上长着很多胡子,胸前还长着很多胸毛,腿上还长着很多的腿毛。总之,他有很多的毛。阿灯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羊奶朝祁明诚走来,说:“你之前帮了我大忙,我一直都想要报答你来着。喝点奶吧?”
祁明诚尝了一口,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你这个奶怎么和咖啡一个味道啊?”
现实生活中的阿灯肯定不知道咖啡是个啥,不过梦里的阿灯理直气壮地说:“这不是知道你想喝咖啡了吗?为了把羊奶煮出咖啡的味道,我废了好大的劲!真是的,就没有见过比你更难伺候的。”
祁明诚立刻火了:“我怎么就难以伺候了?我让你伺候了?”呵呵,他好想送他一个剃毛刀啊!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毫无逻辑地吵了起来。他们吵架时,羊奶被打翻了,全部撒在了祁明诚的肚子上,祁明诚只觉得自己肚子热热的……湿湿的……热热的……湿湿的……祁明诚猛然睁开了眼睛。
很好,玉珠儿趴在他的肚子上睡得正香,把他的肚子都尿湿了。
真是好大的一泡尿啊!
然而玉珠儿并没有醒,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还萌萌地砸了下嘴。
祁明诚气笑了,在玉珠儿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做梦的时候阿灯气我,结果醒过来你又气我。你和他才是一头的吧?”说起来,都不知道阿灯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一切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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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灯·赵明·有很多名字·赵成义如今是欧阳千总手底下的一个普通的兵。
如果,赵成义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消息全部说出来,他凭着功劳肯定能被欧阳千总提拔。但是,赵成义只咬死了,要见到一个既能得到他信任又真正能够主事的人,他才愿意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不过,欧阳千总和刘守备(即刘秀明)都很相信段吉,因此他们也愿意给予赵成义一些信任。见赵成义坚持,他们便猜他手里握着的那些东西定是有什么重大干系的,并未觉得赵成义是在拿乔。于是,在他们把赵成义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管起来的同时,也确实照着赵成义的意思联系了什么人。
事情很快就有了进展。
这日,欧阳千总替某个人约赵成义在上次的那家小酒馆中见面。欧阳千总的嘴很严,一直未向赵成义透露要见他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不过,能让欧阳千总如此严阵以待,想来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吧。
赵成义推开了包厢的门,却见屋子里坐着一个漂亮的少年。
他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说真的,赵成义推门之前还猜测过,要见他的人到底是谁呢?他猜测那应该是一位面黑体壮的将军,也可能是一位文官,总之都是当初镇国公那一派系中拥有话语权的并且现在还依然忠心的人。
赵成义根本没想到要见他的竟然是一位漂亮的少年。
这少年适合被养在富贵中,适合在文人雅集上吟诗作赋,怎么会来这西北的荒凉之地?
不过,赵成义立刻就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和怀疑全都压了下去,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一边坐下。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欧阳千总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在这个少年开口之前,他不会率先开口。
漂亮的少年微微一笑,一举一动间尽是世家子的风流潇洒。
他道:“在下沈灵,字拙耕,久仰义士之名。”
第36章
没想到穿越后第一次大半夜爬起来洗衣服竟然不是因为某些不可言喻之事,而是因为孩子尿了!
祁明诚就着月色从放在院子中的水缸里舀水洗衣服。洗衣服耗水,他其实更愿意去小溪里洗的。但现在玉珠儿在他的屋子里睡着,他不敢走得太远。好在玉珠儿睡眠质量实在好,他这进进出出还给她换了一身衣服,她都没有闹醒。这么能睡也不知道随了谁了,明明赵大郎和祁二娘都是觉轻的人。
第二日,留着合同工阿顺看家,祁明诚打算去下河村中走一趟。
祁家的姐姐们正拿着祁三娘带回来的布料往自己身上比划。因着周府厚道,当然祁明诚在这里面也发挥了非常巨大的作用,总之祁三娘如今家底颇丰。祁大娘子和祁二娘原本还担心祁三娘日后的生活,但在祁三娘给她们看了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后,她们立刻就不担心了。有了钱,腰杆就能直了啊!
面对着祁三娘拿出来的布料,面对着她那种带了点忐忑又带着期待的表情,两位姐姐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因此,她们就表现出了一副不客气的模样,拣着自己喜欢的花色打算做了衣服穿。
倒不是两位姐姐真的想要占这个便宜,只有她们不客气了,祁三娘这些年不在家中所产生的些许隔阂才能够彻底消除。正如赵老太太常说的那样,一家人啊,要互相尊敬,但是不能永远都很客气。
再说,她们现在拿了妹妹的布料,以后也可以在别的地方还回去啊,有来有往才是好的。
祁明诚到的时候,祁二娘正拿着一块布料往大姐身上套。大姐连连摆手说:“我如何能穿这样艳的花色?快放回去吧!”她其实不太擅长拒绝别人,于是面对着二妹妹的热情,她整张脸都涨红了。
祁二娘却觉得自己挑的这块布真是哪里都适合自己的姐姐,见到祁明诚来了,她眼睛一亮,对着祁明诚招手,兴奋地说:“阿弟你来说!你觉得这花色如何?好看不?是不是特别适合咱们大姐?”
祁二娘的审美是天生的,确实很有一套。祁明诚点着头说:“适合!大姐夫肯定也觉得适合!”
这又是一句打趣的话了。祁大娘子简直不知道该拿弟弟妹妹们如何是好。祁二娘拿着布料左晃晃又晃晃,说:“对啊,用这个布料做成了衣服,等你穿上身时,大姐夫正好就回家来了!你要不?”
祁大娘子的衣服一直都很素,她确实不好意思穿这样的花色,但是听见弟弟妹妹都拿吴顺来打趣了,她心里一时之间又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犹豫了好半天,祁大娘子终究是红着脸抢过了祁二娘手里的布料,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那……那我就要这个吧。剩下的都归你们了,你们挑着。”
在祁明诚不断的肯定声中,祁二娘又分别给自己以及三妮挑好了布料。
一时间家里布满了欢声笑语,在这种美好的气氛中,有客人上门了。来人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婆子,村子里一般像她这样大的婆子都穿得很素净,只是来人却穿得喜庆极了,她头上还戴着朵花呢!
要不是自己的教养不允许,在看到这个婆子的第一眼,祁明诚就能笑出声来。不过,他依然背过身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花三秒钟把那点控制不住的笑意折腾没了,才重新把脑袋转了回来。
“哟,这不是丁媒婆么?您今个儿怎么上这儿来了,是路过要讨杯水喝?”祁二娘率先招呼道。
丁媒婆扶了扶自己头上戴的花,把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模样,夸张地说:“哎呦呦,我还能因为什么事情上门?水就不用喝啦,要是这事儿成了,我八成是要讨一杯水酒喝的!我呀,不是为着别的事情来的,自然是为着喜事来的。天大的喜事就落在你家啦!哟,果真是水灵灵的姑娘好人品啊!”
丁媒婆说着话时就眼神乱瞄打量着屋子里的人,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就抓住了祁三娘的手。
原来这人是来给祁三娘做媒的啊!祁三娘立刻低下了头,做出了一副害羞的模样。
祁大娘子和祁二娘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高兴。她们原本多少有些担心三妹的亲事,不过知道三妹有不少傍身的银子后,其实已经不特别担心了,但能引得媒婆主动上门,还是能证明妹妹的好啊!
祁二娘赶紧扶着丁媒婆走到椅子边坐下,祁大娘子转身去厨房泡糖水了,祁明诚也跟着她一起离开。祁大娘子却把祁明诚推回了屋子里,说:“你机灵些,指不定你日后的亲事还落在她手上呢!”
祁明诚只好又退回了屋子里。祁三娘从屋子里避了出来。姐弟俩打了个照面。
祁二娘笑着说:“丁姨,你知道我是个心急的,不妨先对我漏个口风,这到底是……”
“自然是好人家!不然我能厚着脸皮上你们家的门?”丁媒婆得意地说,“方圆百里就找不出比这更好的人家了。俗话说得好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咱们女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图个有本事的汉子嫁了么?你放心,找我说亲的这家啊,家里是顶顶好的,有良田还有仆从伺候,嫁过去就是享福咯!”
这段话中的槽点真是太多,祁明诚觉得自己都已经无力吐槽了。
祁二娘却高兴地追问,道:“竟是有这般好么?到底是哪一家?丁姨莫要再卖关子啦!”
丁媒婆意味深长地笑了很久,哄得祁二娘把好话说尽了,她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那家人很是诚心求娶呢!他们也不是别家,正是西边姚水村的姚大财主家,他家的小子今年二十又一了……”
祁二娘的脸瞬间落了下来,声音也冷了:“我怎么记得他家只有一个傻儿子啊?”
“哎呦呦,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世上的事哪有十全九美的?姚家那样的富贵人家,要不是真有了这一点点的缺,哪里能让儿子拖到现在?要是他们家早早娶了儿媳妇,不是把你妹妹给错过了么?”
“丁媒婆,你今天要是为着这件事情来的,那我就直接拒了,你现在可以走了。”祁二娘说。
丁媒婆又赶紧说了好些劝慰的话,快要把姚家说出一朵花儿来了,祁二娘始终冷着脸不为所动。祁明诚其实已经有些烦了,要不是知道媒婆这种生物是不能得罪的,他都想直接把她扫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