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康姨娘病后,一到晚上就会疑神疑鬼,一下说这个来索命,一下说有人要害她,把院里的仆人上上下下全都要折腾一遍。
诡谲的红色悄然散去,镜子又恢复了常态。不对!那镜子里还藏着一张脸,那是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它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对着康姨娘发出桀桀的笑声。
“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最找我。”康姨娘随手拿起一块布将镜子牢牢地盖住。
“夫人已经很晚了,您要不要先休息?”嬷嬷被康姨娘的动作吓的一惊一乍,又不敢退去,只好头皮发麻的站在那里。
康姨娘摇了摇头痛苦地揪下一把长发,凄厉地笑道:“哈哈哈……她真的回来了,她要回来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我到现在都没全部得到!哈哈哈……我都还没有得到,我该怎么给!我该怎么给!”
嬷嬷害怕地看着康姨娘,哆哆嗦嗦地发问,“夫,夫人,您说的她,是谁?”
康姨娘猛地抬起头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恶狠狠地道:“她是一个自命不凡的贱妇,最后连命都输给我了的贱女人!”
康姨娘说罢整个人像是发疯了一般地站了起来,对着周遭的空气歇斯底里吼道:“你不是要来索我的命吗,我就在这,你来索啊!你生的时候都斗不过我,死后一样斗不过我!”
第70章 康姨娘的心结
“你既敢来,我便连你的魂魄都打散,我要你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永不超生!哈哈哈……”
听着康姨娘毛骨悚然的笑声,江炳坤在垮入门槛的脚停了下来,无力地闭上疲惫地眼睛,吩咐身边的仆从:“你们好生看管着她,明日一早便去请空尘大师过来做法。”
“是。”
……
第二日,五更鸡鸣啼罢,一个身披袈裟手拿紫金钵盂的和尚,出现在了丞相府。
他便是华都家喻户晓的大师,空尘。
空尘垂眉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江子笙,见她轻微地点了点头,才踏着方步走到江炳坤面前,双手合十,慈悲地念了句法号,“阿弥陀佛。”
江炳坤看到大师比之前更显得仙风道骨,连忙谦逊地还了礼,忧虑地道:“此次请大师前来,江某有一事相求。”
空尘高深莫测地伸出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语,平静开口道:“江施主所求之事我已知晓,是为了府中的一名妾室吧。”
江炳坤惊讶地张开嘴,迟缓地点了点头,随即激动地道:“大师果然法力高深,不知可有什么解决此事的妙策?”
“前世的因,今世的果,两世孽缘,祸福难消。善哉,?5 空尘对着紫金钵盂念了几句梵文,脸上的悲悯又多了几分,停顿了稍许才开口道:“先去那位女施主的居所看看吧。”
江炳坤听得空尘大师发话,立即在前面引路。
空尘走的不快,若是细心的人稍微注意下便能够发现他所走的步法连在一起,就是佛经上所述的渡鬼阵。
他走到第八十一个方位,恰好停在了怜香苑门外。
在看到院内的情景后,脸色的慈悲之色更显,他将随身携带的梵文经书,撕下好几页,贴在院外的小门上。
经书在触碰到门上的那一刹那,竟冒出了大量的黑气,很是骇人惊悚。
黑气散去后,一阵阵枯肉腐烂的味道,从门上散发出来,扑入众人的口鼻之中,简直令人作呕。
空尘神色露出了少有的凝重,跟在一旁的江炳坤更是面色难看。
压抑住心里的不适,江炳坤虚心地问道:“大师,这院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空尘看了江炳坤一眼,慈悲的双目中流出一丝同情,“这里面的不是东西,是两道执念,两道不愿消散的执念。”
“执念?”江炳坤一听到不是脏东西,心稍稍松了口气。
“是啊……”空尘长叹一声却听不出悲喜,“那留下的执念的主人,一个阳寿未尽却不得不横死黄泉,另一个本为九世善婴,这一世理应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可惜夭折腹中。”
空尘的话语如同一道炸雷砸入江炳坤脑中,他一时难以接受,差点磕到了高高的石槛上。
江子笙见势连忙走上前去将江炳坤扶住,语气中透出少有的关心。
“父亲,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适?”
江炳坤神色复杂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江子笙,反握住她细小的手臂,低叹道:“不碍事,不碍事。”
江子笙依旧不放心地搀扶住江炳坤,转身真挚地问空尘:“大师,这两道执念扰得康姨娘日夜不宁,不知可有什么法子消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空尘捏着佛珠,重重地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既出因,必寻果,方能消解。”
第71章 打死我也不说
“好一个解铃还须系铃人。”江炳坤看着的江子笙那张神似杨花语的脸,心神不由的一阵恍惚。
那些掩埋在心底的回忆如决堤的海水汹涌席卷而来。
杨花语的一颦一笑无比清晰的在他脑中回放,她恬静优雅,唇角永远都挂着弯弯的笑容,就好像这世间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烦恼的事。
他带她骑马纵横万水千山,她为他绣一生儒装,让他远走千里也对她千思万念。
十月怀胎之时,他受圣命出使大漠;她忍尽所有苦楚,生下女儿,他却喜袍归来,手中牵着却是另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
记得杨花语抱着小小的江子笙欣喜万分地去城外迎接自己,在看到康颖依偎在他怀中的时候,双眼泛红……
越来越多的回忆让江炳坤再难以把控住情绪,他轻轻推开江子笙,大步踏入院子一脚踹开了紧掩的房门。
康姨娘此时卧在榻上,听得一声巨响立即惊恐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江炳坤那张阴戾无比的方脸。
“老,老爷……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你知道你来陪我的夜里,我有多么的害怕。”康姨娘心里又喜又怕,紧紧地扑进了江炳坤的怀中,嗲嗲地撒娇道。
江炳坤隐忍住怒气,将康姨娘从他怀中拉出,冷冷地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害怕?”
康姨娘脸色微变,即将出口的话语也噎在里嗓子里。
过分安静的屋子终于让她察觉到一丝丝不对,稍一转头,她便看到了江子笙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还有手拿钵盂的空尘。
“说啊,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害怕!”江炳坤猛然扼住康姨娘的肩膀,剧烈地摇晃道。
“我,是害怕,害怕有坏人闯进来。”康姨娘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听嬷嬷说华都城内出现了一批强盗,他们……”
江炳坤狠狠地一个巴掌扇在了康姨娘苍白的脸色,怒气腾腾地道:“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你这满嘴胡言,要老夫如何信你!”
康姨娘被江炳坤的这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半边脸不一会便高高地肿起来。
她捂住脸,阴冷地瞥了眼江子笙,心下立即做了个决定。
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桶脏水往江子笙身上泼。
念及至此,康姨娘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江炳坤,低语凝噎:“妾身是怕姐姐的鬼魂回来索命。”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说她为何要索你的命,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江炳坤脸色一僵,屈指成拳,胸口因怒气蹿升而变得剧烈起伏。
“妾身冤枉!妾身是怕她姐姐来索大小姐的命。”康姨娘害怕蜷缩在一团,怜爱的望着江子笙。
江子笙被她看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摸了摸发凉的手臂,她略带好奇地问道:“母亲若是想要索我的命,为何不去百竹苑,反倒来你这怜香苑,搅得你夜夜不宁?”
“那是因为……”
啪!
康姨娘话还没说话,左脸又被赏了一个重重的巴掌。
江炳坤毫不怜惜地掐住康姨娘的脖颈,冷言怒喝:“贱妇你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冤枉他人!”
“妾,妾身,没,没有……”康姨娘艰难吐出几个字。
嘭!
“老夫不会逼人,你既不愿说,老夫有的是耐心等!”江炳坤一脚将康姨娘踹到床角,厌恶地道:“即日起任何人都不准踏进怜香苑半步,违令者杖毙!”
第72章 这般品酒也是醉了
霸宠数十年的康姨娘被幽禁了,怜香苑也成了相府的禁地,除了看门的守卫,其他人一步都不敢靠近。
江言旭好几次去江炳坤身前哀求他放过康姨娘,结果不但无济于事,反而还遭到了江炳坤的一顿暴打,那张稍显清秀的脸,直接被揍成了猪头模样。
江彩蝶看到江言旭被揍得那么惨,识趣的闭上了嘴,终日呆在屋子里,清静了好些时日。
怜香苑中,康姨娘奋力地拍打着牢牢紧闭的大门,状若癫狂。
“杨花语我不怕你!我不怕你啊!我不但要弄死你,我还要弄死你最疼爱的女儿!哈哈哈哈……”康姨娘尖锐地笑着,枯槁的双手,在空中不断挥打。
她那双已经深深陷入眼眶的眼睛,闪着怨恨地光芒。
江子笙,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了吗?
只要你一天不死,我就不会垮下!我要喝你血,饮你肉,将你卖到青楼,让你世世为娼!
……
“阿嚏!”江子笙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摸了摸发痒的鼻子疑惑道:“我难道感冒了?”
“小姐,俗话说一个喷嚏有人骂,两个喷嚏有人想,三个才是感冒了!”唤春笑嘻嘻地将小脸蛋凑到江子笙面前,嘟起小嘴卖萌。
“原来是有人骂啊。”江子笙不以为然地挑起眉,将唤春拨到一边,将她身后的葡萄罐子提到身前,舔了舔唇瓣。
葡萄酒和菊花酒已经全部酿好,就是不知道味道比起忘忧孰优孰劣。
江子笙小心翼翼地拉开瓶塞,深深地吸了口气,葡萄的清香味轻悠悠地从罐子里钻入江子笙的鼻里。
这味道比之前的忘忧酒还要纯了不少!江子笙咽了咽口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琉璃酒坛,将紫红色的葡萄酒缓缓地倒入坛中。
唤春眼巴巴地望着江子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江子笙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无奈地道:“放心吧,有你这个小馋猫一份。”
唤春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一把搂住江子笙,甜腻腻地道:“我就知道小姐最好了。”
“好了,等我将菊花酒也装好再跟你闹。”江子笙嗔怪一声,继续把同样香味悠远的菊花酒倒入了白玉坛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江子笙才拿了三个大碗放在案几上,将罐中的葡萄酒哗啦啦地倒入碗中。
江子笙端起碗对唤春和奶娘道:“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唤春早就对葡萄酒垂涎欲滴,此刻得到江子笙允许,立即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大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比冰糖葫芦还要好!”唤春回味间又喝了小口,眼睛满足的眯在一起。
江子笙听唤春这么形容自己精心酿制的佳酿,嘴角微微抽搐着,这个丫头估计吃过酸酸甜甜的东西也就是冰糖葫芦了。
无视唤春的评论,江子笙瞅了瞅回味无穷的奶娘,“奶娘,你来说说味道如何。”
“比那些糖水多了些香味,总而言之还是很不错的。”奶娘抿了小口,认真地回道。
“……”江子笙汗颜地捂住脸蛋,欲哭无泪。
她终于知道当她喝雨前龙井如同饮水的时候,那茶主人的悲凉心情。
哎,她现在只能希望任锦轩能够好好地对待她这两坛佳酿。
第73章 盲世子让人省心不了
为了提升美酒的格调,江子笙将菊花酒取名为思念,将葡萄酒取名回忆。
毕竟一直菊花菊花的叫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唤春趴在案几上,小脸有些通红,她低声喃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丝落寞:“小姐,明日我就又见不到你了。”
江子笙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开玩笑地道:“你若是想我就照照镜子,不就看到了。”
“小姐!”唤春无奈地道:“我是认真的在跟你说话,没有开玩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江子笙心底某处柔软被微微触动着,她握住唤春地手正色道:“丫头你放心,只要有空我就去找你。”
唤春的抹了把眼泪,将头深深地埋在桌底,翁声道:“我知道小姐有重要的事要做,但小姐答应来看唤春,就不能反悔。”
“我不会反悔的……”江子笙望着窗外的明月,柔声道。
唤春和奶娘对她所做的一切,她早就记在了心底。
在她心中,她们是比亲人还要重要的人……
……
江子笙再一次回到了生意兴隆的回春堂。
可是手上的账本还没翻到两页,武贤王府便差人赶了过来说是世子身体的出了大问题。
手中的账本啪的一下掉落在地,江子笙立即带上药包,奔上了王府的马车,双手不安地放在胸前,心中着急万分。
马车一路疾驰直奔武贤王府,刚停下来,江子笙便从上面跳了下来。
她的语速极快地问着任锦轩的贴身侍卫:“世子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出现问题?”
“卑职不知。”
那侍卫就是一个冰块脸,要不是他眼中透出些焦虑,她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推开房门,江子笙一眼便发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任锦轩,整张唇泛着妖异的紫色,看起来骇人可怖。
任容萱站在任锦轩床边双眼通红的看着江子笙,本想要上去说两句,但看到她一进房内就将哥哥的手拉起来把脉,便将话语憋在了心底。
“太攀蛇毒!”江子笙查明了任锦轩身体的原因后,立即取出玉魄金针,封住了他的七经八脉。
做完这一切应急措施,江子笙抬起眸子盯着任容萱冷漠地道:“他怎么会被蛇咬?”
任容萱被江子笙那双眼睛看的发慌,委屈地道:“昨日哥哥和我去赛马,闯进林子的时候,谁知树上掉落了数百条毒蛇,哥哥为了护住我才受了伤。”
听完任容萱所说的话,江子笙是又气又笑连尊称都没用,冷声喝道:“任锦轩是一个盲人!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盲人!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竟然跑去赛马。就算死了也是自找的!”
“可是我和哥哥以前也比赛过……”任容萱小声地辩解道。
“呵,原来这事还不止一次啊,你们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江子笙怒极反笑。
任容萱堂堂一个郡主还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要是在平时她早就一剑刺穿对方了,此刻却只能,抿着唇,大滴大滴地流着眼泪。
江子笙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耐着性子道:“你知道什么是太攀蛇吗?光是一口唾液就能毒死20万只老鼠和100个壮汉。”
任容萱听得江子笙这话,眼泪簌簌落下,害怕地问道:“那哥哥还有救吗?”
第74章 知道非礼勿视嘛
“幸好中毒的时间不长,不然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江子笙看了任容萱一眼淡淡道,“郡主您先出去吧,我救人的时候不宜被人干扰。”
任容萱咬了咬娇嫩地唇瓣,无比担忧地道:“江哥哥,我哥哥就拜托你了。”
江子笙点了点头,将房门牢牢关上。
将任锦轩身上的玉魄金针取下,江子笙从系统的储物栏将一直存放的清莲解毒丹拿了出来。
江子笙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想到这珍贵的清莲解毒丹要被任锦轩这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大混蛋糟蹋,心就忍不住一阵肉疼。
江子笙将清莲解毒丹塞到任锦轩的嘴里,又倒了杯温水,抬起他略重的脑袋,将水灌了下去。
丹药一入口,任锦轩的薄唇上的诡异紫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
不消片刻,任锦轩的脉象就平稳了下来,性感的薄唇也恢复了正常,只是还有些稍稍的苍白。
不得不说,这任锦轩的体格实在强悍,若是换做其他人,清莲解毒丹还没送到嘴里,就两腿一伸直接去西方极乐享福了。
江子笙盯着眼前这张妖精般地脸,低声感慨道:“妖孽就是妖孽啊,连天都不愿收你。”
可惜任锦轩没有听到她的自言自语,依旧平静地躺在床上。
……
时间悄然溜走,任锦轩逐渐恢复了意识,朦朦胧胧的感觉嗓子犹如一团烈火在灼烧。
他张开唇,性感低哑地开口:“水,水……”
江子笙从神游中飘回来,连忙给他倒了杯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