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门外又来了不少疫民,他们是来看病的,看到任锦轩抱着的透明的江子笙出来,双眼不约而同的睁大,心中充满了疑惑。
江大夫到底是神,还是妖?
江大夫是不是死了?
没了江大夫,他们的病该怎么办?
……
他们很想问,在触到任锦轩那双嗜血的眸子后,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天空又下起了大雪,纷飞的雪花,四处洒落着,在任锦轩怀中的江子笙又冷了几分。
任锦轩心蓦地一痛,抱着江子笙的双手又加了几分力。
他们的身体从未如此贴近,灵魂却像是隔了好几世轮回。
江子笙,一定要坚持住,本君还在等你,等你醒来。
第155章 她已经不在了
冰冷的雪花铺天盖地的弥漫了整个西南,就像是一场无主的白色葬礼。
任锦轩抱着江子笙在雪中凌空而行,快的只剩下一道残影,他的唇色发白,琥珀色的眸子变的几近透明,犹如虚无一般。
这是任锦轩最快的速度,全身的功力全部集中在脚尖,其他的地方薄弱的如同一个普通人。
若是此时有个武功略微高强的刺杀他,百分之九十会毙命,前提是能追上他。
一直隐匿在暗处的暗卫,也只能追到任锦轩的残影。
“那个女人对爷很重要?”暗卫甲气喘吁吁的靠在树上,有气无力地吐着舌头。
“咱们未来的女主子,你说重不重要?”暗卫乙白了暗卫甲一眼,拉开满是汗水的衣襟。
“爷能希望女人我就很欣慰了。”暗卫甲痞痞的笑笑,将掉落在额起的刘海,重新抹到脑后。
“我怎么有些失落呢?”暗卫乙心痛地捂住胸,他可为了爷断了自己的初恋。
其他几个暗卫皆噗嗤笑了出来,看到任锦轩早没了人影,顿时提速追了上去…
短短半个时辰,任锦轩便到了夕颜城,他并没有停下任何脚步,依旧靠着自己的功力,急速前行。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剑气破空长鸣,挡住了任锦轩前行的路,将他凌空包围。
任锦轩脚步轻移,踏上了其中的一道剑气上,双眸微眯,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任锦轩,好久不久。”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顿时,空间就像是撕裂了一道口子般,一个青衣男子从容不迫的从中走出。
“夙夜。”任锦轩的眸光蓦地一凝,浑身戒备地看着他,气场霎时全部张开。
让他如此警惕的人不多,这夙夜便是其一。
同样是风华绝代的两人,只一个眼神相触,便能勾起天雷地火。
不过相比任锦轩的警惕,夙夜反倒轻松了许多,只不过在目光落到江子笙身上时,笑容微微收起。
“还是发生了。”
夙夜喃喃自语,随后优雅的伸出双手,看着任锦轩。
“你想做什么?”任锦轩并没有轻举妄动,他在等夙夜主动出击。
“带走她。”夙夜从容地走向任锦轩,唰的一下便挥散了空气凝成的数道剑气。
任锦轩看了怀中的江子笙一眼,又看了眼夙夜,面无表情地道:“你能救她?”
“不能。”夙夜走到任锦轩面前,离他不过三尺。
任锦轩没说话继续等着夙夜的下文。
夙夜眉头微微皱起,收回伸出的双手,微抿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地弧度,“任锦轩你认为这个样子的她,能活多久,一天还是两天?你想让百里星华救她?姑且不说百里星华没这本事,就算他有,江子笙怕是还没到药尊堂就已化了。”
“化了?”任锦轩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你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无可奉告。”夙夜一直注视着江子笙那张晶莹剔透的脸,“没时间了,让我带她回玄阁。”
任锦轩无时不刻都感受的到江子笙那具越来越稀薄的身体,深深地凝了夙夜一眼,将她送了过去。
夙夜单手抱起江子笙,另一只手对着天空一挥,一扇黑色的门就此显现出来。
任锦轩毫不迟疑地跟了进去,只听得耳边机关响动的声音,再睁眼时便到了神秘无比的玄阁。
夙夜将江子笙放到了早已准备多时的冰床上,造价不菲的琉璃框从冰床周边升起,不一会便将江子笙彻底的隔离起来。
“你早便料到此事会发生,为什么不阻止?”任锦轩漠然地看着夙夜做完这一切,睨了眼他那张人鬼难分的脸。
“天意如此,我又如何能逆天而行?”夙夜轻笑一声,落在江子笙的视线未移本分。
“天意会让江子笙再次醒来吗?”任锦轩艰难的动了动喉结,沉重无比地道,绝美的面容,此时已经布上了几分沧桑。
夙夜凝重地摇了摇头,“她已经不在这里了,我看不到了。”
“你不是掌算天机吗,怎么连一个人的生死都看不透?”
任锦轩不知夙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子笙明明就躺在那里,他为什么会说不在。
夙夜唇角微勾,深深地凝着任锦轩,“你怎不知本座为何看不透?你只是不想知道而已。”
任锦轩没有说话。
夙夜也没这个兴致去戳穿他,在他的心里,在世间万物没有什么能够值得在意的,唯一一物,就是眼前女子。
“等吧,等到十五,一切自有分晓。”
夙夜褪下淡青色的外袍,云淡风轻地倒了杯茶,微溅出来的茶水,出卖了他微乱的心。
……
自江子笙出事三日后任承泽才到西南。
他第一时间便去了府衙。
李广得知任承?9 “说。”任承泽被夙夜的一句话弄得几天几夜都心神不宁,此时要是看不到江子笙,一颗心怎么也不会放下。
“江大夫在西南的时候曾收了名徒弟,姓夏名流殇,此人正在府衙中居住。”李广将夏流殇给推了出来。
“还不将人请上。”任承泽再难以保持君子风度,直接怒言断喝。
“是。”李广忙不迭退后一不小心便磕了一跤,他慌忙起身,连身上灰尘的没敢拍便匆匆下去叫人。
才短短三日,那原本清雅俊秀的夏流殇变成了一个犀利哥。那到处乱长的胡子就像是地里的狂草。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一身贵气的任承泽,全无半分尊敬。
“你师傅在哪?”任承泽没有计较他的无理。
师傅?
听到有人提起江子笙,夏流殇终于回神过来,两眼发亮的看向任承泽。
“你能救师傅吗?”
听到夏流殇的话,任承泽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夙夜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师傅她怎么了?”问这话时任承承语气都有些颤抖。
夏流殇闭上双眼,无力地将那天的事情重申一遍,说完时,他眼角的泪直接掉了下来。
“我……我看到师傅慢慢的变透明,就好像随时要消失一样。”夏流殇抹掉眼泪继续道,“世子带走师傅后,我便用剩余的药熬成了药汤分给了那些还没好的疫民。”
“任锦轩带她去哪了,你可知道?”任承泽听完夏流殇所诉,浑身就像被抽干了一般。
“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世子能够救师傅……”夏流殇摇了摇头。
都不知道么?
任承泽颤抖地吸了口冷气,双眼无神的走出府衙。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他应该快一点的,他还可以更快一点的……
想起夙夜说的那句,看她最后一眼,任承泽的心此时就像是被尖刀狠狠的刺着。
“江子笙!难道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吗?”任承泽跪坐在铺满雪地的街道上,仰天吼了一声。
他还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还想与她共享这锦绣江山,他还想日日为她画眉描妆,他还想了很多……
可是现在他却连她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就失去她,这样他如何承受……
任承泽不知是如何走到酒馆的,他喝了一坛又一坛的烈酒,喝到嗓子烧了眼眶红了,心都凉了……
此时酒馆进来了一个布袋和尚,他的出现立即引起了不小轰动。
“小秃驴你终于来了,我们老早就等着你说书了。”
布袋和尚露出两颗大门牙,走到任承泽的隔壁坐下,不太厚道地笑了笑,“嘿嘿……说书没问题,不过这酒得先满上。”
“你这酒肉和尚也不怕佛主怪罪。”话虽是这样说,那些客人却还是给了他一坛子酒。
“这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布袋和尚贪婪的抿了口,从破布袋里拿出一个木鱼敲了敲,“话说上回说到妖医现世降瘟疫,西南百姓全送命,这回咱们继续往下道。”
见布袋和尚开始说书,那些客人便全停了下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就连还有三分醒的任承泽也不由的竖起耳朵。
“这女妖医实则是我佛座下的一朵雪莲,因常日在佛边听道变生出灵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女妖医最后还是死在了天道上。”
“好好,这个该死的妖医,应该下十八层地狱,这样的死法太便宜她了!”客人们们纷纷鼓起掌,义愤填膺地道。
江子笙化为冰女一事在西南早已流传了各种类型的版本。
有人说江子笙是妖孽,所以才会在死后被打回原型,甚至还有人流传这瘟疫就是江子笙带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自导自演,那被砍掉脑袋的几个疫民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有人说江子笙是从天而降的仙人,因为除尽了西南的瘟疫,最后被天命感召回了天庭。他们还打算为江子笙立座庙宇,世世供奉……
但不管是哪种舆论,现在都让任承泽火大。
“呵呵……”任承泽阴冷笑笑,走到布袋和尚身边,“你说的妖医可是来西南的江大夫?”
“除了她还有谁……呃……”
布袋和尚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任承泽给提了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她!”任承泽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骨子里的凶狠,只因别人触犯了他的逆鳞。
他的逆鳞就是江子笙。
第156章 他的居心
酒馆的客人见到衣着不凡的任承泽单手就拎起了布袋和尚,顿时拔起双腿一哄而散,就连掌柜也不敢上前阻拦,
“别再让我听到任何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任锦轩见那布袋和尚就快喘不上气,才将他丢出门外,
布袋和尚早就吓尿,此时捡回了一条狗命哪敢继续留下,
任承泽无力地坐回位置上,握住酒坛就往嘴里灌,双眼通红,
“这位客官,我们,我们今天打烊了,”
任承泽不走酒馆的生意就没法做,于是掌柜就大着胆子,上次说了句,
任承泽打了个酒嗝,双眼朦胧地看着掌柜,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也不知到底是几百还是几千两,直接放到桌上继续喝着酒,
掌柜哪见过这么多钱,顿时眉眼言笑地道:“那客官您继续喝着,我去给您炒几道小菜,”
菜,这世间又有谁能比她还会做菜,
任承泽将头埋在桌子上,蓄在眼眶的泪,终于漫了出来,
“江子笙,你到底在哪里……”
玄阁,
江子笙已经整整昏迷了三日,即使有了夙夜的冰床养着,她的身体也还是比之前稀薄了很多,
任锦轩整整三日没合眼,他冷漠无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个大夫,双眼微微眯起:“你们将话再说一遍,”
眼前这几个都是大玄赫赫有名的神医,在外界也算是桀骜不驯的人物,但现在只能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发着抖,
“尔等无能为力,望世子恕罪,”
“你们不是都自诩为神医?起死回生的能力么?怎么会无能无力!”任锦轩阴冷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老大夫此时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直接瘫软在地,哆哆嗦嗦地道:“江大夫生机已无,尔等也是回天乏术,”
任锦轩听到一个死字,紧紧握着的拳头直接发出一声脆响,双眸的杀气瞬间腾起,“你这老东西莫不是瞎的,她明明还有呼吸,你却说她……”
老大夫紧张地动了动嘴唇,惊恐地解释道,“世子殿下,江大夫已没了呼吸,”
什么?
任锦轩不相信地揪起老大夫,眸子变得更加阴寒,“你再说一遍,”
“世子若不信草民,可自己去看,”老大夫满脸通红,艰难地喉间挤出几句话,
任锦轩一把丢开老大夫,直接冲了进去,临近门口之时,又冷冷看了他们几个一眼,
“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都得陪葬,”
冰床里的江子笙静静地躺在那里,紧抿的唇角,似乎还带着一抹倔强,像是在坚持着什么,
任锦轩放轻脚步,来到她的面前,按下琉璃开关,望着她晶莹剔透的面容,心就像被挖了一道口子,又痛又空,
他伸出手掌小心翼翼地放到她的心房,期待着那里传来有力强壮的心跳,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江子笙的心脏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任锦轩心猛地一窒,直接将手探向她的鼻尖……这一次连呼吸都没了,
江子笙真的死了吗?
任锦轩心下一急体内的气息便开始乱窜,他猛烈地咳了起来,拳头紧紧地砸向了自己的胸膛,
“现在后悔了?”夙夜走进来便看到任锦轩那张冷漠的几乎冰裂的脸庞,漫不经心地道,
任锦轩猛地抬头看向夙夜,冷声道:“你不是说她在这就不会死了吗?”
“你认为她死了吗?”夙夜慵懒地坐回到椅子上,从暗格中拿出两个棋盒,“下一局吧,”
“到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下棋?”任锦轩唰地一下便到了夙夜面前,大手一挥,那玉质的棋子便散落一地闪着莹莹光芒,
夙夜面不改色地仰起头,高深莫测地看着任锦轩,
任锦轩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夙夜,江子笙现在这样就是你期盼的吗?”
夙夜唇角微勾,即使任锦轩这样对他也没有一丝恼怒,微微弯腰,将那些落地的棋子一颗一颗的捡回棋盒中,
任锦轩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只觉得心压抑的更加难受,
“很生气?你生气她就能醒过来?你就算杀尽天下人,她现在也不会睁开双眼,”夙夜捏起一颗棋子,啪的一下放入天元,
落子的清脆声,将任锦轩的心神都震慑回来,
他知道夙夜说的没错,但是他就是不甘心,他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天又一天无意义的干等,
夙夜看任锦轩不说话,也不再说什么,独自一人对弈,好看的薄唇微微勾起,又想起了与江子笙的那一局,
那是一场没有血的厮杀,江子笙的每一步棋子都锐利如剑,虽然锋芒,却还是落败在他的围困之上,
人如棋子,现在的江子笙就是这样,她被围困住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靠不了别人,唯有自己才能够走出,
一局下罢,夙夜的清俊的眉头微微蹙起,略微无奈地叹了声气,“又是平局,本座去外面散散心,”
任锦轩没有理会他,将冰床的机关按下,凝视江子笙那双如琥珀的眸子,第一次流露出了眼中浓浓的缱绻的柔情,
他的指尖隔着琉璃,细细的描着她如水的轮廓,迟迟未停,
若非母妃告知,他这辈子都不知,在绣坊遇到那个明媚如夏的女子便是江子笙,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她为他绣了一朵白芍,饶是他再无法看见,也被她那精巧的绣艺震慑,
他那时便在想,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玲珑剔透的女子,轻而易举便能触人心弦,
从没过的悸动让一向冷静的他慌了,蛮不讲理的让凌霜将她赶了出去,
待真的赶走她之后,他后悔了,
“凌霜,你可知刚那位姑娘,姓甚名谁,是哪家女子?”他站在原地,已经发了好一会呆,
“不知,看样子是哪家的丫鬟吧,爷要我去查吗?”
“不用了,若是有缘一定还会再见的,”他握紧她未带走的兰花帕子,嘴角微微勾起,
……
“凌霜,那姑娘来绣坊了吗?”他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问起她,
“没有,”
可他令他没想到的事,自那日之后,他便再也没遇见过江子笙,突然闯进他心里的江子笙就这么消失了,再没出现过,
后来容萱带回了一个大夫,
他那时恰好杀了一个假扮成歌妓的刺客,鲜血弄脏了刚换的地毯……即使相隔甚远他也感受到了江子笙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