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人今日不知为何,并未将他的衣物完全解下去。这衣服又轻柔,垫在身下竟是毫无感觉的,小贾琅在这样的浪头间沉沉浮浮,早已不知此身何处今夕何夕,软成了一滩春水,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的精力来计较自己身下垫着些什么?直到一时云消雨散,他躺在床上细细喘息许久,方看到自己身下那一角鲜红色的衣角来。
贾琅迟疑半晌,拉着那一角拉呀拉,将整件衣服拉过来一看,险些不曾气个倒仰。
这、这这......
这让他还如何穿出去?
他拎着那件沾满了亲热痕迹的衣物,在白衣神仙面前晃荡来又晃荡去:“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眼下离成亲之日也没有几日了,贾琅又素来是个脸皮薄的,哪里能亲手将这样的衣服交到丫鬟手里去,何况,也无法解释清楚这衣服是怎么弄成这个凄惨的模样的......偏生他又是个养尊处贵的公子哥儿,平日里再没有自己动手洗衣服的理儿,若是拎了这个去洗衣服的池子那里......只怕会引起众人围观的吧?
他一时心头无奈的很,只拿心满意足躺在床上口口声声说自己毫不知情的水溶毫无办法,只得先将这件两三下藏了起来,水溶又让织女另外赶做了一套。待到花红第二日见到时,不由得哎呀了一声,好奇道:“爷,昨日的那件怎好像换了个模样?”
“哪有?”贾琅心中一突,拿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兴许是你看错了。对,一定是你昨日记错了.”
“是么?”花红心中疑惑,只是望着自家爷信誓旦旦的模样,最后还是没有再问出口。只是心中少不得不解,暗暗按捺下去不提。
待到成亲那日,街道上礼炮齐鸣喜乐响彻,贾赦纵使心中万般不满,也不得不露出一副喜色来,笑眯眯迎了上门道喜的众人。因着是两个男子成亲,水溶做主,免了些繁琐的礼节,只要记得将人接过来便足够了。
他自一匹白马上迎风而来,衣角飘拂,果真是神仙人物,周身气质更与别个不同。这一趟行来,倒不知有多少姑娘家羞红了脸面,只暗恨郎君怎这般早便另娶了他人,偏生娶的还是个姿容毫不逊色于他的小公子。
贾琅并未骑马,只穿了红衣立于门前,于众人簇拥之下等待良人前来。他生的颇为清秀,肌肤如雪,淡然立在那处,对众人或是可惜或是嗤笑的目光视若无睹。直到水溶驱马到了近前,他方才动动嘴角,浮现上丝柔和的笑意来,手一伸,由着白马上那人将他一把拉了上去。
二人同乘一马,缓缓而归。
果真,这对夫夫正骑马行着,便见前方忽的烟雾缭绕,隐隐现出几个生的娇娆的女子的身形。她们远远的一福身,却拿起身畔什么东西来,轻柔地拨弄起来。
仙音顿起,缭绕于耳边许久不散。听的路边围观的众人摇头晃脑,正欲开口大赞此曲,却有人匆忙跑过来,惊道:“前面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围观的众人不信,亲自上前探个究竟。果不其然,那女子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去却是什么也触碰不到。他们彼此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不由得赞叹此事奇异,竟像是九天仙女下凡特意为这对夫夫奏此一曲的。
独不见白马上贾琅不自觉嘴角抽搐。
九天仙女倒不曾有,他倒是见着了一群女鬼在那里装模作样拨弄琴弦......明明阴森森的鬼气不知被阎王爷用什么法子悉数掩去了,只留下缥缈的云雾,雾中看美人,朦朦胧胧姿态极妍,竟真的弄成了天上仙子。
又行了一段,空中忽的飘飘拂拂,坠下无数七彩花瓣来。那花拿在手中,却全然认不出究竟为何花,有何名,只是鼻间满是馥郁香气,闻之便令人觉着如坠云端,莫名便心胸为之一阔,神思为之一清,只觉今日这天都蓝了不少。
......等等,这天好像真的蓝了不少。
天空透澈的像是一方琉璃瓦,于这天上满是奇异的七彩云霞,金光遍洒,清光拂地。街上百姓个个皆仰头而望,深觉奇异。
唯有贾琅心中叫苦不迭,简直恨不得这异象赶紧消失才好——这些个百姓看他的目光已然不太对劲儿了,他生怕这些人下一秒便忽然跪下来求他给他们个福气用用,或者拜上他一拜。要知道,他可只是只猫熊,是猫熊,不是可以操纵人间疾苦的神仙!
好不容易到了北静王府门前,忽的下了一阵雨。雨水个个都有指甲盖大小,砸在身上竟是生疼的,将接亲的下人砸了个噼里啪啦,个个皆抱头虎蹿狼狈不已。贾琅拿起一颗来看看,才发觉那是颗泛着金光的仙丹。
贾琅:......
不用说,他也知晓这事究竟是谁干的了。
太上老君!你给我出来!!!
第118章 117.116.115.01.29
突如其来一场金丹雨, 砸的众人猝不及防, 个个皆抱头躲避。北静王府前等着看热闹的民众因着这个缘故一下子散了个一干二净, 唯有二位新郎面色发青,丝毫也不为其所惊动,仍稳稳坐于马背之上。
方才那些个花瓣祥光又或是七彩云霞所做的功课, 一下子便被这场雨毁了个干干净净。旖旎风流的气氛也荡然无存,迎亲的人个个狼狈不堪,吹唢呐的被一颗金丹正正砸中了脸面,一下子把唢呐吹的破了音。水溶伸手护着身旁马背上的贾琅,干脆将他拦腰抱了过来, 安安稳稳地放置在了自己身前, 将他牢牢实实地护住了, 不让那金丹碰着他一点。
太上老君见此情状,也知晓自己好心做了坏事, 一时不由得讪讪的:
阎王爷嗤笑道,
一句话说的太上老君垂了头,装着品手中的香茶,再不肯说话了。
待水溶出手将这场雨封住时,身后的人早已跑了七七八八,好不容易才在此处重新整了整人马。再向前行去,还未进门,又见两行青莲于门侧缓缓飘浮而出,朵朵都有铜镜大小,色泽莹润清香拂面,更难得的是排列的整整齐齐,丝毫不见杂乱。与前几次异象那种乱七八糟的出手风格截然不同,此次异象竟像是有谁比照着尺子量出来的一般,看之只令人觉着赏心悦目。
围观的百姓:......
天啊,这真是我们见过的最神奇的一件亲事了。
“观世音。”水溶蹙眉轻叹了口气,索性弃了另一匹马,带着贾琅同骑一马走到了门前。他抱着怀中的人翻身下来,伸手为他理了理衣襟,拍落了他身上的纷乱的花瓣,这才牵起了另一个新郎官的手。
“阿柒,走吧。”
高堂上端坐着的是北静太妃并张氏、贾赦,北静太妃的面上说不出是喜色还是其他的什么,只是抿着唇,一声不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将另一个人珍而重之地牵进来,动作间小心翼翼,仿佛对方是一尊一碰便碎的陶瓷娃娃。贾赦一直在响亮地磨着牙,唯有张氏见了二人情状眼神欣慰,仿佛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然而水溶已经毫无心思去关心他们是何心情了。他只紧紧地牵着身畔人的手,一瞬间千万种滋味涌上心头,让他忽的便再次忆起当年亲手捡到那只小猫熊时的模样。
它卧在碧草间,毛发上沾满了斑驳的草汁,可怜兮兮地哼哼着。明明只是想着从未养过此物,心血来潮将他带回九重天上,却不料对方原是有仙根的,自然便会幻化出人形来。一身毛茸茸的绒毛换做了娇嫩的皮肤,孩子张大了嘴,于他的床上又哭又闹。
他本也是身居高位的神仙,哪里曾亲手照顾过这样小而脆弱的生物?只是,将阿柒彻底抱入怀中摇晃着哄他入睡时,水溶便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已然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那些前所未有的耐心,温柔,专注,如今全都如洪水决堤了一般倾泻到了一个人身上。水溶甚至从不知晓,号称绝情绝欲的神仙也会有这样唯恐对方伤心一点的时候,只恨不能小心翼翼将他捧在手心上日夜携带。他也不能去猜想,倘若自己不曾遇见过阿柒,又会是何等的模样?倘若,倘若阿柒被旁人带走了......
这般反复踌躇的心思,沉沉浮浮的心事,皆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将自己的全部心血都浇灌在了阿柒身上,望着他一日日成长为出尘脱俗的少年,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望着他眯起眼来做出小兽似的情态。似乎自己亲手养大的这个孩子,总懂得什么样的表情最能牵动他的心。
看着二人行礼时相视一笑的模样,天帝忽的道,
太上老君也叹道,
千百年的相思,万种缠绕的情意。从前世,到今生,终于得以牵手而行——
心愿已尽了,不负此心。
他们聊到此处,便不肯再往下说一句了。只专心致志地瞅着这一对璧人完了礼,水溶显然丝毫没有去前院陪席的打算,他径直拉着贾琅的手,与对方直直地走入了洞房,丝毫不顾身后一个嬷嬷焦急地小声唤道:“王爷,王爷!前面儿的客人可都在等着呢!哎呦王爷,您莫要——”
她吃了个狠狠的闭门羹,水溶毫不客气地将她锁在了屋外。
众多宾客面面相觑,显然从未见过如此猴急着要入洞房的夫夫,只得干笑着道:“哈哈,果真是迫不及待,北静王与王妃情谊甚笃,极好,极好啊......”
“是极好,是极好......”
“真是羡煞众人啊......”
然而便连一点眼力见也无的贾大老爷都知道,这些个话不过是为了搪塞这尴尬局面而硬扯出来的场面话罢了。莫说是这些个被扔下的宾客,便连他都觉着面上做烧,又将这对小兔崽子恨得牙痒痒。只得狠狠地咬了咬牙,亲自下去招呼客人。
一众神仙眼巴巴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像是要在上面灼烧出一个洞来。
观世音闲闲道,
阎王爷与史湘茗自然也来了北静王府,见如此情状,妖孽的阎王爷眯了眯眼,侧头一瞥,从那凤眸中摇曳出千万种风情来:“你可羡慕?”
“羡慕?”史湘茗摊了张纸于地上,蹲在那里吭吭哧哧地舞文弄墨,一面作画一面头也不抬地问,“羡慕何事?”
阎王爷:......
他忽的心头便涌上了深深的无力感,只得伸手提着后颈将那丢人的家伙提起来,叹道:“换个地方作画。”
“我不!”史湘茗奋力挣扎,“这里的美人我还没画完呢......哎哎哎你黑什么脸啊,哎哎哎,你要带我去哪儿,别拎着我走啊,我画还在地上呢......”
“他们再好看,能有我好看?”阎王爷磨着牙的声音渐行渐远。
“他们是没有你好看,”史湘茗很实诚,“可是他们不止一个啊!你再好看也不过是一个罢了,那里可是有一群......等等,你脸色怎么更黑了?”
“还是那般热闹。”金灿灿的貔貅摇头叹了声,自顾自地数这厅上有多少个他看得上眼的金银首饰,正数的起劲儿,忽见一群小太监排成两列鱼贯而入,竟是帝后亲临了。
“小贾爱卿呢?”女皇如今愈发出脱的英气勃勃,眉梢眼角尽是高贵。缓缓抬眼扫视了下四周,于黑压压下跪的人头中分辨了半晌,也未曾认出那今日新婚的夫夫来。
“启禀皇上,”贾赦被宾客撺掇着推了出来,只得双股战战地上前奏明,“他二人......已经入洞房了。”
昭宁也愣了下,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色晶明,显然方过午时。她的面色便古怪起来,不确定道:“现在?”
会不会太早了些?
老爷我何尝不觉得早!贾赦于心中呐喊,却还是不得不擦着汗给这二人打圆场:“只怕是王爷今日身子不适......”
他们都未曾注意到,从女皇那长长的裙摆下,忽的探出一个雪白的小脑袋来。小脑袋歪着听了半晌,听到洞房二字,便慢慢儿从那裙下爬了出来,沿着墙角,迈着四条小腿,飞快地一溜烟跑了出去。
房内,已被逼着再换上了当日那红衣的贾琅一只手搭在眼睛上,细细地喘息着。正是情难自禁之时,忽的坐了起来,严肃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什么声响?”水溶将他重新按下去,含糊道,“他们谁也不敢于此刻来打岔,你且放心......”
贾琅不管他于身上反复舔舐的动作,径直侧耳细细分别,果然还是听到了什么簌簌的声音。他侧头寻找了半日,终于看到那雕花纸窗上正有两个小爪子在努力地扒洞,随后,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声。
贾琅:......
他忽的便有了种教坏未成年儿童的羞愧感,忙一抬手把水溶推开了,将小白泽抱过来:“你怎来了?”
小白泽万事不懂,只天真无邪地在这被褥上翻滚。趔趔趄趄地翻了一个又一个,从床这头一直骨碌碌翻到床那头去,毫不客气地将整张床及床上的贾琅都划作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它正翻得快活,忽被一只大手拎着后腿拎了起来,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眸子的主人面色难看的很,衣襟都已经拉开了,露出半截如美玉般的肌肤,手上一蕴力,便将它从那窗中又原封不动地扔了回去!
随着咻咻的风声,小白泽没影儿了。房中只剩下了燃烧的红烛晕染开的烛光,及烛光下坐着的大眼瞪小眼的两人。
片刻后,贾琅:“你就不能温柔点?”
白衣神仙黑着脸:“我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否则......怎会是扔出去这么简单便能解决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贾琅:我的婚礼都是如此的不(神)同(经)寻(兮)常(兮)
我知道你们都想要小熊猫┑( ̄Д  ̄)┍不是下一章就是下下章就会出场啦~
没有网的日子真是万分难熬,亲们的留言都有看过,但是都没流量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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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119.02.01
小白泽晕头晕脑被抛了出去, 心里不甘的很, 一动也不动地趴在门边。雪白蓬松的毛衬着朱红色的雕花门, 一眼看去,活像是谁在门口处铺了个小小的毛毯子。
它趴在地上呜呜咽咽了许久,也未见素日总是匆忙跑来哄他的少年出现, 心中愈发生出了几分委屈与不满。便默默地伸出爪子,嗖的一声亮出了尖利的指甲,开始吭吭哧哧地挠房门。
指甲在这木门上抓挠出的刺啦刺啦声听的人头皮发麻,连原本已再次沉浸于缠绵之中的贾琅也听到了。他的眼角都泛起了浅浅的晕红,像是块上好的桃花玉般, 粉光脂艳, 使得原本俊秀的少年也多了几分难言的秾艳, 微微张着嘴,细细喘息不住。
水溶从他身后拦腰抱着他, 强制性地不让他从自己身上离开——他的手臂形成个牢不可破的枷锁, 猛地一松, 贾琅便像只无力的风筝般坠落下来, 一下子像是吃受不住般带上了几分哭腔。
“太深了......慢些,慢些......”
他的外衣并未解掉,凌乱的艳红色衣衫在床上披散开来,衬着两条光裸而纤细的腿,愈发多了几分令人说不出的感觉。他整个身子都在细细地颤抖着,蹙着眉似乎在强力忍耐些什么,纤白的脖颈伸长了,蒙上了一层薄凉的水色,浸满了一滴滴流下来的汗珠儿。
“外面......外面好像有什么声儿……”
水溶微微覆下头来,愈发不满地啃噬了他一口,毫无预兆地便加了速度。眼前的颜色都变为了色彩斑斓、疯狂撞击着的斑块,破碎着连不成个完整的形状,贾琅惊喘一声,再没有什么心思去管那门口发出的异常的声响了。
被无情抛弃的小白泽呜咽着抓了一夜门。夜风细细,枝叶簌簌作响,小白泽在这样的天气下,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它顶着两个晶莹剔透的鼻涕泡泡踮起脚,拼命往里望,可那窗户也被施了仙法,再看不出什么。
好在明知今晚是洞房之夜,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地跑来北静王门前偷听什么——当然,那群兴致勃勃听墙角的神仙除外。否则,那群凡人怕是会在门口处捡到另一个令他们心生讶异的小东西:蔫头蔫脑的神兽小白泽一只。
万一在这样的幼兽期被人抱走卖了,只怕尊贵的皇后娘娘会恨不得毁了人类这一种族。
待到第二日寻他寻的焦头烂额的帝后二人找到此处,小白泽变再也控制不住地呜咽了几声,一头跳起来,直直蹿入父亲怀中去——
坏人!
里面两个,都是大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