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公子一愣,想要细看一下,但黎花却将头低下不理他们了。丁公子没那么讲究,也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捏着她的下巴就把她的头抬起来了。
黎花:“……”
众人:“……”
丁公子打量了一番,惊异道:“哎,好像还真是。”
魏江越问道:“在哪见的?她说她就住在山脚下的小县城里。”
“不是这里,挨着少林这么近,我们没事是不会过来的,”丁公子放下手,思索道,“在哪呢……”
黎花怯生生地道:“小女子从未出过县城,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丁公子摸摸下巴:“我越来越觉得你眼熟了,你再多说几句话。”
“……”黎花立刻闭嘴。
少盟主这时想起来了,说道:“在响杏城,小倌馆!”
响杏城距离山脚下的小县城不算太远,快的话,一天的时间就能到,这女人若真是常年住在小县城,确实有可能去那边转转,不过少帮主们的第一反应却是诡异地盯着这两位少爷,心想你们不是一向只逛青楼么?怎的最近竟改口味了?
“什么响杏城?我没去过……”黎花连忙矢口否认,话未说完,丁公子便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对,是那儿。咱们从门口路过时她正出来,里面有个客人好像看上她在后面追着,两个人拉扯了一番,我还帮了点忙的,当时她也是男子的装扮,我还真没认出她是女的。”
“哦……”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只是路过。
叶右道:“她既然去小倌馆,一定有某种目的。”
众人神色一正,紧跟着心头狂跳。
这吹笛人可是白子的手下,若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兴许就能揪出白子,为菩提牢十多年的惨案讨一个公道,自此名扬江湖了!
魏江越也有些不淡定,但理智尚在,问道:“要告诉方丈他们么?”
“告诉他作甚?”丁公子与少盟主顿时不乐意了,他们可是好不容易能扬眉吐气一把的。
少盟主道:“白子还藏着呢,一说岂不是要打草惊蛇了?”
丁公子怀疑道:“魏二哥,你是不是怕你爹是白子,想通风报信啊?”
魏江越冷声道:“胡扯什么?”
“那你上赶着告诉他们干什么?”丁公子问道。
灵剑阁与丰贤庄素来不合,他和这人虽然没到针锋相对的地步,但这些年却没少因为这人被他老爹数落,想想就一肚子气,如今总算寻到机会能好好噎这人一顿,他亢奋得双眼直放光。
魏江越道:“我是怕有危险。”
丁公子道:“这有什么,我就说出去玩,找我老爹要点‘月影’的人便是,我老爹天天就是那副样子,我被逼得每日都要做好事,他总不能是白子,”他说罢看向闻人恒和晓公子,问道,“这事咱们不能说吧?”
叶右道:“打草惊蛇是肯定的。”
丁公子望向魏江越,简直得意死了:“看吧!”
魏江越有心想和他理论,但又觉得太幼稚,只能扫他一眼,懒得理会。丁公子见他沉默,觉得自己要是孔雀,铁定能高兴地开个屏。魏江越这次连瞅都懒得瞅他了,看向晓公子:“要去响杏城?”
叶右问道:“你们谁逛过小倌馆?”
魏江越道:“我没有。”
丁公子与少盟主同样没有,少帮主们大多数也没逛过,只有几个去过。
闻人恒在旁边听着,已经猜到师弟要说什么了,只觉一阵无奈。
果然下一刻,他听见叶右笑眯眯地道:“我逛过,走,我带你们去逛一次。”
丁公子问道:“不是和逛青楼一样么?”
叶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还是有些不同的,小心点为好,咱们是要去查东西,万一露出破绽就坏了。”
丁公子和少盟主猛点头:“嗯!”
你们哪怕是生手进去也没关系,反正小倌馆里总能遇见这样的人,闻人恒在心里想,见师弟看向了自己,便说道:“我陪你去。”
叶右诚恳地劝道:“师兄,我刚想说你既然不好这口就不用去了,真的。”
闻人恒温柔地看着他:“嗯?”
“这事咱们回去再商量。”叶右说罢与丁公子等人敲定好细节,交代他们要如何对家里人说,顺便去告诉方丈一声没问出有用的东西,这便散了。
闻人恒耐心陪着,直到回房才把门一关,望向了自家师弟。
叶右好奇问:“丁公子在丁阁主面前一直是这样的?”
闻人恒当作没听出来他这是在转移话题,为他解释了一番。
丁阁主成婚多年才有这么一个儿子,全家都宠得不行。
老太太一高兴,取名丁喜来,丁阁主一向孝顺,因此没反对。而丁阁主虽然平时很少管他,但只要有空就会对儿子严加管教,刚开始丁喜来还会找老太太诉苦,可结果非但没好,还会被他爹更加严厉的教训,久而久之,丁喜来就养成了在他爹面前装样子的本能。
叶右了然。
闻人恒问道:“为何不让我跟着?”
叶右体贴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么?”
闻人恒反问:“我何时说过我不好这一口的?”
叶右顿时惊奇:“师兄,难不成你也喜欢男人?”
闻人恒把他先前的话回敬给他,淡定道:“若都长成你这样,我不介意试试。”
叶右将这话仔仔细细地回味了两遍,实在没听出有挑逗的意思,于是顺口说道:“那你不如考虑一下我?”
闻人恒道:“行。”
叶右审视他,想看看他有没有开玩笑,却听他紧接着道:“既然如此,你今后便别在我眼皮底下逛窑子了,我陪你去。”
所以你兜一个圈子真的只是为了说这个?叶右道:“你还是留下吧。”
闻人恒道:“理由。”
“自从菩提牢的事暴露,白子就应该下了一步棋,可至今还没听见消息,”叶右道,“我有一种预感,那步棋应该就快到了,而黑子把人送来,肯定考虑过咱们问不出话的可能,我现在失忆,不清楚我那帮手会做什么,甚至我都不知道我与这件事牵扯到何种地步,因此在我离开期间,你在这里看着那些白道,帮忙牵制一下,别让白子察觉到我们查出了响杏城的小倌馆。”
闻人恒看着他:“白子现在正盯着你,你去响杏城,瞒不住他。”
叶右道:“我明白,但响杏城离这里并不远,等跟着我的人察觉我们要去的地方,再想方设法通知白子,到白子再给响杏城下令,已经就来不及了。”
闻人恒道:“你不怕他趁机对你动手?”
“你可以派人暗中保护我,”叶右道,“何况你别忘了我还有几个手下在这里,我离开,他们一定会跟着我。”
闻人恒看着他,一万个不放心。
叶右道:“如何?”
不如何,闻人恒心想。
可他太了解这个人,阻止也没什么用。
叶右挑眉:“师兄?”
闻人恒沉默一会儿,最终道:“注意安全。”
叶右勾起嘴角,正要乖巧地回答说知道,就听他家师兄补充了一句:“你若受一点伤,今后就别想指望我再放你离开了。”
叶右:“……”
那他是该希望受伤,还是不受伤?
第41章
为防止被人猜出他们寻到了线索,转天一早,叶右和这群公子哥吃过斋饭后先是耐心坐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才以“中午出去聚一聚”为由,准备离开少林。
有几个少帮主不太理解,问道:“你就不怕拖延一会儿,白子会有所准备?”
叶右道:“白子若能得到消息,绝对昨晚就派人去了,咱们无论如何都会晚,没差别,还不如就这样显得合理些。”
众人暗忖这倒是,于是乖乖听话。
走之前,他们没忘记带上几名手下,不过带多了同样会令人起疑,最终每人只带了两名护卫,然后让魏江越与丁喜来在“苍穹”和“月影”里多挑一些人便是。
关于这一点,自小便令人省心的魏江越能不与魏庄主打招呼,直接从“苍穹”里调人。丁喜来就不行了,必须得硬着头皮去找他老爹。
丁阁主问:“要人作甚?”
丁喜来站得笔直,淡淡道:“回父亲,我与魏二哥他们许久未见,想一起出去吃顿饭,如今局势未明,而晓公子武功全失需要保护,所以还是多一些人手为好。”
丁阁主充耳不闻,说道:“实话。”
丁喜来沉默一下,道:“昨日儿子没能从吹笛人嘴里问出东西,但知道她住的地方,虽然慈元方丈已经派人搜过,但晓公子说不如吃完饭再去转一圈,兴许有暗阁之类的地方,儿子怕有危险,想多带点人。”
当然,这也是提前说好的,若长辈起疑,他们都会如此回答。丁阁主看看他,没能从这张紧绷的脸上看出什么,便道:“让卫晋和少天他们跟着你。”
丁喜来的表情顿时有点裂:“啊?”
丁阁主问:“怎么?”
丁喜来迅速收敛心神,劝道:“我们就是去吃个饭,然后再转转,少林的局势这般复杂,还是让卫大哥留下帮您吧。”
丁阁主道:“不?6 谩!?br /> 丁喜来见他老爹主意已定,害怕多说多错,只能认命地同意。
叶右这时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慢悠悠站起身,与师兄道别。
他只是去吃顿饭,闻人恒不好出去送他,只能坐着,扫见他要往外走,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腕。
叶右回头:“怎么?”
闻人恒望着他:“记着我昨天的话。”
叶右想要点头,却猛地想起一件事,问道:“师兄你不是想尽早成婚么?万一我真受伤,你把我拘在身边就不怕惹师嫂生气?”
“我答应和你试试,就不会食言,”闻人恒道,“若觉得可以,我兴许就娶你了。”
这话说得特别淡定,依然让人听不出丝毫暧昧或调笑的意味,仿佛专门就是为了堵他刚才的那句话似的。叶右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终是忍不住顺杆爬了爬:“那我这趟出门,师兄不表示一下么?”
闻人恒:“……”
叶右看看他,笑道:“说着玩的,我走了。”
房门传来“吱呀”的轻响,静了下来。
闻人恒想伸手扶额。
他有点看不懂他家师弟这是要干什么了。
自从他们摊开说清,师弟便消停了不少,但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又卷土重来了,尤其师弟已经得知叶教主与桃姑娘那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为何还要时不时地试探他?
总不能真是在撩他吧?
闻人恒倒上一杯茶,沉吟不语。
叶右到的时候,魏江越与那些少帮主们均已到齐。
他们稍微等了一会儿,便见少盟主与丁喜来先后出现在了视线里,前者抿着嘴,一副想笑却忍着没笑的样子,后者不复往日的纨绔样,表情微微绷着,沉稳而可靠。
少帮主们先是有些诧异,待看清他身后的人,顿时忍不住“噗”了声,连魏江越的眼中也起了一点笑意。
叶右看了一眼,认出跟着丁喜来的是“月影”的首领卫晋。当初丁阁主抽到第一块地图,便是将东西扔给了这个人,让他在前面带的路。他旁边还有一个人,戴着面具,将上半张脸遮住,露出的嘴角微微勾着,透着几分坏笑似的。
他问道:“那是?”
魏江越道:“是‘月影’二队的队长任少天,大部分时间负责护着他们家丁少爷,应该是昨天与他们一同来的少林,你之前没见过。”
叶右点头,等他们走近便一道出了少林寺。
马车早已备好,众人各自分了一下。
魏江越、少盟主和丁喜来自然在一辆车上,叶右身为他们的顶梁柱,也被请了过来。
他刚一坐下,早已忍耐许久的少盟主终于破功,顶着丁喜来杀人的视线无声地笑倒过去,浑身都在抽搐。
叶右问道:“怎么?”
“我……我来说,这事太经典了,”少盟主爬起来,仗着丁喜来如今不能揍人,笑着解惑,“因为卫晋也跟来了。”
叶右挑眉:“哦?”
“卫晋性子耿直,为人严肃,无论他家少爷做什么事,只要丁阁主一问,他都会如实回答,想当初啊……”少盟主压低声音,笑着为他讲了一段少帮主们都知道的旧事。
有一次丁喜来跟随丁阁主出门,实在不想陪桌,便寻个借口溜了。
当时任少天没在,丁阁主于是派卫晋看着他,别让他去乱七八糟的地方。丁喜来很天真地以为“月影”的人都很好说话,告诉卫晋保密,扭头就进了青楼,卫晋自然通知了丁阁主,等丁阁主杀到,丁喜来正要办事,见着他爹,本能地就严肃地站起了身,浑身光溜溜,下面还硬着,气得丁阁主差点给他剁下来。
叶右笑了一声。
丁喜来满面悲愤:“说够了没有,要笑几年才行?”
“足够我笑到下半辈子,”少盟主嘲笑他,看向晓公子,把话说完,“自那以后,阿来看见卫晋就有点犯怵,不敢在他面前太胡来。”
叶右了然:“懂了。”
丁喜来哼哼唧唧,别过头懒得理他们了。
叶右一行人走后,闻人恒只坐了片刻便被少林的人叫走了。
原因是纪神医与方小神医在那堆杂物里发现一个手札,研究过后得知了一件吓人的事,方丈于是差人将他们都叫到了一起。
此刻快到晌午,方丈便将地方定在饭厅,打算顺便就用膳了。
秦月眠一听就头疼,摆手道:“再吃菜我都要变成菜了,不用管我,你自己去吧,我找几个人出去喝酒。”
闻人恒自然随他,独自迈进饭厅,看向站在中央的纪神医,见他一贯慈祥的脸难得凝重,估摸情况有些糟糕。
人渐渐到齐,纪神医见他们都望着自己,便缓缓将事情说了说。
起因众人已知晓,是他和徒弟无意间看见了一个手札,上面记录的是一些与药有关的东西。经过他们的一番研究,得出的结论是成品在几年前就被炼成了。
不少人的神色都变了变:“什么?”
葛帮主惊道:“可若早已炼成,白子还冒险留在菩提牢作甚?”
“他在继续加量,”纪神医轻轻叹气,说道,“最初的成品只对普通人有效,后来开始能控制习武之人,可若内力太高,一样不管用。”
剩下的话不用说了。
白子会留下,必然是想制造更好的药,控制更强的高手。
“还有一件事,”纪神医道,“药里面的摄魂的粉末是他用了好几味药特意研制的,手札上有一些记载,大意是若给孩童服下,在他混乱时将一段新的身份背景细细告之,可令他以前的记忆模糊,潜移默化之下就会成为另外一个人,他应该已找人试过了。”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尚未发表看法,便见少林弟子跑进门,告诉他们又有人送来一封信。
他们急忙起身出去,确认一番信封上的笔迹,发现还是黑子送的,依然与前几次相同,送信的都是替人办差。慈元方丈把人放走,展开一看,信上第一句话便是:没问出来吧?
“……”众人老脸一红。
他们往下看,第二句是:若问出了东西,当我上面那句没说。
“……”众人不知是第几次觉得他欠揍,默默往后看,见黑子说这次写信只为给人们提个醒,死的人是会活的。
魏庄主念道:“死的人是会活的?”
其余几人纷纷思索,想知道黑子指的是谁。
闻人恒推测道:“会不会是如吸血老鬼那样的人?菩提牢炼的药已经能控制独眼李这样的高手,若白子还是不甘心,想控制的应该便是吸血老鬼那样的顶尖高手,要么黑子是指有的高手是假死,要么便是指某个关键人物,若能知道谁在炸死,也就能弄清白子的身份了。”
盟主习惯性地皱眉:“可这十多年来,江湖上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是啊……”众人头疼,猜一个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葛帮主突然道:“这墨是刚刚才干的。”
众人全都看向他,见他指了指慈元方丈手里的信,重复道:“墨才干。”
丁阁主首先回神:“也就是说他是刚写不久,写完便在外面找个人送来了,今天都有谁离开了少林寺?”
众人眼冒精光,急忙差手下去问。
结果令人大失所望,侠客们在少林寺窝了好几天,今天出去的可不少,不说别的,单是少帮主们就走了一大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