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眉头深皱,快速迈进大殿,直接走向被绑住的那个人面前,问道:“犬子可是在你手里?”
肖先生抬眼看他:“我都说了这事与我没关,你们若还不信,连毒誓我都敢发,说真的,你们与其和我在这里耗,不如去找那个晓公子问问话。”
盟主便看向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几个人。
叶右不紧不慢道:“听说有人污蔑我?”
肖先生回头看他,冷笑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你敢说钟公子和浮萍没在你手里?”
“肖先生敢发毒誓,我自然也敢,”叶右走到他身边,“我只是有些奇怪,我与钟公子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肖先生听说他被绑走,怎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干的?我抓钟公子能有什么用?找盟主要钱么?”
这话可有点意味深长。
在座的绝大多数都是人精,晓公子是否是黑子的人有待商榷,但显然不是白子那一边的,如今白子的人咬定是他绑的人,而绑钟公子只能用来牵制盟主,所以……白子的人认为他会牵制盟主?他为何要牵制盟主?除非盟主就是白子!
盟主没开口,眉头皱得更深了。
肖先生则冷笑道:“随你怎么说,浮萍的事就是你弄出来的,谁知你会不会一时心血来潮抓个人,搅混水?”
叶右微微一怔,倏地沉默下来,片刻才道:“原来如此,我懂了。”
众人齐刷刷望着他,觉得他会说些石破惊天的话,但等了一会儿,只听他苦涩道:“原来这事是浮萍让你干的,他……这是恨我?”
众人怔住。
肖先生也有点猝不及防:“你说什么?”
叶右道:“我猜对了?”
肖先生怒道:“胡说八道,浮萍明明是在你手里!你的武功根本还在,浮萍就是被你掳走的!”
“被我掳走?”叶右摇头笑了一声,听着凄凄凉凉的,“他是这样对你说的?”
肖先生道:“别说不是!”
“当然不是!”没等叶右接话,丁喜来便忍不住叫出了声,察觉他老爹瞥他一眼,迅速调整成严肃的神态,淡淡道,“当时我等都在场,是亲耳听见浮萍说对晓公子一片痴心,愿意交付终身,跟着他走的。”
在场的几位少帮主们纷纷点头,表示浮萍确实是亲口说的。
肖先生接到的消息是浮萍被掳走后摔下悬崖,却不知具体过程,不禁一愣,紧接着回神道:“那肯定是你逼的他!”
“我从未逼迫过他……”叶右幽幽道,见肖先生还要说,便打断他,“我不想因为他和你吵,既然你非说是我,那咱们便从头捋一遍,首先你说我绑走了钟公子,我自摔下悬崖后就昏迷了,晚上才醒,师兄说魏二公子和丁公子他们都来看过我。”
魏江越见他说着看向他们,开口道:“嗯,我们是吃过晚饭去的,那时你还没醒。”
叶右道:“这期间师兄一直守着我,我没机会下令绑人。”
肖先生道:“那可能是……”
“你想说师兄或许和我是一伙的?”叶右再次打断他,“这事你我拿不出能站稳脚的证据,不好分辨,我说一件能分辨的便是,比如你说我的武功还在。”
他说罢转身走向慈元方丈和玄阳掌门,大大方方亮出胳膊,对他们道,“我究竟有没有内力,一探便知。”
慈元方丈道声佛,探了一下,摇头。
接着是玄阳掌门,探完后同样摇头。
肖先生傻眼,说道:“你肯定在来之前吃过药!”
叶右反问:“什么神药能把内力全部遮住?我怎么没听说过?对了,除去他们,纪神医和方小神医也曾为我诊过脉,你是不是要说我把他们也收买了?”
肖先生噎住。
“第三你说浮萍在我手里,我昏迷被救的时候,周围不光只有我师兄,魏二公子他们都看见了,我身边根本没有浮萍,”叶右看向盟主,“盟主去响杏城可有搜到浮萍?”
盟主摇头。
“果然……”叶右闭了闭眼,重新看向肖先生,“这事要么是你的人把浮萍救走了,然后你故意被抓,好往我身上泼脏水,提醒白子除掉我,要么这其实是浮萍弄出来的,他假意跟我走,又派人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劫持,趁机失踪,再把你推出来做替死鬼,你一无所知之下同样要给我泼脏水,顺便还让我觉得绑走钟公子有文章可做,从而怀疑盟主有问题,你这是被他当成了弃子。”
肖先生反应一下,似是联想到某件事,脸色变了变,色厉内荏道:“你放屁!”
“我没什么能说的了,?0 蘼勰闹郑际窍肴梦冶话鬃优溃埂绱搜岱澄遥币队铱嗌酒贸龈∑嫉挠衽甯矗罢馐俏掖铀砩厦模鸵蛭饪橛瘢颐遣拍芴壮隼杌ǖ幕叭プツ悖笔蔽沂强此鼙Ρ凑庥衽宀琶模衷谖乙逊植磺逅遣皇枪室庾龈铱吹牧耍恰?br /> 他缓口气,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过了一会儿才道,“但是你若真的是他派来的,若这次侥幸不死将来见着他,你告诉他,就说欠我的情债我会亲自向他讨回来。”
他说罢看也不看这些人,扭头向外走,迈出两步后还微微晃了晃,仿佛要支撑不住似的。
闻人恒:“……”
秦月眠:“……”
刀疤男简直痛心疾首,恨不得打一顿姓肖的混蛋,他们门主好不容易把晓少爷哄好,这又被揭开了伤疤,可这么办?
他下意识看向门主,见这人没让他失望,转身追了过去,顿时倍感欣慰,跟着走了。
秦月眠眨眼间被他们扔下,犹豫一会儿,决定留在这里看后续。
丁喜来还要求晓公子收留,急忙跑过去安慰他,这次魏江越也走了,少帮主们相互看看,同样去找晓公子了。
大厅一时很静。
须臾,葛帮主道:“情债?”
众人看着他。
整件事他们基本都在自家儿子嘴里听说了,如今不知道的只有儿子不在身边的葛帮主、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
葛帮主看着他们:“你们不好奇?”
众人道:“我们知道。”
“……为何我不知道?”葛帮主说着回过味,紧跟着问道,“你们怎的不告诉我一声?”
众人道:“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葛帮主不干了,急忙要问个清楚,义正言辞道:“这事牵扯颇多,你们还是说说的好。”
慈元方丈和玄阳掌门虽然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但也表示赞同。众人无法,只得为他们讲了一遍晓公子对浮萍一见倾心的爱情故事。
这个时候,叶右已经被丁喜来一群人追上了,听见他们非要拉着他出去玩玩,摇头表示没心情,早饭也不想吃,于是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闻人恒见他们还要再劝,拦了拦,告诉他们他会看着师弟,这便简单将人打发了。他示意手下去弄点吃的,和师弟慢慢往回走,说道:“我看他不像装的。”
叶右若有所思:“嗯,所以人既然不是白子绑的,也不是我绑的,究竟是谁呢?”
闻人恒问道:“你没人选?”
叶右想了想,余光突然扫见不远处的一个人,不由得看了一眼。闻人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魔教的一位易完容的长老,但不是先前那几人,问道:“他也在这里?”
“我之前觉得他应该是在家里留守的才对,或许是听见事情严重,下山来找我了,”叶右微微一顿,说道,“要么……便是另一种可能。”
闻人恒道:“是什么?”
叶右嘴角一勾:“若真是另一种可能,我心里倒是有一个人选,钟公子的事估计是他动的手。”
闻人恒道:“谁?”
叶右只笑不语。
闻人恒很有耐心,决定回去逼问。
此刻新来的白长老已经顺利与其他几位长老会合,挤在一起围成圈,旁边的人看得好奇,想上前一探究竟,只听有人道:“不用看了,他们肯定是在戳虫子。”
那人不信,看了一眼,告诉他不是。先前的人诧异,过去看了看,发现这次换成了蚂蚱,嘴角一抽,默默远离了他们。
几位长老见周围的人走了,看着白长老道:“谢宫主呢?不是说你们要一起来么?”
梅长老道:“你们来得有点快啊。”
白长老道:“信是在半路上写的。”
几人想起他的慢性,懂了,又问:“那谢宫主呢?”
白长老道:“他说他的人已经集齐,要先去找他们,再大摇大摆地上来。”
几位长老:“……”
果然有种,真敢这么明着来啊!
百里长老咋舌:“这确实像他干出来的事,可他就不怕被白道围了?”
梅长老皱眉:“谢宫主不是没脑子的人,他是不是有所依仗?”
黑长老道:“他能有什么依仗敢往这儿来?”
百里长老道:“就是!”
白长老等他们说了好几句,才慢吞吞地道:“有,他派人把盟主的儿子绑了。”
众人:“……”
第52章
刀疤男亲自去厨房做了吃的,端进门主的房间,见某个被伤害的人正背对他们躺在床上,忍不住劝道:“晓少爷,吃点东西吧。”
叶右没吭声,若不是身上还一点起伏,简直就像死了一样。刀疤男想起叶教主昔日的风采,再看看他这副模样,深觉“情”之一字害人不浅,求助地看向门主。
闻人恒道:“放下吧,我来劝他。”
刀疤男点点头,放下东西走了,临行前顺便又看了一眼门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方才门主开口时呼吸有些不稳,想来晓少爷变成这样,门主也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顿时痛心,暗道这两个人若能在一起就好了。
叶右听着房门的轻响,快速翻过了身。
由于不用再压抑呼吸,他略微急促地喘了一口气——饭菜送来的前一刻,他家师兄正压着他把他撩得浑身发软,若解开脸上的布条,估计他的耳根都是红的。
罪魁祸首慢条斯理站起身,在他面前坐下了。
叶右道:“我吃饭。”
闻人恒双手撑在他的两侧,把人困在床头,问道:“人很可能是谢均明绑的,除此外还有别的要交代的么?”
叶右见他越来越近,干脆主动吻了他一下,贴着他的嘴角暧昧道:“师兄,想占我便宜就直说,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闻人恒眸色微沉,把这祸害按在床上狠狠地吻了一通,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把他拉起来陪他吃饭,再次问:“真没有要说的?”
叶右轻轻叹气:“这些年我做了很多事,你让我说,我一时根本说不完。”
闻人恒问道:“谢均明既然不在少林,那你在这里的帮手是谁?”
叶右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不说,以后会更惨,便道:“秦月眠。”
闻人恒沉默地望着他,表情很温柔。
叶右目不斜视,低头吃饭,说道:“今天的菜不错,少林换大厨了?”
闻人恒尝了一口,告诉他是手下做的,理了理秦月眠捡到师弟之后的事,说道:“阿眠当初怀疑过你是被派来害我的,神态不像作假,他怎么会是你的帮手?”
叶右便将寻柳山庄的事说了一遍。
三年前他的根基已稳,一边布局一边盯着白子的举动,那时寻柳山庄风头强劲,老庄主野心很大,他觉得白子可能要动一动,隐晦地提醒过老庄主多注意,争取拉一个盟友,可惜人家没当一回事,直到死前才肯信。
他问道:“你不觉得秦月眠上位后,寻柳山庄没落得有点快么?”
闻人恒道:“不觉得。”
他们那伙人玩归玩,但与丁喜来和钟公子一类的人可大不相同,秦月眠包括看上去不着调的李世子全是人精,只是他们本以为是寻柳山庄惹了仇家,秦月眠为避风头才退的,现在看来竟还有隐情。
他道:“你继续说。”
“老庄主死后我观察过一段时间的秦月眠和寻柳山庄,猜出庄主死前可能与秦月眠说过什么,便试着与他联系,但他不知道我是谁。”叶右将事情简单讲了讲,告诉他秦月眠最近才知道他的身份,然后识时务地把这几次与秦月眠联系的另一个帮手告诉了他。
闻人恒很意外:“竟然是他?”
叶右“嗯”了声,将这帮手的来龙去脉解释一番,想了想又告诉他一个名字,说道:“其实这也是我的人。”
闻人恒无奈了一会儿,问道:“还有么?桃姑娘不是你的人?”
“不是,我没对她说过这些,”叶右顿了顿,“不过我先前曾问过她可否能用音杀之术打乱或阻止类似于驱蛇的笛音,她说没试过。”
闻人恒道:“依你的性子应该会试试的。”
叶右握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在师兄的注视下慢慢吃完,这才道:“当时我们确实试过,但没管用。”
闻人恒用了肯定的语气:“她现在的音杀能对笛音有效,是为你练的。”
“……”叶右反驳,“不,是她自己觉出了这方面的不足。”
闻人恒用了更加肯定的语气:“是为你练的。”
叶右将这话来来回回地琢磨了三遍,没听出师兄的语气里有火气味,看了他一眼。闻人恒压根没指望师弟能承认,直接问他和桃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叶右诚恳道:“朋友而已。”
闻人恒温和问:“朋友做到你要包场陪她看雨的地步?”
叶右顿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挑眉问:“师兄,吃味啊?先前绝对也没少吃吧?”
闻人恒似笑非笑,为他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叶右愉悦地喝了两口粥,实话告诉他当初锁心楼那件事他帮过忙。闻人恒回忆一番:“就是有门徒对别人动情的事?”
“嗯,我那天恰好和她们住同一间客栈,听见桃姑娘和她姐姐因为这事吵了起来,我也觉得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错,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叶右简单解释,说自己帮了忙,最终锁心楼楼主肯退了一步,桃姑娘觉得欠他一个人情。
“师兄,你知道的,那些年黑道里无望宫的实力虽然强劲,可还不够让白子忌惮,但若再加上一个我们就难说了,”他道,“白子有药人,要嫁祸人实在太容易,我必须得做点什么给他们看,省得他们太早拿我下刀。”
闻人恒回想这些年关于师弟的传闻——爱玩、爱美人、爱美酒和放荡不羁,表现得非常没有野心。他轻轻应声,说道:“所以你和桃姑娘的事都是事先说好的?”
叶右道:“嗯,当时有几个纨绔一直缠着她,我找上她问她需不需要帮忙,顺便对她说我想把自己的名气弄得更大一点,她其实看出了我是别有目的,但没拆穿我,给落花染色是我的主意,看雨则是她出的主意。”
他说着想起桃姑娘练琴的事,暗忖可别真是为他练的,他可不希望无意间惹上情债,毕竟情债难偿啊。
闻人恒给师弟夹了点菜,心里长舒一口气,天知道当初他听说师弟与桃姑娘的传闻时,气得有多想杀人。
大抵是心有灵犀,闻人恒刚想完这事,叶右便勾起嘴角,询问他那时的感觉。闻人恒自然不会回答他,一本正经告诉他老实吃饭,看出这祸害又要不怕死地撩自己,抓住他伸来的手,轻轻在他指尖吻了一下,说道:“行了,快吃。”
叶右被弄得有点心痒,但到底是收敛了。
二人没有再谈关于局面的话题,直到吃完,闻人恒才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少盟主被绑的事情上,觉得若真是谢均明抓的,那人怕是快要来了。
叶右很赞同:“估计不出两天。”
闻人恒问道:“这个局,谢均明知道多少?”
叶右道:“至少在我下山前他是一无所知的,只知我要去做件事。”
闻人恒联系今天看到的白长老,猜出谢均明恐怕是来找师弟的。
白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黑道肯定要关注,谢均明可能去了魔教后发现师弟不在,便劝动白长老一起下山了。
不过这事有些奇怪,谢均明虽然行事嚣张,但不鲁莽,更不会连局面都没弄清楚就贸然绑人,毕竟盟主在江湖的地位可不低,他一个弄不好便会遭到白道的反噬,那他到底为何要绑人?
闻人恒看着师弟,扫见他的嘴角勾着笑,显然心情不错,便问道:“有什么是你该说,但却还没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