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翘腿坐在沙发上的傅乐希女士闻声凤眼一抬朝门口望去,红唇扬起一个冷笑,瞬间吓得傅笑言一个习惯性的哆嗦。
“小弟,来得还挺快啊。”
“呵呵……”他就知道……
傅乐希的成长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女大十八变。从一个混在男孩堆里也看不出的皮猴,几年后慢慢褪去稚气抽条长开,竟然硬是长成了一个五官深刻的冷艳美人。肤白貌美黑长直,腰细腿长一米七,脚踏高跟时可俯视□□一众男性生物。
小时候,傅乐希就是个一呼百应的孩子王,玩得野也放得开,鬼点子特多又对人仗义,小朋友们都听她号令。而她和傅笑言更是最为亲密,在和其他小朋友玩的时候也总是最罩着这个弟弟。随着她年龄和实力的同步增长,这种糅合了在外称王称霸和对亲人过分偏爱的性格朝某个奇怪的方向奔驰而去。
傅乐希从沙发上起身,抱胸向傅笑言走过去。她身着黑色T恤外套同色风衣,一头黑发简单扎在脑后,干脆利落。
看着她黑T恤上的迷彩印花,傅笑言想起了小时候她在他床头放的那只□□,一跳一瞪眼,奇丑无比,而她在床头信誓旦旦说书上说□□可以入药,她特地抓了给他吃,见他摇头说不要直接就要硬塞,幸亏自己在发烧后来直接晕了过去,避免了一次惨剧。即便是现在,再想起她那徒手抓□□的样子还是觉得这个人太可怕了。
傅笑言呆在原地还有空无边无际乱想,这个姐姐与小时候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一马平川的胸部了吧。
“啪!”脑门一痛。
“这副傻样在想什么呢?”傅乐希一脸不耐烦,踩着尖锐小高跟平视这个只长个不长心的弟弟,“怎么都不知道常联系啊还是不是一家人。”
“嘿嘿嘿没有的事!姐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突然来了呀,我不在家怎么办?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傅笑言推着姐姐后背到沙发前,“姐你快坐着,我去给你泡茶喝,还是红茶对吧?”
“别忙了,桌上有水。怎么进来的?敲门呗,你给我钥匙了吗?呵,说起这个,”傅乐希站着没坐,慢慢转过身眨了眨眼,捏起傅笑言的下巴一点点凑了上去,深棕色的眸子里映出了对方的一脸茫然,“你没和我说,你有和人同居啊。”
傅笑言瑟缩了一下躲开了姐姐的爪子。家姐积威已久,虽然对他好的没话说,但这种扑面而来的女王气息还是让他心里犯怵,像自己做了坏事被抓住似的。
但他明明没干什么啊!傅笑言揉着脸上的白印子,对自己这么怂感到有点恼火,声音也色厉内荏的大了些:“什么同居,我们是合租啊。要钥匙我给你就是了,扯什么别人啊。”
刚听她说敲门进来就知道两人肯定是见过了,原想着姐姐能不能忽视掉这事儿,看样子是不行了。对,本来就该解释清楚的。
“哼,合租?给你钱了吗?”傅乐希深深看了弟弟一眼,面上虽然带着寒意,一双凤眼里却是明明白白的关切:“对方是什么人你心里有底吗?”
“我知道。”傅笑言将最初他无意中放出渊衡并被对方所救的事情简单说了下,关于顾临轩的部分也没有隐瞒,“开始是觉得,他被那个可能是我前世的人封印这么久,出来了又人生地不熟还挺惨的,也就同意了,而越到后来反而是他帮我越多。”
傅乐希对什么转世的事也不置可否,只是她明显从他轻描淡写的话里面听出了危险,秀丽的眉毛顿时一拧:“你行的!叫我怎么说你!你还差点被人弄死了?你!”一连几个“你”,最后也憋着没说出个啥。
傅家子女满十六就要离家修行,既锻炼能力,亦是家族考核。当家族中的“监管者”确认你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便可从家族中接过更重要的事务,分管一方或是驻守某些关键点。
原本这些初出家门的少年人都是会有专人引领照顾的,虽不说时时陪在身侧,出了危险好歹有个照应。这并非什么硬性规定,却是傅家约定俗成的一项习惯。然而不知怎么,在任的家主,也就是他们爷爷,却给傅笑言免了这个人。
傅笑言提着旅行箱离家的时候,傅乐希早已在外面历练,也没了机会向爷爷问个清楚,后来知道了又惊又怒差点跑回去质问。倒是她的母亲、也就是傅笑言的后妈打电话来阻止了她。具体也没说个明白,但是家主是和她们夫妻俩谈过,傅笑言是不同的。
所以,即便傅乐希知道了她这个弟弟遇到了危险,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却也无法多说什么。当初她也未曾更努力地向家主争取,或是直接问个明白,如今她又能帮他什么?只盼他接下去的日子能平安顺遂。
“姐你别生气!我这不没事嘛!”傅笑言打了个哈哈,扭头看看鞋柜又伸头看看屋里。
傅乐希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别找了!在里头……做饭呢……”她脸上露出了个可疑的牙疼表情。
她知道小弟看着精明实际人傻好说话,或许是会因为一时心软答应个什么,可现在这叫什么事?渊衡给她开门的时候,她一时竟看不出对方深浅,只能隐隐觉到对方并非人类,这无疑说明对方实力远远凌驾于自己。她忍住直接动手的冲动报了自己身份,因担心笑言安危而不顾是否会惹怒对方而逼问其身份时,渊衡也直说是受了笑言之恩重获自由、暂居于此愿意受他驱使。
有实力强大的大妖愿意帮助小弟,她除了感到奇怪外,更多的是深切的担忧。这世间排的上名号的妖怪不是消亡便是隐入山林秘境之地,在人类栖居地已现存不多。而无论在哪儿,妖怪们大多在修真界有记录。便想着回去查阅一翻,看看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位身份资料为何,性情如何。难道会真的一无所求帮助她那个笨蛋弟弟?
然而,她最无法理解的是,在她表明来意并与渊衡简单交谈一番后,后者忽然抬头看了看墙头的挂钟,然后略微歉意地表示暂时有些事要忙,怕要招待不周,便留她一个人在客厅转身进入了厨房,做饭去了……
傅家姐姐表示自己有点不大好。
“我不管他是shen……谁,你要真是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傅乐希把到嘴边的“什么东西”换了个词,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最好了姐姐!”傅笑言嘴上抹蜜一脸讨好。他说的也是实话,傅乐希对他这个弟弟确实没的说。“姐,你就放心吧,我身上有什么好图谋的?不然他也没地方去呀,多可怜。”
渊衡除了照旧的四菜一汤外又加做了两个菜,个个色香味俱全诱人无比。只是饭菜再好,这一顿也颇食不知味,傅笑言看看左手边一脸严肃的姐姐和前面和往常一样的渊衡,快速扒干净了碗里的饭。
吃完饭,渊衡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关门时傅笑言看了他一眼,没说啥,但心里是明了且感激的。他大概是看出来傅乐希的介意,怕姐弟俩有话要讲多个人不方便,才主动离开的。
与最初来到这屋子时相比,渊衡变了不少。最初的特立独行不通人情世故,到一句话不再只蹦三两个字,他渐渐知道与人方便、和人沟通。有些事不用傅笑言多说,他也都能考虑得细致周到。
由此,傅笑言越来越觉得,这个为着莫名其妙的理由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除了可以在各种关键时候给他撑场子、做靠山之外,更成了一个可以交付信任、仿佛相识多年的真正的朋友。
傅笑言想着笑了笑,去厨房切了盘水果送到姐姐面前:“姐,饭后来一片儿?”
傅乐希冷冷瞥了这傻弟弟一眼,拿过一片苹果狠狠就是一口。
对姐姐的脸色傅笑言只做不见:“姐,你这次来是要干什么吗?”
傅乐希自打渊衡淡定而礼貌地表示有事要出门就憋了口气,强烈怀疑这体贴君子的模样是对方在装给傅笑言看,又找不出证据和这个笨蛋弟弟说个明白。这口气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她打不过大的难道还不能打这个小的了?于是伸长双手抱住弟弟的脑袋使劲摇晃:“没事儿就不能找你来玩吗?我打扰到你了吗?”
傅笑言挣脱了她的手,看到眼前一圈圈星星在转。心里想着姐姐明明没到更年期为何如此狂暴,嘴上却道:“想我了就直说嘛,我可以来看你的。”
“你知道我在哪儿吗?小没良心的!”傅乐希是早摸透了她这弟弟,嘴上说得好听,见了长辈那叫一个乖巧嘴甜,实际上呢,还不是说过就忘,也不见他把什么人放心上过。她这个姐姐是家中和他难得亲密的人了,却也一年见不了几回。好歹节日会来个电话,不然她都要以为这个笨蛋弟弟是不是早就折在哪个她不知道的犄角旮旯了。
“哎哟,姐你就饶了我吧!我哪有不把您放心上,我早就给你准备了礼物,这不是一直见不到你嘛,你等会儿!”傅笑言站起来跑进房间,很快又跑了出来,“你看!”
傅乐希皱着眉接过他手里的精致小方盒。
“这是我从一朋友那里买的,他说最适合您这种冷艳御姐了!”
“什么玩意儿?”傅笑言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抻又套手指头上转悠了几圈,对小弟的审美再次表示强烈质疑,一脸“你这是逗我吗”的表情,“镶着大红宝石的发圈?”
“对呀,好看不?”傅笑言视线落在姐姐之间发圈上,并没有见到她的表情。
傅乐希深吸了一口气,不去和这个笨蛋弟弟计较,又看了一眼发圈上鸽子蛋那般大的惹眼红宝石,低头把它塞回盒子里盖好,抬起头皮笑肉不笑道:“挺好的,谢谢你了!”
“你喜欢就好,下次我去谢谢林湖,他说这个招桃花的。”傅笑言说着忽然一顿,他转念一想,不对啊好像有点对不起白颂?不过这个东西实在见到白颂之前就准备好的,这会儿想拿点什么应付一下姐姐就想起了它给拿了出来。要是真像林湖说的招桃花,那白颂会不会有压力啊。
好歹和白颂也是吃过饭的交情,虽然一顿没吃到几口,但傅笑言深觉不能不顾人家,就想旁敲侧击问问,“对了,姐,你认识……”
一阵手机铃打断了他在心底转过好几遍的话。
傅乐希一看号码,立刻眉头一皱摁了,结果没一分钟又想了。她想了想还是接起来电话,也没有避开傅笑言。
“你怎么又……”她话还没说完,对面就是滔滔不绝一长串,她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差,没听一会儿就挂了。
“笑言,”她站起身拿好手提包,“我那边有些事要去处理。”到门口,她又走了回来,翻出了包里一个小东西:“啧,忘了正事,给你。”
“啊!我也有礼物?”傅笑言高高兴兴地接过来,看了下是个穿了颗黑珠子的手绳,乐了,“姐,我们眼光真是一样完美啊!”
“谁跟你那青光眼一样了。”傅乐希翻了个白眼,“这是爷爷托我给你带来的,叫你戴上,不许摘。还有,过几天你生日要到了,我原本以为你一个人住,给你寄了个生日包裹。不过现在看来不一定用得到了,你签收一下,要扔就扔吧。”
雷厉风行的傅家姐姐一阵风似的来了又走,第二天傅笑言就收到了一个大包裹,打开一看是个厨房炒菜机器人。
第20章 19
月上中天,清辉如霜。
林中夜风轻轻吹拂,混着山间泥土的潮湿气息,在午夜中透出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冷冽。
气温乍降,山岚渐起,开始还是丝丝缕缕恍若烟气,片刻忽然有白雾铺天盖地而来,不知源自何处,却浓郁的像化不开的乳白色牛奶,瞬间遮蔽了视线将人包裹在内。
上山的路本该不好走,然而这么一路走来路途平坦顺畅,连岔道也不曾有一个,甚至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坡度或是石块磕绊。
牵引之下在迷雾中一步步前行,一时仿佛同时失了听觉视觉。这场大雾,将草丛虫鸣、林中惊啼都隔绝的一干二净。风吹不进来,声音传不出去,视野里尽是白茫茫一片,叫人分不清方位,如同置身在另一个空旷死寂的空间。
这狂放粗6 暴的大雾终是无法将人从这个世间剥离。忽然,视野中有点点红点亮起,隔着雾气散射出道道依稀的光芒。
倒是雾气渐渐薄了。
逐渐有三两句人声透过雾传到耳畔。买卖吆喝,轻声软语,循声而去,再回神已是踏出了迷雾,视野豁然开朗。
山林之间,别有洞天,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集市隐藏其中。
破开迷雾来到集市前,从牌坊下进入,仿佛一下子回溯了时光来到了老街。街道两旁是木制的低矮旧时房屋,店门口望子高低错落迎风飘卷,艳红的纸灯笼已然亮起,便是方才在雾中所见。脚下是方砖地,铺就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这时仿佛能看出身处坡上了,抬眼望去,红灯笼向远方高处延伸,远处山坳的黑暗中也可见那刺目的星星点点红光。
这便是隐在林间的鬼市了。
夜半而起,见晨光而散。魑魅魍魉,百鬼夜行。买卖货物,交换消息,吃食娱乐,凡是凡人能想到的,这儿一样也不会落下。
志怪小说中有赶考书生夜遇热闹集市,街上行人皆形容俊美锦绣华服,书生想要前去看个热闹,却被秀美少女领回家中。月夜长谈只恨见晚,书生得少女青眼,清晨离别时依依惜别,少女垂泪折柳赠金,书生亦许诺中榜之日前来迎娶。而半年后探花郎随仆从再来,却是再找不到这户人家,也再没见到什么集市。
寻常人肉眼凡胎,误打误撞见了一次已是侥幸 ,若是真要卯足了劲来寻,只怕耗尽一生都再无缘得见。
卖货郎推着两轮小车,寻了处两店面间的空地停下,哼着荒腔走板辨不出歌词的调子,整理着车上各种小玩意儿。他一一细细摆放好,等弄得差不多了便那么靠车一站,也不急着盯着人寻生意,反倒闲闲点了烟筒抽了起来。
一缕烟气氤氲散开。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
锦衣玉面的少女,赤膊虬须的汉子,鬓发花白的老者,人陆续从外头进来,而这些人踏过牌坊的瞬间,有些身形一闪,恢复了些非人的特征。尖耳、利爪、异瞳,仿佛集体参加了变装舞会,在月色之下、红灯笼掩映之间透出某种诡异的美感。
当然也有继续维持人形的,衣着暴露的美艳女子柔若无骨地缠在同行的高大男子身上 ,脖子上却是一道骇人的血痕仿佛被割裂了皮肉。后者仿佛是习惯了一样目不斜视,抱着女人匆匆赶路。
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散发着妖气,或是森森鬼气。
货郎见怪不怪,眯眼打量了鱼贯而入的人群,舒舒服服呼出一口烟,总算收起了烟筒站好等待,盘算着今晚能不能多来几支生意。
有两个人来到他的小车前,定下看了看,其中较矮的那个指着他车上一把短小黑鞘匕首,挺有兴趣的样子。“老板,这个怎么卖呀?”那人声音倒是很年轻,不过妖族鬼族年纪皆不能按常理来论,加上这人戴了个笑脸面具,更是无法分辨。
货郎抬头一看他旁边银发金眸那人,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妖气厚的,没个几百上千年可攒不出啊。他从父亲手里接了这小推车摆了百多年的摊,也自诩见得多了,可见了眼前这位,才明白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不过,话说他这浓郁的妖气,衬得旁边矮个的那位一点儿都没有存在感了,也挺亏的。
货郎也是个明白人,压下了好奇一眼也不多看,就像平日里那般热情熟络介绍了起来:“一看您就是有眼力的,这个瞧着黑乎乎不起眼,可真不是寻常玩意儿,我拿出来给您看看。”说着把匕首拿起小心翼翼抽出,递上前给对方细瞧。
刀刃出鞘便是一阵寒意。刃身并非金属材质,而是种白色的物质,刀身长不过寸许,面上瞧不见反光仿佛就是个塑料玩具,然而货郎蹲下身示意两人看他,他在地上随意一划,这砖地便是一道深刻的痕迹。
“怎样,您还满意不?”货郎见笑面人一时愣了下似乎惊到了,心里颇为得意,今天这第一出生意想来是十拿九稳了,于是继续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吹嘘了一番,仿佛要吹出一朵花,“我跟您二位说,这刀子是我从一个走南闯北的朋友那儿收来的,据说是冰渊极寒之地龙族万年化身时留下的利齿所制,自身带极寒之气,投入湖底甚至可冰冻一方湖泊,又锋利无比,砍瓜切菜吹毛断发还是在石头上刻字,切什么都跟切豆腐花那么容易!拿着可得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