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是银的,不是陈又小气,他没有工作,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常钦给搞定,零花钱可以说有很多,也可以说一毛没有,全看他要多少。
买戒指的钱是陈又跟常钦打牌,凭真本事赢的,不是伸手要的,他暗搓搓注册一个号,下订单,生怕被对方发现。
在上一个世界,主任干过这事,对戒是精心设计过的,里面有他们相识的日期,是第一次在金色的包厢遇见大佬的那一天,后来任务完成离开,戒指没带出来。
陈又也想干一次,给喜欢的人一个惊喜,那感觉一定很好。
思绪回笼,陈又看看圣诞树,眼尖的捕捉到了一个白色的角,他从树里扒拉出来,是个纯白的卡片,上面有个小人,很抽象,所以旁边有个箭头,标注着三个字:智障陈。
字迹工整,是打出来的,不是手写。
这不是重点,智障陈是什么鬼东西啊?陈又一脸卧槽,他拿着卡片去找他男人,要动家法。
二楼,常钦在打电话,不知道另一头是谁,他压着唇角,下颚紧绷,眉间有戾气,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就结束了通话。
找到人,陈又就把卡片翻过来,给对方看。
常钦将卡片拿到手里,开口问道,“要我给你写东西?”
陈又扯一下嘴皮子,哼哼,写什么,你往圣诞树里丢个卡片就算了,好歹写个圣诞快乐,老婆我爱你啊,你呢,在那上面画个小人,边上还写智障陈三字,你这是几个意思?要跟我散伙,还是怎么着?
常钦捏一下陈又的后颈,“猪,别哼了。”
他把卡片翻了一下,“圣诞树到了吧,乖,去拆礼物。”
随意的瞥一眼卡片,陈又的眼睛瞪大,见鬼了似的把卡片举到眼前,盯着左看右看,别说小人了,连一个字都没有,干干净净的,白的他头晕眼花,怀疑人生。
这世界是灵异区,鬼很多,无处不在。
陈又吸一口气,尽量若无其事的把卡片塞口袋里,转身往楼梯口那里走,背后响起男人的声音,“卡片给我。”
他吞一口唾沫,扭头问,“干嘛?”
常钦迈步靠近,手伸进陈又的口袋里,用两根手指把那张卡片夹出来,“给你写圣诞祝福语。”
陈又怕卡片上又冒出什么诡异玩意儿,他要去抢回卡片,“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常钦低头,在陈又唇上亲亲,“听话。”
陈又眼睁睁看着那张灵异的卡片被他男人拿走,怎么回事,心里好不安,感觉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搓搓手,在原地蹦蹦跳跳,要不问系统?还是别了,他怕受到影响,自己的大姨爹也来了。
书房里,常钦靠着椅背抽烟,卡片放在桌上。
一根烟燃尽三分之一,常钦将卡片拿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眸半垂,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什么,快的肉眼难以捕捉。
原本空白的卡片上慢慢浮现黑色的线条,字迹,一一还原。
卡片上除了一个小人,标注的智障陈,左下角还有一个金色的印章,是司。
常钦抿直的两片唇一点点弯了起来,弧度令人悚然,他冷笑一声,把卡片丢进烟灰缸里,将烟头按上去,卡片上烧出的窟窿越来越大,最后只剩下一堆灰烬。
圣诞树前,陈又默默的做了个祷告。
——万能的主啊,我是你最忠诚的孩子,我希望世界和平。
常钦下楼时,看到青年在厨房切苹果,他过去看看,全切成了小块的。
见男人眼神询问,陈又说,“今晚是平安夜,鸟雀们也过。”
常钦挑眉,“跟你说的?”
“我不是经常做鸟么,听它们说的啊。”
陈又给男人喂了一块苹果,“有个事要告诉你。”
他笑眯眯的,很得意,“那些鸟雀们以前都把你当男神,现在是我。”
常钦摇摇头,“眼光倒退了。”
陈又,“……”
他把男人的脖子一勾,生气地吃掉对方嘴里还没咬的苹果。
常钦的眸色微暗,拿一块放嘴里,他微微弯下腰背凑近,面部带笑。
陈又把厚颜无耻般凑上来的脸推开,一边玩儿去。
常钦叹口气,几下吃掉苹果,手插着兜跟在青年屁股后面,“拆到我给你的礼物没有?”
陈又说没拆呢,“过会儿拆。”
他端着装满苹果的大碗出去,搁长椅上,不多时,就有一只雀斑鸟飞过来,啄走一块苹果。
陈又认得,那是绿茶婊鸟。
有些天不见,瘦了,看来是减肥成功了。
雀斑鸟凭借自己的个人魅力,打败几个竞争对手,将鸟王迷的团转,它现在就是王后。
鸟王上别处微服私访去了,这里是雀斑鸟负责,它开了个头,后面的鸟雀都排队,一只一只飞去拿苹果。
陈又一扭头,看到男人从圣诞树上取下一个布包,就是他装戒指的那个。
树上挂了好多,竟然能一击即中,这手气,过年不抢红包就是对不起自己。
常钦打开布包,看见了里面的戒指,他的神情愣怔。
陈又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小鹿乱撞?
他舔舔发干的嘴巴,脸很烫,老夫老妻了,搞这一套也害羞。
“戒指的尺寸是我偷偷捏你的手指估计的,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常钦抬眼,目光温柔,“合适。”
陈又一愣,“不试就知道?”
常钦把大一圈的戒指戴无名指上,不紧不松,刚好。
另一枚戒指圈住陈又的手指,也是非常契合,如同拿尺子测量过。
他咂嘴,在网上买这玩意儿前还担心退货问题,敢情是自己想太多。
一番感动完,俩人就抱一块儿么,四目相视,又去么。
好,就是这个时机!
陈又抱着男人,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也没那个脑细胞去加修饰词,搞的华美一些,文艺一些。
“小时候我在田里救过一只受伤的小鸟,长大后我就对鸟类有着迷一样的喜爱。”
“从前我只喜欢看鸟雀飞,不喜欢被鸟雀啄,现在我还是那样,不过我喜欢你家里养老的那只大黑鸟,喜欢它啄我,只喜欢被它啄。”
这话够真挚,够直白了吧,绝对的原创,独一无二,不是在网上找的,也不是从电视里抠出来的台词。
陈又说完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表白,他就喘口气,好紧张啊卧槽,希望男人不要再以为他喜欢看动物世界,他对狮子老虎那种大家伙真的爱不起来。
常钦纠结的是某个点,“我养的那只鸟黑吗?”
陈又说,“反正不白。”
常钦,“……”
陈又拽他,说,“颜色无所谓的,重要的是体型,你养的那只鸟雀是我见过最……”
常钦睨他一眼,“你见过很多?”
陈又嘴角的笑容僵硬,“我说实话,你会不会打死我?”
常钦微笑,“不会。”
陈又撒腿就跑,“你当我傻啊,我才不上当呢!”
常钦的太阳穴跳动,“给我回来。”
陈又头都不回,“不要——”
他人已经跑出铁门,还是被抓回别墅,在一通威逼利诱之下,交代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完了完了完了。
陈又在心里抽打小变态,大一那会儿知道自己不是个正经的东西以后,他干的事就不正经了。
只要没课,陈又就去各个宿舍楼,教学楼的厕所转悠,他还上澡堂去。
去那地方,不能光看不洗澡吧,所以去的次数多,水卡用的快,每次去冲钱,大叔都用一种“哎呀小伙子,别人用生命在玩,你是用生命在洗澡”的怪异眼神看他。
阅尽千帆,陈又有种疲惫感,想找个港湾停靠,他男人就出现了。
客厅的氛围不怎么好。
常钦扶着额头,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陈又凑近点,担心的问,“没事吧?”
常钦笑道,“好的很。”
陈又,“……”谁信,你身上都开始冒黑气了。
他往边上挪。
常钦的语气非常温和,“以后还看吗?”
陈又使劲摇头,“坚决不。”
常钦放下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除了看,你还做过什么?”
陈又说,“没有了,真的。”
常钦问道,“碰过?”
陈又心虚。
常钦面无表情,“几次?”
陈又掰掰手指头,两个手都数不过来。
这就尴尬了。
常钦阖了阖眼,突然笑了起来,“真好奇大学时期的你。”
“就是一吊丝。”
陈又呵呵,哥你别这么笑,我慎得慌。
常钦轻叹,摸了摸青年的头发,“你这脑袋瓜子里都装的什么?”
陈又脱口而出,“你,还有你家的八哥。”
常钦头疼,他老的词汇太多,异于常人。
陈又抓着男人的手玩,一圈圈的转着那个戒指,他说,“我就喜欢你。”
常钦的耳朵红了。
飞到阳台的鸟雀们正在吃苹果,一大把的狗粮朝它们撒过来,把它们淹没。
圣诞节当天,陈又跟常钦出门,到d市的古镇玩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国内的年轻人也把圣诞节归为重要的一个节日,吃吃饭,逛逛街,买买东西,打个炮,那就完美了。
古镇好热闹,吃的喝的玩的,花样繁多。
有一对十指相扣的情侣走在前面,陈又跟常钦走在后面,靠长腿,情侣围巾,和同款衣服裤子取胜。
满大街都是秀恩爱的,当众打啵,搂搂抱抱,腻腻歪歪,什么样的都有。
来啊,看谁先恶心死谁。
人太多了,陈又都没敢把戴了戒指的手拿出来,他好怕戒指被偷,价格不贵,意义大啊。
还是要防着点的,毕竟有妹子在听歌的时候,手机都能被偷,一切皆有可能。
这年头,心大的不一定就会倒霉,但是倒霉的,一定就是心大的。
逛了一个多小时,常钦的眉头打结,带陈又离开脏乱嘈杂之地,去了附近的餐厅。
大概是老天爷看陈又最近的表现不错,给他安排了一出戏,当做饭前的开胃菜。
出场的演员有不少,群演就不说了,说说主演,有三个。
一个是程明天的炮友张志,一个是陈又那次做的支线任务,帮忙做决定甩掉渣攻的弱受齐瑞,一个是程明天。
这三人里头,齐瑞看似是最突兀的,很有可能就是根导火索。
陈又伸着脖子,透过玻璃窗看,脸都快贴上去了。
街对面,张志跟公司的几个同事一起下馆子,他刚来,知道同事之间的一些利害关系,这顿是他请的。
大家都喝了不少,张志的酒量最好,所以他出来的时候,脚步没飘,人也清醒。
齐瑞走在旁边,没留神,就被迎面过来的中年人给撞了,张志离他最近,就伸手去扶。
这一扶,刚巧被不远处的程明天看到,事情就搞起来了。
程明天是跟会所的人来做生意的,顾客是个肚子上有几层游泳圈,满脸油光,比他爸年纪还大的老男人。
他做完生意,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本来打算找个地方睡一觉,晚点上酒吧玩玩,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断了联系的张志。
程明天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张志面前,一巴掌扇在齐瑞脸上。
齐瑞被打懵了。
几个同事的酒也醒了一半,他们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
张志满脸愤怒,“你发什么神经?”
程明天嘲笑,“我说你怎么把号换了,人也找不着了,原来是搞到别的了啊。”
他轻蔑的打量齐瑞,“这位大叔,你看着营养不良,又瘦不拉几的,吃得消吗?张志的需求量可是很大的。”
齐瑞的脸色发白。
几个同事看看摇摇晃晃的齐瑞,眼神恐怖的张志,简单漂亮的陌生少年,明白了什么,表情都很厌恶。
原来新来的两个同事全是同性恋,真恶心。
张志深呼吸,看来要换公司了,他愧疚的扫一眼齐瑞。
齐瑞的半边脸上有手掌印,他有所察觉,就对张志回了个“没关系”的眼神。
性格使然,齐瑞不会在大街上失控,他甚至不想多待。
这短暂的一两秒,被程明天抓到了,他欲要再出言讽刺。
见状,张志揪住程明天的衣领,大力拽到一边。
“说吧,找我干什么?”
程明天抓着张志的手,“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他从来没用轻柔的语气面对张志,也没说过这种暧昧的话。
这是第一次。
张志死死盯着少年,半响说,“程明天,你还是没有长大。”
程明天的脸色难看,长大长大,去他妈的长大,为什么一个个的都那么说,你们有为我想过吗?
我根本不想长大,长大太痛苦,太绝望了。
“张志,你陪我长大,好不好?”
张志无动于衷。
曾经他是这么想的,少年不懂事,长大了就好,所以他等着。
后来他才发现,少年不会长大了,因为对方拒绝变的成熟。
没有从男人那里得到想要的反应,程明天的指尖发抖,他咬唇,眼眸湿润,“张志,我们重新开始吧。”
张志把少年的手扳开,平静的说,“重新开始?你搞错了吧,我们就没开始过。”
“明天,我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都给不了你。”
程明天的脸扭曲了一下,垂着眼皮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张志淡淡的说,“够了。”
他捏住少年的下巴,“你撒谎的时候,从来不会直视我。”
程明天的身子僵了僵。
张志说,“你家里发生那些事,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程明天拽张志的手,被挥开了,他什么时候被这么对待过,当下就丟掉伪装,暴露出真面目。
“那位的年纪比你大多了,病怏怏的,你也不怕把人搞死?”
张志连解释都不想给,这个少年让他陌生。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转身离开。
程明天冲男人的背影喊,“张志,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冲到马路上,让车撞死!”
张志的身形顿了顿,脚步不停,“你随便。”
89 他跟齐瑞道歉,就拦下出租车,跟对方一起上车走了。
程明天像个神经病一样,站在原地又哭又笑。
这些天再怎么难熬,他都撑过来了,心里想着,还有张志。
只要张志出现,他就有百分百的自信,能够让对方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有张志,可以帮他还债,这样他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程明天喃喃自语,“没了,什么都没了。”
可他还是不想死。
为什么会这样,程明天无数次的问自己,他知道答案,就是不想去承认,这是自食其果餐厅里,陈又收回视线,继续吃牛排。
常钦什么都没点,就喝白开水。
陈又边吃边说,“你相信世上有报应吗?”
常钦说,“不信。”
陈又差点呛到,“为什么?”
常钦放下杯子,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双手的指缝交叉,他沉默几瞬息。
“不为什么。”
“……”
这回答,相当任性,陈又无话可说。
俩人没回m市,就在这边的某个酒店订了个房间。
外面比不上家里,不卫生,他们也没泡澡,就简单的冲洗了一下。
陈又说要给常钦吹头发,“坐下。”
用的是训小狗的口吻。
常钦坐椅子上,“真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陈又已经按了吹风机的开关,“平时都是你给我弄,我也想对你好。”
常钦的眼皮猝然一撩。
陈又学着男人,揉揉他的头发,“要乖,嗯?”
常钦的面色漆黑。
吹头发是个不用脑的活,陈又几分钟就把事情搞完了。
他把男人的短发抓起来,“晚上我看到程明天了,听说家里挺惨的,是你干的吧?。”
常钦淡淡的说,“我就是一开餐厅的,没那能耐。”
陈又说,“真谦虚。”
常钦笑了笑,“还好。”
陈又无语,他给他家不要脸的男人按着头皮,以前没少给老爸这么按,非常熟练。
老爸每次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儿子是军大衣,更厚实,更暖和。
陈又乐的不行,说老爸是想要女儿要不着。
从回忆里出来,陈又酝酿酝酿情绪,“那次我差点出事,是程明天做的,我已经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