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想小茶平日里最是爱花惜花,平日里见着地上的落花都要捡了起来,更何况是让她去扔朵花了,定然是她舍不得,所以偷偷的用这土定瓶养了起来放在她的镜台上面。
只是这花却是沈钰送的......
想到沈钰,叶明月便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个人,我行我素的,无论是她怎样说着不喜欢他,但他依然还是在她的面前各种晃悠,笑着说他喜欢她就够了。而且还那般成竹在胸的说她往后也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叶明月就真的好想问他一句,你这到底是有多大脸啊?竟然就能自信成这样?
晚间叶明月直绣到二更后方才上床睡觉,次日一早她又遣着小茶去外面的铺子里给她配一些上好的各色丝线来。
而等到小茶回来的时候,臂弯间挎的篮子里非但是有一大包的丝线,还有一朵荷花。
半开的粉嫩荷花,上面清水滴滴。小茶说,这是她在外面遇见了沈钰的下属周泉,正要拿了这支荷花交给看门的小厮,让小厮送进来给姑娘的。当时我瞧见了,忙劈手夺了下来,没有让他同看门的小厮说出这事来。
叶明月听了,心里只越发发的觉得烦躁了。
若是让小厮晓得了这事,随后还不得嚷嚷得满府里的人都知道啊。随后父亲和母亲再问起来,那不就是他们全都晓得沈钰的事了?
决不能让沈钰这样做。
叶明月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了几趟,随后她就想着,不行,她得见沈钰一面,好好儿的同他将这事说清楚才行。
*
沈钰这当会正喜滋滋的要了水来洗手洗脸,便是北镇抚司里再血腥压抑的气氛都丝毫不能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方才有校尉进来通报,说是外面有个小丫鬟要找指挥使大人。
校尉一开始自然是不想通报。开玩笑,堂堂的指挥使大人,是谁说想见就能见得着的吗?所以即便那小丫鬟再是塞银子,校尉也不以为动。
沈钰为人办事公允,赏罚分明,自他上任锦衣卫指挥使之后,当先就惩治了一批违纪枉法的锦衣卫头目,随即又颁发了十不为。并且言明,若是有人胆敢触犯这十不为里的任何一条,下场都是一个死字。
而这十不为里的头一条,便是不允许接受任何人的贿赂,哪怕一钱银子都不成,所以校尉如何敢接受那小丫鬟塞过来的银子?
但随后那小丫鬟说到是自己的姑娘想见指挥使大人,校尉便问着她家姑娘是谁。当得知她家姑娘姓叶之后,校尉立时一改先前冷面金刚的模样,转而满面春风的说着:“姑娘,请您稍等,我这就去跟指挥使大人通报。”
前几日午门广场上的那事,可是有不少兄弟们都看到听到了。所以大家伙儿全都晓得自家的指挥使大人现下喜欢上了一位姓叶的姑娘,正可劲儿的讨好着那位叶姑娘呢。
虽然不晓得这小丫鬟口中的叶姑娘是不是那日的那位叶姑娘,但那也得赶紧通报进去啊,不然耽误了指挥使大人的讨好大计,他就是有几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啊。
于是他忙颠颠儿的跑进来告知了沈钰。
沈钰一听,忙出来见那小丫鬟。
一见那小丫鬟正是叶明月身旁伺候着的小茶。
小茶见着沈钰,便对着他屈膝行了个礼,随后就道:“我家姑娘现下正在旁边的醉云楼,请着大人过去一见。”
沈钰一听,当即就怔住了,随后他就满面都是笑意,走路都带着风,可把北镇抚司里的一干人都给吓坏了。
自家大人审问犯人的时候那可是面上冷森骇然,周身煞气,目光瞥过来的时候都能嗖嗖的割掉你面上的二两肉啊,何时见过他这般眉宇间满是压都压不住的笑意啊。
一干校尉皆是看呆了。随后便依着沈钰的吩咐,打了水来,又拿了香皂来,伺候着他洗手洗脸。
郑云就在一边调侃着他:“大人,你用清水洗脸洗手就算了,又何必要用那茉莉味的香皂?你一个大男人,弄得全身都是香味做什么?要不要让人去给你买一些胭脂水粉来啊哈哈。哎哟。”
一语未了,早就被沈钰将手中的茉莉香皂结结实实的砸到了他的脸上去。
沈钰用毛巾擦干净了脸和手,冷哼一声,心里只想着,你懂的什么。上次她见着我身上的那几滴血迹就吓的一张脸白成了那样,想来她定然是害怕闻到血腥味和其他腌臜滋味的。可他这在北镇抚司的牢狱里进出,总是怕身上会沾染到什么不好的气味,所以就用茉莉味的香皂洗一洗手,洗一洗脸,至少自己站到她面前的时候,不至于让她闻到什么不好的气味,从而不舒服。
随后他又仔仔细细的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袍,看可有沾染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但其实自打那日之后,他每日穿的的衣袍都是黑色的。但就算是如此,他还是仔仔细细的到处都检查了一遍,又掸了掸衣袍上不晓得什么时候沾染上的一处细小灰尘,随后才转身抬脚出去了。
郑云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这一系列动作。随后等他走了,郑云才用胳膊肘捅了捅站在一旁的周泉,说着:“你瞧瞧咱们指挥使大人,不过是去见人家叶姑娘一面儿罢了,他就又是用香皂洗脸洗手,又是掸衣袍的,长此以往,咱们指挥使大人这,这真是......”
只是他这真是了半天到底也没想到恰当的话来形容,还是周泉一语戳中了要点。
“再这样下去,咱们大人将来恐怕会夫纲不振啊。”
☆、第66章 推心置腹
叶明月正坐在酔云楼的一间雅间里等着沈钰过来。
她心中多少是有些忐忑的。
上辈子她整日的忙于学习,养父养母又没有给她买过什么好衣裳,所以她成天都穿的都灰扑扑的。又早早儿的就近视了,一双硕大的眼镜挂在鼻梁上,简直都要遮住了一半脸。所以纵然是她上辈子活了十八岁,也甚少同男生说话,更别说是有男生同她表白这样的事了。
这辈子则是因着年岁小的缘故,以往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所以当那日沈钰那般直白的对着她说了那番话之后,她只骇的连人带椅都往后仰了下去。
而随后的这些日子他又这样的在她面前一次次的彰显着他强烈的存在感......
叶明月只烦躁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面上。
沈钰这个人,为什么就能这样的厚脸皮呢?明明她都已经同他说过许多次了,自己是不喜欢他的,可他照样还是恍然未闻般,一次次的这样打扰她。
先是前两日去宫中之时,来回路上的接送,现下又是连着两日送了木槿花和荷花过来。那往后呢?他是不是成心想要把这事闹腾得众人皆知啊。
她不想让武安伯府的人知道这事。毕竟沈钰一来是梁国公世子,二来他自己又处于这样的高位,京城里多少人家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他能看中自己,若真心来说,自己还是高攀了呢。若是现下武安伯府里的人晓得沈钰这样的对自己,可不是会乐见其成?甚或会催促着沈钰早日定下这门亲事来。
纵然是她有把握,只要自己强烈的反对,叶贤嘉和薛氏应当是不会逼迫她的,可若是蒋氏和叶绍松晓得了这事,只怕会恨不能立时就将她嫁给了沈钰,到时他们少不得的就会给叶贤嘉和薛氏施加压力。
她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所以今日,这件事是势必要同沈钰说清楚的。
而沈钰这时正在小茶的带领来,兴冲冲的前来酔云楼里见叶明月。
年轻的指挥使大人一身黑色锦袍,日光照耀之下,俊美异常,路过之人纷纷为之侧目。
但沈钰恍然未觉一般,只在心里愉悦的想着,叶明月这终于是喜欢上他了吗?所以这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约了他出来见面?
看来郑云所说的鲜花攻势是挺有效果的。只是昨儿送的是木槿花,今儿送的是荷花,明儿可要送什么花好呢?这七月份,统共也就只有那几样花卉是开了的,若是送重了总归是不好的。不然等各样时令鲜花都送过了,他就改送其他的东西?那送什么呢?衣裳?首饰?小玩意儿?
沈钰一路想着这些事,随后在小茶的指引下,撩起袍角上了楼梯。
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件雅间就是叶明月订的那间了。
沈钰阔步的走了过去。只是在门前的时候,他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双手和手臂各处,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身上衣服可有什么纰漏的地方,随后又伸手抚平了前襟之处一处细微的皱褶,这才伸手推开了面前两扇灯笼锦格心的槅扇。
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叶明月正坐在屋中的圆桌旁。
她穿了浅碧色的对襟上襦,白色罗裙,腰间束了条鹅黄色的丝带,越发的显得腰肢纤细了。
沈钰止不住的就想起那日他搂了叶明月在臂弯中时,右掌正按在她的腰间。
那样的柔若无骨......
沈钰的眸光不由的就暗了暗。
而这时叶明月听得门开的声音,已是抬头望了过来。
随即她便见着沈钰一身黑色锦袍,正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
只是他望着她的目光幽深,阴天里的湖泊一般,深不见底,教她压根就看不透他心中此刻在想些什么。
叶明月不由的就开始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突突的跳的较往日快了许多。
她开始紧张了起来。
这个人,即便是这些日子在她面前笑的再如何的灿烂,行动言语之间再如何的随和,可他到底还曾一身血气的在战场上驰骋过,也曾一刀将敌人劈为两半过,更是眼睛眨都不会眨的看着一样样的刑具用在犯人的身上过。
猎豹终究就是猎豹,纵然偶尔会蜷缩起身形,努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只猫,但他到底不会是真的猫。
叶明月握着茶杯的右手微微一紧。
随后她起身站了起来,对着沈钰屈膝行礼,敛眉垂眸的叫着:“沈大人。”
又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请坐。”
沈钰的心里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几日他好不容易的才让叶明月在他的面前随意的展现了一些她的小性子出来,更是偶尔真的恼怒极了的时候也会直接出口叫他沈钰,怎么现下她却一下子又对他客气疏离起来了?
沈钰心中就隐隐的就觉得,只怕今儿叶明月找他来,不是因着她也喜欢上了他,所以迫不及待想见他,而是极有可能是真的想和他说清楚一些事的。
只是前些日子她那样气恼之下冲口而出的我不喜欢你之类的话,他尚且还可以按照郑云所说的那样,二皮脸似的插科打诨的回答着,但若是她这样正正经经的同他说着这样的事,他该怎么回答?
沈钰觉得自己的步子有些发僵。
他沉默的走了过去,随后在叶明月对面的椅子中坐了下来。
叶明月随后也坐了下来。
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所以她并不敢去看沈钰,只是微垂了眼,望着面前银红色绣牡丹花的桌围,没有说话。
沈钰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定定的望着叶明月。
他还很少有这样近距离的望着她,但她不会立时跑开的时候。
她有一张极得上天眷顾的脸。
水弯眉,横波目,琼瑶鼻,红润唇。肤似凝雪,面如芙蓉,真是无一处不美。
沈钰的眸光又渐渐的幽深了起来,胸腔里的一颗心也扑通扑通的跳的更快了起来。
他一时就觉得,就这样不说话,静静的望着叶明月也是好的。
但这时叶明月还是开口了。
她也没有抬眼看沈钰,目光依然只在桌上银红色织金牡丹花的桌围上,口中却是在说着:“沈大人,今儿我叫了你来,是想同你说清楚......”
“不要说话,”只是她一语未了,就被沈钰给截断了话头,“让我就这样好好的看看你。”
头一次听着沈钰说话,是在广觉寺。其实那夜从头至尾他也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其中有一句还不是对自己所说。其后几次见面,虽然他也有同她说过几句话,但声音却是冷漠的如同冰水里的冰块在相互撞击一般,再听不出来半点温度的。但是现下,他的这句话却是如同三月的第一缕和风一般,那样的轻软柔和。
叶明月闻言就怔了一怔,随后她觉得耳根那里开始有些发烫了起来。
即便是没有抬头,可她也是能感觉到沈钰此刻落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了。
叶明月胸腔里的一颗心一时就跳的越发的快了,面上也开始觉得有些发烫了起来。
只是很快的她便又咬牙想着,只管在这里磨蹭什么呢?别忘了你今儿特地的约了他出来是要说什么话的。难不成因着他现下说话温柔一些你就忘了吗?
想到这里,她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想让自己那颗砰砰乱跳的心安定下来。
随后她抬了头,一脸平静的望着面前的沈钰。
沈钰倒是没想到她会忽然的抬头望了过来,所以一时倒是怔住了。
而这时已是听得叶明月在快速的说着:“沈大人,这几日我仔细的想了一想,觉得有些事还是要同你说清楚的。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也不喜欢这样成日被你打扰的感觉,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往后不要再这样对我呢?毕竟若是教别人晓得你这样对我,总怕会误会些什么,到时对你我都是不好的。”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对她不好。至于对沈钰,能有什么不好的呢?想必这京城里的女子,但凡他看中了谁,只要遣了媒人去提亲,对方都会立时就答应的。
叶明月心里这样默默的想着,一面目光带了不安和小心翼翼的在望着沈钰。
她心中还是怕他会忽然发怒的。
他都能徒手撕裂一块湖绸。而自己现下又这样正儿八经的拒绝了他,他若是一时恼怒起来,想必徒手撕了她都是有可能的。
叶明月想到这里,拿着团扇的右手都止不住的开始轻颤了起来。
而对面的沈钰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望着她。一张俊美的面上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眸光更是幽暗。
叶明月开始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发凉了。
平日里他在她面前笑的时候,她尚且还可以什么话都能肆无忌惮的同他说,可是现下这般被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实在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而随后,她就见得沈钰起身站了起来。
衣袍悉悉索索的响声中,他坐在了她相邻的那张椅中。
叶明月只骇的面上变了色,仓皇失措的都想直接从椅中跳了起来,然后夺门而出。
他,他这不会是恼羞成怒,然后对她起了杀心的吧?
但并没有。
沈钰只是伸了手过来,一把握住了她拿着团扇的右手。
“圆圆,”他不再唤她叶姑娘了,而是直接唤着她的小名,表情诚恳,语气更是诚挚,“你认真的看着我。我是真心的心悦你。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对我有这样大的戒心和惧怕?”
☆、第67章 潋滟红唇
沈钰虽然说不上是力大无穷,但他也曾拉开过一张三百斤的大弓。
但是那张拉着一张三百斤的大弓时都能稳如泰山的双手,现下握着叶明月的手时却是在轻微的抖着。
他看得出来叶明月是个对人戒心甚重的人,也知道若是她愿意,她可以在任何人的面前藏匿起她的真心,礼数周全的同人虚以为蛇着。
可是他想要叶明月真心实意的对他。
所以他在请求着她:“圆圆,你能不能,能不能真心的喜欢我呢?”
叶明月有片刻的茫然。
他的手掌心滚烫,他的语气真挚,他的面上温和,他望着她的目光更可堪称温柔。
他就这样没有经过她的允许,突然而然的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倾身离她只有一掌的距离。
陌生男子强烈而又极具倾略性的气息,即便是她想躲,但她的身子往后躲了一寸,他却能往前进了两寸来。
以往她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她不晓得该怎么办,所以她只是茫然着一双眼,望着面前的沈钰。
她面上先前因着娇羞而起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却,笼在雪白的双颊上,朝霞映雪一般。一双小巧的唇更是色泽红润,暖香诱人。
沈钰脑中忽然就想起这样的一句诗来,朱唇一点桃花殷。
那样美艳的一句诗,用在此时此刻,却是这样的恰到好处。
他觉得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跳的是那样的快,简直下一刻都要挣破他的血肉肌肤,活生生的跳出来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