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夜寒意甚重,透过窗子吹进来的夜风都带了萧瑟冷意。沈钰见叶明月穿的单薄,又赤着双脚踏在光秃秃没有铺羊毛毯子的地板上,怕她着凉,忙打横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快速的走到床边,将她放到了床上去,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虽然是暂且住在这客栈里,但一应被子和帐子都替换成了叶明月素日里常用的。
叶明月素日最爱的是百合香,帐子里侧两边挂的银香球里面放的也都是百合香,所以当沈钰俯身下去的时候,鼻尖萦绕的全都是那清甜之极的百合香气。
便是叶明月素日所用的唇脂里面也掺了百合香气,所以含了她的双唇在口中吮吸的时候,舌尖也全都是清甜的百合香气。
因着微醉的缘故,叶明月此时倒没有往日里的娇羞。见着沈钰俯首亲吻她,非但不躲不避,反倒是迎了上前来,双手揽了他的脖颈,又娇笑着一声声的叫着他钰哥哥。
沈钰怕她叫的声音大了,叫外面的人听到了,所以便竖了食指在口边嘘了一声,想让她小点声音。但醉酒了的人,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此时叶明月非但是没有小声,反而是笑着张口,随后便将他的食指含入了口中,一面又斜着一双醉眼看他。
她温软的舌就这样吮吸着他的食指,当做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舔一舔,又吸一吸,随后又觉得不好吃了,皱着一双眉头就将他的食指吐了出来,喃喃的就说道:“不好吃。我不要吃。”
沈钰坐在床沿上,望着她的目光幽深的简直就像阴天里的深不可测的幽潭一般,气息更是粗重。
可是他很想要吃叶明月。此时的叶明月看着是那样的可口,让他恨不能就这样按着她,将她一口口的吞吃入腹。
但是他们现下毕竟还没有成亲,而且叶明月尚且还没有及笄......
沈钰只痛苦的别过了头去,不敢再看叶明月俏丽动人的容颜。
他怕他会一个忍不住,就做了让他后悔的事出来。
但叶明月却不晓得他心中的挣扎。见着他别开头,反倒还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伸手就去拉他的手,委委屈屈的就道:“钰哥哥,你不要不理我。”
沈钰听得她这样娇声软语的,那里还受得住?
他回过头,抬手抚着她光滑柔嫩的面颊,柔情似水的哄着她:“我怎么会不理你呢?这一辈子我都会将你放在心尖上宠着。圆圆乖,你醉了,躺下睡罢。不然明早起来了头痛。”
叶明月却不睡,抬手按着他抚着自己脸颊的手,耍赖似的就撒着娇:“我不要睡。我一睡你定然就会走了。我不要钰哥哥走。”
沈钰只哭笑不得。忙过去扶着她睡了,又给她盖好了被子,柔声的安抚着她:“乖,钰哥哥不走,就在这里陪你啊。你快乖乖的睡吧。”
“你真的不走?”叶明月圆睁着一双美目望着他,不相信似的问着,“不是骗我?”
沈钰心里想着,醉了反倒是不好骗了。如何会不走?他倒是想留在这里整夜的陪着她,可就怕被她的父母发现了,到时反倒是说不清了。
但现下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哄着她:“嗯,我不骗你,不走,留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叶明月这才笑了,甜甜的说了一声:“钰哥哥,你真好。”
沈钰心中猛然的一跳。
这样的叶明月,没有人能拒绝的了。便是再坚硬的心,都要融化在她这样的轻言软语中。
于是沈钰心中由不得的就满是柔情。他俯身下来,在她的额头上轻柔的印下了一吻,随后低声的说道:“圆圆乖,快睡吧。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叶明月点了点头,这才乖乖的闭上了双眼。可一只手还紧紧的握着沈钰的手,就仿似怕他会走了一般,所以唯有这般紧紧的握着,她方才能安心入眠。
而沈钰原是想等她睡着了就走的,但现下看着她静谧的睡颜却是不想走了。
他想,左右现下其他人也不晓得他在这里,回去之后也是冷冰冰的一个人,莫若就在这里陪着叶明月一晚。且她现下喝醉了,说不定半夜还要喝水呢,到时自己也好帮她倒水,喂她喝水。
于是他便坐在床沿上,这样一直一直的望着她。中间果然有两次叶明月醒过来说口渴了,他便起身倒了茶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喂着她喝了水,随后又让她躺下去,给她盖好了被子。
至早间东方微露鱼肚白的时候,一直坐在床沿上的沈钰睁开了一直阖着的双眼,转头见叶明月睡的正熟,忍不住的便又俯身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又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低声的说道:“圆圆乖,等着我来娶你。”
叶明月似是听到了他说的话,就是睡梦里唇角都微微的往上翘了起来。
沈钰一见,唇角便也往上翘了起来。
随后轻柔的吻了一下她红馥馥的双唇之后,他直起身,小心的将叶明月整晚都紧紧握着她的手抽了出来,转身打开窗子跳了下去。
等到叶明月上午醒过来的时候她早就记不清昨晚的事了,更不晓得昨晚的自己与平日里迥然不同,极是娇憨粘人。她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昨夜仿似沈钰来过,可又记不清他同自己说了什么,自己又做了什么。
不过很快的便也没时间让她来想这些事了。
德清公主遣了个小内监出来,邀着她入宫。
叶明月自然是不敢不去,忙忙的就挑拣了一套合适的衣裙,又重新梳了发髻,戴了上次德清公主赏赐的那支赤金嵌宝凤钗,带了黄鹂和小茶,随着那名小内监入了宫。
德清公主邀着她入宫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新近得了一幅画儿邀她过去瞧瞧。彼此之间又说了一些绣艺上面的事情。
叶明月自然的打叠起十二分的小心,陪着她说话。
这般的说了没多长时候,忽然就见得有小内监急急的进来通报,说是皇上来了。
皇宫里的一众公主中,德清公主是最得皇上喜爱的,皇上来她的宫里看她也是常有的事。
当下德清公主笑着迎上了抬脚进来的皇帝,叶明月却是双膝跪了下去,垂了头,大礼参拜。
皇帝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叶明月,还是德清公主挽着他的胳膊,指着跪在地上的叶明月笑道:“父皇您看,这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那位绣活极好的叶家五姑娘。”
皇帝这才注意到了叶明月,目光望了过来。
叶明月虽然微垂着头,但还是能感受到皇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于是当下忙伏下了身子,开口恭敬的道:“小女见过皇上。”
声音婉转若三月黄莺出谷。
皇帝当下就觉得心中似是被小猫伸爪子给轻轻的挠了一下一般,痒痒的,带着一丝颤动。
这样好的一管声音,却是不晓得相貌生的如何。
于是皇帝便道:“叶姑娘不必多礼。你抬起头来朕看看。”
既然皇帝都发话了,叶明月自然是不敢不抬头。当下便缓缓地抬起了头来。
面莹如玉,容色绝丽,皇帝平生自认也是见识美人无数,可现下的这一个却是让他觉得将他以往见到过的美人全都给比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女儿?”皇帝的声音由不得就由刚刚的威严和高高在上变得平易近人的温和,仿似就怕声音稍微的大一些就会吓到面前的小美人一般。
叶明月微垂了头,恭敬的回道:“小女叶明月,家父叶贤嘉。”
“叶贤嘉?叶贤嘉?”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双眼一亮,拍手笑道,“朕记起来了。朕前两日才刚刚将这叶贤嘉由户部郎中迁为了户部右侍郎呢。”
叶明月便道:“家父在家日夜深感皇恩,言他无以为报,必然精忠报国。”
这个马屁自然还是得拍的。
而皇帝听了她的话确实是很高兴。但其实只要是叶明月说的话,想必皇帝都会觉得很高兴。
小美人儿这样好的一管娇嫩声音,只听她说话便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随后皇帝坐了下来,一些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东扯西拉的同叶明月说起了闲话来。
叶明月心中极为的不耐烦,但面上却还的做了恭敬的样子出来,顺着皇帝的话说着。
直至天将晚了,叶明月这才起身告辞。
皇帝也不好挽留的太明显,主要是德清公主一听叶明月要走,便爽爽快快的应了,随后还笑道:“等过几日我再邀你到宫里来同我说话。”
叶明月当下也应了,随后就恭敬的同皇帝和德清公主作辞,带了黄鹂和小茶出了宫。
晚上回来的时候叶贤嘉和薛氏问了几句她今日入宫的事,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次日叶贤嘉和叶明齐休沐,原本是约了房牙子要去看房子,所以吃完了早饭之后父子两个就要出门。但这时却有小厮通报了进来,说是门外有个叫沈钰的人求见老爷和太太。
“沈钰?”叶明齐当下就奇道,“爹,他过来求见你和娘做什么?”
叶贤嘉的面上已经沉了下来。
前几日他猜测叶明月认识的那个人必然是在锦衣卫里有头有脸的。在锦衣卫里能指使得动指挥佥事的能有几个?无非是指挥同知,又或是指挥使了,但没曾想,竟然就是指挥使沈钰。
可他人现下就在外面,也不可不见,而且说起来自己在诏狱的那些日子确然是很得沈钰的照顾,怎么说他都应该感激沈钰才是。
于是叶贤嘉便对叶明齐说道:“齐儿,随我出去迎接沈大人。”
☆、第110章 沈钰提亲
沈钰今儿是特意的好生打扮了一番才过来的。
墨色的锦袍,左胸袖口暗金云纹刺绣,华丽内敛。腰间系了一条犀角革带,越发的显出他劲瘦的腰身来。而现下他即便只是这般随意的站在门口,依然叫过往的姑娘纷纷顿足,觑目望个不住。
但即便是这样,沈钰依然还是觉得心里很紧张,不时的就要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各处可有褶皱,又或是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周泉和郑云今儿也随着他一块来了,现下两个人就站在他身后,且两个人的手里都满满登登的提了沈钰买来给叶贤嘉和薛氏等人的各样礼盒。他们两个人眼见得现下沈钰不时的就要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伸手去抚衣袍上压根并不存在的褶皱,郑云忍不住,便笑着开口说道:“大人,您这是簇新的袍子,今儿才刚上身,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属下担保待会儿叶大人和叶夫人看到你,必然是越看越爱。”
周泉也在一旁接口:“就是,不都是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嘛。大人您这样的人物相貌,谁不乐意有您这样的女婿呢?”
两个人这几句话只说的沈钰心中熨帖了不少,连带着也不那么紧张了。
而这时就见得面前的两扇门被从里拉开了,叶贤嘉和叶明齐走了出来。
沈钰立时站直了身子。
而这时叶贤嘉已经是两步上前来,对着沈钰拱手行礼,笑道:“不知道沈大人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在诏狱里的时候,沈钰坐于案后,神情冷肃,那时他是主审官,叶贤嘉心中说不惧他那是假话,便是现下叶贤嘉见着沈钰了,心里还是有些打怵。
上过战场的人,那浑身的气势便是不言不语,单单只是站在那里,那也足可以令人心生惧意。更何况沈钰现下担任的又是锦衣卫指挥使,日日诏狱中审问犯人,仅仅只是一个眼神望过来,就能让人心惊胆战。所以现下叶贤嘉对着沈钰依然还是不敢大意。
当下他侧身让着沈钰以及周泉、郑云进了屋内,请着他三人坐了,随后便吩咐着小厮上茶。
随后叶贤嘉又拱手笑道:“不知今日沈大人贵脚踏贱地,可是有什么指示?”
沈钰原就与当今皇帝沾亲带故,又是英国公世子,又是本朝开朝以来最年轻的将军,现下又是锦衣卫指挥使,身份贵不可言,平日出去,便是朝中的超一品官员见到他了都是要客客气气的,更何况叶贤嘉了?
沈钰原也算得是个张扬的人,打小就没有怕过谁,更没有见着谁会紧张的时候,但是现下,面对着叶贤嘉的这句客气礼貌的问话,他却是觉得一颗心突突的跳,张了张口,竟然是不晓得该怎么说的好。
片刻之后只是一挥手,示意周泉和郑云将带来的礼盒放到桌上来。
于是桌上立时便堆满了各样大大小小的礼盒。
不说叶明齐了,便是叶贤嘉,瞧着这满桌子的礼盒也有些发懵。
虽然晓得叶明月所说的她在锦衣卫的朋友极有可能就是面前的这位本朝以来最年轻的指挥使,可是现下他上来不说话,就拿了这样多的礼物出来是什么意思呢?
于是叶贤嘉望了望桌上的那些礼盒,随后便转头望向沈钰,迟疑的问着:“沈大人这是?”
沈钰放在膝上的双手紧张的握了起来,又松开,随即又紧紧的握了起来。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勉力的压下自己心里的那份紧张,沈钰猛然的起身站了起来,对着叶贤嘉便是极其恭敬的躬身行了个大礼。
叶贤嘉僵在了原地,直直的看着他,不晓得为何前几日还高高在上,浑身冰冷迫人令人不敢靠近的指挥使大人缘何现下会忽然的对他行了这样的大礼。
这样的大礼他受不起的啊。他受了会觉得心惊胆战的啊。
于是他忙起身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扶沈钰,口中还说着:“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只是话才刚说完,猛然的就听得沈钰的声音响起:“叶大人,我今日来,是来向您提亲的。”
说到这里,他又抬了头,极其诚恳的望着叶贤嘉,真诚的说道:“请叶大人将您的爱女嫁给我。我必会倾自己所有,誓死娇宠她一生,不会让她受了半点委屈。”
叶贤嘉维持着弯腰伸手的动作怔在了原地,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叶明齐则是因着震惊,失手打落了拿在手里的盖碗。只听得哗啷啷的一声脆响,那只白底竹叶纹的盖碗便打的粉碎。
而沈钰丝毫不为这声音所惊扰,依然是望着叶贤嘉,诚恳的说着:“太后曾答应我,若是我喜欢哪家的姑娘了,她愿意做这个媒人。今儿我上门来,就是想先征询您的意见。若是您同意将您的爱女嫁给我,我立时就去对太后说这话,随后便让她老人家来给我和圆圆做这个媒人。”
太后亲自做媒人,那就相当于是赐婚了,普天之下谁敢不同意这门亲事?若是沈钰今儿没有亲自上门来先说此话,而是直接让太后唤了叶贤嘉过去说这话,那叶贤嘉能不答应?不过沈钰是想着,这样不经过叶贤嘉的同意而直接就让太后唤了叶贤嘉过去说这话,未免就会显得不尊重叶贤嘉,所以还是自己亲自上门来提前说知此事的好。
沈钰的态度不可谓不真诚,躲在楼上走廊尽头的叶明月听了,便抿了唇笑。
沈钰如此的看重和她的这门亲事,对叶贤嘉这般的尊重,换而言之也就是看重她和对她的尊重了。
叶明月晓得沈钰这几日会来,所以一直都在注意着。先时沈钰和周泉、郑云进门了,叶明月便在楼上听到了,立时便悄悄的走到了走廊尽头,听着沈钰和叶贤嘉说话。这当会听得沈钰这般态度诚恳的同叶贤嘉说着话,她心里只想着,爹爹定然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毕竟从哪一方面来说,沈钰都算得上是人中龙凤,青年才俊。
但不想叶贤嘉此时却是收回自己伸出想扶沈钰的双手,又站直了身子,铁青着一张脸就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这门亲事我不能答应。”
叶明月闻言一怔,沈钰闻言也是一怔。
叶贤嘉为什么会不答应这门亲事?
沈钰心念急转,只以为叶贤嘉是因着前些时候在诏狱里的事怪罪于他,于是便又态度言语甚为诚恳的说道:“前些日子让您在诏狱里受了苦是我的不是,只是那是皇上亲自下令要严查的案子,案子没有彻查清楚之前,我迫不得已也只能让您在诏狱里待着,还望您能体谅我的难处。”
叶贤嘉摆了摆手:“我并不是因为这个不同意你的提亲。那起江南赋税和西北军饷的案子,户部原就人人有嫌疑,你秉公办理那是应当的。而且说起来我这些日子在诏狱里面并没有受什么苦,应当是沈大人从中斡旋的缘故吧?叶某先在此谢过叶大人。”
说罢,便对着沈钰躬身行了个大礼。
沈钰如何敢受他的这个大礼?当下忙侧身让过了,口中又道:“叶大人,您不必这样。只是不是因着这个,那您是因着什么不同意我和圆圆的亲事?实话同您说,我和圆圆,实是两情相悦,还请叶大人能成全我和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