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面”究竟做什么生意呢,也没人说得明白。
比如你想杀个人,你找不到他,就可以找“无面”买消息。如果“无面”看得上,就会收你的钱,挖地三尺的找到对方。如果你想杀的人你杀不了,你也可以找“无面”,“无面”如果接了,天涯海角的帮你杀人。
当然,就算不是杀人越货,“无面”也会接买卖,你可以随便提诉求,而你的诉求能不能达成所愿,就全屏“无面”心情了。
“你们是‘无面’的人?你是‘无面’的主子?”肖忍觉得,“无面”被传的神乎其神,说白了,做的还不是杀人和贩卖消息的买卖?
“算是吧。你不惊讶?”边群贺淡淡的问。
“有什么好惊讶的。原来你们是魔道中人,失敬失敬。”杀人越货全凭喜好,这和魔教中人有何区别。
小柔精致的面孔一皱,一本正经道:“不对,我们不是魔道……只不过黑道。”
黑道,还只不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面’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边群贺也不愿多解释,只是含糊的说一句。
肖忍也懒得纠结。“岁暮山庄只是你们的一个门面,没了就没了,是么?”
边群贺言简意赅:“是。”
“那火也是你们放的,为了掩人耳目?”肖忍想到边群贺之前跟那些正道人士虚与委蛇的模样,真替他累。
边群贺:“不是。”
肖忍:“啊?”
梅落嬉皮笑脸的插话:“二少爷,你就别操心了,反正你啥也不干,好好伺候主上就是了。”
边群贺呵斥:“梅落!”虽然语气是严厉的,但表情却是愉悦的。
肖忍越发想抽死梅落了,他运了运气,继续问道:“他们会这么轻易相信岁暮山庄覆灭了么?”
“尸体都是正好的,庄主的苍平剑和二少爷的拂晓琴也都留下了,他们会相信的。”陈响解释道。
“你当所有人都是弱智吗?”肖忍揶揄着,不说别人,乾川派那些个人精会轻易买账?
边群贺拈起肖忍一缕吹乱的发丝轻轻揉搓着,他格外笃定:“他们会相信的,不是因为我们留下的证据,而是他们需要相信。”
梅落哈哈大笑,掏出个荷包隔空扔给边群贺,被边群贺一把接住,他调侃道:“主上,二少爷似乎心眼儿少半截,喏,你让我给他拿去花的钱,剩的全给我了,一分没留。”
话虽然是拿肖忍取笑,肖忍的心却骤然七上八下。
是了,梅落是边群贺安排的,现在看来,梅落在他身边的所有表现都是伪装,难道那日他的自作聪明都被边群贺知道了?
肖忍强迫自己镇定。边群贺如果知道,还能吃了他下毒的菜吗?然而边群贺其人,心思如此之重,他在边群贺身边又能蛰伏几时?
果然应该尽早脱身,让边群贺慢慢毒发去吧。
肖忍不动声色,故作轻松的问道:“阿落真是抬爱了。边群贺,我们现在去哪儿?”
边群贺眉目舒展,似乎正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时光。
因此,他只回答了两个字:
“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在看吗……
第19章 第十九章
芒种时节,大渊南部一个叫做硕丰的小镇上,正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小镇的街道冷冷清清,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除了雨声,只有茶馆里唱曲的歌女咿咿呀呀的吊着嗓子,给阴沉沉的雨幕添一点不甚悦耳的乐趣。
茶馆里没客人,歌女的调子又过于缓慢,无所事事的伙计便忍不住的开始点着脑袋打瞌睡。
正梦到发财娶老婆,茶馆破旧的大门吱嘎作响,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接着,店里进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先进门的人未穿蓑衣,只撑了一把竹柄的油纸伞。尽管如此,他湖蓝色的锦袍却滴水未沾,衣角鞋面全都一尘不染。走近门内,他便收了油纸伞,露出一张风流俊美的脸。
伙计见来者衣料上乘,腰间挂着的玉佩和长剑皆是价值连城,遂狗腿的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招待着,直接忽视了对方身后那一身蓑衣的跟班。
梅落看着肖忍像大尾巴狼一样优雅的跟着伙计上楼,从心里怀疑主上这次的安排。
当然,肖忍对这次安排也有保留意见。当时,他们几人乘船南下,中途又换乘马车,颠簸许久,才到了边群贺所谓的一处别院。
他们在别院住了月余,既没发现有人追踪,也没发现有人调查。每天日子过的寡淡,边群贺也成了居家型男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着肖忍,一会儿让肖忍弹琴,一会儿让肖忍舞剑,还动不动就要指点肖忍剑法。
就在肖忍觉得再多忍一刻他就要跟边群贺刀剑相向时,边群贺突然出门了。
然后,他就被派出来了。
“辛苦小二哥。”肖忍一向大方,二两银子出手,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伙计都快感动的跪下了。
这茶馆算是镇上最“豪华”的了,连单独的雅间都没有。二楼只在临近大厅的一侧有几张桌椅板凳。不过,此时茶馆冷冷清清,除了那伙计,就一个歌女,算账的老板都不在。
很快,伙计端来了冒着气的热茶和店里最好的菜式,“客官请慢用!”
梅落脱了蓑衣,等伙计下了楼,才喝了口热茶说道:“二少爷,兔子不拉屎的地儿你就别摆谱了呗?”
肖忍也喝了口茶,苦涩的茶水刚沾舌尖,肖忍就想马上吐个干净,听了梅落的话,茶水便在唇齿间打了个转,被强行咽进肚子。
“外面不比咱们府里,与人大方就是与己方便,哪来的摆谱?”肖忍说是这么说,但他手里的茶杯还是稳稳的落在桌面,再没被他端起过。
梅落可没他那些毛病。也不管肖忍吃不吃,他反正饿了,就不搭理肖忍,自顾自的狼吞虎咽。
肖忍转头把目光落到楼下唱曲的姑娘身上。姑娘穿了身棉布的长裙,虽旧却平整干净。巴掌大的小脸姿色一般,但在这儿算得上水灵。肖忍笑了笑,扬声对歌女说道:“小妹,左右店里没人,你上楼给我们单独唱曲如何?”
歌女闻言,先是脸颊一红。之后才怯生生的站了起来,小声道:“是。”
“哎哎,勾三搭四我可会告状的啊!”梅落用筷子敲了敲盘子。
“吃你的。”肖忍瞪了他一眼,在歌女来时马上变了张笑脸。
“小妹请坐。”肖忍客气道。
歌女小心翼翼的抱着琵琶坐到隔壁桌的椅子上,轻声细语的问肖忍:“公子想听什么曲儿?”
肖忍不慌不忙,举手投足都是贵气:“不忙,咱们可以先聊聊天。”
吱嘎,梅落把身子扭到一边,背对着歌女的方向,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歌女一愣。肖忍赶紧解释:“小妹别怕,舍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跟硕丰有关的事。”
“公子请讲。”歌女低眉顺眼的红着脸,连跟肖忍对视都不敢。
“这大白天的,硕丰怎么人这么少?说下雨也说不过去啊。”肖忍攀谈起来,声音温柔的出水。
“公子途经此地,可能有所不知。硕丰镇往常还算热闹,只是今年多雨,镇外的硕丰江一直涨水,大家怕有水患,便纷纷往上游的五羊城躲难去了。”
“洪水猛如兽,确实该躲。但小妹你怎么没走?”肖忍目光灼灼,聚精会神的盯着歌女。
“小女子无亲无故,去了也无所依持,还不如守在此处,说不定雨停了,洪水也没来呢。”歌女说的凄凉,让人由衷的同情起来。
“暂时躲躲,水退了再回来,也是一样嘛。”肖忍还不放弃,好像这是件天大的事。
歌女终于抬起一双炯炯有神的杏眼,收了笑脸答非所问的说:“公子还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就想问问,大名鼎鼎的黑白无常,做什么跑到穷乡僻壤来?”肖忍话音未落,歌女已然从琵琶后面抽出一把匕首刺向肖忍。
肖忍动作轻盈,踩着板凳桌椅后退,他双臂一张,翩若飞仙地从二楼直接落到一楼。
梅落已经跟歌女斗到一出,兵刃相击发出节奏紧凑的尖锐声音。
“二少爷!你偷懒啊?!”梅落抽空质问了一句。
肖忍的长剑出了鞘,回身挡住了店伙计的尖刀:“谁偷懒?少爷我也很忙的好吗?!”
黑白无常,也是江湖上独树一帜的独行客。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虽然风评还算不错,但做的事情有时候耿直过了头,成了朝廷重金悬赏的通缉犯。
那伙计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但臂力惊人,砍刀劈下,震的肖忍频频后退。
“我们跟二位公子素昧平生,无仇无怨,二位公子为何对我二人纠缠不放?”伙计愤怒的说道。
肖忍当然跟他们没有恩怨,于是为了省些力气,只守不攻,灵活的躲闪着。他哭笑不得的说道:“明明是你老婆先动的手!喂,你是黑无常吧?你下手这么重,可真对不起我那二两辛苦费啊!”
伙计就是黑无常,他并无羞愧,刀刀使了全力:“公子就当积德行善吧!莫非二位是赏金猎人?”
肖忍无奈:“赏金猎人有我穿的好吗?”
“别跟他废话,这小白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扒了他这身衣裳也能换钱!”歌女就是白无常,此时她全然没有刚才的文静怕生,一把匕首都能跟平安过招,且不落下风。
“长得好看还不行了?”肖忍真是冤枉,他不过是想大大方方的跟黑白无常询问点有用的消息,奈何对方是没有理智的。
“你闭嘴吧!”梅落听不下去了,这肖忍太过招摇,出门就坏事儿,梅落一肚子牢骚,只好发泄给白无常:“你们此行,是为了陶海如那个大贪官?”
“莫非你们也是?”白无常收手站在桌子上,狐疑的看着梅落。
“陶海如这些年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好不容易被派出了都城,当然要让他有来无回!”梅落说的义正言辞,仿佛陶海如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错!他搜刮民脂民膏,致使伟州一带民不聊生,此人该杀!”
黑白无常似乎跟梅落有了共鸣,相继收了招式,义愤填膺的说道。
尽管武林跟朝廷彼此看不惯,但不可否认,两者是彼此制衡的。朝廷给江湖人足够的营生,让他们不至于给社会安稳造成威胁。比如赏金猎人,就是为了官府的赏金而捕捉恶人。武林也能够培养足够多的人才,成为国家的栋梁。
但不管是朝廷还是武林,都有自己的规矩。不按规矩办事,就会遭到抹杀。
比如黑白无常以惩恶扬善之名,杀害多名官员。
“看你们品相不俗,敢问是何门何派?”白无常问道。
肖忍又回到他公子哥的状态,拱手说道:“无门无派,只是个过路的。”
“哼。”见肖忍不肯说出身份,黑无常冷哼一声:“既然萍水相逢,那我夫妻二人就不与公子同路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黑白无常说完,去如闪电的便翻窗走了。
“额……”肖忍跟梅落各自占据着这家空茶馆,一时没想好下一步计划。
“你说,他刚才给咱们吃的东西,没下毒吧?”梅落后知后觉道。
肖忍早就不把他当心思单纯的小少年了:“担心中毒刚才还吃那么多?你不是早就知道他们身份吗?”
梅落促狭一笑,从二楼直接蹦了下来,稳稳地落了地:“怎么看出来的?”
肖忍又重新往楼上走:“你从看到店小二开始,右手拇指就不自觉的摩挲你的剑柄,这是一个人临敌的表现。”
梅落在楼下心安理得的等着肖忍取伞和蓑衣:“哦。观察的很仔细嘛,不过你怎么认识的这些江湖人,我倒是很好奇。”
肖忍心说,你是替边群贺好奇吧!他下了楼,把蓑衣递给梅落:“重金通缉的犯人,总要了解了解,以免哪天狭路相逢,也好绕个路。”
“行吧。硕丰应该没什么人了,我们抓紧时间去五羊城吧。”虽然表面上,梅落是肖忍的跟班,实际上,此次行动,肖忍却是要听梅落指挥的。
“嗯,去吧。”肖忍又撑起了伞,他青葱似的手指,连开伞的姿势都那么优美,梅落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一下主上。
最起码,这选美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
五羊城在硕丰的上游,硕丰江若是水位过高,硕丰便会紧急上报给五羊的知府,尽早采取防汛措施。此时硕丰人迹罕至,应是已经有了水患的信号,老百姓都被转移了。
小雨不知不觉连成丝,劈啪作响的敲打肖忍的油纸伞,在伞沿溅起一圈白茫茫的水雾。
肖忍和梅落脚程飞快,别人要走上两天的路他们几个时辰就到了。
只不过五羊城城门紧闭,而城墙下人头攒动,他们俩也被拦在城外。
“怎么回事?”雨大了,肖忍的衣袍不可避免的溅上雨水,本来还想速速进城找个客栈躲雨,却事与愿违。于是肖忍很郁闷。
“不知道。我去问问。”梅落虽然穿着蓑衣,但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雨水还是湿了衣袖。
“这位大伯,大家为何聚在这里啊?城门为何没开?”梅落挑了个老人家问话,看样子,困在城外的都是硕丰及周边的老百姓,富足一点的自己带了遮雨的工具,贫穷的就只能站在外面淋雨,这样的民众一多,大眼望去,格外凄凉。
“硕丰江今年这是要发水啊!大伙儿这不就打算来五羊城避难吗?本来前几日城门是开了的,可是近日据说来了贵人,城里的大人怕大伙儿冲撞了贵人,就不让大伙儿进城啊!”老人家可怜兮兮的,一脸悲苦的望着城门。
连绵的雨天维持不住温度,挨冷受冻的人便时不时的敲打城门。嗡嗡的人声不时传出孩童的啼哭,听得肖忍不住的皱眉。
梅落抬头仰望高高的城墙,琢磨着从哪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城,而肖忍则僵硬的站在人群中,寸步不肯挪。
高高在上惯了的少爷,不愿意接触这些看起来脏兮兮的劳苦大众。
“咕噜噜……”肖忍一路行来,不喜路上的吃食,便尽量少吃或干脆不吃,没想到这时候眼瞅着城门进不去,肚子都替他着急了。
“嘻嘻,这个美人哥哥饿了!”
肖忍低头,面前一个黑瘦的小女娃正抬着脸看他,女娃看着七八岁,稚气的小脸满是好奇,她手里一块看不出材料的饼,被雨水浇湿,糊了女娃一手。
女娃浑不在意,把饼当宝贝似的高高举起,开怀的对肖忍说道:“美人哥哥饿了,吃我的饼吧!”
“不必了……”肖忍看着那脏的令人发指的小手,从牙缝里硬挤了三个字出来。
别说这辈子,就是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他也不会允许这种东西入腹的。
“对不起对不起,黑丫打扰公子了!”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上前抱起女娃,露出一口白牙道歉。
“无妨。”肖忍看着眼前的壮汉抱着女娃走了,跟妻子一起,三口挤在一件破袍子底下躲雨。
“我们入夜了行动吧。”侦查地形的梅落回来说道。天色开始擦黑,很快就会入夜。
“不好了,水来了!洪水来了!”站在高处的人突然喊了一句,就像在本就波涛不平的江面砸进一头巨石,大家朝远处望去,果真看到蔓延而来的黄色浊水,片刻安静后,人群便炸了。
大伙儿拼命的拍击着城门,哭喊着让城里的官兵开门。
“走?”肖忍心想城里守备不知如何,他和梅落上去能不能被发现。
洪水来势凶猛,不容肖忍来回思忖的。梅落拉上肖忍便往他事先找好的借力点起跳。
“别磨蹭,快点!”
城墙虽然直上直下,城门却是凸出城墙的,而城墙上也有多处凸起处,他们一鼓作气,很轻松就能上去。
城墙上还站着一排官兵,好像没听见城外的喧哗和求救,冷眼旁观着从远处滚滚而来的洪水。
肖忍和梅落如果明目张胆的往城墙上窜,有可能被射成筛子,所以二人想要拖到天黑,仗着自己功夫好,便站在树冠上跟官兵遥遥相望。
然后,肖忍便目睹了人命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救命啊救命啊!”人们大声呼救着。水势凶猛,水流湍急,人们骇破了胆,无处可躲,只好寄希望于紧闭的城门。
“我们不救他们吗?”肖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