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身后的得行、得慎更是比峥嵘还要羞涩单纯的男孩子,平日里见到陌生姑娘家都会脸红,看见这旖旎的场景,更是脸红到脖子了。
看着俩这样子,峥嵘却奇迹的淡定了......
这包间里的窗外正是南关正街,凯旋而归的将士们一会儿就要从这里经过。
峥嵘看着屋子里粉红纱帐围着为床,不由的觉着有些膈应,收回目光在窗子边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得行的耳根子还有些红红的,但是看见自家少爷坐了下来,连忙眼疾手快的给他添了杯茶。
峥嵘略微瞥了一眼,想到楼下那一幕,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却再也没有伸手碰这杯子。
得行有些懊恼,少爷肯定是嫌弃了,应该从家里带上茶壶茶杯的......
“你们也坐吧,辰时他们才进城,现在距离辰时还有大半个时辰呢!”
赵添听了这话,就落了座。
得慎、得行则看着赵管事坐了,对视了一眼也坐了下来。
太阳日渐升起,京城里早已人声鼎沸,街道上站满了百姓,街道两侧的茶楼酒肆早已座无虚席,有些身手好的更是坐在店家的屋顶上,只是为了一睹楚王的风采。
楚王宋子洲身兼怀礼大将军一职,十岁出征南疆,连年有打了胜仗的消息传来。在众人心目中,他比起丛大将军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甚至一些世家都在琢磨着,楚王如今也十四了,皇上应该是要指婚了,也不知自家适龄的闺女有戏没戏?如今这皇位之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宋子洲有极大的竞争力,若是能与他结亲......恩,是要托自家在宫里的娘娘给皇上吹吹枕头风了......
众人一同等了有半个时辰,直到城门外响起阵阵号角声,紧接着一阵锣鼓声响彻云霄。
峥嵘连忙起身,来到窗前站定,远处宋子洲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沿街走来。
墨色的长发高高束起,一身铠甲英武不凡,晨光熹微,正好洒在他的身后,更衬得他宛如从天而降的天神。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铁血男儿的气息,不止峥嵘看红了眼,周遭一众来迎接的大家闺秀们都被俘获了心神。
峥嵘正看的仔细,下边的人仿佛有了预感,抬头向红画馆的窗户里看了一眼,正好与峥嵘碰了个正着。
峥嵘一下子就闹了个大红脸,这人怎么视力这么好,自己都藏到这儿了,还会被发现。
这大概是没有空间作弊的情况下,二人第一次自然而然的相见了。
宋子洲抬头正好看见峥嵘从窗户上露出半个头来,这些年来,二人虽不至于日日相见,但也相差无几。是以宋子洲仅仅是瞧见那双杏眼,就轻易的认出了她。
嘴角一勾,眼神也温柔了下来,这姑娘还知道来迎接他。
不过开心不过一秒,他就瞧见了牌匾上红画馆那三个大字。
他离京的时候虽然尚且十岁,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京中有名的红画馆。
那可是京中有名的温柔乡,这孩子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姑娘家的觉悟,她莫不是以为女扮男装的久了,就真的是男人了!即便是男人他如今也才十岁,谁允许他去那种地方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生气,不过是看着峥嵘在青楼里,他已经气得不行。
不过,宋子洲顾及着景孝帝,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狠狠的看了峥嵘一眼,接着驾马跟着大部队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峥嵘被宋子洲看的一阵心虚,就像是逛窑子的老公被媳妇儿抓奸在床了一样。
一直看着宋子洲的背影走远,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对,怎么回事儿?他又不是她的谁,她就是逛窑子了,又怎么着?!
挺了挺脊背,冲着赵添等人说道,“走吧!”
赵添惊讶的看了峥嵘一眼,这十万大军才刚刚过去十分之一不到,他就不看了?
得行、得慎本来在这里就如坐针毡,听了峥嵘的吩咐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峥嵘率先出了门,看着大厅里的寻欢作乐的人,再想到刚才宋子洲那一撇,更是觉着有些不自在。
“今日我们来红画馆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明日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峥嵘对着身后跟着的三人威胁道。
这还是峥嵘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三人一凌,严肃的点了点头。
赵添以为是峥嵘是怕回去受到李岱的责罚才会有此命令,不得不说,他已经猜对一半真相了。
得慎、得行则更不会说出去,他们可不比那些花花少爷,如今他们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若是还有逛青楼的恶习,哪个丫鬟姐姐愿意嫁给他们啊!
峥嵘看了这三个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才满意的出了红画馆......
李岱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在京城这个重臣云集的地方,更是不显眼。
文武百官绝不是只有一百人这么简单,甚至也不是文武各百人那么简单。
这么黑压压的一片,李岱甚至想,自己若是和峥嵘去了酒楼,皇上也肯定不会发现,哪里用在这里受这罪。
从永安门到皇宫还有好长一截路,来的时候,诸位大臣都是坐着自己的轿撵来的,但是此时这段路却得他们自己走回去。
由于李岱官阶只能算最作文武百官之末,只能跟着在诸位大臣的最后边。
但此时他却无比庆幸他自己官阶低,排在队伍后边,否则还真要被峥嵘给欺瞒过去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压住胸中燃烧的火焰,瞪了峥嵘远去的背影一眼,这才大步跟上了大部队。
宋子明看着前方落后自己父皇一步的宋子洲,狠狠的攥了一把拳头,像极了皇上的眼睛中,一抹寒光闪过。父皇可真是偏心啊,让宋子洲去南疆还派了两元大将陪同,南疆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够抵挡得了领兵五十余载的镇南将军?!他才不信宋子洲真有那些调兵遣将的本事,南疆距离这里数千里,传来的消息谁知道是真是假?!这一切的荣耀都本该是我的!他宋子洲凭什么享受这万民瞩目!
☆、第一百四十八章 楚亲王
没有人注视到宋子明紧攥着的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前头一身铠甲的宋子洲身上。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才来到了泰和殿之上。
景孝帝由周宁富扶着坐上了龙椅,待大家都站定之后,才向立在一旁的周宁富使了个眼色。
周宁富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楚王宋子洲上前接旨。”
周围一片骚动,宋子洲依旧一身铠甲从队列中走了出来,跪倒在地,文武百官也跟着跪了下去。
周宁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次南疆之战,楚王宋子洲居功至伟,特此晋封为楚亲王,钦此。”
宋子洲领旨谢恩,百官一阵哗然,十四岁的亲王,这是何等的尊贵,偏偏还不是普通的闲散王爷,而是手握实权的亲王。他们就知道之前皇上赏赐的庄子什么的都是小打小闹,原来楚王的功劳,皇上都在心中记着呢!
宋子明与宋子煜站在队首,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挂不住了。
都是父皇的儿子,他们还比宋子洲年长,凭什么宋子洲已经是亲王了,他们还仅仅是个皇子?!
钟嫔站在毓淑宫的正殿里,焦急的来回走动。
宝梳从殿外跑了进来,“娘娘,朝前传来消息了。楚王被晋封为楚亲王。”
“什么?!”钟嫔一把捏住宝梳的手,“此时当真?!”
钟嫔的指甲正掐着宝梳的手,她也不敢喊痛,咬了咬下唇,“千真万确。”
钟嫔一把打掉宝梳的手,有些心灰意冷,如今她被皇上在这宫里晾了许久,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失宠了。在这后宫,若是不得圣宠,无论在哪里都是冷宫。前些年尚宫局里的人对她百般巴结,唯恐惹了她不快。如今若不是顾及着明儿,这宫里怕是一个小宫女都胆敢给她脸色看了。只是明儿这么多年来仍然是皇子,难道皇上这些年来对明儿的宠爱也是假的么?一时间钟嫔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宝梳是跟着钟嫔从钟家来的贴身大宫女,自是与她有着深厚的感情,看着娘娘这样,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娘娘,皇上至封了四皇子为楚亲王,其余皇子都没有晋封,莫不是皇上才在衡量谁比较适合当太子?”
钟嫔眼神一亮,对啊,皇上若是真的宠着老四,大可以直接将他封为太子,如今仅仅是封了楚亲王,这岂不是将他排除在外?
这么一想,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宋子洲封王的消息被李岱带回了李府,他心中还暗自高兴,峥嵘搭上的这条线还真不差呢。
转头又想起,早晨峥嵘去红画馆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弄气冲冲的朝着碧落院走去。
峥嵘还是第一次见李岱发火,心中略微有些害怕,但这并不耽搁她没出息的将赵添供了出来,“我只是想去看看楚王凯旋而归,让赵添帮我订的房间,事先并不知情的。赵添说红画馆视野最好,我又不知那是个什么地方,就订到那儿了。”
“我去找他算账去!哪里有带着小姑娘去那地儿的!”
李岱立刻就要去麸麦堂找赵添,却被峥嵘拦了下来。
“小哥哥,不行啊,他不知道我是个姑娘家,你这一去可不就露馅了么?!”
李岱却觉得这样正好,“刚好,以后你就乖乖在家里当大家闺秀!”
这可不行!“咱们家里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你我之间总要有个人出面,你如今在翰林院供职,自是不能沾上这些铜臭,以免让人笑话,且咱们还没有培养出几个能够独挡一面的人,所以我必须还得装下去!”
听了峥嵘这一番话,李岱的理智有些回颅了,这些年确实一切都是峥嵘打点的,他才能一心只读圣贤书。
峥嵘见他面色稍有缓和,又跟着趁热打铁,“小哥哥,你放心,我刚刚一看是那个地方,就赶紧出来了。”
李岱想起他看见峥嵘身影的时候,大军才走了十分之一,下意识的信了峥嵘的话。
峥嵘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他应付完这一个,还有另一个等着她......
今夜的望春亭气氛有些诡异,峥嵘看着静坐在圆凳上的宋子洲板着个脸,一言不发,再联想到他今日在街上的那个眼神,不由内心有些发憷。
心里暗自给自己打气,这还只是个初中生的年纪,我才不怕他,上前两步坐到了宋子洲边上。
宋子洲斜睨了她一眼,幽幽问道,“今日你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峥嵘脑门上瞬间划下三道黑线,她就知道他会秋后算账。
撇了撇嘴,她知道应付李岱的那番说辞再不能拿来糊弄宋子洲,赵添可是宋子洲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若是她不愿去,赵添怎么会给她定那种包间。
峥嵘不是不畏强权,这不,她在强权面前乖乖认怂了,捏着衣角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只是好奇......”
宋子洲一挑眉,好奇?这能算作理由吗?红画馆是什么地方?哪有姑娘家家的去那里的!老子还没去过呢!
峥嵘看着他不说话,胆子也大了一些,“那里得姑娘还真开放啊,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宋子洲眉毛一竖,“你去了就算了,还参观一番?!”
峥嵘觉着他的语气不对,捏了捏手指,扭扭捏捏的说道,“那只是不小心看到的,我还不是为了去迎接你,你刚走过去,我就出来了。”
宋子洲拧着眉,看着峥嵘满脸的不信任。
“真的,不信你去问赵添。”峥嵘连忙力证清白。
宋子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峥嵘,知道峥嵘水汪汪的杏眼眨了一下,他才别过头去,像是掩盖什么似的假咳了两声,“今后再也不许去那种地方了!”
峥嵘不知道宋子洲为什么也管着他,很想反驳一句,为什么你们男人能去,我就不行。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终将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卖身契
宋子洲被晋封为楚亲王的消息已经在燕京传的沸沸扬扬,他的王府原先只是按照郡王的规格建的,如今还需要礼部修葺一番,才能入住。
景孝帝此时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好感倍增,遂留他在昭纯宫再住些日子。
宋子洲讽刺一笑,时过多年,自己总算也成为他重视的儿子了?
三顺子明白主子的心思,只在旁奉劝道,“主子,皇命不可违啊!”
“放心,我心里有数,此次回宫,我还有些事情要查。”
正好趁此机会查查他母妃当年的死因,原先父皇一直护着钟妃,他也没有任何势力,不好下手。如今这形势颠了个个,宫人谁不知他宋子洲如今才是皇上最喜爱的皇子?
“三顺子,你差人去太医院,查查我母妃当年病例,还有当年所抓的药。再看看当年给我母妃诊脉的刘太医,如今可过得还好......”他一直怀疑母妃的去世有刘太医的手笔,太医院中不乏一心求医问道的医者,却也多的是那些阴损害人的臭虫。
三顺子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他知道主子怀疑钟嫔,当时钟嫔与明妃娘娘怀孕时间不相上下,几乎是钟嫔刚刚传出有孕的消息,明妃娘娘也就确诊了。
钟嫔暗中出了多少次手,都被明妃娘娘侥幸躲过,直到最后明妃娘娘产子时遭遇了大出血。虽然最后保住了性命,却一直缠绵病榻。日日进补,身子却一天比一天差劲。终于在主子一周岁生辰过后不久,就撒手人寰。
三顺子叹了一口气,这女人一旦狠起来真是太可怕了,还好自己只是个小太监。
身后宋子洲慵懒的倚在软榻上,喝了一口御赐的美酒,眼神晦暗不明,钟情,你且等着瞧好了......
紫荆这些日子乖乖呆在自己屋子里绣嫁衣,峥嵘一手准备着出嫁的事宜。
“小哥哥,我在沁水巷租了个院子,六月十二那天,就让紫荆姐姐从那里出嫁。”
李岱也知道没有从自己出嫁再迎到自家来的道理,紫荆的娘家也不知道在哪里,峥嵘这番安排是再合适不过了。
“嗯,这些你自己安排就好。你再问问紫荆娘家可还有人?”
峥嵘瞄了的看了李岱一眼,看来小哥哥也是个疼媳妇儿的,连这都想到了。早年紫荆姐姐说她被家人卖了,如今也不知她还愿不愿意见他们。
“放心吧,我会问的,这个...婚礼我也不懂,要不我们去喜事铺子包个一条龙吧?虽说费用高点,但婚姻大事,一辈子就这一次,当然不能留下任何遗憾。”
李岱也点了点头,自己现在也有了俸禄,今后再慢慢还给峥嵘就是了,一定要让紫荆高高兴兴的出嫁。
峥嵘见李岱点了头,就去了蒹葭院。
若不是刚刚李岱说起,她还真是忘了紫荆娘家那回事儿了。
峥嵘来到蒹葭院的时候,紫荆正在绣着红鸾鸳鸯枕套,峥嵘看着她一丝不苟的样子,忽然又起了调戏的心思,做西子捧心状,“紫荆姐姐,你可是我的小童养媳,如今却要嫁给我哥哥~嘤嘤嘤~”
立在一旁的如意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紫荆无语望天,放下了手中正做着的针线,“那我不嫁了,等着你长大嫁你好了。”
如意看着紫荆一本正经的样子,吓了一跳,再扭头看了看峥嵘黑了的脸......
好吧,她们小姐调皮的时候真可爱。
峥嵘正了正神色,大概是觉着在丫鬟面前有些丢脸,一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我跟你们小姐说几句话。”
如慧与如意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紫荆姐姐,你娘家可还有人?要不要接他们过来?”峥嵘见屋子里再没有外人,这才低声询问道。
紫荆的头微微低着,她知道李家兄妹都对她很好,却不知道可以对她这般好。
她微微敛了目,拒绝道,“不用了,我娘家没什么人了。”她父母兄弟不顾她的死活,将她卖与那恶少做妾,若不是峥嵘相救,她如今早已是一堆枯骨。从她离开那个家,她就不是那家人了,她可以理解他们日子难过,不恨他们,但若要让她记着他们的恩情,她却是万万做不到了。
听了她的回答,峥嵘一愣,她可是知道紫荆原先是被家人卖了的,如今却又听她说娘家没什么人了,应该是被家人伤透了心吧。
罢了,她若不愿意见,那就不见,今后自己就是她的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