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岱的头已经垂到胸前了,“你说她还回来干嘛?!她还有脸回来吗?!”
峥嵘不好回答,只能拉着李岱的手略微使劲。李岱一手揪着头发,痛苦的说道:“她还回来干嘛!她抛弃了我们,她还回来干什么!要不是她,我爹也不会死!”
“小哥哥,别难过了,现在不是还有我么?走,我们回家!”峥嵘把买来的东西都放在大筐里,一手拖着筐子,一手拉着李岱。
李岱已经缓过来一些了,这么多事情的接连发生,已经让这个孩子的承受能力更强,他伸手接过了峥嵘手里拖着的筐子......
“小哥哥,如果你娘来找你,你会原谅她吗?”峥嵘问道。
“那如果你娘来找你,你会原谅她吗?”李岱反问道。
“大概是不会吧,但是我不想我的选择影响到你的决定,毕竟你娘从小对你的关爱是假不了的,而我...已经快要记不清我娘的样子了...”说完,峥嵘感觉心里有些涩涩的,这大概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是二丫的感情吧......
出了这事儿也没有心情再逛街了,二人就朝着回神马村的牛车走去......
☆、第二十四章 谁动了我的琴
一路上,二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都没有说话。到了村子里,也各自回了房间,装豆角的筐子就随意撇在了院子里。
李岱现在也很茫然,原先他对他娘是充满了恨意,可自从峥嵘说了那句话以后,他竟然不时想起年幼时娘亲对他的好,午睡时唱的儿歌,密密麻麻的针脚...他甚至开始为她找理由,或许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峥嵘多少有些被李岱影响了,她也有些思念现代的爸爸妈妈了,至于二丫的爹娘,峥嵘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着从窗户里照进来的月光,念头一闪就来到了空间里。峥嵘还记着之前在望春亭留的那张字条,从水潭里出来便直接沿着小河朝着亭子的方向走去。
亭子周围依旧除了荷花池就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峥嵘走上台阶,峥嵘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石桌上的那把琴,她快走了两步来到石桌前,见琴下压着张字条,写着“智灵上仙”。峥嵘先是一惊,这世上难道真有神仙?!再看看这大手笔的空间,还有神奇的日月潭水,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从现代来到古代了,还有什么理由不信呢?!再说了,神仙总比妖怪好,这么一来,峥嵘也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来了这么多次,也没有再空间里碰见半个人了,大约是人家不愿意见咱吧。
收起字条,峥嵘伸出小手碰了碰琴,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琴了,虽说没有经过别人的许可碰别人的东西很不礼貌,但已经睡过人家的月宫,用了人家的玉瓶,好像碰不碰琴,也没什么区别了。手指一勾,琴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真是把好琴。”峥嵘赞道。
随着这一声响,峥嵘自然而然的坐到石桌前,双手放在琴弦上,做了个起手式,紧接着手指行云流水般的拨弄了起来,一曲《渔樵问答》就这么弹了出来。峥嵘越弹越专注,琴声越发的悠扬......
宋子洲在空间里已经闭关许久,自从发现了那么多兵书,他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恨不得一天都住在里面。这天他正拿着一本《鬼谷子》看的入神,只听耳边传来一曲琴声,美妙绝伦,余音绕梁,久久不肯散去。在这空间安静久了,任何声音听着都格外清晰。
“弹得真好,是谁在弹琴呢?”宋子洲合上书,顺着琴声走了过去,看着望春亭上一个小姑娘认真的弹着自己放在亭子里的琴,倒也没有生气,抬脚顺着台阶上了亭子,在峥嵘身后站定,抱着胸,倚着柱子,静静倾听,也不出言打扰。待一曲终了,峥嵘闭上眼睛回味的时候,他这才轻轻道了句:“是你动了我的琴么?”
峥嵘睁开眼睛,回过头来,看见一个穿着月牙白衣服的少年,头上束着玉冠,面容精致......宋子洲这才看清峥嵘的脸,两颊稍微有些婴儿肥,束着头发,身穿褐色短打,一股乡土气息迎面扑来......
从之前的字迹来看,这小子肯定是个小姑娘,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了,能弹出这等琴声她的师傅一定不是无名之辈,而要弹出这样的琴声,必是要有十几年的练习,而这小姑娘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奇怪,真是奇怪!难道竟是个声乐天才?!眼睛里露出几分兴味。
峥嵘看着这一副富家公子哥打扮的少年,并没有忽略他眼中的兴趣,开口问道:“你是谁?!”
宋子洲指了指放在石桌上的字条,“不都告诉你了嘛。”
峥嵘看了眼宋子洲,再看看桌上的字条,心里明白这肯定是被戏弄了,虽然她没有见过神仙,但神仙怎么可能是这番作为?!他的脸是好看没错,但距离不食人间烟火还差得远呢!
“智灵上仙?”峥嵘问道。
“嗯?”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那你会点石成金喽?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金子呐!”睁着大眼睛,一脸童真的瞅着宋子洲。
宋子洲先是一愣,点石成金?随后一笑,这有何难,小爷我最不缺的就是金子。作为皇子是有自己的月俸的,但他八年以来从未出过宫,还真是钱多的没地儿花。
“你去,给我捡块石头来,记着别捡太大,太贪心法术就不灵了。”宋子洲吩咐道。
峥嵘跑下亭子,从河边捡了块鹅暖石,就又跑了回去,“上仙,上仙,你看这么大可以吗?”
宋子洲看着像是五两金那么大,便点了点头,把石头拿在手里颠了颠,另一只手悄悄从衣袖里摸出一锭金子,假装捏了个决儿,张开拿着金子的手,看着峥嵘满脸的崇拜,笑了笑把金子递给了她,“你我今日能在此地相见必是有缘,这就算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峥嵘一面心里笑着,这傻缺还真给我锭金子,听着宋子洲这话,觉着也挺有道理,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是在空间相逢,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缘分了。
偏着头看着宋子洲,“那这么说,我也要送你个见面礼了?”说罢,在袖袋里找了找,空空如也。
峥嵘也是俏脸一红,这话都说出去了,怎么也得送点东西吧,想了想,低头撤下系在腰间的荷包,取出里边的零钱,装在袖袋里。
宋子洲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嘴角抽了抽,亏我还送了她锭金子,连这么几块铜板都舍不得.....
峥嵘把荷包递给宋子洲,宋子洲看着上边绣着的小猫,竟觉着跟眼前这姑娘有些像,便伸手拿了过去。
看着宋子洲收下了荷包,峥嵘这才心安理得的把金子揣到怀里,笑的贼贼的。
宋子洲从小在宫里长大,他的姐妹们都是一副飞扬拨扈的样子,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第一次见这么贪财的姑娘,他心里竟觉着可爱的紧,把手里的荷包捏了捏,这傻妞,怕是不知道荷包不能随便送人的吧......
☆、第二十五章 识破身份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宋子洲把荷包揣到怀里,依旧倚着柱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峥嵘问道。
“我叫李峥嵘,峥嵘岁月的峥嵘,现下住在平渡镇附近的神马村里。”峥嵘答道。
宋子洲想了想平渡的大致方位,点了点头,“峥嵘,还真是个好名字。我叫宋子洲。”
“你姓宋?”峥嵘来到古代也已经四个月有余,对这个朝代也已经有了几分了解,这宋氏可是她所在的大夏王朝的国姓,她低头略一思考,问道:“你和皇家有什么关系?”
宋子洲本也没有打算一直瞒着她,便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乃当今皇上第四子。”
“那你还骗我,还说你是智灵上仙!”峥嵘捏着袖子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哈哈,那你不也是在骗我喽?你自己说说,明明一小姑娘为何要扮作男子?”宋子洲看着李峥嵘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挑了挑眉。
“唉,一言难尽啊......”峥嵘叹了口气,把自己被王大善人算计,只好逃离家乡,为了防患于未然,万般无奈之下才女扮男装的故事讲了一遍。虽然寥寥数语,峥嵘也没有过多讲述其中的不易,但宋子洲还是从中听出了无奈,这小姑娘亏得她自己够机灵,村子里的人也老实,不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光景。自己虽然在宫中生活不易,但至少最起码的温饱是没有问题的......
想着想着,宋子洲也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子,这时有些义愤填膺了,“还叫什么王大善人,也不害臊,下回你有困难就来找我,我虽然不受宠,但银钱还是不缺的,你在亭子里给我留张字条就好。”
萍水相逢,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不易,峥嵘眼里涌上感激,嘴里却说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大概最近我是不缺银钱的,是吧?智灵上仙~”调调拉的长长的,还把揣在怀里的金子拿出来晃了晃。
宋子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得了,你有的用就行了。”
宋子洲想起之前峥嵘对的诗,还有方才弹奏的曲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五岁姑娘能够做出来了。张嘴欲问,但又觉着来日方长,自己不可太莽撞,哪有人见第一面就向别人兜了底的?大概问了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看了看天色,远方已经有些鱼肚白,宋子洲对峥嵘说:“天色不早了,该起床练功了,我先出去了,免得他们找不到我。你若有困难,在亭子里留张字条。我看到后会尽力帮你的。”
随着宋子洲的离去,荷花池周遭的白雾也渐渐散去,峥嵘看着远处的中式园林,亭台楼阁,心里很是郁闷,同一个空间,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这空间也太歧视人了吧!峥嵘起身拂了拂衣服,也想跟上去看看,怎料这荷花池边像是有着一道无形的结界,怎么也跨不过去......
虽说过不去让峥嵘有些郁闷,但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么说那宋子洲也去不了我那里了?峥嵘心里想着,虽不知道宋子舟那边有什么秘密,但她那边的日月潭可是件宝啊,她能好好的活到现在,那日月潭可得居头功!现下那宋子洲看着倒是不错,但皇家人向来薄情,谁知道以后怎样......
☆、第二十六章 劝学
“喔喔喔~”村子里的鸡已经叫了三遍,峥嵘才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李岱正拎着水桶给园子里的豆角浇水,脸上面色如常,峥嵘这才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几年的打击已经使得李岱的抗打击能力变得更强了。经过一晚上的调整,情绪已经隐藏的差不多了!
吃了早餐,二人相约去村长家还筐子,再抓了两把小青菜。俗话说的好,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他们才刚搬来,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备齐。要说这村长家对他们是真好,借东西从来都没有二话。
两人抬着筐子来到村长家,村长家的大门是大开着的,进了院子看见村长正坐在小凳上剥着玉米粒。
“呦,你们来了啊!”村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叔,我们来给你还筐了。”李岱上前跟村长搭话。
“不着急,你们要用就先用着,不用急着还。”村长手里捏着两个玉米棒一拧,玉米粒就掉了一地......
正说着,就听见正屋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二人皆是3 一愣,这才问道:“叔,是有客人来了吗?”
“啥子客人呦,是泰生,他今天放探亲家,才刚回来,和他娘在屋里说话呢。”村长应道。“你们也去,还能一起说说话。”
峥嵘二人进屋的时候,泰生正跟他娘讲着他在书院的见闻,讲到开心处手舞足蹈的......看着李岱来了他也是高兴的紧,几人互相见了礼,村长夫人拉着峥嵘坐在她身侧,这才又问道:“你在学校功课可还好?”
“娘,你可请放心喽,夫子说我的文章已经有一定章法,多加练习今年这进士就如那探囊取物,嘿嘿......”泰生扬着眉毛,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
“哎呦!不错嘛,那小弟就在此提前恭贺泰生兄了!”李岱笑着作揖调侃道。
李岱此时看着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峥嵘还是敏锐的察觉了一丝不寻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李岱的父亲本是私塾的夫子,那么李岱自身的学问该是极好的,他本也是冲着功名去的,现在去只能无奈的和自己种田,看着同龄人去书院他肯定很羡慕吧.....
几人说说笑笑的眼看就到了中午,被热情的村长夫人强留着吃了顿饭,懂事的峥嵘在饭后帮村长夫人收拾了碗筷,才跟着李岱回家了。
打开篱笆做的大门,李岱在要进房间的时候被峥嵘叫住了,“小哥哥,我想跟你谈谈。”
李岱这会儿的心情很是复杂,他本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但依然点了点头,跟着峥嵘进了房间。两人面对面坐在方桌前,峥嵘表情凝重的盯着李岱,李岱被看的一头雾水,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峥嵘这才开口了,“小哥哥,你想去读书么?”
“唉,如今这境况,还谈什么读书。”李岱低沉着语气说道。
“你就说想还是不想?”峥嵘又问道。
李岱看着峥嵘认真的表情,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想!”
“那你让泰生帮你引荐,我帮你出束修。”峥嵘摸了摸腰间宋子洲给的那锭金子,有了这锭金子读书肯定是绰绰有余了吧。
听了峥嵘这话,李岱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而忧心忡忡的看着峥嵘说道,“峥嵘,你帮我葬了我爹,甚至这屋子里的一桌一椅都是你添置的,你没有爹娘照应,手里就那么些积蓄,我怎么还能花你的银子呢!”
峥嵘的小脸上表现出与年纪不符的稳重,“小哥哥,你也知道我没有爹娘照应,这点银子迟早有用完的一天。但是若你读书有成,考取了功名,他日官做大了,我作为你的妹妹,即使是嫁人了,夫家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敬我三分。”
听着峥嵘的话,李岱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明白峥嵘是想让他去读书,即使是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最大的受益人仍然是他。
他还是有些犹豫,“我去读书是要住在书院的,这里可就剩你一个人了。”
“都在一个村子里,村长会照应我的,你就放心好了!”峥嵘应道。
李岱本身学问就很好,他曾经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读书了。忽然这么大一个馅饼砸到他头上,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小哥哥,你去读书吧,回来也教教我。”峥嵘看着正在犹豫的李岱,又说了一句。
李岱这才下定了决心,“那我去跟泰生说,钱就算是我借你的,以后会连本带利地还你的。”
峥嵘也不与他争执,笑着应了。
☆、第二十七章 西山书院
听了李岱的请求,泰生一口应下,答应一旦回学校就替李岱引荐。
得了准信,峥嵘就回去帮李岱收拾行礼,指不定哪天就要去书院了,早点准备好,到时候也不显得匆忙。
......
这天一大早,村长就来报信说,泰生让人递话回来说是他们山长已经准了李岱入学,让李岱收拾收拾东西赶紧去西山书院报道。
峥嵘把早早收拾好的包裹拿了出来,再找出那次偷偷卖掉面粉得到的十两银子递给李岱,并嘱咐他收好。
李岱接过这十两银子,嗓子有些哽,他知道说再多感谢的话也无济于事,只有考取功名,才能给峥嵘依靠。深深的看了峥嵘一眼,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底。
吃过早饭,李岱就要启程了,峥嵘执意跟着去看看,她穿过来这几个月,虽说跋山涉水,背井离乡,但事实上并未见过什么世面,她是想跟着李岱去看看古代的书院的。李岱则以为峥嵘放心不下他才执意要去,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西山书院位于西山顶峰,也是因西山而得名,最初建校的第一代山长就是想让学子明白,求学之路道阻且长。但只要坚持到登顶,就会一览众山小。
峥嵘跟在李岱身后,站在西山下抬头仰望着没有尽头的台阶,咽了口口水,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的及......
相反,李岱则是被震撼了,震惊过后,眼神更为坚定了。要是连这点小困难都征服不了,还谈何出人头地?
把肩上的包袱往上扶了扶,李岱回头对着身后的李岱说道:“走吧!”
峥嵘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念头,咬一咬牙跟了上去,在峥嵘接连歇了八次,两条腿都酸的快要没有知觉的时候,总算看见山门了。像是从丹田涌出一股劲,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也不顾及形象,就那么往地上一躺,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