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世道还让不让人好了?
连自动门的红外线都趾高气扬地无视她呢?
好不容易等有人进来,时初连忙闪身出了便利店。炙烤的热浪随着玻璃门的打开,毫不含糊地喷了她一脸。
她冒着大汗,走在阴凉场所,托着下巴沉思。这个世界里的人在潜意识里都无视了她的存在,但她并非是以鬼魂的形态存在,因为她依旧能够正常地吃饭团喝牛奶,依旧可以被触碰到,只是大家都会自觉地避开她。
为什么会避开她呢?
她一边走一边想。思维过于混乱,愣是找不出头绪。靠着这股一头钻进谜团里偏要把它给解开的劲儿,时初打算把这事儿弄清楚。
她被这个世界无视,大概就是次元不同的缘故。
在小说中,没有存在感的大多是路人。现在的她却是比路人还要低一级的三次元来客,路人要想获得存在感,获得出场率……
那就必须到主角面前晃一晃啊!
时初快要被自己的机智折服了。
由于《FEVER》的女主角是个没露几次脸的扁平人物,饭淇淋大大连个名字都没给她,找到她是不太可能的了,只有去找男主角司誉辰。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刚才应该是在围观马拉松比赛的人群中写生。
时初左右探看,望见几个路口,未能发现什么画风清奇的木质门楣咖啡厅。四处转悠,正是疑惑之时,听见右前方忽有轰隆巨响,她吓了一大跳,差点从人行道上蹦去马路中央。
只见前方的路口飞尘四起,钢筋水泥木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搭砌,又是轰隆一声,建筑落成,木质门楣的咖啡厅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她右前方路口转角处。
咖啡厅里已有服务员与顾客,甚至还有路人从漫天飞尘中走出而浑然不觉。
时初傻愣愣地呆了半晌,手心冒汗。她鼓起勇气穿过马路来到咖啡厅的门前,推开门。门上悬挂的金属摇铃“叮铃”一摇,却没有人望向她这边。
这间咖啡厅像是存在很久一般,室内没有一点油漆味,墙上挂的名人造访照片下清晰写着照片拍摄日期,是在三年前。她向收银台看去,摆在醒目位置的电子钟上显示的恰是今天的日期。她是亲眼见证了这个世界在人眼皮子底下改变,而他们无所察觉,习以为常。就像他们察觉不到她的出现与经过,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样。
这是一本荒诞小说。
这个世界是一个荒诞世界。
这是被植入他们潜意识里的东西。
她慌忙推门出去,小跑了好一段路停下来不住地喘气,天空的穹顶低垂,仿佛快要压到头顶。她的心砰砰直跳,这样可怕的设定到底是小说本身还是次元不同的缘故啊?很多小说中有一种神明的形象,目睹乃至掌控着众生所不知悉的事实,而知晓更多的神明本身被排斥在众生之外,日复一日相伴的只有可悲的孤独。
她不知自己现在是否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她看过一部分的小说,知道一部分这个世界的走向,所以她被排斥在这个世界之外,即使她身处这个世界。
时初跟随记忆中司誉辰走过的路线行进,她边走边张望,试图捕捉到一个手揣速写本的高挑男子的身影。街道上没有很多人,大多是撑着阳伞的年轻女性,三两成群,说笑谈天。她走到音乐喷泉中央,她记得小说里的司誉辰也是如此。
音乐响起的刹那,环形的喷泉水柱喷涌而出,在空中交错,复而落地。细碎的水珠飞溅,她却未沾染分毫。
她蹲下身细细端详喷泉广场中心大理石上的纹样,是一首诗。
她同小说中的司誉辰一样,将诗歌念出来,然而不懂诗歌表达的意思。小说里,司誉辰可是对着这短短的四行字沉思了许久。
她望着逐渐止息的喷泉,叹了一口气。果然人家男主角的配置就是高,像她这样的小老百姓碰上这么一首文绉绉的诗歌,能想出什么有的没的呢。
她决定不绕路了,也不知道这男主绕这么多路不回自己的工作室做什么。买杯咖啡?没喝完扔了。在喷泉广场读了一首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去了某个小区里瞎转悠一圈?除了充分接受阳光的温暖应该没什么收获。换做是时初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大概还情有可原,但这是男主角啊!他怎么可以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真是谜一样的男主角。
但即便这样,他也是她的男神。
司誉辰身上有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吸引着她,她说不清是什么。
***
他的工作室在时代大厦三十一层,整整一层都是他买下的,他时常在里面耗上一个礼拜作画,一连几天不眠不休,把自己熬得像个鬼。但他的作品绝对惊艳,线条干脆而凌厉,富有韧性。要表达的主题让人捉摸不透,却诡谲得恰在情理之中。司誉辰被业内人士誉为油画界的鬼才,当之无愧。
她坐电梯上了三十一层,凭借着被人无视的后天属性,她得以悄悄地来到工作室门口,司誉辰不在工作室。
隔着玻璃门,她看到了一幅画,没有名字,是一副剪影,应该就是小说中他师父的作品。画中的男人站在湖畔夕阳里,灿亮而温暖的金色勾勒出他脸庞的轮廓,线条凌厉,却隐隐透着某种违和与诡异。
时初努力去看他的五官,仔细分辨了很久也看不明晰,但本能地认定了这一定是一位美人。
留白是种绝妙的艺术,能烘托极致的美。
饭淇淋大大就常常使用这种手法。
时初对着画发呆,竟没留意到玻璃门上映出一个人影,有人来到了她身后。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裸|露的脖颈,她猛然一缩,后退撞到一度坚实的墙,她没有站稳,手臂顺势攀住可及的支撑点。
一双手臂牢牢扶稳了她。
她这才意识到,她撞到的哪里是墙,分明是这个男人的胸膛。
天啦!
她可是连小手都没跟男生拉过的人呐!
男人灵巧地活动手臂将她转了个圈,手掌撑在空隙的玻璃门上,将她圈禁在两条手臂之内。他俯身看她,眸中有晶晶亮的光彩饶有兴趣地围绕她转了一圈。她看见他的嘴角缓缓向上扬起,右边嵌入一个极浅的酒窝。他笑,可眼中凉薄,不是笑意,而是发现某种未知事物的兴奋,迸着血光。
时初当然知道他是司誉辰。
除了故事的男主角,还有谁能察觉她的存在呢?
但是这个男神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究竟不一样在哪里呢,没等她开始想,下巴被他捏住抬起。
他笑意更深,悠哉地靠近她的脸,鼻尖几乎贴在一起。他的声音低沉醇厚,甫一开口,令时初浑身的筋脉都绵软酥麻。
他说:“你是今天来的模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强装淡定的懵逼少女时初绷不住了:男神一出场就壁咚,妈哒到底是谁攻略谁啊?!不演了!
司誉辰:嗯?
时初:……男神对不起我喝杯水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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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为为为什么没没没人关心出故障的我啊啊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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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这男主是个壁咚狂魔!
以及第一卷是伏笔与FLAG之卷,接下来陆续放出线索~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找找看。
祝大家食用愉快啦~~~
☆、摸索世界的套路
时初看着他,越看越觉着这个男主角的样貌似曾相识。
待她记起他是谁的时候悚然大惊,全身一颤,差点给他亲上了。
这不是马拉松比赛时见证她窘迫模样的路人吗?啊啊啊老脸都要丢光了!他眼中有了然的神色,该也是回想起这一点,这一回是真真切切地笑出来了。
他退开半步,手撑在墙面上没放,眯着眼打量她。
《FEVER》开篇是男主角司誉辰在马拉松观众席写生。他不仅仅是为了记录下那些汗血偾张的肉体与他们奔跑时的动作,更是为了记录下他们挨挤推搡时的面部表情。在第三章的插叙中提到,从小无父无母的他年少时依赖着师父长大,那个男人也是个不羁的画家,他爱画人,并将画人这一动作称为“收藏”。她觉得他师父小爱好有点变态。
而司誉辰此刻也是这样慢条斯理地打量她,目光辗转,多番变幻,似也在“收藏”。
男神你这是在壁咚啊!壁咚懂吗!叫人小鹿乱撞的那种!
时初在心里叫苦。被这么一个美人深情注视,怕是要是失血过多而亡呐——流鼻血流干的。
“嗒啦。”有一团被揉皱的纸张掉在地面。
时初瞥见纸张的一角,是个模糊的短发女孩的脸。是她。
她在他眼皮底下再三变换神情。她十分感激男神给她面子,没提起马拉松赛场的邂逅,只道了句颇为玩味的“你终于来了”。
时初捕捉到“终于”这个不寻常的字眼,再联想到从他衣袋里掉出来的纸团……
她一怔,仿佛明白她一直顺着小说所写的寻找司誉辰却始终找不到的原因了。
凭空建起的咖啡厅,音乐喷泉,还有她没去的某个小区……
是她先入为主了。
不是她跟着司誉辰的足迹,而是司誉辰在寻找她!
他分明就是在她之后到达这些地方的!
时初震惊之余,在心里狠狠爽了一把。能被男神放在眼里,?div align="center"> 馐侨行野。∫馐兜阶约捍丝痰谋砬榭煲ざ帽湫瘟耍崆峥人砸簧樟财鹧壑斜欧⒌男⌒切牵酝旎匾欢〉阈蜗蟆?br /> 她摆出正经模样,思考起她的位置,在这个世界的位置。
男神能看见她,因为他是男主角。
她此前的假设是,自己只要与他发生实质的联系,便在这个世界获得了一定的出场机会,即破除了“零存在感”的基础设定,成为能够推动剧情发展的一员。
想想看真是热血沸腾啊!
司誉辰从容不迫地看她同自己作脑内斗争,两手撑着墙壁的姿势不变,且看她如何回答。谁想到她自己玩了半天,仍是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男、男神对不起!我是你的崇拜者……不是模特……贸然前来打扰到你了吧!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想隔着门看看的!”
他嘴角弧度便更深一些。他松开手,整理自己的衣领,“想看看里面的其他画么?虽然不都是我的,也非常欢迎啊。”
“真的可以吗?”她不敢置信。
“真的。”他打开了工作室的大门。
时初在心里傻乐。
来这个世界走一遭,到处走走瞧瞧也不错啊!更何况是一睹男神真迹!
“谢谢谢谢男神!”她用力地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时初捂着胡乱欢跳的胸口,跟着司誉辰走进了工作室,她把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放在桌子上,凑近墙壁上挂着的剪影仔细瞧,怎么看怎么惊叹。
真迹就是不一般,细腻得能瞧见人像的每一根头发。
司誉辰打开了壁灯,为墙壁上挂着的画镀上一层温和的色泽。
除了半成品,还未出售的作品与他极其喜欢的,他没有把自己的太多画留在工作室的习惯。所以这里挂的大多是别人的一些画。拿这幅剪影来说,这该是他师父留给他的最后一幅作品,构图、色彩、细节都处理到他老人家最满意的程度。她挺有眼光,对着这幅画盯了许久。
她抬起手,似是要在画布上摸一摸,司誉辰刚要伸手去拦,却看她的手掌悬停在距离画布一指宽的地方,蓦地移开了。于是他的视线理所当然地落在她的手上。这只手小得很,白白嫩嫩的,本该是关节的地方凹下四个小小的坑。
他素来只懂得欣赏骨肉匀称的修长手指,今日见到这么一双手,却有不一样的感怀。
怎么说呢。
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质,他从未在别人身上瞥见过,哪怕一丁点。
他想画她。画下这种特别的,牵引着他好奇心的气息。
她盯着油画右下角一个小小的“R”出神,半晌才问他:“男神啊,这幅画有原型么?”
他也不可以解释,只说:“你猜。”
“我猜是没有,”她将整幅画由上而下细细端详一遍,“画上这个人呢,乍一看是个男人,但我越看越觉得具有女性的风姿,比如这额头,比一般的男性更为圆润一些,肩膀的形状虽然强韧,却有一种柔韧的美感。”
她说完,不是故作矜持地掩嘴,而是满含期待地将他望着,像是渴望得到他的认同。
“嗯。非常有趣的看法。”他不做评判,把想象空间交还与她。
司誉辰给她倒了杯水,往沙发正对的书桌上斜斜一靠,“我今天早上也在马拉松观众席呢。”
时初干笑几声:“呵呵……好巧哦,我也是呢。”
“是么。我在马拉松选手里面看见你了呢。”
“呵呵呵呵呵……男神,这个问题有点尴尬,我能选择沉默吗?”
“当然。沉默是每个人的权利。”
时初小口小口地喝水,见司誉辰面含微笑地盯着自己,准确来说是盯着自己的手。她瞪大眼睛,抬手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呀。
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太礼貌,抱歉道:“不好意思,职业病犯了。”
“什么职业病?”
“就是……看见感兴趣的人,就会在大脑中解析这个人身体尤其是面部的结构。”
时初眨巴了一下眼睛,勉强听懂了,“哦,男神原来你是行走的X光呀。”
他笑出来,应了声“嗯”。
其实不止是解析。
他盯着那一段雪白的手臂,喉结滚动了一下。
到底也没说出那句话。
***
时初离开司誉辰的工作室之后,在时代大厦附近闲逛。日头渐渐西沉,她摸了摸兜里的现金,不到一百。身边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不能拿来换钱。
她一摸脖子。
天啊。
相机落在司誉辰工作室了!
她再次走进时代大厦,发现她的假设成真了。这次没有上一次那么幸运,她在底层就被保安拦在了电梯口。她试图向保安解释:“保安大哥,我认识住在三十一楼的人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过去确认一下的。”
保安轻蔑地瞥她一眼:“每天来这里说是认识那位住户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是每个人都打电话去确认,那位不要被我烦死啦?小姑娘,大哥知道那位模样好,又有才,你们这种小姑娘就喜欢跟在他后面,但是那位也是要生活的呀,有些事不要做得太过分喽。”
“……”保安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时初进不去,只能抱着膝盖坐在大厦门口,可怜巴巴地望天,保安大叔过来轰了她好几次,见她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任由她坐着,不理睬她了。
她也没地方可去啊,在拿到相机以前。
她捂着心脏肉痛地想,那相机还挺贵的呢。
时初靠在门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被蒸出一身汗。肩膀被拍了一下,她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来人之后简直热泪盈眶。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鼻尖一酸,就差没抱头痛哭了,“男神!啊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明天呢……”
“我才看见你相机落我这儿呢,怎么不上来?”
“保安大哥不让我上来。”
“他不认得你么。”他挑眉,带着她往里走。
“……嗯。他看上去像是不认得我。”
不认得么。
司誉辰暗笑。
在她走后的时间里,他特意调出了监控录像。监控画面显示,这个女孩在进入时代大厦时并没有人加以阻拦,进入电梯也很顺畅,像是天生具备某种特殊的能力,让人都自动地无视她的动作。
而现在,她却说保安一直拦着她不让她进来。这期间她去做了什么,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这张脸上的表情格外生动,面部每一块肌肉的细微变化都与别人存在一点点微妙的不同,像是……更加真实。
他对她越来越好奇。
电梯抵达三十一层,司誉辰带着她进去取了相机,她抱着相机一个劲儿地道谢的当口,她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她看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司誉辰,尴尬得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没吃晚饭?”
“嗯,”她眼巴巴地望着他,补充了一句,“光顾着找相机换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