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的丫头发现及时,当场就叫开了,方若谖才安然无恙。
那个贼见自己被发现了,便仓皇逃窜,谁知方老夫人的义孙程子辰武功高强,将贼擒住,交给闻信赶来的卫尉,可没曾想,在半路上竟被人把贼给劫走了。
另一个传言是,今儿一大早,咱们家的常总管到永安侯府兴师问罪,质问方若谖小姐为何要去礼官府方凝烟,也就是相爷未来的美妾家中行窃,并说奉相爷之命要带方若谖回来私审。
方若谖自然不肯,驳斥常总管的话,说她只有被偷的份,那个凝烟有什么值得她冒险去偷的!”
史夫人见说话间王凤已喝了好几杯酒,并不劝他,微勾了唇角,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道:“老爷,你说,这两个传言可有联系?
还有,谁能通天,劫走犯人,而卫尉不敢上报?”说罢,含着一抹讽刺紧盯着王凤。
王凤放下筷子,避而不答,笑着道:“多谢夫人赐饭,我已吃饱,该回去歇着了。”
史夫人心中恼恨,却无计可施,只得恨恨起身相送。
罗家媳妇眼看着王凤出了院门,方才问:“夫人,你说相爷会不会退了凝烟那个小贱人?”
史夫人长叹了口气,锁眉道:“难说,我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过,又是送宅子,又是为她除去眼中钉。”
罗家媳妇道:“若果真如此,那就等那个贱人过门,我们再弄死她!”
史夫人无奈道:“也只有如此。”
王凤到了外书房,命小厮:“即刻把常总管给我带来!”
小撕见相爷脸色阴沉的可怕,忙撒退跑着去叫常总管。
常总管养尊处优惯了,跟在小厮后面跑了几步就跑不动了,在后气喘吁吁道:“能不能慢点,又不是赶去投胎。”
小厮道:“小的这是为您好呢!也不知您做了什么,惹得相爷恼怒,若再磨磨蹭蹭,只怕相爷更火大。”
常总管听了,猜到几分,不敢再抱怨,随着小厮一口气跑到外书房门口,向里探头望了一眼,见王凤面色平静,拿了一本书在看,心里的惶恐才稍稍减轻了些,定定神,走了进去,轻声恭谨地问道:“相爷找奴才?”
王凤把书放下,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你今天去永安侯府干什么了?”
常总管跟在王凤身边多年,早就练成老谋之人,听王凤问话,并不是按寻常问法,你是否去了永安侯府,而是问,你去永安侯府干什么了,这样回答的人容易顺着他的话答自己去干嘛,等于间接地承认自己去了永安侯府。
常总管在心里飞快地思忖了一番,答道:“奴才是曾去过永安侯府,只是去送若谖小姐掉落的耳坠。”
王凤冷冷道:“是吗?”接着慢悠悠道:“你还记得周大贵是怎么死的吗?”
常总管浑身一震,他怎么不记得?
周大贵得了一个姨娘的好处,替她隐瞒她与一个家奴**的事,结果被王凤点了天灯。
所谓点天灯,就是行刑时,把要处决之人衣服扒个精光,然后往要处决之人身上抹些易燃的油脂,再将极易燃烧的油麻布套在要处决之人的身上,只露个脑袋,还要在脑袋上钻个小洞,倒入灯油并点燃,这样的死法格外惨烈。
事隔多年,常总管回忆起当时的一幕仍心有余悸,腿脚发软。
现在听到王凤提起此事,哪有不明白他的意思,扑通一声跪下,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就连若谖赠他梅花银锞子的事也全都招了。
王凤冷笑:“亏你还是个半百之人,竟上了一个小姑娘的当,她有银子不给,给你银锞子,那些银锞子上必有她方府的印迹。
那些银锞子就是你去方府找过她麻烦的铁证,你想不承认都没有用!”
常总管听了唬得心乱跳,只知道呯呯磕头。
王凤道:“你也太大胆,大公子叫你打着我的旗号,你就真敢打着我的旗号,殊不知,若永安侯家信以为真,会酿出多大的事来,你对大公子可真是忠心。”
常总管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惶恐,可又不知该为自己说些什么,不论说什么,在相爷眼里都是事实胜于雄辩,毕竟他去永安侯府没有禀报相爷,还打了他的名号。
他以为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他又没把若谖怎样,……相爷又是如何得知的。
常总管正想着,忽听王凤问道:“那些贼是不是你们派去方府的?又是不是你打着我的旗号去卫尉手里捞人的?”
常总管茫然嗫嚅道:“这个……奴才真不知道。”
相爷静静地审视了他良久,才缓缓道:“你且退下吧。”
常总管如蒙大赦,磕头谢恩而出,到了外面,才觉浑身湿透,两条腿软的几乎不能走路,可他一刻也不愿在此逗留,好像里面坐着一位阎王爷。
一直走到回事房,常总管进去,一屁股坐下,叫小厮倒了杯茶喝压压惊。
雷总管也在,见了他,纳闷地问:“气色怎么这么差?”
常总管命小厮端了一壶茶到回事房外的一处偏僻处的石桌上,和雷总管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了,等那小厮走远,方唉声叹气地把刚才在相爷外书房的事讲述了一遍。
雷总管惊讶道:“这两个传言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你不知道么?”
常总管此时方如梦初醒,直着眼睛盯着虚空的前方愣愣发呆,连雷总管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原来大公子支使他时,对他隐瞒了不少,他若知道大公子派了贼去过永安侯府,他是打死也不会答应大公子去找方若谖的麻烦的……
他也后悔自己太小看了方若谖,一面好酒好肉地招待他,一面在外散布传言,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幸亏刚才自己机敏,实话实说了,不然现在不知怎么个死法。
坐了好久,常总管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出了府,向家的方向走去。
相府有头有脸的下人都有自己的宅子,离相府不远,就是为了方便主子差遣。
常总管走回家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只是要经过一条偏僻的小巷。
还好现在是夏季,小巷里有三五个行人。
常总管心事重重地低头走着路,忽然从前后包抄上来两个人,他还来不及惊呼一声,就被人从后面一掌打晕,套了麻袋背走了。
有行人察觉有动静,回头去看,看见一个大汉轻松自如地背着个麻袋赶路,也就没在意了,继续走路。
王仪一觉醒来辰时已过,肚子早就饿了,他从床上起来,懒懒地叫着:“来人呀——”应声进来两个丫头服侍他梳洗更衣。
王仪道:“快命人传膳,快要饿死了。”
服侍他的一个叫玉兰的丫头媚笑着道:“这点小事还要公子吩咐?奴婢早就命人传饭了。”
王仪听了,一把抱住玉兰就亲,嘴里心肝肉的叫着:“来,让本公子好好疼疼你。”
玉兰欲拒还迎:“公子就这般猴急?”
另一个叫雏菊的丫头看不过眼,笑着道:“亏得是大家公子哥,越来越没个体统,被老爷看见,又是一顿训斥。”
王仪正在兴头上,听到此话,不由口无遮拦道:“咱爷俩,大哥别说二哥,谁又比谁知廉耻?我睡过不要的女人,老爷子还如珍似宝的捧在手心!”
雏菊道:“这话也是浑说的?”说罢欲往外走,王兰也挣扎着想离开,王仪只是不允,抱着她胡乱亲:“咱们俩个馋她去!”
三人正闹的不堪,王仪的贴身小厮史强跑了进来,见状,不敢进来,在门外焦急道:“公子且任手吧,出了大事了。”
王仪这才松开手来,两个丫头趁势羞红着脸跑了。
史强方才走了进来,正要开口,顾房的婆子送来饭菜,待她们走了,他才道:“方才常总管被相爷叫去问话,出来时失魂落魄的,奴才担心……咱们那些事都败露了。”
王仪边用膳边在百忙之中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为何会这么认为?”
史强道:“因为市井上有两个传言……”
王仪听他叙述了那两个传言,不以为意笑着道:“老爷子只关心朝政,怎会理会市井流言?他若理会,一早就知道凝烟是什么货色了,又怎会准备把她抬回家里?”
史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王仪吃着吃着忽然放下了筷子,史强问:“饭菜不合胃口吗,奴才这就去叫厨房重新准备。”
王仪摆摆手,若有所思道:“我是在想,市井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两个传言?该不是若谖小贱人散播出去的吧,若是她散播出去的,那她的目的就是要老爷子听到这两个传言。”分析到此,他面露惊惶之色,正想与史强商量对策,就听相爷身边的一个家丁来报:“大公子,相爷叫你去他书房一趟。”
王仪闻言,脸刹时白了,虚浮地应了一声,拖着发软的双腿向王凤的外书房慢慢走去。
到了外书房的门口,王仪住了脚不敢进,正踌躇,里面佳来王凤一声断喝:“怎的?还要我请?”
王仪浑身一震,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王凤厉喝:“跪下!”王仪扑通便跪在了地上。
“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王仪见王凤极为恼怒,不敢隐瞒,吞吞吐吐道:“是凝烟小姐说谖小姐要去她家行窃,要我派人拿住她,然后我就派了人去抓她……”
王凤疑惑道:“若谖真的去凝烟家偷东西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偷到
王仪想了想答道:“这个儿子不敢肯定,因为凝烟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若谖小姐去偷的,但是,儿子派去的人真的跟若谖小姐的人交过手。”
王凤微皱了眉问:“你的手下确实看到方若谖本人了?”
“这个倒没有,他们只见到两个蒙面人,但是,那两个蒙面人最后都往方府的方向奔去。”
王凤斥道:“好个糊涂的东西!没见到方若谖本人,你竟敢派常总管去方家挑事,方若谖如果一口咬定是你把贼人赶到她家里,害她受到惊吓,你就吃不了得兜着走,上门道歉安抚她。”
王仪由着王凤发火,一声不吭跪在地上。
他太了解王凤,你越与他争辩他越恼火,处罚的就越重。
王凤又道:“是你借着我的名义从卫尉手里把人要走的?”
王仪惶恐地点了点头。
王凤起身一脚踹了过去,怒喝道:“你这孽畜,还不快滚,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王仪应了一声,爬起来飞快地逃了。
王凤一个人坐了很久,心想,明天得会会方若谖了,而且,那个凝烟不能要了。
到了半夜,两条穿着夜行衣的身影从方府墙头跃了下来,正是子辰和琥珀,若谖因怕自己拖累行动,故没有去,只在家里等消息。
忘尘早就牵出了大黑马在院墙下候着,子辰飞身上了马,琥珀有些手足无措,子辰见状,向她伸出手来,琥珀不好意思地也向他伸出手来,子辰把她拉上马背,俩人合乘一骑。
马蹄被细心的忘尘用布包了起来,行在路上几乎听不到声音。
子辰与琥珀来到太仆府墙下,子辰安置好大黑马,便按事先的计划行动,他先下去放迷迭香,琥珀则去凝烟的房里潜伏。
为防有诈,子辰扔了一只事先准备的野猫到院里,顿时引来几只狗狂吠着追来。
子辰急弹出几粒石头,那几条狗立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然后甩出飞索把那几只狗的尸体拖到草丛里藏了起来。
一个家丁提着灯笼冲了出来一看究竟,他四处张望一番,不见狗的影子,急扯着嗓子叫唤了声:“大黄!”
子辰不等他喊第二声,一石子命中他的眉心。
那个家丁哼都没哼,直挺挺地往地上扑去,子辰飞身下去,从正面把他架住。
屋里亮起灯光,传来方永庆质疑的声音:“狗怎么突然叫,又突然不叫?”
琥珀忙学了几声狗表功的叫声,又学着那家丁的声音道:“那几只狗去追野猫了。”
方永庆推开窗户,举着手里的灯看了一眼家丁的背影,没再说话,把头缩了回去,关上窗户,熄了灯。
子辰等了一会子,见整个宅子没一点动静了,才把昏迷的家丁也拖到草丛里,点了一只迷迭香在他和几条狗中间。
琥珀也跳下墙去,子辰除了凝烟房里,所有房间全点了迷迭香。
琥珀则从半开的窗子进到凝烟的房间,静静地等待。
子辰点完香,等了一会子,估计香的药效已经发作,于是故意重重地拍了拍凝烟的房门。
凝烟从梦中吵醒,急唤:“小妍!”无人答应,她心里一惊,冲到外间一看,小妍睡得死了过去,屋里有淡淡的异香,不禁心一沉,反身又冲进里间,点了蜡烛,从身上拿出钥匙,把一个笨重的箱子打开,见退婚文书还在,大松了口气,重新把箱子锁好,不放心,又将门窗全关严,坐在床上等着天亮。
琥珀就趴在房梁上,凝烟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她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滑了下来,落到那个放有退婚文书的箱子旁边,悄悄从身上拿出个铁根对着那个箱子上的锁眼捅了几捅,只听咔嗒一声,锁开了。
凝烟杯弓蛇影,一点风吹草动就令她草木皆兵。
她猛地扭头向柜子那边看去,那里毫无异常,她又拿起灯,在屋里走动,床底,旮旯,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方又回到床上,抱膝而坐。
琥珀从墙角一个半人高的花瓶里慢慢爬了出来,身子长得像条蛇,待整个人都滑出瓶子,才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个柜子前,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把铜锁取下来,慢慢地把箱子打开一条不大的缝,把手伸进去,在里面摸了一通,连往外拿了几次才拿对了退婚文书,正欲关了箱子走人,心中忽然一动,再次伸手进去,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揣在怀里,依旧把箱子锁好,将窗户打开很小的一条缝,把身子拉得像条蛇一样溜出了房间,与子辰汇合。
两人赶回方府的时候,才过子时。
若谖和靖墨坐在砚墨轩等着他们,见到他们平安回来,若谖心里的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
琥珀从怀里先拿出退婚文书,靖墨忙接过来看。
青砚曾做过他的书僮,他的字还是他教的,因此认得青砚的字。
靖墨只瞟了一眼,就不屑一笑地放下写有退婚文书的布帛,极肯定道:“是假的!”
若谖道:“就算是假的,现在青砚不在跟前,死无对证,我们又奈她何?”
琥珀听了,沮丧道:“难不成白偷了?”
若谖眼珠一转,坏笑道:“死无对证的事,我们把它变城可以对质的事不就行了。”命琥珀急回东次暖间找了块与凝烟那位假退婚文书类似的布帛,交给忘尘:“该你显身手了。”
忘尘最擅模仿他人笔迹,若谖之前借口去看望程氏的时候就弄来家祥的笔墨让他练了好几天,已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他模仿着家祥的笔迹把那份退婚文书抄了一遍,笔墨一干,若谖就命子辰护着琥珀把刚写的假文书送到凝烟的箱子里去。
琥珀这时方记起那个小瓷瓶来,从怀里掏出来交给若谖:“小姐看看这是不是你所说的夜勾魂,凝烟当宝贝似的与退婚文书一起锁在箱子里。””
若谖一眼认出那个瓶子来,连连点头:“就是它!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说着伸手接过,打开瓶盖,一股异香马上在空气里流淌。
琥珀道:“怎么得来不费功夫?奴婢当时吓都快吓死。”
“快把瓶盖盖上!”靖墨捂着鼻子,皱眉道:“这香气好邪。”
若谖并没听从靖墨的话,拿了个空瓶,把凝烟瓷瓶里的夜勾魂挑了一些放进里面,再把两个瓶盖盖严,问靖墨:“怎么个邪法?”
靖墨神情很是尴尬,支支吾吾不肯说。
子辰坦然道:“闻了这种香气好像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想跟有这种香气的女孩亲昵。”
若谖看着他,他神色平静,但脸却微微有点红。
若谖故意坏坏地把沾有夜勾魂香膏的手指放在子辰鼻子底下。
子辰神情甚是尴尬,低声道:“别闹!”
若谖坏笑着放下手指,把凝烟的小瓷瓶还给琥珀:“这个也依旧还回去。”
子辰与琥珀再次来到太仆府时,之前因已扫清了障碍,子辰朝凝烟房里吹了点迷迭香。
凝烟本就有些昏昏欲睡,很快就被迷迭香迷睡着了,子辰与琥珀顺利地办完事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