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道:“当然不愿意,但我更不愿意那个谖丫头处处胜过咱们夸儿,长得比夸儿强,聪明才智又胜过夸儿,她要是存心与夸儿争夺太子妃之位,夸儿半点胜算也没有!”
许填听了半晌无语,许夸与太子刘骜相隔三岁,两人小时在一起伴玩时,汉元帝觉得他二人很是般配,曾说过要立许夸做太子妃的话,可自从与七岁的若谖相遇后就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夫人说的对,谖儿是夸儿的最大威胁,夫人既想到这里,定有她的主意,因此问道:“夫人有什么打算?”
黄氏反道:“老爷难道不知道今儿下午,方府满长安城张贴求医的榜文?”
许填一愣,嘿嘿道:“我真没注意,方府谁得了急病?”
黄氏不满地揪了他一把道:“你什么都不留意,只知做个富贵闲人!是谖儿得了急病?2 !?br /> 许填惊诧道:“我今天看到她一直活蹦乱跳的,怎就突然病倒了?什么病?”
“七日风,她丫鬟说是在我家不小心踩了刺槐扎了脚引起的,我说谖儿讹人,可夸儿却偏不信!”黄氏忿忿道。
许填松了口气道:“谖儿既已得了七日风,已是必死之人,夫人又何必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第一百八十八章 商谋
黄氏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我的管事妈妈到药铺买人参,正好碰到若谖的丫鬟在给她配药,买了三只黑头的剧毒蜈蚣和一些断肠草,想是方府得到奇人异士的宝方了,以毒攻毒治若谖的七日风。”
许填皱眉道:“不是没这个可能。”
黄氏恶狠狠道:“我准备在谖儿吃的药里下毒,让她一命呜呼。”
许填吃了一惊,问道:“你又不是方府的人,怎么在药里下毒?”
黄氏在黑暗中白了自己的夫君一眼,道:“我不知道买通她身边的丫头?”
许填思忖了片刻道:“我觉得很难,整个方府待谖儿如珍似宝好似小凤凰一样,肯定对她的饮食起居多加防范,怎么会让你轻易得逞?
你别偷鸡不成倒蚀把米,暴露了你自己,以后两家人见了面该多尴尬?”
黄氏并不为他的话所动,道:“前怕狼,后怕虎,能做什么大事?”说罢,翻身,背对着自己的夫君。
许填见状,也翻身睡去。
窗外已是夜深人静,若谖正睡得昏昏沉沉,忽觉有人坐在自己床边,猛地惊醒,睁眼一看,果然有个黑黝黝的人影坐在床边正凝视着她,当即惊恐得张嘴就要呼叫,那人身手敏捷,俯身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道:“谖儿,别喊,是我!”
若谖听出那温存醇厚的声音是子辰的,他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颈侧缠绵缱绻,令她有些意乱情迷,再看两人现在的姿势……若谖羞不可言,拿眼询问着他。
子辰借着窗外如水般清澈明亮的月光看到她的目光,方才放开了手。
若谖刚一张嘴,子辰又扑过来,再次慌乱地捂住她的嘴,低声道:“谖儿,我是你辰哥哥,你还要叫么?”
若谖无声地白了他一眼,在心里腹诽:我当然要叫,肋骨都快被你压断几根了,我还不能惨叫一声么么么?
子辰又叮嘱了她几遍别叫,才迟疑着放开手。
若谖好好呼吸了几口空气,幽怨道:“你弄痛我了。”
子辰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视线没处放,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若谖抿嘴偷笑,在被子里揉了揉被压痛了的胸口,挣扎着要坐起,子辰两手插进她腋下,把她提起,安置在床上靠坐着,然后又把被子给她盖好。
若谖偏着头带着一丝戏弄,问:“这么晚了,你偷偷摸摸跑进我房里做什么?”
偷偷摸摸?
子辰此时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鲁莽,太暖昧,忙将脑袋别在一边,不让若谖看到他一脸的尴尬,声音尽量保持着平稳,故作淡定道:“我是看见大街小巷贴满了关于妹妹病情的悬赏榜文,心里很担心,白天又找不到借口来看你,所以只能在夜里来看看妹妹。”
若谖听了心里甜蜜蜜的,却故意绷着苍白的小脸道:“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我要睡了。”说罢作势躺下,被子辰一把握住她细瘦的皓腕,迟疑了片刻,缓缓伸手抚着她娇美的小脸,心疼地看着她,低沉着嗓音无奈道::“都病成这样了,脾气还这样大。”
若谖低头道:“要你管!”声音已经彻底娇软下去。
子辰知她不生气了,柔声道:“现在觉着怎么样?”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宽慰地点点头道:“烧的不算很厉害。”
若谖自己也试了试,虽然仍在烧,但已从高烧降到低烧,难怪觉着头不是很晕了,不免大喜,没想到自己的药竟这般对症,兴奋地对子辰道:“快点蜡烛!”
子辰按她说的去梳妆台拿了蜡烛点上,无意瞥见梳妆台上放了好几盏水花灯,不禁微翘了嘴角:到底是个女孩子,就爱这些小玩意儿。
若谖自己抱着痛脚,示意子辰把蜡烛拿过来。
子辰坐在她身边,与她肩并肩,就着烛光一起查看那只痛脚,发炎的伤口不仅没有继续恶化,而且还在收口结痂。
若谖喜不自胜地对子辰道:“我的病在好转!我不用死了!”
子辰听了自然喜笑颜开,一再追问:“是真的吗?”
若谖重重的“嗯”了一声,怕有人不经意看见烛光起疑,“扑”地吹灭了蜡烛。
子辰问:“是谁的药方,竟这般神奇?”
若谖傲娇道:“我自己的,不过至少得吃半个月的药才能彻底好。”
子辰大大松了口气,眉眼弯弯,宠溺地看着她道:“只要能好就不要紧了,话说,我们谖儿怎么会自己给自己治病,实在聪明得逆天了。”
若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羞涩地问:“你……你那么在乎我的生死?”
子辰轻轻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脱口道:“当然在乎,我在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
若谖心里雀跃不已,原来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她本想问,这个最重要的人是指的什么,是妹妹,还是……可实在羞于问出口。
子辰温柔道:“你病刚有所好转,别熬夜,病是三分治七分养,多休息,好得快。”说罢,温存地服侍她睡下。
若谖乖顺的像只小猫,闭上眼睛,隔了会子又睁开,见子辰还在,不解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子辰温柔地笑着道:“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若谖听了,不禁嘴角弯弯,合上了眼晴。
一觉睡到大天亮,若谖醒来,屋里静悄悄空无一人,一切和昨晚琥珀服侍她睡下时一模一样,她几乎怀疑昨晚子辰是否真的来过。
琥珀进来,见她瞪着一双潋滟的秋水,愣愣地看着帐顶,以为她哪里不舒服,箭步冲到床前,紧张地问:“小姐怎么啦?”
若谖缓缓转过头来,大大的眼睛擒着泪水,咬着嘴唇,伤心欲绝地看着琥珀,一言不发。
琥珀吓坏了,惊惶道:“小姐好不好倒底说句话呀。”
若谖一把握住她的双手,神情凄切道:“若我不在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说罢,手一松,头一歪,断了气息。
琥珀见状,先是呆若木鸡,紧接着泪如雨下,扑倒在若谖身上,泣不成声道:“小姐不要死,奴婢愿替小姐死!”
若谖问道:“真的?”
琥珀嗯了一声,忽觉不对劲,登时愣住,片刻,直起身子,疑惑地审视着若谖,半晌,才疑神疑鬼地问:“小姐,你——没死?”
☆、第一百八十九章 信帛
若谖睁开眼睛,连连戳着琥珀的额头道:“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你什么时候看见死人会说话了?”
若谖正戳得带劲,忽见琥珀滚下泪来,吓了一大跳,暗忖,自己是不是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忙坐起来拉着她的手摇晃着赔礼道歉道:“好姐姐,我只想逗你玩玩儿,没恶意的,姐姐别生谖儿的气,谖儿再也不敢了。”说罢,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琥珀一把抓住她的手,强笑道:“奴婢没生小姐的气,只是小姐以后万不可再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了。
小姐不曾经历过生离死别,体会不到失去亲人那种撕心裂肺之痛。
小姐于奴婢而言,就是这个世上奴婢最在乎的人……”
若谖肃了脸,将手按在琥珀的手背上,正色道:“姐姐别说了,谖儿都懂。”
琥珀欣慰地点点头,伸手试她的体温,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道:“小姐居然退烧了!”
若谖抿嘴而笑:“我病好转了姐姐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琥珀难掩喜色,感叹道:“没想到小姐给自己开了副灵丹妙药,一吃就好了大半!赶明儿奴婢病了,也叫小姐开药方。”
“呸!呸!呸!在胡诌什么?”若谖娇嗔道
门外绿玉问道:“小姐可醒了?”
琥珀应道:“已经醒了。”
绿玉并红香端了水和洗漱用品进来,服侍若谖洗漱了,两人正要退出时,红香记起一事来,回身禀道:“昨晚大公子派忘尘送了封信来,因小姐在洗澡,奴婢就压在了小姐的枕头底下,后来浑忘了说,现在才想起。”
若谖挥挥手叫她们退下,心里疑惑,大哥哥有什么事非要信上说,难道是解释他为什么要把子辰送她的秋梨赏了奴才?
证据确凿的事岂容他狡辩?
若谖从枕头下拿出一方布帛来,上书着:妹妹要留心身边的丫鬟青梅,方才无缘无故拦住为兄,说了些妹妹与子辰的闲话,为兄虽不解青梅为何对我说这些,但卖主之仆切忌留在身边,再劝妹妹一句,言行举止要谨慎,别留把柄与她人。
若谖正看的出神,忽听有人叫:“小姐。”
若谖将布帛折好,抬眸看见青梅不知何时站在跟前,手里拿着把象牙梳,准备帮她梳头。
若谖把靖墨给她的信依旧放在枕头下,坐到梳妆台前,从菱花镜里暗暗打量着青梅,暗想,自己实在低估了她,打算盘竟然打到她大哥哥身上了。
大哥哥不懂青梅拦住他说那些话是何意,若谖心中可是如明镜般明白。
青梅当着大哥哥面说自己的是非,无非想证明她对方府是无比忠诚的,害怕小姐做出些丑事有辱家风,所以特赶着来说,好叫大哥哥感激她,对她另眼相看,她才有机会进一步接近大哥哥。
只可惜,大哥哥并不明白她的苦心,反而一封信揭发了她。
梳罢头,若谖走到外间,看见胡桌上放着一个只饮了几口茶的茶杯,问众丫鬟:“谁来过?”
琥珀禀道:“燕姨娘一早来过,见小姐在睡觉,便走了,她昨晚也来过,那时小姐也睡下了。”
若谖懊悔道:“我也太失礼了。”忙叫传早膳,匆匆吃了去看燕姨娘,琥珀因要亲自煎药,便派红香跟着。
主仆二人走出荣禧堂,红香指着不远处道:“小姐,你看。”
若谖扭头,看见一架精巧的秋千悬在两棵树之间。
秋千的绳索是红黄绿三股麻绳扭在一起,既结实又好看,绳索下吊着个垫了皮垫子的秋千凳。
若谖走过去两手扶着绳索,坐在秋千凳上,果然比坐在绳子上舒服多了,不禁暗笑,心想辰哥哥到是个心细的,喊了红香过来推她。
红香担心地问:“小姐可受得了?”
若谖无语地看着她道:“你家小姐又不是块豆腐,荡个秋千,叭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碎块。”
红香听了扑哧一笑,用力推了她几把。
两个女孩正玩的高兴,就听一个声音嗔责道:“现病着,不说好好养着,还玩秋千,简直是胡闹!”
若谖赶紧停下来,看见母亲带着她三位哥哥并子辰走了过来,忙下了秋千,过去问好,想到昨夜与子辰独处,脸微微发烫,不敢看他。
许夫人携了她的手往荣禧堂走,关切地问:“身子怎样?”
若谖讶异道:“挺好呀,只是脚板的伤而已,娘亲怎么如此紧张?”
许夫人闻言,诧异地看着她。
一行人来到荣禧堂宴息处,老夫人见了若谖责备道:“不是脚疼吗?怎么到处走动?”
翠玉亲来服侍,比往日殷勤数倍,若谖笑道:“姐姐怎待我像贵客一般,好似我只在你家略坐坐就要走似的。”
翠玉听她话语不祥,心中酸楚,强笑着道:“小姐尽瞎说话。”
若谖见众人以为她必死,只剩这几天好活,都忍悲竭力讨她高兴,也不说破,陪着老夫人、夫人说话,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时时冷场。
有丫头报:“府前来了好几个奇装异服之人,嚷嚷着要见我们家主子,门上的带了去见咱们家老爷,谁知老爷竟动了怒,派人撵了出去,那几个江湖人士不肯,与门上的几个家丁撕扯起来。”
老夫人听了,急命许夫人去看,嘱咐道:“若人家果然有办法,好言语哄着,千万留下来。”
许夫人应了一声,正起身要走,又有丫头来报,说二皇子派了数名太医来给小姐瞧病。
若谖只装胡涂,道:“不过一点脚伤,并不是很严重,今儿都能走路了,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许夫人不及与她细说,先到了府门,安顿了那几个奇人异士,然后忙领着二皇子派来的几个太医往里走,华太医也在其中。
走至荣禧堂前,燕倚梦带着蝶舞也款款而来,两人猝不及防碰面,表情微怔,然后视对方不存在般,各自进了宴息处。
老夫人虽不让华太医再进方府,可他现是二皇子派来的,也不好说长短,和蔼道:“有劳几位神医看看我家谖儿。”
几个太医轮流把过脉后,面上皆呈疑惑之色。
☆、第一百九十章 好转
老夫人和夫人见了心里发慌。
许夫人紧张地问:“谖儿到底怎样?”
一个太医答道:“现在诊断,小姐脉相平稳。”
许夫人在心里思忖了一回,问道:“现在平稳是什么意思,还望太医明示。”
那个太医答道:“小姐昨日应病情凶险,不知为何,隔了一夜,竟好了大半,实在太诡异了,不知此后还会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大变化,故此说现在平稳。”
华太医道:“在下认为,不管什么原因,病好了就是好了,应不会再有大的波动。”
老夫人、夫人听他所言方才安下心来,备了厚礼答谢了各位太医。
燕姨娘一直凝着面容,此时神色总算缓了下来。
许夫人起身道:“媳妇这就去打发了那几个奇人异士。”
老夫人道:“那几个人好意而来,媳妇切不可怠慢了人家,江湖侠客,都不把银钱放在眼里,媳妇也给他们一人备一份厚礼。”
许夫人应诺,走到外宅宴息处,就见那几个江湖异士正抱头从里逃窜出来,一群小厮持棍在后呐喊威胁,见了夫人,都住了脚。
夫人吃惊地问:“你们这是在做甚?”
方永华从宴息处走了出来,道:“是我叫他们把这些人赶走的!看这些人穷困潦倒的样子,哪里是什么江湖异士,分明就是招摇撞骗之货!”
夫人见夫君面有怒色,低头侍立,不敢则声。
方永华见了,于心不忍,收了怒气道:“咱们谖儿周岁时,因抓周抓到凤冠,又兼眉心长出一粒朱砂痣来,当时满长安的谣言,说凤鸣我方家,要出极贵之人,又说谖儿那粒朱砂痣是安邦之痣,凭证便是从那一年起,大汉与匈奴交战,匈奴节节败退,又逢天灾,大雪冰雹冻死人畜无数,匈奴彻底伤了元气,这才不得已臣服我大汉。
这些种种,原本巧合,可哪经得起众人以讹传讹,朝堂上的同僚对我虎视耽耽,生怕我父凭女贵,一朝位极人臣。
就连你叔叔平恩侯,也是对我们心存戒备,担心谖儿与夸儿争抢太子妃之位。
隔了几数载,这些谣言才渐渐散去,你们现在又大张晓谕的请奇人异士来为谖儿看病,成何道理!”
许夫人听了未免心惊,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懂得朝堂凶险,低头愧疚道:“我听胡太医说谖儿很不好,因此心急乱了方寸,竟没想太多。”
方永华长叹一声道:“谖儿病重,我这个做父亲的一样心似油煎,可病急也不能乱投医,奇人异士都隐居世外,不问红尘纷扰,能靠一纸悬赏招来的,怎么可能是世外高人?
现我们家只能算是富贵,我身为武将不在边关而在长安,不过应个虚职,哪有权势可言?所以要步步为营,处处谨慎,别一事无成,反而成众矢之地,应养光韬晦,有朝一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