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夸素来是知道她这个妹妹的,自小娇生惯养,很是骄横,丫头们稍不如她意,或是长得有几分姿色,或打或骂或卖进娼门,她都是干的出来的,只是这妈妈究竟想说什么?
于是说道:“妈妈只说重点就好。”
那位妈妈絮絮叨叨,本想借机说一说许菌的恶行,听许夸这么说,只得停了扯野花,转入正题道:“二小姐私自出府了。”
“什么!”黄夫人惊得站起,急得顿足道:“这个菌儿行事太没个分寸,难道非要把自己被二皇子退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不曾?
一坨屎不臭,非要挑起来臭!她非要弄得自己名声不好才罢休!到那时,那些王侯钟鼎之家谁会再向她提亲!”
许夸急起身,道:“娘亲休要心焦,我这就去把妹妹拉回来!”说罢,疾步往外走,那位妈妈一直跟在后面。
许夸有些奇怪,停了脚步道:“妈妈自去忙吧。”
那位管事妈妈为难道:“小姐就这么出了门,二小姐回来一查就能查到是奴婢告的密……”
许夸略一思忖,调转身,去了许菌的住所,问屋子里的丫鬟:“妹妹在哪里?”
丫鬟们各各面面相觑,不敢说。
许夸猜道:“定是出府找人理论去了!”演了这出戏,方匆匆出了府。
马车刚抵达芷晴院门前,许夸就从车窗里看见许菌从院里走了出来,凝烟在后相送,看情景,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心里一惊,不知凝烟这个死贱人用什么花言巧语骗过了菌儿这个傻子放过了她,不仅如此,依她歹毒成性,又爱利用人的个性,应该还唆使了许菌什么,当即下了马车,疾步走到许菌面前。
许菌见到她,带着点怯意叫了声:“长姐。”
许夸冷冷地盯着凝烟道:“快跟姐姐回去!”
凝烟见状,抽身道:“许姨和许二姨慢聊,烟儿家去了。”说罢,退回院子里,将院门闩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门外的动静。
许菌罕见地温顺地跟着许夸上了马车,许夸狐疑地皱眉盯着她看了许久。
许氏姐妹前脚走,凝烟后脚就出了院门,来到了相府跟前。
方永庆与雷管家酒足饭饱从相府不远处的酒肆出来。
方永庆言辞恳切道:“还望****家提携提携,不然在下家里可就真断炊了。”
雷管家用牙签挑着牙齿,看着不远外与一个少年家丁说话的凝烟,懒懒道:“求人总要送大礼……”
方永庆抢着道:“等在下在相府里谋?4 昧瞬钍拢滞飞嫌星耍匀换岜负窭裥⒕蠢坠芗业摹!?br /> 雷管家不屑一笑,讥讽道:“过河拆桥的事多了去,我是从不相信任何人许的诺,那是画上的饼,看的见,吃不着。”
方永庆万分为难:“现如今手头上真没银子,不然不等雷管家开口,我自己就把厚礼送来了。”
雷管家意味深长地笑道:“厚礼不一定非要是银子,也可以是人。”说罢,视线盯着某处。
方永庆暗道:我已经把自己的老婆送到你床上了,你还要怎样?
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凝烟与相府的一个少年家丁搂抱着走进了一家简陋的客栈里,顿时羞窘不已。
雷管家上下打量着他,话里有话道:“好一把嫩草,竟然随便给人吃!”
方永庆满脸通红嗫嚅道:“雷管家若不嫌小女蒲柳之姿,改日一定将小女奉上。”
雷管家面上方才露出满意之色。
客栈里,凝烟与方府值守的家丁孙磊一场颠鸾倒凤的酣战下来,已是香汗淋漓。
都说相府的奴才相当于正八品,因此个个狗眼看人低,凝烟今儿可算是深有体会。
自己只不过哀求他们向王仪禀告一声,她在府外求见,那几个值守的家丁一个个竟像大爷一样纹丝不动,斜睨着她,傲慢道:“我等岂是你这等贱民呼来唤去的?你叫我等传话我等就传说?”然后赤果果地索要:“至少要给几百铢的跑腿费。”
凝烟听了,当时差点回嘴:“传个话要几百铢,你丫的怎不去抢劫?”
别说几百铢了,便是一个铢叫她拿出来,她都会心疼肉疼各种疼。
凝烟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年轻貌美,可以陪男人睡觉,不然今天可就找不到人帮自己传话,白跑一趟了。
她毫不介意刚刚睡过她的孙磊是个满脸烂痘、满嘴口臭的男子,虽有一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遗憾感,但只要不花一个铢就能办成事,对她而言就值了。
至于自己的身子,早就已是残花败柳,跟谁睡不是睡,又没有半点损失!
孙磊大概从未尝过女人的滋味,在凝烟身上得了乐趣,都快兴奋得昏撅过去了,一遍又一遍的索取,只到精疲力尽,像只死狗一样趴在凝烟的肚皮上方才罢休。
凝烟踢了他两脚,把他从身上踢下,娇媚道:“小哥是不是该去帮奴家传话了。”
孙磊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炸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实不相瞒,我乃一个底层家丁,根本没机会也没资格进到王大公子的住所,怎么替小姐传话。”
凝烟被雷得外焦里嫩,半天才回过神来,尖利的嗓音叫唤道:“那你还敢答应我?还敢睡我?”
☆、第二百四十二章 讨伐
孙磊不屑奚落:“送上门的货色,不睡白不睡,我睡你都是看得起你。
你也不瞅瞅,除了我,谁搭理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连良家妇女都算不上,只是站街拉生意的暗娼罢了,有什么敢不敢睡?
难不成睡了你这等烂货,还有人寻我的不是,砍我的脑袋不成?”
凝烟自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伶牙利齿,最是能言,却被身边的这个家丁鄙薄的哑口无言,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她见孙磊开始穿衣服,一个激灵脑子变得无比清醒:可不能让他先离开客栈,不然又该自己付开房的钱了。
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散发着霉味的被子里一跃而起,争先恐后地穿着衣服。
孙磊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偏偏女子的衣物比男子多,凝烟再怎么快马加鞭,也难以追上孙磊穿衣的速度。
眼看孙磊已经着装整齐,向房门走去,凝烟什么也不顾了,一只手抓起两只鞋子,另一只手揪住胸口尚未穿好的衣襟,头发都来不及绾一下,抢先跑出了房门。
孙磊讶异地看着她的背影,狐疑地四下打量了一下简陋的房间,……房间里又没有鬼,她跑那么急干什么?
他百思不得,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什么叫欲速则不达?凝烟用实际行动给出最生动贴切的诠释。
一般的客栈一楼卖些酒饭,客房全在二楼,这个客栈也不例外。
凝烟急着下楼的时候,一脚踏空,滴溜溜从楼上直接滚到了一楼卖酒饭的大厅,以一种披头散发、衣未蔽体的狼狈造型呈现在众食客眼里,顿时诸如“伤风败俗”、“应该抓去浸猪笼”等鄙夷的话语传入凝烟的耳里。
凝烟惶恐不已,欲哭无泪,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失足成千古恨正是她现在的写照,弄得性命似乎都堪忧了。
还好,客栈掌柜的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替她解了围。
他一面亲自给那些气愤填膺的食客添茶,一面解释道:“各位客官的那套道德标准只适合良家妇女,”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鄙弃地瞟了一眼扭伤了腿,一时挣挫不起的凝烟,道:“而她,不过是出来卖的!”
众食客这才释然,接着吃喝。
孙磊从楼上下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凝烟,道:“我先走了。”说罢,便昂首挺胸向大门外走去。
凝烟侧卧在地,伸出右手,伸长脖子,向孙磊摆了个尔康求紫薇“你别走!”的经典表情包,撕心裂肺大叫:“小哥,你别走!”
孙磊回眸一笑百媚生,邪笑道:“今儿真没劲儿了,改日等我吃几斤牛鞭再来应战。”说罢,离去。
众人看凝烟的目光鄙薄得无以复加:不仅出来卖,而且还是个欲求不满的贱人!
凝烟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感到了羞耻,脸开始发烧起来。
掌柜的走了过来,用看秽物的眼神淡淡看着她道:“快付了房钱快滚!仔细弄脏我的地儿!”
凝烟仰起脸来,乞怜地看着掌柜,吞吞吐吐道:“我没钱……能不能……用身子顶?”
掌柜的正准备拿言语教育她一番: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呢?
掌柜长得膘肥体壮的正在一旁忙碌的妻子满脸怒容蹿了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拎起纤细的凝烟,对着她左右开弓就是一顿嘴巴子,怒骂道:“你这个粉头,竟敢当着老娘的脸对我的汉子撩骚,当老娘是死的吗!”说罢,手一扬,把凝烟像扔烂鞋一样扔了出去。
大白天的长安,条条街道繁荣昌盛、人来人往,凝烟四仰八叉砸在大街中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的四周立刻围上不少无所事事的人。
人们议论纷纷。
有人扭头扯着脖子问:“老板娘,怎么回事呀?”
客栈老板娘应声而出,把凝烟的无耻行径原原本本控诉了一遍,众人听得火起:一个粉头竟然敢当着别人老婆的面勾引别人的夫君,太嚣张了!
不知是谁带头扔了个臭鸡蛋正中凝烟的脸,众人仿佛被高人点醒的智障一般,纷纷寻找烂菜帮子、烂泥什么的,向凝烟扔去,以表达自己的正义感。
有的人找不到烂菜帮子等物,只好拿了铁锹撮起牛粪****得她身上扔。
方永庆急于把凝烟送到雷总管的床上好为自己换得一份差事——反正女儿已成了破烂货,被谁蹂躏他满不在乎,能换来白花花的银子就行!
可左等右等不见凝烟回来,暗想:就是捞外快也不必这么勤奋不分白昼,看看天已黑透,只得派了香草去寻。
香草找到凝烟的时候已近亥时,猛一见凝烟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模样,香草差点不敢相认。
她上前去扶哭泣的凝烟:“小姐,咱们家去。”
凝烟受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发泄,见是香草,立刻淫威大发,拿着手上的鞋给了她一顿响亮的嘴巴子,凶狠地骂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香草被打蒙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凝烟越发来了劲,骑在香草身上好一顿毒打,直打得没力气了,才罢休,心中郁结的气也消了大半。
两人回到家里,程氏正喜滋滋地倚门而望,她已听方永庆告诉她说,凝烟在外当了暗娼,不忧反喜,家里从此要吃香的喝辣的了。
及至看见凝烟浑身肮脏、蓬头垢脑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震惊得双眼都快瞪裂了,不是说好的躺在床上舒适的赚钱的吗?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她看看凝烟的脸色,见她铁青着脸,不敢相问,与香草一起准备好了热水供她洗浴。
忙碌了好久,才安置凝烟睡下,香草从凝的闱房疲惫地走了出来,随手把门带好,刚一转身,就看见程氏在门侧贴墙而立,有些胆怯地叫了声:“姨娘。”
程氏罕见的携了她的手把她拉到廊下台阶上坐下,朝凝烟的房门口望了望,小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草因在被凝烟打骂的过程中渐渐搞清了原委,于是告诉程氏道:“小姐被人白睡了,还被人打了。”
程氏一听,极度失望地“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夜谈
凝烟在黑暗中贴门而立,程氏与香草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全听到耳里。
当听到程氏一声失望的叹息时,她心里寒凉一片。
世上的母亲有几个不疼自己的女儿的,自己在外遭了那么大的罪,身心俱伤,她这个做娘的不仅不来安慰,反而因自己被人白白玩弄了,没带回银子来而叹息!
她拖着仍旧有些痛的脚走到床边躺下,在静夜里大睁着双眼看着黑漆漆的上方。
别的女子都是把自己交付给自己的良人,自己这般随便哪个男人都能上又算怎么一回事?
想起那些人只是在她身上发泄,满足兽性的欲望,粗鲁的对待,毫无一点怜香惜玉,就倍感委屈和耻辱,心中的不甘也愈发炽烈,为什么若谖那个小贱人就那般好命,集千般宠爱于一身!
反观自己,生在无权无钱无势的人家,想要得到点什么,必须得拿身子去换!
此刻的香草,也已躺在了床上,与凝烟一样毫无睡意。
她静静地抚着身上才被凝烟毒打过的伤痕,回忆着若谖在水塘边对她说的那些话来,暗想,谖小姐说的没错,烟小姐对自己半点情意也无,不然不会一次次下狠手毒打自己了,虽说事后会安抚赔不是,但那只不过是惺惺做态罢了。
其实自己并不像谖小姐所说的那样,糊涂到了好坏不分,之所以对烟小姐言听计从,一来巴望着她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成功嫁给家祥,二来,以后两人成了姑嫂,若相处的不好,依着烟小姐呲牙必报的性格,还不横生祸端,让自己过不成安稳日子!
可自从白天听拾叶无意中说起,家祥拿了她两对银手镯当了去寻欢楼寻欢做乐,心就凉了半截,开始怀疑家祥对自己的感情。
……如果他心里真的只有自己,就不会与晓琴发生苟且之事了。
虽说后来家祥一再声明解释,他是受晓琴勾引的,……可男女这点事,男的不主动,即使女的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好像也不能成吧。
她之所肯原谅他,是以为他只是一时的把持不住,可拿了她仅有的一点当家去嫖,则是蓄意而为之,自己还能相信他,还能继续去爱他吗?
香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又回到十几年前,父亲不顾母亲的哭喊乞求,把她卖入了娼门。
就连当时仅六岁的自己,父亲也想卖入勾栏,只是牙婆嫌她姿色有限,培养她不过白费银子而已,以后赚不了大钱,当不了头牌,狠心的父亲这才做罢,把她卖入了方府。
之后不久,父亲开了一家绸缎庄,娶了一位******,生了一对儿女……
而她大户人家出身的母亲,不能忍受****,以咬舌自尽板其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在心里冷笑:是谁说上苍公道?既然公道,就不会让恶人逍遥又好命,好人含恨九泉了!
香草正暗自垂泪时,忽听门扉被人扣响,接着听到家祥在外低声呼唤着她。
她欲待赌气不理,又恐惊动了拾叶拾花,只得披衣起床,汲了鞋子走出房间,看见家祥正一脸讨好地冲着她笑。
她四下望了望,走到已经掉光了叶子的葡萄架下,冷着脸问:“三更半夜的,你来找我做甚?”
家祥低声下气哄着她道:“哎哟!我的小心肝儿,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傍晚的时候,不是我不赴你的约,是你做的太明显,被晓琴察觉到了。
还好我够机灵,用一块甜米糕将她哄骗住,不然现在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来!”
香草听他这么说,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点,坐在石头上道:“我问你,我的那两对银手镯哪里去了?”
家祥听她问的蹊跷,在心里揣度了一番,暗道,她肯定是知道实情了,不然以她的个性,不会轻易质疑自己的,于是笑着道:“你那两副镯子已被我当掉了。”
香草一言不发,只是凛然地死盯着他。
家祥解释道:“再过三个月,监察司要在孝廉里面选五个人做县尉,虽是芝麻绿豆的官,可众人全都趋之若鹜。
我们学子天天点灯熬油,苦读诗书,可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官,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吗?”
他看了一眼香草,见她在认真倾听,心中暗喜,接着编谎话道:“你也是知道的,我比别人更想为官,还不是希望将来你跟了我后能享受荣华富贵……”
“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与你白头偕老,哪怕吃糠咽菜也愿意!”香草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道。
家祥装出深受感动的样子,握住香草粗糙冰冷的手,深情款款道:“你对我真好!”
而后又摆出一副极有志气与骨气的模样,道:“做为一个男人,有责任让自己的妻儿过上好日子,没听说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香草扑哧一笑:“我不靠你吃饭,我给人洗衣服、绣花、做鞋也能养活我自己。”
家祥听了半晌不语,疼惜道:“我不想你这么辛苦。”顿了顿,接着道:“我把用你手镯换来的钱在寻欢楼里宴请了选拔县尉的官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