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姐就不放!”王濮箍紧他的腰费力扬言:“你惹了我姐姐,休想跑。”她虽年纪小,但个子还算高挑,站直时额头正平齐周彦之肩颈,周彦之下巴蹭在她的头顶,毛茸茸的,有点刺,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王濮却怕他耍诈,仍不放开,周彦之莫名地没有回话,王濮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与寻常脂粉味不同,更为沁馨宜人,身体虽紧紧勒着他,其实也没多大劲头,又柔又软,周彦之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温香软玉。
周彦之的脸,没出息的红了。
“你..你..”他结结巴巴道,“不得了了。”
恰巧这两人都穿了新做的春衫,一碧青竹纹直缀,一水绿轻纱罗裙,形貌乍看似是在相偎,无端引人无限暇思。
“濮儿,快放开他,”夏豆显然看出了不妥,连忙疾步跑来拉人,丫鬟们眼色都变了变,跟着凑上前来劝道:“王小姐,五少爷。”
“姐姐,我捉住他了!”王濮反而得意洋洋的邀功。
“非...非礼啊,”周彦之涨红着脸,脚步仓皇地往后退了几步,“哪里来的小丫头,胆大包天。”
夏豆怒目瞪他:“周彦之,别胡言乱语!”
她许少直呼周彦之其名,除非当真动了气,周彦之看看夏豆,再看看那没羞没躁的小姑娘,摸摸鼻子落荒而逃。
“喂,你别跑啊,”王濮还没意识到不对,见人嗖嗖地跑了,气呼呼地朝夏豆告状:“姐姐,你看他溜得跟只老鼠似的。”
夏豆又好气又好笑,“傻姑娘!”
*
映露阁闹了这么一场,幸而没传出风言风语来。一则众人皆知,五少爷这人脾性最是难以捉摸,时好时坏,对男女之事确是最不上心,二则王家小姐王濮今年尚且十四,见过的都知她生性天真,嘴碎人小姑娘和周彦之别有隐情,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鸿泥院的下人依旧往修竹院跑得勤快,还打着送东西的名头。
修竹院从前最冷清不过,甚至是周府人人避之的话题,如今一朝势变,五少爷三天两头往里抬东西,九少爷巴不得日日跑去后头玩,主子们也睁只眼闭只眼,任凭修竹院如何,放任自流。
“这姑娘是晏少爷的人,”夜深无趣,门房小厮们暗地嘴碎,“没跑了。”
也有人好奇:“若真如此,府里怎还不将人送往帝都去,养在咱府里算是什么事儿?”
“嘿嘿,这你就不知了吧,”老油子仆从阴阳怪气笑道,“晏少爷她娘可不就一直养在咱府里的。”
“嘿,竟有内情不成?”小厮们连忙拉着那老仆好奇问,老仆却故作高深,“高门大户里谁家没点阴私,看破不说破,才活的长久。”
“呿,”大伙看清他不过是守偏门的老何,“你懂得倒是多,还不是沦落到去守东角偏门。”
“哟,小子轻狂,我得势那时你小子还在你娘刘黄姑的娘胎里,”老何闷口旱烟,正欲编造点事说,却听见偏门有大力的拍门声。
“老何,干活了”,众人朝他哄笑,29 门房老何提着盏灯笼,急急忙忙去侧门边扒拉门栓,如此深夜,对方又气势汹汹,想必也不是寻常人等。
侧门一打开,一匹马飞速而进,转眼间便只见背影,老何惊呼道:“不知贵客是何人?”
又一匹马儿跨门而入,马上之人伸手朝老何出示了什么,灯笼凑近,可见是块刻纹玉牌,老何虽不识字,却也知此玉牌的分量,云城来客。
他不敢多问,朝里头高喊了声:“贵客!”
几道门依次打开,放任几匹马迅疾入府。
*
夜半子时,修竹院外忽起了一阵马蹄声,继而有零星几点烟火响声。
夏豆一向睡眠浅,偶尔灯火哔波都能将她惊醒,这时她陡地睁开眼,虽一时蒙怔不知外边是何声响,心口却莫名急速跳动起来。
“姑娘,你可醒了?”屋外有人试探着轻声唤道,声音很细很轻,但夏豆很快地反应了过来,连忙回应,“我醒了。”
丫鬟容容的一句“似是公子归来”没喊完,夏豆已然呼啦一声拉开了门扇。
不管不顾地往外跑。
来不及穿鞋子,披散着头发,甚至只穿着荼白的中衣,疾步往前庭跑去。
男子甚至刚下得了马来,便见一黑发白衣女子急跑而来,转眼间便冲入他怀中,“嗯,”男子被撞得小声地闷哼一声,伴随着一阵轻笑,声音清朗,犹如玉石相振,“夫人如此急切,也不怕错认了人?”
“你,”夏豆一开嗓就带着委屈地哭音,“晏祁。”
晏祁伸手用力的将她拥住,“幸好是我。”
丫鬟们正要将一盏盏灯笼传来,却被身后几位随从止住,嘘声:“不要闹出动静。”花容月貌几个了然,连忙将灯盏撤了。
正庭中两人依旧紧紧相拥着,晏祁却发觉手中触觉有些不对,低头细看,果见夏豆只着单薄的中衣,素面散发,连绣鞋都没穿一双。
“你又任性了,”他语有宠溺地说,索性打横将她抱起,但大步往里屋而去。
留了一庭侍卫丫鬟面面相觑,虽知晓两人关系不一般,但公子一向自持守礼,从未有如此“轻率孟浪”之举,今夜目睹两人这般亲近,下人们一时惊得不知如何进退,呆呆地僵立在原地。
“我住在偏厢房,”夏豆见晏祁抱着她往正厢房走,小声地指正道。
“嗯?”晏祁疑声,“你,你不在,我不好意思住,”她埋头在他脖颈处,再小小声的解释。
正厢房是主卧,偏厢是客居,修竹院如今虽是夏豆说了算,但她也不敢轻易就将自己当了屋主。
“那我要住哪里?”晏祁声音沉沉,“唔,”夏豆搂着他的脖子,朝着另一头里屋指,“你原来的屋子,我日日亲自打扫好的。”
“嗯,咱们去看看,”步伐不停地那头屋子走,近了推门而入,房里一片漆黑,晏祁抱着她继续往里,夏豆作势要下地来点灯,“我看得清,”他沉声说。
“我可看不清,”夏豆搂着他脖子哼声,温热的气息打在晏祁脖颈处,晏祁将她抱得愈紧,熟门熟路的走向软床。
屈身将人放下,正欲松手,夏豆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放,罗床临窗,月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晏祁看着夏豆沁水的眸子。
脑子嗡的一声,想也不想地吻了上去。
温热的唇贴着她的额前,缓缓移过眼睑,细细密密的吻往下延伸,夏豆不自主的细微地打着颤,眼睫扫过晏祁脸颊,轻微的骚动,引发一阵心痒。
晏祁呼吸沉沉,左手用力的搂着她的腰,空出右手来,捧着她白嫩的小脸,以唇封唇。
铺天盖地的柔软,火热的温度,香甜的气息,这是他第二次陷入这溺得人呼吸不能的温软里,想念已久。晏祁吻着她润嫩的唇,连啃带咬,用的力气不轻,夏豆只感觉嘴唇火烧火燎,不由得发出一声小小的抗拒。
柔声之下,晏祁差点红了眼,两人倒在铺着锻被的罗床上,晏祁狠命吻着她,无师自通地伸舌撬开的她的唇,扫过贝齿,探入上颚,最后卷着她的香舌,纠缠。
心脏怦怦的响,毫无章法的跳动,呼吸烫得人心慌,全身瘫软成一团泥,夏豆甚至忘了吸气,她紧紧闭着眼睛,双手仍然紧紧搂着晏祁的脖子。
“还,还好吗,”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问,夏豆羞得要命,问的这是什么话,她轻轻的回咬了他一口,双手往下移,搂着他劲瘦的腰,拧了一下。
“嗯,”晏祁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吼,勾着夏豆的滑软的小舌头吮吸,又嫌不过瘾,再带着她探入她的檀口,手掌不自觉地贴着她腰线,抚开一小片里衣,揉着细嫩的裸腰,手掌的温度热得烫人,额角沁出点点汗水,呼吸全乱。
作者有话要说: 老司机就是我...第一次写得这么细,老脸红透了。
第87章 来客
室内气氛绮丽迷离,有凉风自窗轩处袭来,挟带了几分沁心的花香,隔墙之外摆着几盆花鹤翎,在夜风中颤颤巍巍地轻摇花叶。
晏祁握着夏豆的细腰,因手下的软滑而愈发的用力,掌心温度炽热灼人,冷清自持都抛去了九霄云外,夏豆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轻咬着下唇,眉尖微蹙,手指用力掐在晏祁铁一般硬朗的胳膊上,晏祁手掌中有些粗粝的厚茧,碾磨着她的腰腹,有些痒,有些酥麻,神思有片刻的回笼。
“晏...晏祁,”女子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喘吁娇唤出声,正吻着她下颌的人闻声一顿,“那个..那个.”女子不饶不休继续喊人,晏祁深深地吸一口气,继而侧头移过她的脖颈,下巴撑在她瘦削的肩上,“嗯?”
“你的手..手没事吧?”夏豆底气不足的小声问,男人闷笑一声,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点沙哑,撩得夏豆心底又是一颤,手脚都有点软。
“...可是被吓着了?”晏祁缓缓撤回双手,转而望着身下人问道,声音放得很是轻柔,眸子里映着皎皎月光,里头却像是藏隐一簇焰火,夏豆面红耳赤地摇了摇头,“没..没..”,生怕他又说“失礼了”之类的话,又加了句,“我,我愿意的...”
话出口了才知晓羞赧,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晏祁嘴角弧度扬得愈高,心口泛起了无限遐思柔情,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恋恋不舍地重吻了她一口,继而抬首起身,去将房中的灯烛点亮。
见房中有了灯火,外头一院子的下人们终于松了口气,候着半天了也不敢闹出半点动静,都还等着公子吩咐呢,护卫长连连抬眼给丫鬟们使眼色,花容月貌几个偏死垂着头不肯挪身,又等了许久,才见房间虚虚开了一道缝,夏豆探头来望,却被屋外的下人们唬了一大跳,赶忙再合上门扇,只在屋内忸忸怩怩的发话,“花花月月,你们去打些热水来伺候公子换洗。”
下人们闻声一时惊得面面相觑,竟...竟要打水换洗了么?
丫鬟们红着脸快手快脚的去抬热水找衣物,护卫们呆头呆脑地站在外头,时而巴巴的望向护卫长俩,白虎朱雀两人朝下属递出个稍安勿躁眼色,心里均在嘀咕难怪古人言美人榻英雄冢...
“..痛不痛?”屋内夏豆拉着晏祁的手掌,出声低低的问,因晏祁文武双修,双手断然不似寻常贵族公子那般肤细肌滑,从前手中就有薄薄的茧子,而今辗转奔波小半年,这双手被磨得愈发粗粝,手背上布着长短不一的疤痕,掌心虎口处带着因纵马行进的青红勒迹。
这哪里像是年轻公子的手,夏豆越看越是心惊难过,与他十指交叠间,竟忽地滴落几滴泪来,倒惹得晏祁哭笑不得,不顾众人在场,长手一伸便将她拥入怀中,“小姑娘哎。”
“你怎么这么惨啊晏祁,”夏豆带着哭音一颤一颤,晏祁心底愈发又甜又软,笑得一脸无奈地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嗯,是挺惨的。”
夏豆泪眼婆娑地觑他,却正对上晏祁一派光风霁月的笑眼,顿时知晓他在打趣自己,恼羞成怒地抬手轻捶他几下,“你还笑,还笑!”
佳人在怀,闺房妙趣,晏祁心生一念,嘴角弧度愈扬,悦心的笑声不可抑止地溢出,果真是,小别胜新婚。
端水递帕的丫鬟们还站在一旁,一个个竟像见惯了这种场面,身形正挺面不改色,只低低垂着头避开了视线。
唯有方才进房来的戚小容脸颊绯红,缩手缩脚进退两难,那眼角余光见到软塌之上相拥着的两人,脑中嗡的一声,心口千绪齐涌,百感夹杂。
也不知呆立多久,直到丫鬟们拥着夏豆鱼贯出了房门,有下人临走时好心轻推了她一把,戚小容才回过神来,觑着晏公子已进了屋里屏风处,似是要梳洗换衣,戚小容心又一跳,手慌脚忙地跟随众人出屋。
时夜已深,夏豆回了自己的偏厢房,嘱咐下人们各自回房歇息,戚小容自回房起便一直魂不守舍,同住的大丫鬟月月有心提点她两句,但因两人交情不深,也不知如何开口。
“月月姑娘,”不想戚小容却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同她讲话,“夏..夏姑娘从前和,晏公子”,她的声音低哑晦涩,似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便那般...那般亲近么?”
“小容,”月月叹一口气,斟酌了片刻道:“论起与姑娘相识的时日,我们几个还不如你长久,从前公子与姑娘如何相处,我也不甚清楚,但如今一见,显然姑娘已是公子的心头宝。”
戚小容原本就是艰难的开口,听到这答案便是良久不言,月月又犹豫着多说几句:“你我都是服侍人的下人,按理说,实不该私谈主子的事任,公子与姑娘如何相处,也不是你我能暗自揣度的。”
“我...”戚小容一听都是下人这几字,心口便是一堵,脱口而出,“我从来,也不曾见过,哪有姑娘家像夏豆那般...”
“小容,”月月急声打断她,声音硬了好几分,“你和姑娘从前有何交情,那是另一回事,但如今,可是大夫人派遣你来这儿的,给的名分也同我们一般是丫鬟罢了。”
“为人奴仆,不议主,不嚼舌,不生是非,主子们怎么说,便怎么做,”月月索性把藏了许久的话都倒了出来,“再者咱们是贴身丫鬟,与别人又有不同些,就如方才....在主子们的房内,咱们权且目盲耳聋便是,哪里能生出别的心思念头来。”
戚小容被月月一通教习训得面红耳赤,心里千头万绪又是乱作一团,赌气将扯过被子蒙上头面,月月见她全然听不进话,不免又暗叹一句。
*
次日周府下人从早上起边忙碌异常,据说来了贵客需大摆筵席。辰时刚至,晏祁便去找了周府主事人商事,他回来得突然,打的又是别人的幌子,一早就去了前院,定是有何急事。
晏祁前脚刚走,修竹院便迎来了几位访客。
“公孙公子请。”
“修文,请。”
茶几两侧坐着两尊大佛,一湖青缎袍公子,气质非凡,一宝蓝春衫少爷,雍容华贵,两人互相虚虚拱手行了个礼,各自端了茶盏抿半口香茗。
杯盏搁置,四下重归于寂静 ,夏豆抱紧膝上的小云阳,无端有些压力,弱弱开口,“两位贵客,茶点可吃的满意?”
不等那俩贵客回话,被人抱着的云阳倒做主应了,舀了勺醇浓的豆汁儿喝,拍拍两手沾的素心糕粉子:“好吃好吃。”
“二哥哥,五哥哥,你们怎么不吃啊, ”爽朗天真的童声接着道,一声之下,被唤作哥哥的两人面容均紧了紧,不经意地互相望了一眼,眼色颇有些复杂难言。
蓝衫少爷是修竹院的常客了,端着架子坐了这么大会儿,早憋得不耐烦,大清早吃了一肚子茶水,见夏豆和云阳两人那桌零碎朝食摆了一案几,自个儿这头却单置着一壶清茶两盘子干点心,心头愈发闷火,顾不上再讲虚礼:“花容月貌,怎么伺候的客人?”
“倒知道给九少爷摆点心端豆汁儿,给本少爷上的这都是些啥,陈年老茶,大早上来你修竹院喝苦水的?”他说罢又朝着夏豆一本正经道:“夏姑娘,你们修竹院如此行径,怕有失待客之道吧。”
夏豆看着原形毕露的周彦之暗笑不已,头一次听他假里假气地喊夏姑娘,正欲给面子的婉转回话,却听一旁青袍公子接话道:“承蒙夏姑娘奉茶,云城寒苦,许久不曾饮这样好的敬亭绿雪了。”
“白毫显露,汤清色碧,馥馥如花乳,湛湛如云液,”青袍公子慢条斯理地执起茶壶,缓缓斟了八分满,茶香四溢,素白修长的手指端起青釉瓷杯,置于鼻息下轻嗅,再道:“好茶。”
他的声音原本很是冷清慑人,这时却带有几分惬意散漫,轻语慢调,含了隐隐的笑意,没由来听得人耳软心颤。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夏豆脑海里突然冒出几句话来。这公子长得,委实也太好看了。
她突然想起,许久之前,在那个兵荒马乱的雪夜里,一袭雪裘的年轻参将,傲立于千军之中,也是这般施施然地,居高临下地道:“撤兵。”
公孙云越,冠绝云城,果真名不虚传。
屋内大小都被这俊雅公子震的失神了片刻,周彦之巴巴看了公孙云越三秒后,恼羞成怒,“公孙云越你这伪君子什么意思,是暗讽我不懂品茶咯?”
公孙云越没有再看他,只将杯盏归置原处,漫不经心道:“一别经年,旧地重游,故友们多少生了些变化,只有修文率真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