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璇阳仅凭十几岁的稚龄,便杀伐敌人,统一魔道,这样的他该是有多强。而反观他自己,养尊处优,自身的武功还是靠一位前辈所传,比之凤璇阳,他终是差了一筹。
他幽幽地出神,许久之后,才赫然发现,方才那明朗的气氛竟忽地消失了,换成了沉重的气息。
万重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凤璇阳,脸上的笑意有些僵化,他又一次指着纸上的东西,问道:“这是何教?”
凤璇阳方才的痞气笑意竟渐渐收敛,双目微睁,有些凝重地逸出口:“这是……”
第六十四章·惊知正派人攻城
龙倾寒疑惑地探头过去,发现纸张上面画的乃是一个淡蓝色的标记,这个标记极其古怪,似一把剑插在八卦阵之中,可仔细一看这被插入的又不似八卦阵,倒似个普通的圆圈,只是分为了黑白双色。
“这是甚?”连龙倾寒也不由得疑惑起来,这般古怪的图案,缘何凤璇阳的表情如此僵硬。
凤璇阳忽地闭上了眼,似是不忍诉说,最后,在龙倾寒与万重良的灼目注视下,他这才缓缓将话语吐出:“这是……久华派。”
“你说甚!”万重良的惊诧远比龙倾寒的轻微愣怔更为激烈,他毕竟乃是老前辈,自然是经历过久华派繁盛时期的。他实是不敢相信,久华派之人竟会做这种事,一下子,被骇得跌坐回凳子上,睁大了眼,喃喃自语:“我原以为,武林正道当是不会如此做法才是,岂知……这个武林,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龙倾寒的眉头都?3 褰袅耍г碌氖拢伤且穑缃瘢椿挂獍阕魑烤故俏耸裁础K纸钦胖侥闷鹄矗锤纯戳思副椋骸澳闳范ㄕ馐蔷没傻奈抟擅矗俊?br /> 凤璇阳点了点头:“本座岂会弄错,倾寒不信我?”
龙倾寒缓缓地放下了那张纸:“非是我不信你,只是你也知久华派已经没落多年,你……连万前辈都不知晓的事,你为何会知。”
凤璇阳有些气恼地哼了一声:“本座是何人,即便没有多少先世的记忆,但这印象中的事情终是会记得的,这个标识乃是久华派上有一定实力之人方会使用,而实力一般的则用的是这个……”
他取过笔,撩起袍袖,便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圆中插着一把剑的模样。
“这两个有何区别?”龙倾寒疑惑地拿起两张纸对比了起来。
“仔细瞧那剑所在的位置。”凤璇阳开口道。
龙倾寒一怔,这才发现凤璇阳画的把剑是斜插进圆圈里的,而万重良画的那把剑却是竖着直插入圆圈。原来,这便是有地位的弟子与普通弟子的区别。
他拿起凤璇阳画的那张纸,侧头问道:“敢问前辈,您确定您看到的是哪种么。”
万重良看了看,点头深沉地道:“我确信。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记得,当时我便是在一个人的衣袖上看到了这个剑直插圆中的图案。”
“且住,衣袖之上?”凤璇阳忽地插话进来,有些惊异地扯过龙倾寒手里的纸张,“方才您说,您是在衣袖之上瞧着这图案的?”
万重良也觉得凤璇阳的表情有些不对了,他蹙着眉道:“不错,莫看我年纪老了,但当年的事情,我可是毕生难忘。每一个特征在何处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这图案是在那人的衣袖上,绝不会错。”
凤璇阳忽地脚步一软,喃喃道:“久华派里的服饰等级分明,不但在图案样式上有所区别,还在图案所绣之处上类分派中人的地位。而这图案所绣之处代表着此人在久华派里的地位。地位最次的,图案袖在下摆,地位中等的,绣在衣袖上,而地位最高的,则绣在衣领处。”
龙倾寒双眼一眯:“如此说来,这攻击进来的久华派之人便是派中有一定的实力,却地位不低之人了。但那会是何人,甚至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穿着久华派的衣裳攻来。”
万重良皱眉回忆道:“当年实是太混乱,况且年份已久,我已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只能记得绣在衣袖上的图案。”
“那当年身着这种图案服饰之人,约莫有多少,您可还记得?”龙倾寒追问道。
万重良轻叹了声,遗憾地道:“记不清了,约莫四五人罢,但我只知晓当时正好在我面前的这人,乃是在衣袖上纹着的这图案,而其余同他身着相同服饰的人是否也是衣袖上绣着,我却是未注意了。兴许,当年幸存的城里人会记得,待明日一早,我带你们去见见他们,你们问问看罢。唉……总之我是记不清了,但细想下来,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穿着这衣,可会是魔道中人故意嫁祸久华派而为之。”
“本座瞧着不像。”凤璇阳摇了摇头道,“你瞧,这图案之事连万前辈您都不知,显然只有久华派内里的人才知晓。如此说来,若果真是魔道中人嫁祸为之,那么他们便需得潜入久华派蛰伏,打听这服饰之事,然则,即便打听得出,那江湖中人又有几人似本座这般,认得出来?”
“你所言极是在理,”龙倾寒也附和地点了点头,“既然无人认得出,那么这嫁祸一事,也是白费。”
“如此说来,兴许那些身着久华派衣裳之人便是笃定了无人认出他们,是以方会不换服饰罢。”龙倾寒猜测道。他揉了揉眉心,总觉得似是有什么东西,若能连在一起,便成了关键之处。
“罢了,左右这些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对我们也无甚威胁,现下,我只想该如何能解救我们这儿的人。”万重良轻叹口气,不愿再追究了。
这时凤璇阳勾唇一笑,看着龙倾寒道:“这便要看武林盟主的了。”
龙倾寒一怔,愣愣地问道:“啊?”
凤璇阳挑眉道:“你爹不是盟主么,这事便该让他出面解决了,魔道的呢便由本座来解决,正道的么便交给你们了。”
“嗯,好的。”龙倾寒呆呆地应了几声,眨了眨眼。
“乖了。”凤璇阳揉了揉龙倾寒的发,趁着万重良不注意,急忙啾了一口上去,恼得龙倾寒一把拍开了他的脸,又扯过他的衣衫给自己擦了擦脸。
万重良清咳了一声,旋即转过了脸去:“说来,我已许久未曾见过你爹了,似乎上一次见面犹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你方出生不久呢,还那么点儿大,那时我还抱过你呢。”
龙倾寒一怔,有些赧道:“前辈,我今年刚及弱冠,这……嗯……”后头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了,毕竟当着人家的面,他也不好指责人家的错误。
不过好在万重良也是个不计较小事之人,他朗声一笑道:“哈哈,是么,那是我记错了,”他一拍脑袋,“老了,真的是老了。”
“唔,就是,”凤璇阳绕着龙倾寒的发把玩起来,“前辈您活生生将人家说老了几岁,若是本座夫人比本座年纪还大,这可怎生得了。”
“哈哈哈,对不住,对不住。”万重良的朗声在房内清晰可闻,一瞬间,方才沉寂的氛围又活跃起来。
三人互相客套聊了几句,万重良便站了起来,说要去给他们煮些吃的,凤璇阳一惊,忙便开口问,不会又是给他们吃死耗子罢。
万重良脸上的笑意更甚,他答道,那不过是糊弄你们的,只是一个沾着茄汁的面粉而成,并非是真正的鼠肉。此话一落,凤、龙俩人的心都放了下来。若是他们真让他们吃这东西,只怕龙倾寒真呕出来不可。
凤璇阳起身便言说要帮忙,但万重良婉拒了,客套几次后,凤璇阳便打消了帮忙的主意。
万重良出去后,房间内又忽地静了下来,龙倾寒思索着方才的对话,而凤璇阳则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璇阳。”龙倾寒忽然开口,打破了两人的沉寂。
“嗯。”凤璇阳佯作悠闲地答道。
“你老实告知我,那些个魔道中人真的都死了么?”龙倾寒淡淡地问道,话语里含着些许质疑。
凤璇阳的眉尾微微扬起,他伸手过去爱抚着龙倾寒的脸庞,指尖从额头滑落到嘴唇,最后轻轻地伸手到他的唇上抚摸:“倾寒,为何如此一问?”
龙倾寒拿掉了他的手,道:“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么?”
“哦?”凤璇阳又将自己的手放到龙倾寒的耳垂上滑动,“你如此说,是不信本座?”
龙倾寒一怔,有些赧了:“我非是不信你,只是……我不信巧合罢了。”
凤璇阳一怔,忽然笑了起来:“倾寒,这世上有许多巧合是你不由得不信的。罢了,那本座也不妨告诉你,里头确是有几个魔道之人还未死,根未除,不过……”他眸中厉光一闪,声音沉了下来,“那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璇阳,”龙倾寒忽地握上了凤璇阳的手,有些不安地道,“你打算作甚?”
凤璇阳微挑眉心道:“自是去杀了他们,不若你以为呢。”
龙倾寒眉头微蹙:“你要杀他们……可是,我忧你,况且,那么多年了,想必他们也不会再兴起偷窃之心,我……”
“倾寒,你总是将人想得如此之好,”凤璇阳爱怜地将手抚过龙倾寒的脸侧,脸上浮现出暖暖的笑意,“但有些人也许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只是你看不破人心罢了。”
龙倾寒眸光微微一黯:“我只是不想你出事,你要杀何人,只要不违背道义,不引起纷争,不致使你我陷入两难之地,我绝不阻你!”他蓦然抬头,眸中是一片坚定。
凤璇阳双眼怵地一眯,冷声道:“那一日你果然听到了。”
“是,”龙倾寒镇定地道,“那又如何?”
“呵呵,不如何,”凤璇阳扬起了笑意,但他的笑却异常冰冷,仿若数尺的寒潭,冻人骨髓,“你乃是本座的夫人,本座能耐你何。”
一瞬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竟忽地骤降,诡异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
良久,龙倾寒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璇阳,你究竟在作甚,为何你事事都要瞒着我。”
凤璇阳一怔,微微笑道:“本座么……”
“来来来,新做好的饭菜!”话未说尽,便听得一声愉悦的声音在后头响起,万重良端着许多丰盛的菜肴走了进来。
他开心地将菜肴放在了桌上,而后又回去抗了一大蛊米饭来,全然没发现凤龙两人之间那诡异的气氛。
凤璇阳旋即站起,让万重良坐下歇着,由他去盛饭。而这时,龙倾寒也站了起身,先凤璇阳一步取过饭勺,给万重良盛好饭后,便又给自己装了碗。之后他便丢下饭勺,全然不顾身边那个伸手等着接过饭勺的人,走回座位上了。
凤璇阳的手愣在了空中,顿了顿后,冷哼了一声,就自己怒气冲冲地装了碗饭,愤愤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两人吃饭时也没再开口说话,只在万重良问些什么的时候,才会答上几句,而这般下来,万重良也发觉他们俩之间的不对劲了。
第六十五章·寒之红莲蛊发作
“你们……怎地了?”万重良放下碗筷,迟疑地问道。
“没甚!”
“没甚。”
凤、龙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而后两人纷纷一愣,又继续低下头扒起饭来,这般,看得万重良一愣一愣的。
万重良想着法子岔开话题来闲聊,企图缓和气氛,却是无果,最后他也不再开口说话了。这一顿饭下来,竟是吃得极其沉闷。
吃饱饭后,凤璇阳便主动提出要去洗碗,万重良推却不得后,便说先带着龙倾寒到客房去歇息,待明日起早后,再带他们去见城里人,瞧瞧能不能从其他居民口中打听出一些关于久华派的消息。
凤、龙两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之后凤璇阳便在万重良指引下到厨间洗碗,而龙倾寒则跟着万重良到了客房。万重良与他客套几句后,便掩门离去了。
龙倾寒站在房内环顾了四周,发觉此处虽是在地下,见不到外头的风景,但是布置却极为清幽,房内摆放着几株绿植,空气清新,烛火通明,虽然比之大客栈显得简陋了一些,但也算是不错的了。
观察了好一阵,耳闻到有脚步声走来,龙倾寒一恼,便冲到了门前,“砰”地一下把门关上,扣好,兜了门外的凤璇阳一鼻子灰。
“……”凤璇阳的脸都臭了,这龙倾寒是愈来愈大胆了,竟敢这般待他,简直是不想活了。
“龙、倾、寒,你开门!”他咬着牙,强压着怒气将话狠狠吐出。
龙倾寒没有答话,他径自脱靴除袜,翻身上床,理也不理会,还特意摆手一挥,把那通风的窗户也给关上了。
他生气时最不喜说话,只会用行动来表明。凤璇阳屡次瞒他动作,让他自己兀自在那猜测,如今摊了牌,积压许久的怒火便一并爆发了。
凤璇阳也恼了,他何其高傲,竟然给龙倾寒摆了一道,他如何不气:“龙倾寒,你开门,本座有话同你说。”
里头依旧是没有回应,凤璇阳久等不得后,拳头都攥得青筋纵横显现了。
里头的龙倾寒却是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是浮现那个红色的身影,最后一恼,索性翻身坐起,练起功来。
凤璇阳气得在外头抱着胸走来走去,他的眉头紧锁,嘴里一直喃喃着要把龙倾寒给灭了,然而,没多时,只听里头传来了一丝闷哼声,瞬息又静了下来。
心里一个激灵,倾寒出事了!脑中刚萌生起这个想法,凤璇阳便惊诧地冲到了门前,挥掌打断了里头的门闩,便冲了进去。
进门后,便瞧着龙倾寒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正攀着腿,捂着胸口轻喘。
“倾寒!”即便生再多的气,但毕竟是自己的恋人,凤璇阳此刻见之,又怎会不急,旋即他便冲过去,搂着龙倾寒,急切地道,“你怎地了。”
然而,怵地一指点上,凤璇阳的动作便僵在那里了。
龙倾寒抬手拭去嘴边的血迹,伸手重重一点凤璇阳的额头,凤璇阳便“砰”地倒了地,只余嘴巴在动来动去地泄愤。
“你不是想进来么,如今进来了,便好好的在地上睡上一觉罢。”龙倾寒收回腿,抚了抚心口,掀起被子便翻身睡下。
他闭紧了双目呼吸吐纳,然而汹涌燥乱的血气仍旧朝他脑袋上涌去。方才运功练功时,他忽地心口一疼,气息紊乱起来,打乱了他全身的气脉,浑身似被万蚁啃咬一般的疼痛。眼见凤璇阳进来,一来他不忍让凤璇阳担心,二来依凤璇阳的性子,必会帮他运功疗伤,他又怎会愿意。凤璇阳每用一次功,便意味着寿命又减一分,他岂会乐意,他宁愿自己忍忍疼,过一会儿,便过去了。
可是,他竟没想到这痛楚竟无法消散,疼得他冷汗直流。
“嗯……”再抑制不住地吟了出声,他蜷起了身子,咬紧牙关,暗中运功,岂知越是运功,他越是疼痛,强烈的痛楚在他的四肢八骸里流窜。
一双手适时地伸了过来,将他温柔抱起:“你啊,总是喜欢勉强自己。”
耳边是熟悉的温柔腔调,只觉似一缕温暖的和风,将他体内的痛楚都拂了开去。
他软软地靠在凤璇阳的怀里,感受着背后运起的功力,将其容纳进自己的体内,平抚躁动:“你怎地解穴了。”
“嗤,你那又不是何独门点穴法子,本座随便一冲便冲开了。”话虽说得轻松,但龙倾寒却听到了其中的艰涩,想来凤璇阳心急之下,强行冲开穴道,使得他自己的身体也有些不适起来。
“你瞧你,何事都勉强自己,不告知本座,还点本座的穴。你瞧,现下本座为了解穴,强行运了功,这不,命又短了几年。”
龙倾寒一怔,身子不安地扭动起来,但很快他又被凤璇阳唬了下来:“别动,再乱动出了岔子,本座又得短命几年。”
龙倾寒眼里流过丝丝微光,苦涩地道:“璇阳,你说我,你自个儿不也是如此么,任何事都瞒着我,不同我说,在你心里,你当真有将我当做你的心上人么。”
凤璇阳蓦然沉默了,他紧了紧怀抱,良久,才缓缓地将压抑许久的话吐出:“非是我不说,而是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我不说,亦是为着你好。倾寒,可否莫再问了,我何事都不求,只求你,信我。”
龙倾寒目光微动,淡淡敛下:“好,我信你。”哪怕你……哪怕你喋血江湖,倾覆天下,我也信你。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有些话,只需放在心底,自己知晓便足够了。
前生,为了所谓的武林道义,他与凤璇阳反目,如今,纵观“魔月”之事来看,有些事情有许会有隐情,他已非当年那个一心只看着正魔两道的龙倾寒了,如今他不求凤璇阳为他放下屠刀,只求凤璇阳莫要将两人两人的处境弄至不可回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