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他的这种表情本身显然是十分赏心悦目的。王若秋就被这似笑非笑的沈星择所俘虏了,雪白的脸颊迅速绯红起来。
而更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沈星择居然主动与她攀谈。
“常常听陆离提到你,说你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他很少夸人的,现在一看,原来也不是夸张。”
王若秋被夸得心花怒放,愈发水嫩嫩地娇羞起来。一边又旁敲侧击地表示,自己可不是那种光有长相没有演技的花瓶,若是有可能,希望以后会有与沈星择合作的机会。
沈星择后来是怎么回应的,陆离并没有仔细去听,反正不听也已经够闹心。他赶紧随便找了个借口,拽着王若秋往外走。谁知临走之前,沈星择居然还邀请她观看明天的试映片花。
天色不早,出了餐馆陆离直接将王若秋送回了酒店大堂。达到目的的王若秋没再粘着陆离不放——反正她接到了明天试映会的邀请,已经可以跳过陆离,直接与沈星择进行接触。
从种种迹象来看,她甚至有理由认为沈星择对她也颇有一些好感,或许明天就是她人生的重要转捩点。
与此同时的陆离,则又是另一番心情。
送走了王若秋,他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的瞬间,他感觉肩膀上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脚步虚浮地穿过玄关,一头倒在了大床上。
累,从身体到心灵都觉得累。浮肿的双脚卡在鞋子里胀得生疼,眼皮一旦合上了就好像黏在一起再分不开……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内心的憋闷。
沈星择明明知道王若秋有意接近自己,不仅不回避,反而主动出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王若秋呢?她千方百计想要接近沈星择,明天又会展开什么样的攻势?
陆离累得连脑子都不能转动了。他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自己的胸口上压着一块看不见的大石头,肺都瘪了,透不过气来。
试了几次都搬不开这块大石。陆离干脆摸出手机给沈星择发了一条消息。
「有空吗?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一分钟之后,手机亮了起来。屏幕上出现得是标准的答非所问。
「你人在哪?」
说不上为什么,一和沈星择搭上话,陆离的心情就平静了八成。
他快问快答:「在房间。」
沈星择又问:「你同学?」
「在洗澡。」
陆离使了个坏心眼,顿了顿又觉得这样调侃人家女孩不太好。
「骗你的。出了餐馆我就送她回去了。我现在一个人在房间。」
打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别有用心地加了句:「皇上您要来视察吗?」
沈星择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在开会。」
大晚上的还开什么会?陆离刚要吐槽,这才想起应该是在为明天的试映会做准备。
沈星择下了飞机一直忙到现在,自己这个助理却陪着女孩逛街吃饭看电影。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亡羊补牢地多问了一句。
「需要我过来帮忙吗。」
「不用,有安娜在。」
沈星择倒是没有拖人下水的习惯,很干脆地拒绝,隔了五六秒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你先睡。」
陆离对着屏幕愣了好一阵子,总觉得这话怎么看都有些暧昧。
不过沈星择说话向来都是随心所欲,也许他自己根本没有往那方面考虑。这个时候如果胡思乱想,往往只会造成庸人自扰。
要肉麻倒不如就干脆肉麻到底。
想到这里,陆离坏笑着回了一个「晚安」还附加一个红唇的符号。
沈星择那边迟迟没有回复过来,陆离也不去等待。收发消息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甚至暂时将王若秋抛到了脑后。
赶走了烦心事,胸中多出来的那点空间很快就被倦意填满了,他打了个哈欠,换好睡衣睡裤,在玄关留下一盏夜灯就上床去睡觉。
不太清楚究竟睡了多久,陆离突然被一阵串短促的噪音吵醒了。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又花了几秒钟意识到吵醒他的是客房的电子门铃。
手机显示时间是凌晨一点半,他想不出大半夜里会有什么要紧事。可知道他住在哪一间的,肯定是团队里的人。
门铃还在继续,不依不饶。陆离赶紧披衣起身,先通过猫眼朝外望了一眼,然后立刻把门打开。
安娜扶着沈星择歪歪斜斜地门口走廊里,两个人都是酒气上头,眼睛红得跟豺狼虎豹一般。
陆离左右看看没有人,赶紧接过沈星择往房间里送,一边回过头来看着安娜。
“不是开会吗?”
“谁说开会的你找谁去!再说了你对组里开会的形式有什么误解?”
安娜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脸“天知道老娘经历了什么”的无力表情。
“待会儿他可能要吐,你看着点,千万别让他仰着睡。”
陆离一听,最后一点瞌睡也被吓醒了:“干嘛弄我这儿来?!”
安娜委屈地耸肩:“当然是你这边比较近,你以为你姑奶奶我还有力气把他扛到楼上去?一米八八的大男人耶!我一个弱女子,能搬你这儿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你也可以把人放在大厅里,叫我下去帮你抬啊!”
“刚才就是走后门回来的,你是想让大厅里的人都看见喽?”
“得了吧,你明明就是不想帮忙善后。”
“我一个未婚美少女你叫我陪个男人?”
“……都别吵了!”
躺在床上的沈星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一手扶着额头,双眉紧蹙。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被他们两个吵得头疼。
见他摇摇晃晃地起身要走,安娜和陆离赶紧去扶,却被沈星择挥手挡开了。
“不用你们管!”
安娜眼珠子骨碌一转,扭头冲着陆离做了个口型:“生气了!”
陆离也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于斤斤计较。再说,早知道沈星择喝成这样,他也不会放心放他一个人休息——正如安娜刚才所说的,酒后仰卧极易造成意外身亡事故。
于是他朝着安娜挥挥手:“行了行了,这里有我,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安娜不和他客气,一溜烟就出了门。沈星择也气呼呼地要走,却被陆离一把拦了下来,按回到床上。
“你给我老实待着!”
反正对方是醉鬼,态度好坏无关紧要。陆离一股起床气正没地方发泄,赶紧按着沈星择让他靠到床上先歇着。
谁知醉酒的沈星择软得好像一滩烂泥,一推就倒,倒下前还拽住了陆离的衣领。
第40章 吃饭不要看
衣领受制,猝不及防的陆离也跟着倒了下去。没有什么悬念,他大半个人都压在了沈星择身上。而沈星择把头一歪,仿佛就这样睡了过去。
夏天.衣物单薄。不消几秒钟,彼此的体温就开始暗通款曲。陆离发觉自己的膝盖顶在了不该顶撞的地方。他赶紧试着挪动身体,想要脱离眼前这种尴尬的状态。然而柔软的床铺如同泥泞的沼泽,将他的种种挣扎都弱化成了不安分的扭动。
陆离觉得沈星择的酒气正在入侵,酒精的幽灵从皮肤进入血液,从血液上达大脑。
深藏在脑海之中久未开启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一条缝隙。有某些刻意被封存的记忆飞快地获得了自由,并且猖狂地在房间上空群魔乱舞。
沈星择的身体、他的温度、他的皮肤他的肌肉……每一寸起伏与触感,都无比真实地苏醒过来。
失而复得的喜悦激发了陆离的贪婪。他感觉自己的心尖儿正在被一根羽毛轻轻地搔着。紧接着,一股燥热、酥痒的感觉就荡漾开来,搅乱了一池春水。
想要撩起沈星择的上衣,伸手进去,抚摸那包裹着紧实肌肉的皮肤。
想要在那宽阔的胸膛上留下吻痕,让他带着这隐秘的烙记,出现在万千人的瞩目下。
想要霸占他的每一个夜晚,也想要每一个清晨,睁开眼就对上他平静的睡颜。
…… ……
正当陆离被记忆和欲望搅得心神不宁的时候,沈星择又睁开了眼睛。
“……”
四目相对,尴尬的总是比较清醒的那位。正当陆离想要解释眼下的体位究竟是个什么来龙去脉,只见沈星择干呕了两下,突然捂住了嘴。
据说人在危难关头,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陆离觉得自己算是亲自证实了这句话。
从沈星择开始反胃的那一刻开始,他只花了不到十秒钟就把死沉死沉的男人从床上拽到了卫生间。
扶上马桶的同时,沈星择就开始呕吐,红酒的颜色和血差不多,看着触目惊心。等他吐得差不多了,陆离扶他在浴缸边上坐下,开始做简单的睡前清洁。
毕竟已经入了中伏,在外头活动大半天,沈星择自然出了不少汗。陆离脱掉他的上衣,用打湿的酒店毛巾擦拭身体。
即便处于醉酒状态,沈星择的身体依旧处于紧绷状态,仿佛在炫耀着那结实却不过分突兀的腹部肌肉。
陆离仔细擦拭着肉眼看不见的汗水痕迹,好像正在清洁卢浮宫里的大理石雕像。擦拭完上半身之后,他转身去衣橱里取了一件睡袍给沈星择穿上。这才开始着手处理余下的问题。
脱裤子比脱上衣的难度大了许多,力度需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所幸“回报”也是丰厚的——沈星择很少拍摄裸露镜头,平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论寒暑都穿着长裤,能够近距离欣赏这两条大长腿的人屈指可数。
不得不承认,陆离曾经非常嫉妒这两条腿。以前无聊的时候,他曾经拉着沈星择做过比试,从腿根到绷直了的脚尖,沈星择总是比他要长出那么一两厘米。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道如今的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变。
成功地用这种理由说服了自己,陆离舔了舔嘴唇,准备把手伸向沈星择的浴袍下摆。好在动手之前他还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沈星择居然是醒着的——至少应该说他睁着眼睛。
那双酒力未褪的眼眸依旧充着血,如野兽一般猩红着。可陆离却从这双猩红的眼眸中读出了人类才拥有的复杂情绪。
曾经困扰过陆离的那些矛盾和纠结,一丝不差地倒映在了沈星择的眼睛里。也正因为这种太过熟悉的眼神,让陆离立刻就明白了沈星择此时此刻的心情。
“好了好了……”
他找来拖鞋给沈星择换上,又趁人还算醒着赶紧漱了漱口,又扶着回到了卧房里。
担心沈星择可能还会呕吐,陆离明白今晚上不应该放他一个人独处。他重新将人扶到床上侧卧躺好,又仔细拉上被子。
这间房唯一的大床被沈星择占据了,就意味着陆离需要另外寻找睡觉的地方。他刚刚将目光投向一堵玻璃墙之隔的洗手间浴缸,忽然感觉到手腕上一沉。
是沈星择拽住了他,虽然眼睛都没睁一下,但是动作精准。
一个醉鬼能有多大的执着?陆离原本以为甩开这只手根本不用吹灰之力。但他很快就发现,和他作对的不仅有沈星择的这只手,还有自己的那颗心。
顺水推舟似的,他抬起左腿,单膝跪上柔软的床垫,紧接着又是另一只腿。夜色在屋内刷上了一层深海的黑蓝色,而他则像是一条大鱼,咬着鱼线被一点一点钓出了水面。
沈星择与床沿之间分明没有太多的空间,此刻却容下了一整个陆离。也正因为这份狭窄,使得陆离在感受到沈星择温热心跳的同时,他的僵硬和忐忑也全都陷入了沈星择的怀抱。
沈星择的醉与没醉忽然成了一个薛定谔的猜想。他的手在被子的掩护下缓缓潜行。从陆离的胳膊落到腰间,又从腰间滑进了松弛的睡裤。
陆离的心里发出了一个甜腻又陌生的声音。他久旱的身体因为这突然的抚触而迅速有了反应。潮热一波接着一波,如江南的梅雨季节,美妙、骚情却又憋闷难耐。
而沈星择的一举一动都在撩拨着陆离的这股骚情,令他本能地想要迎合,甚至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可他唯独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就是这忘乎所以的一扭,让他直接从从床沿滚了下去,在地毯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陆离猛地瞪大眼睛,挣扎着想从地毯上爬回床上,然而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等到更清醒了一点,他发现束缚住自己手脚的东西竟然是一床薄被。
他耐心地展开薄被,抬头朝床上看去——沈星择好端端地躺在大床正中央,盖着棉被,睡得一脸安稳。
何止于此,陆离之所以能够将床上的沈星择看得清清楚楚,是因为有熹微的晨光从窗帘缝隙中投射进来。而这也说明了他并不是才刚躺下去几分钟,而是整整睡了一夜。
他又扭头望向房间的其他部分,终于在床边的沙发上看见了一个枕头。
陆离总算有点明白了:昨晚上沈星择根本就没有抓住他的手,而他更没有鬼使神差地爬上床。事情真相是,他一个人拿着柜子里的备用毯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夜。
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早晨六点三十分,陆离赶在闹钟响起之前关闭了设置,然后再次仔细去看沈星择的动静。
也许是酒力未消或者真的累着了,沈星择陷在柔软的被褥中睡得安稳。他揉乱的头发随意卷翘着,睡袍的带子也早就松了,隐约露出紧实的、小麦色的胸膛。
梦境里的画面又浮现出来,陆离默默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突然非常、非常怀念两人同居的那段日子。尽管那时有太多的不甘和怨怼,但不可否认,也有许多的欢愉和短暂的幸福。
如今,恨已经不复存在;而爱却依旧顽强。
当你来到一片荒原,看见唯一的一株绿苗的时候,又怎么忍心不去呵护它。
但是陆离知道自己还不可以操之过急,既然已经决定要让沈星择摆脱过去,他自己首先就不能被过去所束缚。
离早晨的活动还有一段时间,他没有吵醒沈星择,轻手轻脚地走去卫生间里洗漱。上厕所时才发现原来刚才的春梦还有些后遗症。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抵抗住残留在脑海中的碎片,偷偷地褪下裤子坐到了马桶上,一边撩起上衣下摆塞进嘴里,以免不慎走漏出什么声响。
算起来他也有大半个月没干过这档子事,刚才又算是受了刺激,很快就发泄出来。赶紧又梳洗收拾了一番,这才伸手去打开洗手间反锁着的门。
毫无防备地,门外站着沈星择。
陆离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缓了一阵才质问沈星择为何一声不响地吓人。谁知沈星择反过来责备陆离一个人霸占着洗手间,也不知道做什么事这么专心致志。
陆离心里头有鬼,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任脸颊红了又白,最后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问他酒醒得怎么样。
“还好。”沈星择拍拍他的肩膀,“昨晚多亏了你和安娜。”
陆离不耽搁他洗漱。趁着这段时间,他问沈星择要了套房的房卡,去楼上将要换的衣物和鞋袜都取了下来。
在帮助沈星择穿戴整齐的过程中,他忍不住又问起为什么要邀请王若秋来观看片花。
“我当然有我的道理。”
这是沈星择高高在上的答案。当他不想回答或者懒得回答的时候,这句搪塞总是能够成功地让人知趣地闭嘴。
然而陆离偏偏就不闭嘴。他决定追问,同时还将自己的私心巧妙地隐藏起来,换上了一个冠冕堂皇到有些过分的理由。
“若秋是我同学,又是我带着去见你的。虽然她打听团队的消息是很不对,但是人家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我得对人家负责。”
“负责?”
沈星择突然扭过头来看着陆离。
虽然他的神态暂时还算不上严厉,但是陆离相信只要自己再说几句不合他心意的话,沈星择肯定会表演一秒钟翻脸。
于是陆离开始试着自圆其说:“……同学之间也是互相有责任的。王若秋对我非常信任,就凭这点,我也不能放着她不管。”
“信任?”
沈星择又一次抓住了关键词:“在她眼里,你和一座桥能有多大的区别?一座桥还需要对踩着你过河的人负责?说不定人家已经在打算该怎么拆掉你了。”
过河拆桥——说得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陆离扁扁嘴,有一种被踩着了痛脚的无力感。
“这不还没证明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呢,也许人家只不过是单纯的追星族而已……要不,我明天去找她谈谈,问问她那些消息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到时候再处理了内鬼,你看这样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