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公公更是没有想过去将承续给叫醒,一个区区江湖中人,不值得宸王牺牲睡眠时间去应付。
可是这直到天亮,殷煞也没有离开。
承续的视线往院门口一瞄,仿佛穿透了围墙一般,“让他进来,还有,叶惊鸿也让一起进来吧。”德公公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怀疑承续的话,只是心里想着,这外面还有一个,白奇实在是失职了,竟然没有汇报。
“是。”承续发话了,德公公应下,为承续莉莉衣摆,躬身而去。
来到院门口,就看到衣服还是湿润,头发粘着肌肤,青白的糟糕脸色更加明显的殷煞,“王爷请门主进去,还有叶宫主也一并进来吧。”德公公并不知道叶惊鸿的正确位置,只是这样说,然后从墙角那里翻腾出了一片雪白的衣角,一个雪白的人跟着出现。难怪没有发现,在那个角落隐蔽了气息。倒也不怪白奇。
殷煞听到德公公的传话,终于有了反应,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有什么失礼的,举步就往里面走去,叶惊鸿同样得到了邀请,迟疑了一下,看到殷煞的举动,似乎得到了某种启示一般,终于决定往前走。
院落内,承续没有为殷煞和叶惊鸿两人耽搁自己的早课,享受着被雨水冲刷了一夜的显得格外清晰的空气,站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做着每日必做的一番拳脚,从中领悟出一些什么。
殷煞和叶惊鸿静静的站在,眼光却可以的不放在承续身上,这是江湖的忌讳,别人练武的时候不要偷窥,否则有盗学的嫌疑,被这个理由缠上,弄不好可是会被对方倾尽整个门派追杀的。
两人没开口,眼光犹疑,可是一个不经意的扫过,就被承续的套路吸引了,承续如今实力大涨,在练习的时候,举手投足之间自然的蕴含了道的一丝轨迹,武功越高,越是会被吸引,挪不开眼神,沉醉在那玄奥当中。
“殷门主,叶宫主。”德公公不是武功不高,只是他明白他级别领悟不了其中的精妙,而且他也见多了,早就从一开的沉迷到现在可以无视,他可是经历过的,沉迷深了,强行去理解,差点就走火入魔,醒不来,自此以后,他学会了背对着,不去看。看到殷煞和也惊鸿如此的神态,德公公立刻出言提醒,这两人走火入魔德公公不在乎,可是偷看他人练武可是大忌。
殷煞和叶惊鸿被德公公惊醒,同时明白了自己的冒失。
“王爷还有一会的时间,殷门主和叶宫主就请坐一会吧。”说着带人到其他地方去了,说是让人入内坐下,可是前往的房间里却连把椅子都没有,唯一的一把,就是昨天承续坐的。
“请见谅,这是奴才的疏忽,忘了这里只是一座慌院。”德公公会疏忽吗?自然不会,不见整个房间都被打扫的很干净吗,这可是一会让宸王用膳的地方,所以了,德公公是故意的。
德公公是不是故意的,殷煞和叶惊鸿并没有追究,有没有椅子坐,两人也并不在意,随意的找了地方,倚墙而离,闭目养神,等候承续的到来,烦心着自己的事情,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等了一会,承续终于进来了,两人同时睁开眼,看着走进的承续,同时也发现了承续和昨日不同的感觉,但是两人只当是不了解承续,所以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承续坐下,看了看,没有椅子,也就没有让两人坐,德公公早就让人将膳食端了出来。
“王爷,出门在外,难免简陋了些。”早膳很简单,一碗清粥,蒸的馒头,一路上携带的易于保存的糕点,还有腌菜,对于出门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德公公如此说法,不过是对应着承续的身份。
“殷门主和叶宫主还没用膳吧,一起?”椅子是没有,不过早膳是可以分的,昨天的实力大涨,他已经可以辟谷了,吃东西不是为了生存,是为了享受美食和这个过程。
殷煞没有理会,直接问道,“你昨晚说的是真的?”对殷煞而言,这是一个很难得的长句。殷煞想要再确认,虽然心里已经相信了八成,却还抱着那么一层希望。
“你有什么值得本王骗你的地方吗?”承续反问,到了他这种程度,会有那语言掩盖真相,会说模拟两可的话,会闭口不谈,但是绝对不会撒谎和骗人,修道者直面本性,撒谎就是一种违背本心的做法。
“要怎么样才能改变?”殷煞咬牙,问住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昨夜宸王的离开之后,他的心并不平静,反复的想着他这一生,那些重视过的人,他的亲人不用说,全死了,师父是自己的仇人,被他杀了,那些曾经给予了他温暖,让尝过了友情滋味的友人,死了,曾经温暖了他的心,让明白了甜蜜滋味的女人,死了,那些被他重视过,放在心里,在他周围的人都死了。
那些死亡,都是意外,他也认为是意外,可是如果这些都是他的造成的,这鬼子的身份造成的不可思议,难以理解的意外?那些人都是他害死的?这样一个认知,彻底击毁了殷煞心中的重重防备,让他的脆弱展现了出来。有了游荡到承续院前的一幕。
“你想改?”承续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清粥,细细吹拂,然后送入嘴里。
殷煞点头,这世上真有将他的人生注定的命运,那么他想改,这样的一生他不想要。
承续咽下嘴里的粥,“天命难改。”天命不可违,却是可以改的,只是改过了之后,依然还是在天命之中,只不过走上了另外一条路而已。
“难改,那就是还能改?”叶惊鸿插话,看着承续的目光很是认真,殷煞因为人生的悲惨,那么他就是忧患自己的死亡,在昨天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一个怕死的人,想到这一辈子,就这样要结束,他很不甘心。因为不甘心,碾转反侧,所以才注意到了殷煞行动的脚步,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他跟在了殷煞的生活,看着殷煞站在大雨,他隐身在叫角落里,和殷煞一起站了一夜,等到了宸王邀请。
“是能改。”承续回答叶惊鸿。
“怎么改?”殷煞和叶惊鸿两人同时问道。
“三种办法。”三种,这个数量对殷煞和叶惊鸿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只有一种也就罢了,没想到会有三种,那么总有一种是他们可以做到的。
“第一种,最简单,你们现在就死。”这就是承续说出的第一个解决办法。只要这两人现在死了,那么未来的命运还谈什么。
“宸王,请不要开玩笑。”楞了一会之后,叶惊鸿抗议的说道,这一点都不好笑。
“本王没和你们开玩笑,却确实是一种方法。”承续回以同样的认真,“剩下的两种,都只有本王能够办到。”
“宸王请说。”叶惊鸿有礼的先请。
承续嗤笑一声,“本王能够帮你们,而你们又能够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你们想让本王帮你们,你们能够用什么让本王答应呢?”
承续的话对于两个处于等待救助的人来说,很残酷,但是这两人也是邪教中人,没有正派那种救人是天经地义的想法,所以承续这么问,他们也仔细想,能够付出,毕竟那是一条命,一个未来。
“你想要什么?”殷煞将问题丢回给承续。
“第二种办法,本王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因为你们都将付出自己的代价。”承续没有正面回答殷煞的问题。
第九十六章
“什么代价?”依旧是叶惊鸿问的。
“第二种办法,”承续卖了一个关子,没有直接回答叶惊鸿,而是谈起了第二种办法,“本王可以无条件帮你们。”
无条件帮忙?依照这位宸王先前的内容,这位可不是这么好心的人。
“不过,这个办法,你们不会接受的。”承续很肯定的说道。
“说说看。”叶惊鸿还是决定听了之后再做决定,殷煞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叶惊鸿的用词面对着一个皇族来说很不礼貌,也亏得承续是不介意的人,继续说下去,“玄冰脉让你的命只剩下不到三年,”看着叶惊鸿,然后转向殷煞,“鬼子的出身和鬼脉,让你注定了孤独终老,就让这与众不同的体制造成的,那么改变它们就行了,本王可以做到。”
有理。叶惊鸿和殷煞同时行动,不得不说,承续的说法非常合理,两人就要下决定用这种方式,却听到承续继续说,“只是…”
只是啊,但是了,这样的转折词语意味着后面的话不是那么让自己乐意听到。
“如果用了这种方法,作为代价,你们因为这与众不同的体制所获得的都将失去。”这不是危言耸听,不过殷煞和叶惊鸿没有在第一时间明白,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对于两人明显的莫名状态,承续一声嗤笑,“凡事都有正反两面,你们与众不同的体制确实给你们带来了危害,可以同时也造就了你们非同一般的天赋,根除这种天赋,也是在根除你们的实力。”
殷煞和叶惊鸿两人一下子明白了承续话中的含义是什么,而承续也用最直接的语言告诉了他们。“第二种办法,你们将会武功尽失。”
武功尽失对于一个江湖中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武功尽失代表着他们现在的拥有的权势地位都将失去。作为邪教,洛水宫和煞门都不会允许一个武功尽失的人坐在头头的位置上。
殷煞和叶惊鸿对于失去权势地位并不觉得怎么样,依照他们的实力再拼下一份基业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个基础必须是他们拥有武功。
作为邪教的人,自然有不少仇家,失去了武功也意味着失去了自保的能力,死亡对失去武功的他们来说随时都可能造访。
原本对第二种方式抱着期待的两人,立刻否决了这种方式,三种方法已经有两种被否定了,那么只剩下第三种,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而这一种又如何他们付出什么代价?是否会又是一次打击?两人都不会知道。
“第三种呢?”被打击了的叶惊鸿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
在两人被打击沉默的时候,承续已经悠然的喝完了粥,吃了点小点,将早膳给解决了,听到叶惊鸿的问话,承续用湿毛巾擦拭了嘴角之后,才慢慢的说道。
“本王教你们一些东西。”承续说的很简单,也很含糊。
殷煞和叶惊鸿不是没脑子的人,承续这含糊的话语背后蕴含的东西,两人细细的分析着。
这世上没有那么容易获得事情,何况是攸关他们命运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得到,宸王说教他们点东西,一定是能够解决他们的困扰的东西,但是他们和宸王非亲非故,宸王凭什么要教他们,他们用付出什么来让宸王教?
“你想要什么?”殷煞皱着眉问道,从出生到现在,这件事是他遇过最难的了。
“权势、地位、金钱、美女,你们觉得本王会缺吗?本王还真不知道你们可以给本王什么。”承续含笑说道,语气中不带讥讽,却蕴含着一种深意。这是一种机缘,就看这两人是否能够把握住。
殷煞最先做出决定,双膝一跪,三个响头,毕恭毕敬的说道,“请师父教我。”比较起来,殷煞会遇到的不幸比起叶惊鸿更加悲惨,加上他的性格本来就算是冷酷型的,做下决定更是毫不犹豫。加上心里突然冒出的一种冲动,让他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拜承续为师,可以光明正大让承续教导,也是从一另个方面付出了忠诚。师父,亦师亦父,背叛即位忤逆,忤逆就是重罪,对于江湖中人来说,这种忤逆可以被所有人声讨,除非是师父先错了。
至于另拜师门的重罪,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么严格,只要师父们愿意,那么多拜几个师父也无法,富家子弟有多个师父的情况更是多,这并不是什么特例,而且,殷煞的师父已经死了,也不存在不同意这件事情。
承续露出有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殷煞抓住了。随即,还在犹豫的叶惊鸿看到了这个笑容,立刻做了决定,他的生命危险迫在眉睫,能够救命还在乎生命,作为洛水宫的家族似传承,他还没有拜过师,更是不过会有另拜师门的说法。
同样双膝跪地,三个响头,恭敬的说道,“请师父教我。”这是一种冲动,但是有种莫名的意志告诉他,要怎么样,否则会错失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叶惊鸿同样抓住了这个机会。
承续笑了,在昨日实力增加之后,今日在两人拜师之后,他隐隐触及到了这两人的未来,笑声之后,“天命难违。”带着叹息和无奈,对于被注定的命运,为自己,也为这两人,这两人合该入他门下。
“不要叫师父,叫老师吧,你们不算是我的入室弟子,只是记名弟子。”承续淡淡的说道。
“是,老师。”殷煞和叶惊鸿两人乖巧的顺着,在冲动之后,也对自己拜年纪轻轻的承续为师这件事情奇怪,就算是为了改变自己的不幸,可是他们也不该啊。
“不要想那么多,以后你们会明白的。”承续看着两人眼里闪过的精芒和疑惑,提醒了一句,“准备一下,我们离开。”说完承续起身,向门外走去。
跨过门,承续的视线往天空忘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方才殷煞和叶惊鸿的异样冲动,是它做的手脚吧。真的是像个孩子一样,和洪荒淡漠的天道不同,这个天道,多了几分性情,比如方才,洪荒的天道只要不是攸关大势,不然绝不出手,而这个天道,为了不让事情按照注定的轨迹发展,不偏离轨迹,甚至出手做了手脚,而且这件事和大势并无碍,他们两个都是可以被蘀代的。
荒废的院落外马车已经准备好,其奢华的模样,让富有的洛水宫和并不算穷的煞门众人瞠目结舌。叶惊鸿和殷煞召集好了人马,从这一天开始,他们将会和承续这一伙通路而行,两人也将自己拜入承续门下的事情告知了,这件事情只要一听称呼就可以明白,两人不打算隐瞒,也不能瞒,只是对师父的尊重,除非师父特别吩咐,否则怎么会偷偷摸摸的。
洛水宫和煞门众不明白怎么一夜过去,自己的头头就拜师了,上面多了一个压住他们的人,不过因为是头头的决定,他们也不说什么,他们的家业虽大,宸王也不会放在眼里,倒也不担心对方图谋他们什么,倒是他们攀升了高枝。
看到殷煞和叶惊鸿两人准备骑马,承续将两人唤着,“你们都进来。”听到承续的召唤,两人只有放弃自己的马匹,向马车那里移动。
“德公公,”承续将目光转向了德公公。“你也进来听吧。”德公公是洛煊衍做主留下的未来内侍,在未来的天庭也是洛煊衍的心腹,不管是肉身成道,还是死后真灵,总该有些实力的。
德公公身子一颤,脸上的肌肉扭动,这是激动造成的,他是知道底细的,自然知道宸王会将的是什么,他没想到宸王会指名他这个卑贱的阉人聆听宸王第一次的讲道,这是何等机缘福分。太过激动了,德公公的双目竟然流下了眼泪,也是被重视的感动。
“弟子多谢道君垂怜。”双膝跪下,双掌触地,额头触地,虔诚的礀态,不再自称奴才,在道君面前,天下人没有不同,所有的求道者都是弟子,他不能自贬了身份辱没了道君的垂怜。
道君,这正是承续以后将会被世人铭记的称号,唯一一个有资格如此被称呼的特殊称谓。
德公公的状态让人侧目,那种虔诚和感动让人莫名,只是谁也不解其中的奥秘。
马车够大,坐上四个人也不觉得拥挤,在承续开始讲之前,叶惊鸿先问了一个问题,“老师,请问本门有什么规矩?”他可不想触犯门规。
“没有。”承续的答案让叶惊鸿傻眼,“就算是杀人放火,屠城灭国,坏事做绝,没有人性,都没关系,不论你做什么,一切都在天命之中。”
“就没有什么要忌讳的?”叶惊鸿再问。
“当你懂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约束着你们行为的不是什么门规。”承续的话叶惊鸿和殷煞没懂。
第九十七章
承续闭目开始讲起,马车内的声音被隔绝,外面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听闻马车内的玄奥之声,远方的洛煊衍静静的听着,得到承续招呼的几位皇子们停下了去早朝的行为,静坐在密室里,聆听在远方讲起却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那声音清清冷冷的淡,没有感情的,却能感受到一种苍茫恢弘,博大和无情,字字句句都带着莫测的深邃,让人神魂颠倒的沉迷,眼前渀佛有金莲随着每一句话蹦出,花开花落带着生命的无常和神秘,听着,思考着,苦苦想要思透每个字的含义,随着每一个字句有那么一点领悟,却有被更加玄奥的东西给掩埋,跟不上承续的速度,最终将能够记下的记下,事后再去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