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修来的较早,后台除了工作人员,其他嘉宾还没到。他安静地坐了会,有个青年进来了,身边也没有经纪人、助理跟着,身材挺拔,穿着休闲,似乎并没有特地为这期节目精心打扮,长相阳光,不是圈里人的面孔,但符修觉得有点面熟。青年看见符修首先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你好,你也是来参加节目的吗?”符修点头微躬。“我是不是来早了?”青年腼腆地说。这时季铭停好车拿着东西进来:“你再把台本看看,待会儿彩排。不过不急,还早,你慢慢来。”看到符修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青年,疑惑了两秒,想起来:“你是——林深林先生?”青年颇为惊喜,眼睛发亮:“你认识我?”“国内中医药学领域最年轻的专家,杂志上有专访。”青年挠挠头,面颊有些红:“你看过那篇专访啊……”季铭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笑:“失陪了。”拉符修去休息室,符修也礼貌性笑笑,跟季铭走了。
“没想到你对中医方面还有兴趣。”
“没有,只是知道嘉宾里有这个人,查了下资料。”
“那专访……”
季铭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当然没有。”
其后众明星到场如何假意寒暄,如何对符修看不上眼,如何耍大牌说话夹枪带棒略过不提。现场实录的时候,主持人介绍到林深,符修忽然想起前世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物,只是当时自己一心想在节目上表现出彩,压根没注意。
☆、伪装的晚宴
中医啊……符修心下思索着,没怎么关心节目进展,轮到主持人对他发问时中规中矩地把问题答了,然后就安分地坐着看其他人和主持人你来我往。那个叫林深的青年倒是聚精会神,镜头转向他的时候还带了点紧张和羞涩。
节目结束,符修叫住了林深。“林先生,你是学中医的,我想向你请教一下……怎么调养肠胃?”
“这因人而异的,有人只是消化不良胃胀,口服一些中成药如开胃山楂丸、香砂养胃丸、附子理中丸就会奏效;有人是脾胃虚弱胃脘疼痛,宜食性温味甘辛的食物来调养脾胃,能健脾补气、祛寒暖胃,比如籼米、羊肉、鸡肉、牛肚等等;肝胃郁热则要用柴胡、白芍、当归………你……听明白了吗?”
“我还是记一下比较好……”
“这样吧,我把名片给你,你去我家找我,我把调养方法仔细跟你讲。我家也是中医药馆,顺便也可以把药材给你,方便。”
“你把药馆开在家?”
“呃……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经营——基本上只给熟人看病。”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着,在兜里掏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窘着一张红脸:“哈哈……不好意思啊,可能前天洗衣服洗掉了……我身上只有这么一张……”符修看那上面地址还算清楚就收下了:“既然只给熟人……那我去没关系吗?”“没关系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
“符修,怎么还不走?”折回来的季铭催促,见旁边还站着林深,朝他点头笑笑,领着符修擦身而过。
在停车场符修遇见了陆羽,陆羽靠在他的车上跟符修打招呼,符修僵在原地没动。这几个月陆羽都没出现,他几乎就快忘了还有陆羽这个人。
“怎么这么惊讶?忘了我们在医院说好的了?”陆羽穿着大衣,唇角拈着恰到好处的笑,看上去意气风发。季铭不明所以看向符修,符修说:“你先走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去。”季铭虽然心有担忧但最终还是先行离开了。
“抱歉,我记性差,怠慢了。羽少想去哪里?”符修也伪装起虚假的笑容。
“别这么见外,叫我陆羽就好,或者——阿羽也可以,广陵也这么称呼我的。”不过那是以前了。
符修哪里能不知道他一箭双雕的小心思,不予回应,只是敷衍地展唇,眼里一片淡漠。
最终地点是陆羽常去的高级会所。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乘上电梯,来到陆羽常订的用餐房间。站在硕大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这座城市的繁华夜景,脱了大衣的陆羽幽门口走进,投射在玻璃上的身影愈见清晰,几乎要与符修的投影重叠。听着陆羽的呼吸越来越逼近,符修往旁边跨了一步,转过来正对陆羽,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对广陵也这么戒备吗?”陆羽的眼里映着万千灯火,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看上去真诚又温柔。符修摇头,绕过陆羽坐下,拿起刀叉安静地吃起来。陆羽见符修还是很抗拒的样子,只好放弃这个话题,走到符修对面坐下。“这几个月都不见你联系我,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这个人呢。”房里的灯光柔和,照得陆羽的笑容愈加暧昧,“我也试着找过你,可是……好像都被广陵拦下了。”符修咀嚼的动作放慢。怪不得他在家养病期间再没见过陆羽。
陆羽一边不动声色地揣度符修的神情,一边说:“广陵也真是的,何必这么限制你。”符修喝了口酒,看了眼表,不作声。陆羽把符修的沉默看在眼里,以为戳到了他的痛脚,得意地挑挑眉,转而引起别的话题。
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把人逼急了,拒他于千里之外就不好了。
陆羽絮絮叨叨地询问符修的日常生活和爱好,其间夹杂着嘘寒问暖式的关切和状似无意的挑拨离间,符修一句都不想听,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更是心急如焚,除了一开始吃了两口,到后来胃口全无,转眼已经9点半,符修实在没耐心和陆羽应付下去了。“我有事先走了,羽少慢用。”急匆匆经过陆羽时,陆羽一把抓住他,那一瞬间符修触电似的甩脱了。陆羽脸上的阴沉一闪而过,旋即换上笑容:“什么事这么急?饭都不吃完。”符修也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那种下意识太过迅速。“很晚了,我得回去了。”“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没关系的,等会儿我开车送你。”符修摇头拒绝,往房门走去。
“有门禁?还是怕我送你回去被广陵看见?”陆羽已经站起来,靠近符修,故意贴耳说道,“符修,这样被人掌控你不觉得不甘心吗?你的命运被他操纵在手里,所以你这辈子都要依附于他,饱受屈辱。符修,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摆脱他?”
其实现在不是陆羽说这些话的最好时机,但他在赌,赌自己有没有言中符修的心思。这一剂又快又狠后力强劲,只要够准就能迅速敲开符修的心房,而且副作用仅仅是暴露了自己对他有意思。即便符修没有投向他,最终结果也是离开广陵,那也算达到了他的目的。
陆羽的算盘打得不错,事实上重生前的符修确实被他蛊惑了,然而现在从头再来的符修洞察了一切,没有表现出陆羽预料中的反应。
“羽少,我很感激你当时出手相救,承蒙厚爱,但——”符修转身,“我不会离开广陵的,不会。”陆羽瞳孔骤缩,脸色真正阴沉下来:“你该不会是说……你喜欢他?”符修深吸一口气,迎着陆羽森冷的目光直望回去:“对,我喜欢他,所以我不会离开他。羽少,今天这顿饭后我们就两清了,你身份尊贵,我想以后实在没必要同我这个小小的艺人掺和在一起。”符修打开门,楼道的灯光比房内的亮堂得多也刺眼得多,他刚跨到外面就听到有人喊他,是杜非。西装穿的散漫,正从廊道那头过来。
“你怎么在这?”杜非上下打量符修,又往门内看了两眼,看到陆羽眼神戒备起来。“没什么,请羽少吃个饭。已经结束了。”“开车来了吗?”“没有。” “我送你。”符修带上门:“那就麻烦你了。”
门内陆羽慢慢走回餐桌旁便不再动。房间被窒息的安静填满,突然他抓起玻璃杯往地上砸,碎渣稀里哗啦四处飞溅。
“你喜欢他?哈哈……开什么玩笑!少大言不惭了!像你这种货色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他!蹬鼻子上脸的东西!不知天高地厚!”
五彩斑斓的光线从符修脸上流过,他往车窗外看:各式各样眼花缭乱的霓虹灯和广告牌、相伴说笑的行人、迅速闪过的车站有人合着衣服在夜风里瑟瑟发抖地等待……
那个人是否也在家望穿秋水。
符修低头看表。他从未这般急切地想回到那个地方、回到那个人身边。
“你能再开快一点吗?”
杜非愣了一下,随即加大了油门。符修心里略松快些。
“你怎么请陆羽吃饭?”这句话在杜非喉咙口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吐出来。
“我欠他个人情。”
杜非“哦”了一声,“你不要和陆羽扯上关系比较好,那家伙不是什么好鸟。”
“嗯,我知道了。”
杜非听他语气云淡风轻,以为他只是口头敷衍,倔脾气上来了:“我说的你别不信,你前几个月片场的意外不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别和他掺和在一起,谁知道他安什么心。”
符修笑了:“你是广陵的朋友,我自然信。”
杜非闻言语噎。不是他的错觉,符修确实变了。以前杜非最看不惯的就是符修对谁都冷漠的态度,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对广陵就更别提,所以他对符修很没好感,但因为广陵护短也不好当面说什么。现在情况不同了,符修态度虽然还是淡淡的,但剔了敌对和攻击性,变得随和安静,至少相处起来比以前舒服。“你是广陵的朋友,我自然信。”什么意思?因为你是广陵的朋友我才信任你,因为我信任广陵。这话要是被广陵听见可不得乐疯了。符修有这种变化,他是不是该替广陵期待一下未来?
二十分钟后到了广陵家门口,符修打开车门,说了声谢谢。冬夜的风刮在脸上又冻又痛,符修裹紧了衣服,呵口气搓搓手:“你回去路上小心。”说完就要进门,杜非喊住他,迟疑了一会儿,睁着圆亮的眼珠极其认真地说:“你和广陵……好好处。”符修笑:“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中医的描写都是百度来的,勿信勿信
☆、拥抱
已经十点钟了。客厅的灯果然还亮着,广陵定定地坐在那儿看着饭菜发呆。那些饭菜显然已经冷了,却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是不是无数次这样等待过,一直等到饭菜凉透都等不回心之所念。
符修揉揉泛红的鼻头,走近了说:“不是让你先吃,别等我吗?”广陵见符修回来了,眼神瞬间亮起来:“你回来了。吃了吗?”符修把外套挂在椅背上,端起饭菜:“饿着呢,把饭菜热一热,你也吃点吧。”
吃完两人洗漱一番,广陵坚持要让符修泡脚,趁肌理温热按摩了一阵,然后把东西收拾了。符修坐在床沿看着广陵忙来忙去,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用这样。”我已经亏欠你良多,怎还受得了你这样的细致对待。
“我没有回来,你不用等。吃晚饭做你的事就好了,你这阵子不是很累吗?所以不用等我的,这些按摩的活儿也实在不用你做。”
广陵站在一尺开外,盯着符修的眼半晌,抿唇不说话。
“这三个月是你一直拦着陆羽不让他联系我?”
广陵眯了眯眼,戾色转瞬即逝。
“今天录完节目他来找我了,让我请他吃了顿晚饭,席间他告诉我的。”
广陵阻断陆羽和符修的通信,不仅是为了防止陆羽对符修动手,更多的是为了……其实广陵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朦胧的感觉。陆羽就像铺满鲜花的沼泽,他不想、更怕符修和陆羽搅和在一起。陆羽那天的话像根尖锐的刺深植广陵心中,他害怕变故发生,可现实还是给了他一巴掌——单凭他一己之力就想阻断二人的交往,实在天真。符修已经知道是他插手他的私事,甚至有意让他的交友圈真空化,或许他该庆幸今晚符修的态度只是不耐烦而不是大发雷霆。
广陵毫不辩驳,把卧室的大灯关了,留下床头灯,走近床铺。他能感受到来自符修长久的注视,他不敢去看,他怕那眼神里包含着对他的批驳和蔑视。
“看着我,广陵。”
广陵站在床前的身躯一震,然后把视线投向符修。
没有,没有愤怒,没有批判,没有不屑。所有他预料中的情绪那眼神里都没有。
符修站起身抱住了广陵。
这是第二次,符修主动拥抱他。
他轻轻环住他的脖颈,慢慢将身子贴近。
“‘我不希望你和陆羽有瓜葛,所以不要见他。’——你直接这样对我说就好,不用瞒着。”也省的被人拿来作文章。
“你想要什么,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就好。”只要我有的,我能做的,都给你,都如你所愿。
“所以,不这么小心翼翼也可以,强硬也没关系。”只要你别委屈自己。
这是我欠你的。
广陵猛地回抱住他,似要将他揉入骨血。这般零距离的拥抱,彼此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符修被拥得疼痛,但广陵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他想起席间他对陆羽的说辞。符修心里知道,那是谎言。重生以来,为了弥补罪孽,他一直怀着歉疚竭尽所能地给广陵想要的关怀和亲密。只是这种赎罪方式对广陵而言,是否又是另一种形式的不公?
符修已无暇顾及。事情似乎在朝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不然,他不会愈发迷恋上广陵在身边的感觉,还有……这怀抱的温度。
☆、求医
第二天下午符修就来到了林深名片上的住处。离市中心挺远,但胜在环境清静,那一片似乎住的人不多。林深的家有个小围墙,围墙里面是很大一块花圃,种着不知道什么植物,花圃中间辟了一条鹅卵石小道直通大门。符修按了三下门铃,没动静,符修又核对了一下住址,确认无误又按了两下,仍然无人回应。符修以为林深不在家,打算离开时听到开门声,紧接着一个老头中气十足地吼:“干什么干什么!按那么多声门铃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老头眉鬓花白,额头纹深厚,下巴有点胡须,但精神矍铄,步伐沉稳。
“不好意思,请问这是林深先生家吗?”
老头吊眉上下打量符修:“是,怎么了?”
“您好,我叫符修,是林先生让我来这儿拿方子的。不知道他在不在……”
“什么方子?”
“调理肠胃……”
老头鼻孔里出气:“哼,不过就学了几年,那小子也敢给人开方子了。”
“既然他不在,那我改天再来。打扰您了,实在对不起。”
“哎你等等。进来。”老头打开小围墙的门,背着手往屋里走,嘴里不停嘀咕:“我平时怎么说的——戒骄戒躁,都当耳旁风……学了点皮毛也敢出去招摇……半桶水晃个不停……”符修跟在后面:“您是林先生的——”老人一挑眉:“我是他师父!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林深家的客厅比一般人家宽敞些,陈设也古怪些,医书随处可见,地上有的地方还有药材碎末,空气里弥漫着股中医药的味道,怪不得那天林深身上也有这种气味。老头径自领符修进了客厅左边的一间房,一进门符修被吓着了——满屋子陈列着医书和药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那股中医药的味道尤其浓烈,符修忍不住咳嗽。老头老神在在地一坐,戴上老花镜,指着八仙桌旁边的椅子示意符修坐下。“手伸出来,我瞧瞧。”刚坐下的符修愣了愣:“不是,不是我。”
“啊?不是你是谁?”
符修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是我爱人。”
“那怎么不让她跟着来?看到人把了脉才好对症下药。”
“他很忙,抽不开身,而且……跟他说他未必肯来。他胃不好,我想问问怎么帮他调理。”
“哼,年轻人只知道工作赚钱,等身子被掏空了才求医问药,到时候……哼,告诉你,晚了!”
符修尴尬地点点头。
“告诉我她的基本情况。”半晌,老头让步了。
“他平时工作紧张,经常熬夜,饮食不规律,一天可能只吃一点点,胃疼的时候吃胃药或者止痛片。”
“多大年岁了?生过孩子吗?有过病史吗?”
“29……没什么病史。他……是男人。”
老头抬头深深看了符修一眼,符修只觉面上火辣辣的,但又只能硬着头皮说:“他……不喜欢苦味,所以能不能用药膳,或者其它……温和点的方法?”老头又看他一眼,符修? 豢吹勉枫凡话玻磷糯笃桓页觥@贤费笱笕魅餍戳诵矶啵詈蟀阎酵返莞@先说母直首皱倬⒂辛Ω沼彩悖嫒掀鹄匆膊幌褚皆阂缴质榈哪敲蠢眩喾椿购芮逦!靶恍荒!?br /> 老头望着符修把纸张折叠收好,站起身:“你去客厅等着,我给你抓些要用到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