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仅会去文老师的期待区丢视频链接,还自发给自己的直播打上标签“跟着文老师学习”。其他人需要学习又犯懒的时候,不需要特别搜索,点击标签就可以看到一长溜别人努力学习的视频,快速给自己打鸡血。
别的老师的粉丝有样学样,也在来钱上做学习汇报,慢慢地,用户可以在来钱上找到一万种学习姿势。
知识分享与反馈的世界也不总是“和谐”的。两个来自不同大学的同专业博士生分别在来钱上做科普直播,在某一前沿问题上有了分歧,粉丝问起来,他们就隔空互丢嘲讽、甩论据。
发展到后来,一方放话:“有本事J大西门见!”另一方回:“凭什么让我去J大?有胆来L大!”最终他们约在L大东门见。
粉丝以为他们要挽袖子打架了,结果他们找了个烧烤摊,边撸串边论战,还开直播,战不过的请客。
粉丝受不了了:[求你们在一起吧!]
直播讲课、直播学习、直播论战,当初陆航提议的教育版块仍没有被官方开辟出来,可实质上已经自发形成了,还成了吸引流量的大头之一。来钱公司从上到下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懵的,搞不懂这是怎么个走向,要不要做点什么。
我们一切向钱的风向标哪里去了?我们的直播界泥石流风格怎么被冲刷成清水和雨花石了?未来的营销计划该怎么定才最好?来钱要不要改名叫“来学”?
这是个幸福的烦恼,虽然有点措手不及,但大家有个基本共识:不能刻意破坏现在的局面,又不是脑子有坑。
然而,来钱众人没想到,他们背后还有个大魔王,大魔王脑子有天坑。
陆建设是来钱明面上的老板,公司建立者、法人代表,但他的股份并不是最多的。当第一大股东葛友恳示意阻断教学内容的增加时,他内心恼怒,却不好强硬拒绝。
“我只是出国一段时间,你们就搞成这样。那些教书的,学文化的,假清高!有什么用?能带来多大经济效益,啊?想一想!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来钱首页上就全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真正创造真金白银的用户就要被挤走了。刺激金钱欲、娱乐化,这才是正确的路子!现在偏哪儿去了?”
葛友恳坐在中间的椅子上,越说越激动,陆建设和其他股东提出的不同意见都被他否了,末了他又缓和下来,转转椅子,摸着大肚皮道:“你们啊,还是经验太少。”但这话让人听了更不舒服。
客观上说,他们是合作伙伴,不是上下级关系,陆建设不需要“听话”,有什么分歧按公司章程来就行了,动真格的话,他加上其他脑子清醒的股东,是可以拿到决策权的。
但让陆建设最为憋屈的点在于,葛友恳不只是来钱的大股东,他是个背景深厚的大商人,在互联网和娱乐行业有雄厚的资本和强大的影响力。说白了,包括陆建设在内,大家还没胆真的得罪他,何况还有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等冷静下来,陆建设越想这事越觉得奇怪。从最初定下公司的发展方向后,葛友恳就没插手过具体的管理,这也符合他在圈子里一贯的形象,现在为什么要那么强势地干预一个本不是问题的问题呢?
挣钱、娱乐和学习并不是对立的,可以并存,还可以相互融合、互为支撑,来钱平台上目前的情况生动地证明了这一点。葛友恳虽然是靠出身发的家,但他本身也是一个很有头脑和手腕的人,不然不会把摊子铺到那么大,他不可能不懂这么浅白的道理。
仔细想来,近几年葛友恳掌权的产业确实在往纯娱乐化的方向发展,有时粗俗反智得跌破底线。这本就是个全民娱乐、唯金钱论在部分人群大肆盛行的时代,门户网站出点恶俗的内容,娱乐公司只做无脑节目,都不奇怪,没谁会特意往特定控股人的意志上联想。
可一旦想到这个方向……陆建设觉得后背有点冷。
人们的精力是有限的,习惯和底线是会变动的,用低智的娱乐和纯粹的金钱**慢慢挤占求知和求真的空间,不是不可能,劣币驱逐良币又不是没发生过。挣钱和娱乐原本是理直气壮的事情,但若要以打压教学行为做基础,那就太离谱了。
这个想法很荒谬,陆建设知道,葛友恳只有很小可能是这个意思,可他却模糊觉得这离真相很近,并生出上了贼船的危险感和恶心感。
不管心里怎么想,陆建设和来钱的小兵小将们暂时掰不过葛友恳,只能按他的决策执行。
葛友恳也清楚,直接删除或屏蔽相关内容,会招致很大反弹,把那些老师和学生一次性赶到其他直播平台也不符合他的目的。他想要的,是把这股热度降下来,让大部分人逐渐息了做教学直播和看教学直播的心,至少也要将这股“势力”打散,降低影响力,令他们成不了大气候。
在他的“指导”下,来钱上,主要的学习类标签失效,通过特殊算法,相关搜索结果会被屏蔽掉一部分,用户的关注列表中,教学类直播的更新提醒会滞后或一直不显示,推荐位全部撤下,同时平台消息密集推送股神心得、大胸美女、名牌比拼、私\密八卦……
作为源头和代表,幼儿园文老师的直播通道受到特别关照,只要他做直播,他和观众都会频繁掉线。另有一些老师那里也是如此。除此之外,葛友恳还额外安排人雇水军来捣乱,断章取义,口出恶言,其他观众冲上去理论,直播间的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
当一个新用户来到来钱,TA首先会在平台主推的内容中做选择。当一个老用户登陆来钱,TA用搜索功能,找不到几个教学直播,他关注了讲课的主播,体验也不好,他去看文老师的直播,要么挤不进去,要么时不时被弹出来,除非是铁粉,否则慢慢就失去耐性了。
而在老师们这边,观众变少,直播不顺利,有人胡乱抹黑,原本就不是为挣钱来的那些老师再做直播的热情就会变淡。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来钱服务器的稳定性问题,网站抽一抽也不奇怪,遇到不对就向客服反映,客服总是态度很好地表示会查找原因,尽快解决。对于那些黑子,主播和观众们都希望能增加黑名单功能,来钱官方也回答会考虑。但之后就没下文了。
在一些人准备暂停直播,一些人即将转投其他直播平台之前,文灏接到一个电话,网上出现一份辞职爆料,
作者有话要说: 而应安年已经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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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洞里种西瓜的作者我友情提醒:葛友恳的动机后面的后面会解释,当然,解释了他也是个智障。这个故事里的大小反派都是智障,区别只在大小,不过他们戏份都不多。
第50章
电话那端,来钱产品经理陆航极力劝说文灏:“文老师,您去其他直播网吧,我了解过了,开花直播和巧嘴直播都不错。您要愿意去,随便哪家都会提供非常好的条件。”
让自家的黄金用户去竞争对手那里,要不是陆航好好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很可能就被误认为是挖墙脚的人扮演的了。
之前因为有很多商家通过来钱联系文灏,想请他做广告,还有经纪公司要签他当明星的,来钱工作人员不仅给文灏发过很多站内邮件,电话也打过多次。陆航不负责此类事项,还是早早要来电话号码存着,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联系文灏。
害怕打扰对方的心情和面对偶像的羞怯都没有了,此刻他只有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公司的做法打破了他的认知,从叔叔那里知道缘由后他更觉得心火燃烧,无奈连陆建设都选择妥协,他人微言轻就更没办法了,冲动之下就拨通了文灏的电话。
文老师不仅在他职业生涯初期具有重要意义,还是他真正佩服的人,愤懑冲头的他一时想,来钱要烂就烂吧,文老师要为此灰心,再不做教学直播了才是大损失。
陆航只道来钱目前情况复杂,短期无法恢复,没说是人事问题复杂还是技术问题复杂,但文灏已有所猜测。纯粹的技术问题是不会让对方语气那么焦急又苦涩的。
他反过来安慰陆航:“放心吧,我会好好考虑的,直播会继续做,谢谢你。”
挂了电话,文灏看看完全实体化的左臂和已经实体化到小腿中部的右腿,心道不管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教学直播都不能不明不白地停下来。
C大事件后他就发现了,若他直接或间接解决的问题与知识的生长和扩展有很大关联,他融入这个世界的速度就会加快。他看不到具体的问题对话框,但肯定有一些人在这段时间受益,有更多人像陆航一样,希望围绕知识的各类直播能够继续,让生活添一抹充实和向上的生命力。
来钱的事如果是人为,多半有迹可循。文灏把思维撒出去,到网上收集信息。他才刚开始,应安年的身影就出现在楼梯口。
正值周日,天气不错,文灏坐在楼上的露台练字,临摹的是应安年专门给他写的《兰亭集序》。到目前为止,桌上两种字体的差别还如浅海处的细沙和旁边嶙峋的礁石。
他看到应安年就露出笑意。“忙完了?”
应安年迈上最后一级台阶,长腿跨几下就来到文灏身边,他先低头看看文灏写的字,夸了句“进步很大”,然后才拉开椅子坐下来,把手机递到文灏眼前道:“有来钱的离职人员爆料,来钱高层故意打压教学直播。”
网上的消息,有时即便是所谓官方发的,也要隔一段时间再看,可靠性一般人实在难以迅速判断。应安年不质疑这份爆料的真实性,是因为他已经提前拿到了调查结果。
应总也是幼儿园文老师的粉丝,还是个特别的粉丝,在他不能好好看文灏的直播,又见有人恶意抹黑时,说是他对文灏过于有信心也好,说是企业家的敏锐也好,他就是感觉不对。让人一查,果不其然,有人作妖。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告诉文灏实情时,又收到了爆料信息。这么一来,文灏早晚会知道,还是直接给他看吧。要是他生气伤心,还可以第一时间安慰他。
爆料发在微博,一项项列清楚了来钱在背后搞的小动作,后面有理有据地分析根源,箭头直指来钱第一大股东葛友恳。爆料人不像陆航有准确信息源,但分析得也八\九不离十。文章最后除了发出尖锐的质问,还不忘向文老师表白。
爆料人的微博名是“馨语馨情”,陆航看到了就会知道,这是那个总让他无话可说的同事姐姐夏馨。夏馨看不上公司的做法,愤而辞职,但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不能要求别人跟自己一起辞职,爆料的事她没跟前同事们说过,怕别人也被报复。
微博刚兴起的时候,应安年也注册了个号,了解它的模式。后面太久没上,已经被盗号了,不过调查人员做事严谨,不仅给他发了链接,还传了截图。
文灏现在看的就是截图。当他看完文章,在脑中登上微博时,馨语馨情的爆料已经被删除。这难不倒有随手截图留证习惯的微博重度用户,删得越狠传得越快,越吸引无关路人关注。
无数前例证明,不要小觑广大网友维护正义的热情和扒皮功力。应安年出声转移文灏注意力的时候,文灏已经看到有人说“葛友恳的公司一向这德行”了。
“没关系,这事不难解决。”见文灏不说话,应安年以为他感到很郁闷,赶快进行传说中最有效的安慰——拿出切实的解决态度和水平。
身为一个“老妖怪”,文灏早从各种文字记载中看过了人类的多样性,这件事的添堵程度还不至于让他觉得难以接受,倒是应安年那句话令他感到温暖又好奇,于是他看向应安年深邃沉稳的眼睛问:“怎么解决?”
应安年被长发青年信任又依赖的眼神撞得心神一晃,片刻恍惚间,还有一丝错觉一闪而过——那眼神中怎么好像有点大哥鼓励小弟尽情表现的意味?
收回思绪,应安年道:“看你怎么想,我们可以买下来钱,也可以注资其他直播平台,或者干脆重新建一个。”
事情爆了出来,用户、路人、媒体加上竞争对手的合力,来钱必定受到很大冲击,何况它还内部不稳。只要出得起价钱,再加点其他承诺,葛友恳之外的其他股东应该会很乐意出售股份。
葛友恳所占股份未过半,等火烧到他身上,他未必有精力抢夺其他股份。如果他有,反正应安年已经出手,加点力就是了。
文灏是个穷光蛋,应安年说的“我们”实际只是指他自己,但这个词却莫名愉悦到了文灏。他开玩笑道:“这么花,我们以后会钱不够。”
乐乐刚刚给他新种的植物松了土,这时牵着奶奶的手上露台来,正听到后半句。
“钱不够?用我的。”小孩儿豪气地说,接着才向应安年确认:“小叔我还有钱吗?”
应母乐不可支:“哈哈哈!你还有很多,要是不够,奶奶还有。”
说是这么说,文灏还是拒绝了。他相信应安年有能力实现他说的解决办法,且不会影响启星,但这必定导致他计划外地收缩大量个人投资,冒然进入一个不熟悉的行业,说不定还会搭上很多人情,兼与葛友恳之流交恶。这个男人已经担负着不小的责任,文灏不想让他为自己付出这些。
“我在哪里做直播都可以,其他人也一样,换个平台就是了,不会有多大影响。来钱高层这么做,总有自作自受的时候。”你不用出钱,也不用为我出气。
应安年猜到部分他的想法,问他:“这个行业前景很好,我还愁找不到进入的时机,你是没信心可以帮我赚到钱吗?”
又道:“你的直播我都看了,很有价值和号召力,以此为招牌,形成一个有特色的教学直播社群,再拓展线下活动和多渠道合作,公司肯定名利双收。这不是从自己人的角度看,而是以商人的眼光。”
应安年摆出一副在商言商的严肃表情,用词和语气却像网上言传的咖啡馆融资人。别人是关心则乱,他是关心则忽悠。正常状态下,文灏肯定会想笑,但他没笑。
他首先抓住的是另外一点:“我的直播你都看了?”他以为应安年顶多看过一小部分,毕竟他那么忙,也不像喜欢看直播的人。这个认知竟让文灏有点羞涩。
应安年轻咳一下,模模糊糊嗯一声。不仅看了,有些段落还看了许多次,还听着音频睡觉。
应女士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乐乐走,我们下楼榨果汁去。”
这个声音让应安年恢复思考速度,搬出“大义”继续游说并转移话题:“对于葛友恳这种人,有机会的话就要给他个教训,不能让贺老他们这样的老师失望。”
应安年大力支持科研,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文灏想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来钱高层压不住真正乐教乐学的人,就像他对应安年说的,换个平台就是了,经过这一回,参与的人会更多,而来钱名声利益受损已是板上钉钉。至于葛友恳,如果他真是怀抱那样的想法屡做类似的事,文灏本打算查清情况,再想办法给他设置障碍。
会有这样的思路,是因为他还没有按人类规则?7 焖俳饩鑫侍獾淖时尽5衷谟Π材晁邓校胱觯宜丫悸侵苋呛卫侄晃?br /> 如果可以,文灏当然还是希望来钱能恢复良好局面,那里面有他和众多“师生”的心血,有陆航和馨语馨情等人的心血。
所以他说:“那我们试试买下来钱吧。”
应安年迅速派人与来钱股东接触,没想到事情进展得比想象的还容易。陆建设正想从贼船上下来,割肉一样放弃心血、损失金钱也无所谓了,他总觉得再下去会更惨。应安年这边不故意拖着他,出价还很有诚意,且他有一种“我斗不过葛友恳,让有实力的来斗吧,给娃找个好下家”的愤恨心态,因此很快决定把股份脱手。
跟陆建设关系近的股东被他说服,一起把股份卖了,另有小股东一看:卧槽,一个个跑那么快,这是要出事啊!还是跟着跑吧。
网上,删/帖举措和葛友恳利用出身和金钱做的一些事激起逆反心理,普通的指责燃烧成声讨的大火,这个在圈外还算低调的商人短短时间内就获得了扒皮贴加身荣誉。这里面有多少是他的敌人、竞争对手的手段就不得而知了,“除暴义士”肯定是有一定席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