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花意会到,抿着唇不语,朝沈彦跟如翠两人看去。
你们爱讲就讲吧,看能有多少话讲。
沈彦瞧了眼床那边,也觉得没劲。略一思忖,反身去拉如翠的袖子,“你去喊一个人帮我把象棋拿来,再喊二哥哥过来陪我下。”
“可是……”如翠犹豫了下,“三爷,这毕竟是松翠院,老太太、大太太几人都在外头。”
沈彦蹙眉,清俊的脸上浮出恼意,“叫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彦哥儿,你在这儿闹什么呢?外头都能听到你的声音。”大太太走了进来,瞧了眼苏三媛躺的床,又瞧了瞧沈宅这个宝贝公子哥。两个执拗脾气的孩子碰到一块,往年总是轻则吵闹,重则互打。真叫人不省心。
见彦哥儿不吭声,大太太走过来瞧了眼闭目熟睡的苏三媛,对众人道:“没什么事就都出去吧,留景花在这儿伺候着。”
沈彦垂眸,深深地看了眼床那边不知道是真睡了还是装睡的媛表妹,心里头恨得牙痒痒,“大伯母,一会我要跟二哥在屋外下象棋。”
“只要不欺负你媛表妹就可以了。”
沈彦侧头看如翠,“你还不快去。”
如翠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沈彦还想多呆在屋里大声说一会,被大太太走过来半搂半推的带了出去才肯作罢。
大太太到屋外头又冲景花道:“你过来把这门给关上,省的我一会不在,他又溜进去闹腾。”
景花答应了一声,急急的走过去关了门。
听外头大太太的脚步声走远,苏三媛才缓缓睁开眼,将那膏药给撕掉,翻身坐了起来,稍稍的活动了下筋骨。
“小姐,你刚刚那是假装的吗?”景花瞧见苏三媛坐起身,便小声的问道。
苏三媛用食指示意景花安静,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没事,只是不想总被那两个家伙缠着。”
“是啊,怎么沈老祖宗会派了她来伺候小姐。”景花坐在床沿,小声道。
苏三媛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窗边有很轻的脚步声响起,苏三媛便躺了下去,故意将景花扯了挡住她的头,大声道:“景花,你再帮我捏一下头,我头好晕!”说完对景花使眼色。
景花领会眼神,边替小姐轻轻按捏头部,边说道:“小姐我帮你捏着,你再睡会。”
苏三媛闭目仔细听外头的声音。只听得窗外脚步声之后还有脚步声跟着,随后突然传来沈彦的惊吓声,压着嗓子回骂对方,“二哥,你搞什么鬼?”
“你在做什么?怎么喊我来祖母院子里下棋?”
“好了,过去那边我们再讲。”
脚步声从窗边远去,随后是门外边传来交谈声,紧接着是棋盘摆弄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输是赢,每一步棋,两个人都在那里嚷嚷,吃你的车,吃你的炮,吃你的兵……
苏三媛闭目,景花在边上嘀咕道:“小姐,怎么会有三爷那样耍无赖的人!你还要在沈宅待几日,要都这么缠着可怎么办?”
☆、108 又遇冤家
能怎么办?
苏三媛想着未来几日都有可能被纠缠,就觉得十分头疼。
正在想着,屋外头传来苏允的声音,“姐姐,你在里面吗?听丫环讲你不舒服,能让我进去瞧瞧吗?”
闻声,沈彦停下了玩象棋,歪着头打量门。
象棋都已经玩了有三盘了,可里面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以前早就开门出来跟他干一架了……真的是女大十八变的原因吗?
“小姐,要不要放三小姐进来?”景花问道。
苏三媛站起身,淡淡道:“我过去开门。”
“小姐,那你可千万别再跟三爷闹了。”
“恩。”苏三媛边答应,边将屋门打开。
门打开,苏三媛皱着眉头看着门外的苏允,恼道:“你刚刚去哪了?怎么也不喊我一声?”
是存心留她在这里跟沈彦闹出笑话么?苏三媛心中愤愤的想到。
闻言,苏允露出一脸不安而又十分委屈的表情。
刚刚二表姐硬拖着她离开,苏允想着姐姐总会跟三表哥打闹起来,她待着也不是事,就避嫌去了。
苏允瘪嘴道:“姐姐,我还以为你已经跟上来了,我才没有回头去找你。谁知道到了那边才发现姐姐你不在……”
“我刚刚拦住她了。”沈彦出声说道。
苏允侧头,看了眼沈彦,疑惑道:“三表哥,你跟二表哥怎么都呆在这屋外下象棋?”
往日不是见面就要打起来的吗?还有这个兴致下象棋?
沈蔷笑着回答道:“还不是你这三表哥,非得拉着我来这里下象棋。每年见到媛姐儿,就像苍蝇见到屎一样,赶都赶不走!”
“庸俗!”沈彦瞪他一眼,低喝道。
苏允收回视线,打从心底厌恶这个二表哥沈蔷。
“姐姐,大表姐让我接你过去她那边屋子坐会。看在我回来找姐姐的份上,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恩。没有下次了!”苏三媛闷闷道。眼角余光瞥了眼沈蔷。
沈蔷是沈宅中最典型的一个,无恶不沾,典型的花花公子!沈宅的人在他十七岁那年给他娶了一位美貌的妻子,只过了半年时间,他又从青楼带回了两位姑娘,另外还花高价买了个水灵标致的小丫环。
原主不完整的记忆里,对这位二表哥还是存留着一些很不好的印象的。
那是前年沈老祖宗寿辰,他拦住去路,试图对原主不轨,结果被原主拳打脚踢了一顿,从此结上了梁子。
又是一段不美好的回忆。
苏三媛又好气又好笑。
眼下两个冤家都在,苏三媛赶紧扯着苏允跟景花,快步离开松翠院。
沈蔷看到苏三媛面色不好看,莫名其妙想起前年那件事,他也有些尴尬起来。
眼前浮现那晚被苏三媛拳打脚踢的画面,若不是自己当时烂醉如泥,连走路都不稳,又怎么会被她打的鼻青脸肿?
最可恨的是醒来还得告诉家人自己摔的,那几天遭了多少人耻笑……
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毕生的耻辱!
“二哥,我们跟过去瞧瞧?”沈彦道。
沈蔷冷笑道:“有什么好跟的。”
说着心中生出一计。
沈蔷朝苏三媛等人方向啐了一口,冷笑道:“彦哥儿,你不是平日里都念叨着要拿她出气吗?”
“二哥,听你这个语气,你有办法?”沈彦脚步一顿,直勾勾盯着沈蔷。
“有什么办法?前日里我有一个兄弟,在财运会馆吃瘪了,最近几日都闷闷不乐的。我倒是想明日里请他来咱们这里做客。”沈蔷道。
沈彦皱眉,不解道:“请他做客,跟我想教训媛表妹有什么关系?”
“彦哥儿你傻啊。”沈蔷冷笑道:“我那个兄弟是外人,要是让媛姐儿惹怒了他,还用得着你来教训媛姐儿么?大把的长辈替你教训媛姐儿!”
沈彦双手交叉置于脑后,神色悠悠道:“二哥,你别说这些阴招。我只不过就想让媛表妹吃点小亏,让她知道我厉害。我可没想她因为这个,以后都不能来咱们这里玩了。”
“你只说想不想教训媛姐儿,别说那么多的废话。”沈蔷气的跺脚,瞪着眼道。
沈彦没吭声,只是看着沈蔷。
“想还是不想?这可是我最后问你一遍了?要是不想的话,我也懒得管你了。”
沈蔷瞥了眼沈彦,见他还在思索,沈蔷嘿嘿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媛姐儿那是不怕死的,你跟她打架,你能讨得了便宜吗?再说了,你一个爷们打一个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只会打女的……”
沈彦皱眉,“我可说好了,只是让她吃小亏,别往死里整,知道么?”
“那还用说。她是你表妹,难道跟我就没亲戚关系么?”沈蔷淡淡道。
“恩。”沈彦闷闷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彦哥儿,不继续下象棋了么?”沈蔷喊他。
“回去睡觉,困了。”沈彦头也不回道。
小厮越塔见到主子从内院走出来,跟了过去,“三爷,接下来去哪?”
“哪都不去,没心情。”沈彦闷声道,很快的离开。
越塔怔楞住,三爷这是怎么了?刚刚进去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要不就是跟大姑娘斗嘴又斗输了……
越塔跟上主子的脚步,心里头纳闷的想着,没防备身子猛地撞上突然停住脚的主子。
“我怎么会突然心情这么不爽呢?”沈彦喃喃自语道。
越塔揉着鼻头,这几日看着主子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大姑娘来决一死斗,现在又魂不守舍的自言自语,不是中邪了吧?
三爷还站在那,皱眉失神。越塔走上前,在他眼前伸了伸手,“三爷,你认得小的吗?”
闻声,沈彦心头正烦着,抬眸瞥了眼越塔,随即绕开他径自离开。
越塔风化在原地。
眼泪含在眼眶之中随时要流出来,喃喃道:“完蛋了!这会三爷真中邪的话,二老爷不是得剥掉了我的皮了吗?”
沈彦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呜咽声。愣了下,回头看越塔,没好气骂道:“你鬼哭狼嚎做什么?”
“三爷,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你中邪了。”越塔抹着眼泪说道。
沈彦啐了一口,没好气道“你才中邪呢!”说完,头也不回的很快走了。
离开松翠院,再也听不到那边的声音,苏三媛暗暗地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刚刚沈蔷讲的那个兄弟会不会就是那个李谦和?
苏三媛心头咯噔一声,七上八下的乱跳。
到了大表姐沈瑞语门前,心跳才平稳下来。
苏三媛停下脚步,脑子里头窜出一些画面碎片,她看到原主被人重重推倒在地,那个大表姐沈瑞语走过来搀扶原主起身,替原主拍掉身上的灰尘。
“头还晕吗?”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大表姐沈瑞语。
“刚刚睡了一会,感觉舒服了些。”苏三媛答道,心里头却乱糟糟的。
☆、109 姐妹生疏
沈瑞语拉着苏三媛的手,笑语道:“彦哥儿还小,不知道分寸。你以后来沈宅跟他离远点,没事可以多来我这里坐坐。”
“恩。”原来沈瑞语也知道沈彦胡闹的事。
沈瑞语瞧着苏三媛成熟了许多:鹅蛋脸,淡扫蛾眉,眸若星辰,唇不点自然红润。身上穿着干净得体的蓝色小袄,月牙白绣梅花纹长裙。见她脸庞眸光温柔乖巧,没有往日那份傲性,越看越觉得喜欢。
“我们过去榻上坐着聊一会家常。”
“大表姐好偏心,看到姐姐来了,连瞧都不带瞧我一眼了。”苏允在边上吃醋的瘪嘴道。
沈瑞语失声笑了,对丫环婆子道:“你们可瞧瞧,那允丫头可一点也宠不得!往日别的倒好,现在连亲姐姐的醋也要吃了。”
“哪有……”苏允脸颊浮起两坨红晕,羞涩的笑道。
丫环婆子瞧了着实喜欢苏二姑娘的可爱,有伺候久一些的、大胆一些的,便笑着替苏允说话。
也不管屋里头怎么热闹,苏三媛都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充当背景墙。
“来,允姐儿也过来大表姐身边这处榻子坐。”沈瑞语牵着苏三媛坐在榻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对苏允方向邀请道。
丫环婆子在边上起哄,“赶紧过去坐,别一会可没地方坐了。”
苏允笑嘻嘻的走了过去,对众人说:“大表姐这样才不偏心呢,我刚刚是打趣她们二人。你们可别当成真话听了,我巴不得姐姐在外祖母这里人缘好呢。”
“就你这丫头嘴甜。”沈瑞语忍不住轻轻地捏了捏苏允白嫩的脸颊,稍稍教训了下,回头对众丫环婆子道:“你们出去转转玩一会,我跟她们两姐妹聊聊家常。”
闻声,丫环婆子退了出去。
“媛姐儿,上回听楚嬷嬷讲,你被你母亲给扇晕了,今日又见你头晕,该不是留了什么后遗症,有没有让大夫仔细检查?”
“还没请大夫检查。”
沈瑞语吓了一跳,着急道:“那还了得?你爹难道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连我都不知道姐姐那一昏迷,整个人都变了,还留了这样的后遗症,爹那么忙,怎么会留意到这事?”苏允出声道。
沈瑞语瞧了眼苏允,眉头皱的更深了,“你说你媛姐儿昏了整个人都变了?是什么意思?”
之前听丫环婆子讲过,媛姐儿脾气做事方法,都变得内敛,没有以前那股霸气任性。一开始还怀疑,看到媛姐儿在跟前,沈瑞语才觉得不可思议。
一耳刮子居然能让人改变性子,难怪人都说圣人跟凡人只不过一念之间……
“大表姐,你不觉得姐姐气质变了吗?都没有以前那股子蛮横劲了。”
闻声,沈瑞语正眼看苏三媛,佯装是苏允的话点醒她,笑着附和道:“是啊,媛姐儿看着确实比以前成熟了。”
苏三媛笑笑,没来得及插话,就被苏允接过去又讲起来了。
“大表姐,我跟你讲,我姐姐还有一件更离谱的事呢。”苏允主动提道。
沈瑞语听了,朝苏三媛看去,苏三媛回以茫然的表情摇了摇头。
“什么事那么离谱?我自己怎么就不知道?”苏三媛反问道。
苏允笑了,“还说呢,就是姐姐你每日晨起就去练蹲马步的事。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你做这种事的,可不是离谱?一个大家闺秀,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上哪找了一门江湖秘籍来,可不就是离谱?”
“练蹲马步做什么?”
苏允不答,看向苏三媛,笑道:“那个理由可好笑了,姐姐一说出来,大表姐你都要笑了。”
沈瑞语抿唇笑了,“媛姐儿,那你倒是说说?我听允丫头这么提起,心里头都痒痒的,想要知道答案呢。”
“小姐说那样子能锻炼身体,走路也不容易累,而且还不如吃胖。”景花笑着道。
沈瑞语呵呵的笑了,“怪不得允丫头说离谱,你一个吏部尚书的嫡大小姐有不愁吃喝,把自己折腾的浑身酸痛,有什么意思?”
“打算以后嫁了夫君,跟他一起到处去游玩。”苏三媛笑着说道。
“你还真不害臊。哪里有夫君家里头的长辈,愿意自己的儿媳妇抛头露脸,四处游玩?要是夫君会做人还好些,若不会做人,背地里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指桑骂槐了!”沈瑞语说这番话,发自于内心。
大宅院的姑娘,哪个没有经历过勾心斗角?哪个没有见过姑嫂之间互相挑拨?
出门若是跟哪个男子多谈了几句,那些个丫环婆子哪个会让人好过?
沈瑞语心道苏三媛年纪还小,还不太懂事,再加上苏府人丁单薄,经历的事少,难免对外面的世界抱着美好的想法。
苏三媛见沈瑞语面色变了变,怕她想多了,解释道:“我知道大表姐是为我好,没事的,嫁不了那样的夫君也就当做是锻炼身体,对自己总是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你知道这些就好。”沈瑞语扯唇笑着点点头。这媛丫头现在也知道进退了,没有像以前那样顽固,认定什么事都不会回头。
知道进退沈瑞语可就放心了。以前总觉得这个大表妹性子傲,是因为没有人好好教导大表妹,为此,沈瑞语私下替她难过好几回。
“姐姐,你们都在聊什么呢?”沈瑞静说道。
众人才注意到出现在屋外头的沈瑞静。沈瑞语忙朝着她招手,“静丫头,你也过来坐着。”
苏三媛能感受到一抹嫌弃的目光,抬眸看去,目光在半空中短暂的对视。
沈瑞静站在原处,“姐姐,我才不要跟她待在一起。”
她指的自然是苏三媛。
“静丫头,谁教你这么说话的?”沈瑞语蹙眉不悦道。
这些弟弟妹妹有些做的不对的地方,沈瑞语常常教导他们。在这几个兄弟姐妹之中,要数静丫头跟她的关系最好。看到静丫头今日这么放肆,沈瑞语心头像堵了口石头般难受。
自家表姐妹都这样互相嫌弃,那以后对待别人,岂不是更没有教养了?若是嫁到其他人府上,那可怎么办?跟姑嫂对着干?跟公婆互看不顺眼?
沈瑞语冷着脸,脸色越想越难看。
沈瑞静缩了缩脖子,“姐姐,我坐到那张椅上。”
说完就坐到摆放离榻子最远的一张玫瑰椅。病怏怏的模样,使她坐在那儿,有种一阵风都能吹跑的感觉。
“以后自家姐妹之间,都不准说这样的话,知道吗?”
“恩。”沈瑞静勾着头,漫不经心道。
沈瑞语坐到榻上,拉起苏三媛的手,安抚道:“媛姐儿,兄弟姐妹之间都不要有什么隔夜仇,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