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媛点点头,坐在边上。
沈母说道:“明日就走吗?”
“恩。怕爹他们牵挂,明日就回去。”
沈母听了笑,温柔地抚苏三媛的额头,说道:“那大夫真不错,这伤口一点也看不出了。”
苏三媛点头赞同。
沈母说道:“媛丫头,你不愿意跟外祖母多说一句话,是还在生外祖母的气吗?”被景花打听消息的婆子过来一五一十的讲了,包括那之后沈彦带着?3 杖铝镒叩氖露灿泻眉父鲅净菲抛永唇病?br /> 苏三媛有些意外,佯装出一抹笑容道:“没有,只是今日玩的有些疲惫了,一时没什么精力。”
沈母手捏捏苏三媛的肩膀,说道:“媛丫头,外祖母也不知道那画像竟是假的!知道以后忙帮你把这事给推了,其余的事儿,你也别担心了。”
苏三媛说道:“谢祖母。”心头却泛起恶心。都快待不下去的时候,外面通报三爷来了。
苏三媛心想:“也不知道沈母刚刚恶心人的话,沈彦有没有听到。”抬眸看去,视线与进来的人不约而同的对视。沈彦脸上除了一丝疲惫,再无其它神情。
其实沈母那番话,正说得煽动人心的时候,沈彦就站在外头了,并且一字不漏的听清楚。只不过沈母说假话的事儿经常见,反倒习惯了。
看到苏三媛小媳妇般,被祖母拥在怀中安抚,沈彦疲惫的状态中,找到了亮点,扯唇戏虐的笑了笑。
记得很少看到这样的画面。以前老是小小的苏允懒在祖母怀中,那时候苏三媛站在边上,跟个无事人一样。回想起来还让人有些心疼。
沈彦走过去坐到炕上,不等他开口,沈母就问道:“你爹找你做什么?没打你啊?”
“是丢了一个戏子,上门来讨。谁管他呢。”
“哪来什么戏子?”
“就是上回请来宅里那个长得白净的人,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儿。”
沈母沉吟片刻,也不再纠结这件事。
隔了一会说道:“以后凡事都要有个分寸,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话中带话的给沈彦使了眼色。沈彦自然知道沈母指的是这回带了苏三媛出去的事。
沈彦不答腔,低头吃了一口。
苏三媛说道:“外祖母,没什么事的话,我先退下去了。”说话间,苏三媛不着声色的从沈母怀里头挣脱出来。
沈母不允。拍了拍沈彦,说道:“你没什么事就赶紧出去,我还有话跟媛丫头单独说一会。”
沈彦看了眼沈母身后一脸扶额无奈的苏三媛,甚至给他使眼色求救。那张小脸怎么就让人越看越喜欢了呢?沈彦抓了抓耳垂,离开。
趁着沈母回过头看苏三媛,沈彦指着外头,意思等着她出来。
屋里有丫环婆子伺候,沈彦在屋外头坐等着。
苏三媛听到沈母又提起要给安排好亲事,便下意识放空自己。偶尔听到一两句话,便随口敷衍几句。
沈母说道:“你这么大的年纪,婚事上也得留点心。虽然是你祖母的孝期,但是也不能耽搁了。”
沈母见苏三媛不吭声,心头满意,又说道:“这回这个确实不好,回头我再给你找找其他的。不要他多有貌,多有才,只要他地位配得上你,我就给你想办法定下来。”
☆、140 这算是报应吗
“别。”苏三媛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见沈母脸色变了,生怕明日又被拖着不让走,忙又解释道:“我喜欢有才有貌,有钱有势的。这事我爹已经在留意了,就不劳烦外祖母这边费心。”
沈母听了沉默。
大太太过来找沈母,瞧见沈彦在屋外头坐着,两人便闲聊了好一会。这里沈母也没什么话要跟苏三媛讲,便冲外头问道:“谁在外头呢?”
大太太应声,婆子替大太太掀开帘子,进来。
沈母叹息,说道:“媛丫头,你先回去吧。”
苏三媛起身退出去,目光与大太太对视一眼,大太太因为有话要回沈母,也不得跟苏三媛说什么,笑了笑便算是回应了苏三媛的礼。
夜空繁星点点,微风,廊檐下灯笼、树叶晃动。有小丫头端着茶进来,得了闲的婆子外出溜达。
里头沈母跟大太太起初吵了几句。
苏三媛隐约听到里头说:咱们古董铺闹口角,打死了铺里一个伙计,闹着要赔钱,对方却不知道溜哪去了。
沈彦回头看,说道:“里头不要紧,她们经常这么吵闹的。”见苏三媛没个好脸色,沈彦凑上来问道:“祖母跟你说什么?那么亲昵。”
苏三媛想到刚刚沈母又要给折腾麻烦事,心里头就窝火。语气不善道:“你还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丢你一个在里面,心里过意不去。”见苏三媛听了不理,径自离开。沈彦咧嘴笑,跟着身后,说道:“你妹妹那儿发生的事,想不想听?”
苏三媛停下脚步。
心道:哪个妹妹?苏允么?
想到这几日的疲惫,苏三媛先交代景花去准备热水澡,嘱咐后才问沈彦哪个妹妹,什么事。
沈彦见苏三媛搬了一张墩子坐,也没在搬的意思,便倚靠在栏杆上顺着苏三媛看的方向看。
一轮明月,星辰点点,屋檐,几根柱子,古树,来往或停驻的丫环婆子。隐约飘来的几声听不清楚的交谈声音。再平常不过的夜,今日却格外的美妙。
沈彦听见问话,便将苏常悦小产,以及苏常悦在王府受到的种种不公平待遇,一一说了出来。
苏三媛听了,冷笑道:“这算是报应吗?”
沈彦听得不是太仔细,疑惑道:“你说什么?”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景花那边带了一个婆二个丫环回来,都提着几桶热水。
沈彦看了,不用苏三媛赶,很自觉地道别离开。
次日。
沈彦远远地观望着,一夜未睡,醒来就站在廊檐下看着松翠院方向,虽然中间一堵墙挡住了视线。
小厮跑过来通知苏大小姐几人已经收拾好包袱出去了。
跟接来沈宅时候是一样的,这回也是沈二老爷跟沈彦等一干人送回苏府去。
经过一日的奔波。苏三媛回到苏府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进屋里头的时候,人还觉得劫后余生的幸福。回忆起毁容时,不受待见时,种种委屈,此时都已烟消云散,只留下一阵后怕。
幸运的是仍旧平安的活着——比什么都好。
前书房。
苏直手负在身后,神色严肃,目光柔和的看着苏三媛,“这几日你在沈宅安分了不少?”
苏三媛笑问:“谁说的?”
“你三表哥。”
苏三媛笑,说道:“那是自然的,有其父必有其乖女。”
苏允先过去给杨氏请安,因杨氏也要过来见老爷,两人便顺路过来。一进来,杨氏等人就看到许久未见笑的老爷,面上露出一抹慈父的笑容。
杨氏跟苏三媛客套的寒暄了几句。苏三媛见杨氏有事,找了借口退出,因省去单独给杨氏请安的步骤,苏三媛没了借口却还是要去找了入画。
这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况且入画再过两个月就该生了。
入画原来倚靠在床榻上,瞧见苏三媛来,因为身子不便,便坐等着让小丫头把人请进来坐。一切礼数略有欠缺。
入画说道:“小姐来了,还不去端茶来。”
边上杵着的丫头见屋内没有她人,便不情不愿的退出去泡好茶来。
苏三媛让景花出去看着,这才敢问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入画早有所准备,便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了。
那丫头是杨氏派来的,一时半刻离开了入画,心里头便紧张入画姑娘跟大小姐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急急回来,看到景花在门口拦着,那丫头心底打鼓,怕不好跟夫人交代。
正要离开去跟夫人身边的人讲一声,里头传来脚步声。丫头忙说道:“大小姐,奴婢这茶,因为景花姐姐拦着,没敢送进去。”
苏三媛瞅那丫头一眼,伸手接过茶吃了一口,说道:“这茶不错。”说着将茶钟放到小丫头端的托盘上,离开了。
景花停下脚步,看那丫头,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看着眼生。在入画姑娘这儿服侍有多长时间了?”
小丫头沉默了片刻,低了头,轻声道:“我叫片儿,服侍入画姑娘有十天了。”
“刚进府没多久吧。”
片儿点点头,不明所以的抬头看景花,又不敢多嘴。一怕刚进府说错话得罪了人,二不知道景花为什么这般问,心里头泛嘀咕,因而景花问一句,片儿便答一句,显得内敛胆小模样。
景花见片儿年纪不过十一二岁,虽然模样可爱,但是说话做事方面欠缺了些。怕是入画姑娘得了这小丫环,各方面使唤也会有些不遂意。
察觉周围没个年纪大些,手脚稳重的丫环婆子,景花好奇道:“就你一个服侍入画姑娘吗?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片儿低头,喃喃道:“刚刚入画姑娘说一时用不着人,就让她们去外头转悠了。”
景花见没什么问的,便随意说了几句,离开了。
华安院。
苏三媛懒在榻上,翠香帮着锤腿。翠香一向话多,这又闷了好几日,便一个劲问苏三媛等人在沈宅发生的事儿。苏三媛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腔。
听到被变相软禁,翠香气骂了几句。一时景花走了进来。
苏三媛问道:“怎么说?”
景花便将刚刚的话重述了一遍。
“怪不得入画看着憔悴了。”苏三媛沉思片刻,想道自己在沈宅不招人喜欢,所以受到的冷落与玩弄。一时又想到爹苏直的父爱,难免也会有疏忽的时候,更何况是这样的官宦人家?因而帮助入画其实就是帮助自己。
苏三媛盯着景花跟翠香,最终目光定在景花身上。
苏三媛说道:“景花,你做事一向稳重。我想把你放到入画身边照顾一段时间,你觉得可好?”
“是,奴婢会尽力伺候入画姑娘。”
翠香砸吧嘴,说道:“小姐,你刚回来就把景花送到入画身边。老爷、夫人她们会同意吗?”
“由不得母亲那边同不同意。只有劝服了爹,这件事就算是成了。”苏三媛想到入画的处境,与在沈宅那会的处境何其相似。又想到入画说到爹去跟钱府那边替大哥苏禾提亲的事儿。
苏三媛想道上回那个脾气有些刁蛮的钱姑娘,有朝一日会成为苏禾的妻,以及嫂嫂。心里头叹缘分的微妙。
苏三媛问说:“大哥去哪了?”这回府居然也没看到苏禾。
翠香说道:“听说,这段时间常看不到大少爷,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苏三媛多疑,心道:苏禾那样城府深的人,究竟是有意想要娶钱姑娘,还是爹单方面的决策?如果是爹的话,那更奇怪了。爹向来不是崇尚权势的人。
胡思乱想间,苏三媛昏沉的睡过去。睡意朦胧,似乎听到夜离那个无赖的声音,就站在床边嘀咕着什么。
☆、141 自家遇见无赖
听到男子低沉鬼魅的声音。
苏三媛睁开眼看,周围黑漆漆的。正想继续睡,就突然看到一双诡异的手伸了过来。视线昏暗,却莫名能将夜离那张无赖脸看清楚,每一处轮廓的精致,清晰可见,比往日见到还有白皙,透着温柔的微光。
尖叫出声。
苏三媛从床榻上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缓解那场噩梦带来的惊吓。
起身,点灯。视线转悠了四周一圈,再三确认没有夜离的身影,警戒才松懈下来。
哈七——喷嚏连声打了三次。
夜离随手接了手帕擦拭,困得半睁半眯眼,桃花眼中迷离漠然。
一袭长衫,随意地撇开,露出结实的腹肌。古铜色的肌肤上,残留着几道刀疤剑痕。那疤痕存了好长时间,记不清当时是怎么被砍伤留下,又怎么强撑着一口气爬着活下来的。
在夜离的肩胛骨上,有一道纹身,月楼的记号。一条蛇与一条龙对峙的图案。
清香冷笑道:“又是哪个想你呢?”
夜离手支着脑袋,沉吟了片刻,听清香的声音,夜离笑了两声道:“好浓的醋味。姑娘什么时候也喜欢吃醋了?”
话还没讲完,整个人已被一脚踹下床。
夜离掉在地上才彻底睡醒了,凑上前,夜离握着清香的三寸金莲,欣赏的看着。眼角余光瞥见清香果真恼了,手指夹着五枚铜钱,冷眼着看。
清香说道:“找死呢?”
夜离举手,笑道:“是我的错,我认错了!咱们好好睡一会,这会三更,闹什么呢?”
“你去溜达几圈,看看是哪个姑娘想你。”
“……”夜离脑中一团线,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夜离歪头看纱窗外。这个时候去哪溜达?寻女鬼不成。
再一抬头看清香,夜离心一沉,还真得好好想想去哪儿溜达!清香那恼怒模样,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清香素来恼夜离的花心,偏偏夜离又生了一副好皮囊,坑蒙拐骗干起来遂心应手。那些良家姑娘看到夜离模样先已迷得晕头转向,更别说夜离那张甜言蜜语的嘴;清香一时又恼自身天生命贱,来了这种地方,成天接客,如何能过寻常生活?
更别说见得这恩客多半都是甜言蜜语抹了唇,哄了人,玩腻了,转眼就不认人。夜离也是属于这类人。
清香觉得跟夜离根本不可能,偏偏又喜欢这个混账下流东西。因而时常对夜离无端发脾气,有意气走夜离。
五枚铜钱唰唰飞来。藏了一成内力,具有一定的杀伤力。
夜离随手扯过墩子,身手灵敏,一一将铜钱都挡下来。
清香冷冷道:“滚。”
夜离扶额,真不知道几世招惹了这样一个冤家。
长得倾国倾城,偏偏又学了几招不俗的武功。发起脾气了,就算小撒娇,也是暴力型的小撒娇。要不是看在清香那模样,看在心头对清香的喜欢,谁愿意受这窝囊气?
偏偏清香自幼被派到这种地方来。如果真是寻常女子,夜离也不会任由着清香待这种地方受罪。
多少次,清香执行任务身不由己时,夜离都恨不得宰杀了对方。清香很多次问夜离:天地这么大,能大得过月楼的追杀么?
夜离想,或许可以尝试着爱上别人,可是接触过那么多的女子,偏偏对清香执迷不悔。真不知道是几世造下的罪孽。
其实夜离跟清香的心跟想法是一样的,都在顾忌对方。清香觉得夜离若带她离开,那么毁掉的是夜离!月楼对于叛逃的杀手,从来都是发动最重的追杀令,抓到了以最痛苦的方式折磨,最后再凌迟处死!
天地再大,夜离带清香叛逃了,也不过只有几日的美好时光,最后只剩下毁灭;倒不如待在这风月之所,感受着眨眼闭眼时光流逝的无情,与那些人的虚伪与残忍。偶尔的男欢女爱,不过一闪而过的快乐罢了。
清香见夜离走了。起身,倒了一杯酒,猛地灌了好几口。
酒香,清冷月光,漆黑夜色,空虚屋子,冰凉衾褥。清香环顾屋内,心中凄凉的问道:这荒唐的一生,谁能救赎得了她?
夜离一袭白衣。
天大地大,无处可去,真让人头疼。
站在苏府外头,夜离攀上院墙,正想着那人回来了没有,就一眼看到屋内有人提着灯笼走出来。看清是苏三媛,夜离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提着灯笼闲逛,难不成真有心有灵犀的缘分?
勾唇一笑,夜离翻身很快地跃下院墙。凭夜离的轻功,身子轻飘飘落地,正要溜到后头吓苏三媛一跳。
偏那姑娘停下脚步!夜离也停止一切动作,屏息声息。
苏三媛提着灯笼,朝着夜离的方向看,只看到一点白影闪过。苏三媛知道是有人在那,就停了下脚步,冷声道:“谁?出来。”
夜离皱着眉头,心头还是不太能接受,听力好到这种程度的事实。
见苏三媛还在警戒的盯着,很确定的模样。夜离摊着手,一脸人畜无害的从黑暗中走出,说道:“说实话,我没处去了。”
看清是无赖来了。苏三媛又惊又恼。惊得是三更半夜在自家遇见无赖,恼得是无赖说的话。
苏三媛倒退几步,说道:“打哪来赶紧回哪去。”
“你怎么也睡不着?难道在想情郎了?”
“……”苏三媛无语。
夜离喝了口随身带的酒,寻了一会,也没有找到干净的地方。抬头看苏三媛,不客气道:“你进去搬张椅子,我陪你待会。”
苏三媛瞅他一眼。啧啧,口气还真大,说得像是谁稀罕他陪着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