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渡鸦,埃特伽耶一直很疑惑,为什么黑法师们都喜欢各种乌鸦呢?在热门宠物排行榜里,黑色渡鸦稳居榜首,千百年来受到广大黑法师的好评,仅次其后的是黑猫。
——明明……这两种动物都很可爱啊!
那只活灵活现的金属渡鸦蹲在埃特伽耶的胳膊上,歪着头,像只真鸟儿一样扑棱着翅膀,然后一低头毫不客气地在他手指肚上戳了个血窟窿。
吸过血,确认这就是信息需要传达的正确对象,那只渡鸦张嘴发出海连纳的声音:
“我在你房间里等你,赶紧上来。”
……老师,我马上到了,您还专门让这破鸟来嘬我一口?
埃特伽耶开始怀疑,那种血液鉴别魔法是编出来的瞎话,真实作用是——这些魔使是血液驱动的吧?他站在二楼台阶上,卧室就在三楼拐个弯,他不信司月大神官的感知能力感觉不到他马上就到!
带着疑问推开门,海连纳正坐在窗边,难得地一身风尘仆仆,好像他消失这几天过得特别忙,他看见埃特伽耶进门,一打响指,房门啪地一声关好,还咔哒一声落了锁。
“说吧。”海连纳坐在那里,微微扬起下巴,黑法师更年轻的时候中过毒,所以他的声音一直都很沙哑,所以当他用这种冷漠恶毒的标准大魔王语气说话时,被问话的人需要有很大的毅力克制自己别双膝一软直接下跪求饶。
埃特伽耶并不怀疑此刻有一个蓄势待发的诅咒藏在海连纳舌头底下,随时随地埃特伽耶都做好准备表演一系列高难度体操动作,来躲避自己老师的各种法术。
“您要问什么?”埃特伽耶坦然恭敬地反问。
海连纳咧开嘴巴笑,这种表情并不会让人误会他很高兴,感谢黑魔法以及邪恶实验,海连纳的脸常年白得恐怖,双眼还带有某种混合血色与紫黑的阴影,他那嘴唇长得很好看,可惜总是透着点紫,这可能是由于他年少时曾身染剧毒差点没命的后遗症,大约这世界上只有光之圣主那种达到光明神代言人级别的强者,才有胆子不怕黑魔法,一口亲下去。
他说:“别以为最近事情很多,我就没空归拢你,这件事可没过去呢,说说吧,什么时候和雅蓝搞上的?”
……在如此紧要时刻,从繁重任务中抽身出来的大神官阁下……只是为了关心一下学生的感情问题?
不对,埃特伽耶的心头闪过一丝特别违和的感觉,诡异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看了看靠在那里仿佛稍有不满随时都可能发出恶咒的海连纳,莫名有种……结婚前去见严苛刁钻家长的奇妙感觉——明明,海连纳是他的家长才对啊?
“时间不长。”埃特伽耶诚实地回答,并且更加诡异地发现他试图展示自己的优秀,以此来让海连纳感到满意,他说,“我是几个月前在埃尔文郡执行佣兵任务的时候,无意中在巫妖的地牢里救了他,然后就一直一起行动。”
海连纳盯着他,埃特伽耶感觉海连纳舌头底下压着的恶咒换成了某种读心术,或者吐真咒,因为他感觉老师特别特别的……不信任他。
埃特伽耶是一个优秀的骑士,一个优秀的黑暗信徒,一个卓越的、并且还能不断成长的领导者,不然海连纳也不会蓄谋已久,几次磨炼他,并把他确定为自己的继承人,感谢那些早些年折磨过他的毒药,海连纳可能是影月历史上第一个需要活着就退休的司月大神官,所以未来几年里,埃特伽耶可能就要脱掉盔甲,换上大神官礼服了。
老师对从小养大的学生非常了解,即使是海连纳这种带孩子技术超差的。
如果他们是要去挑翻恶魔老巢,杀他十个八个恶魔大领主什么的,海连纳绝对放心和埃特伽耶背靠背,甚至可以旁若无人地安心在恶魔大军里准备一个咒语长度可以写成演讲稿的禁咒,只是这个件事上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海连纳冷笑,埃特伽耶的额头瞬间冒起了一层汗。
“老师!”埃特伽耶急忙说,“人是会变的!人总会成长,谁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不是个愣头青呢,这个年纪活力旺盛,精力充沛,总是对各种事物充满好奇心,您不能因为这种年轻人的特质就否定我啊!”
“哈!”海连纳一拍桌子,埃特伽耶反射性地往后跳了一步,发现大神官仅仅扔过来一个杯子,砸在他脚边,接着海连纳提高声音,这听上去变得像某种嘶哑恶毒的诅咒,他说,“不是所有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都会在外面搞大别人肚子,还被人找上门要求负责!”
“老师!那件事不是已经查清了吗!您不是知道了我是被冤枉的吗!”埃特伽耶惊叫,“那女人在辉月神殿里生完孩子,哦豁!生了个灰山矮人!老师您看看我,我身上哪有一丁点矮人血统?明明是那女人想在众多睡过的男人里选一个最帅最有地位的赖上,哪里想到那么多高地人,偏偏最后是个矮人中奖!而且搞不好我根本没睡过她,那次是执行完任务,喝得有点多……”
就是这样,埃特伽耶英俊帅气,武力值和魅力值并驾齐驱,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具备这种资质了,在北地雪岭那个相对贫瘠的地方,一身雕刻着圣徽的黑甲骑士,来自神的殿堂,比起那些一身厚重狗熊皮的雇佣兵或者光膀子的胡茬铁匠,想和埃特伽耶睡觉的人当然排着队扑上来了。
现在回想一下,埃特伽耶懊悔得想撞墙,要是有种时间禁术可以让他穿越回十年前,他肯定把当年的自己从被窝里拎出去,暴打一顿,丢进奎格萨拉的冰湖里去去火,然后告诉自己,以后你会遇到绝世珍宝。
都怪乡下的穷小子没见过世面!
“老师,神殿没有哪个黑暗骑士守身如玉!”埃特伽耶垂死挣扎,“您不能拿圣骑士的戒条来要求黑暗骑士啊!”
“但是别的黑暗骑士也没有去睡雅蓝!”海连纳瞪着他,“如果你让我知道,你还敢在外面勾三搭四,和一些奇怪的东西上床然后染了一身的性病,就像科斯特那样在鸡巴上面长满脓包倒刺或者触手——”
“老师!”埃特伽耶不得不用尖叫打断海连纳的描述,“没有哪种性病会让人类长出恶魔才长的玩意!不对……”他捂住脸,脑子里嗡嗡的,然后抬头说,“科斯特骑士那不是性病,那是他出去偷情被维达神官发现下了诅咒!”
海连纳无比赞同地点点头:“如果你再敢出去猎艳被我发现,我也会对你下这种诅咒。”
“在那之前,我可能已经先被神圣之火消毒杀菌了。”黑暗精灵的恐怖程度并不低于黑法师,埃特伽耶笑着说,“老师,那是不一样的,没有人会在真的爱上谁之后,还在外面搞,单身的时候出去约,那属于34 你情我愿满足欲望皆大欢喜谁也不欠谁,而恋爱之后……忠诚是骑士最基本的信条。”
海连纳这回倒是没有喷射毒液,骑士站在他面前,挺拔骄傲,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埃特伽耶说是黑暗君主的神殿里最优秀的骑士,也是最优秀的神职者之一。
“难道这些年您一直把我想象成了某种渣男?这些年我虽然没有真的爱上过谁,但我所有的床伴都是自愿组合,和平分手,我从不骗谁家姑娘的感情,交往之前就先说好,更不诱拐年轻男孩!”埃特伽耶眨眨眼,“您不能把所有人都和米诺大人比,米诺大人实在没人能比得了,在和您恋爱之前,他连手枪都不会打。”
参照物实在很重要,海连纳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这些年不只是埃特伽耶在他眼里很渣,整个影月黑暗骑士团就没一个他觉得不渣的,甚至圣骑士团,在他眼里也就那样而已。
看着自家老师认真反思,埃特伽耶忍不住笑着问:“老师,您十万火急地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神情缓和下来的大神官理所应当地回答,“你该庆幸我前几天没当着雅蓝的面直接审问你,你知道你睡了谁?那是雅蓝,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前我就知道他挺欣赏你的,虽然你没有记忆,所以我在放逐你的时候有意提过让你到南方来,但我没想到你手段这么厉害,这么快就把人给我搞到床上去了!”
埃特伽耶听着这话稍微有点别扭,他皱着眉仔细品味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老师,该不会您是知道雅蓝在这一带调查,才故意告诉我到这边来,好制造巧遇的吧?”
“是啊。”海连纳特别坦荡,“给他个惊喜嘛……我觉得你肯定能让他开心,谁知道你动作这么快,都搞过了!”
——说的就是!哪有那么巧,一被赶出神殿,直接就一头扎进圣殿大祭司的怀抱!埃特伽耶想了想,甚至能想象出自己老师旁敲侧击从雅蓝那套话,打听他的日常行程、地理位置,然后在不处心积虑地把自己的学生扎上丝带当礼物送过去讨他欢心!
黑暗骑士由衷地想说一句,老师,您真棒!
“我就知道派你过来,你肯定会自动参与调查湮灭教派,一定会撞上雅蓝的!”
埃特伽耶看着海连纳那得意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不过他立刻把握时机,表示:“既然这事您一开始就策划了,那您没有立场反对和质疑我!”
海连纳眯起眼睛,拉长声音,发出一声充满嘲讽的哦。
“我愿意用我的荣誉和生命,对黑暗君主起誓!”埃特伽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海连纳不由得坐直,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埃特伽耶竟然拔出剑来,左手飞快地握住剑刃,从右划到左,他张开五指,手掌和五指上两道深深的血痕,血却并没有流出来。
海连纳又惊讶,又欣喜,“你……你要立血誓?”
埃特伽耶回答:“只要我仍然行走在大地上,我将会永远侍奉黑暗君主,而我的信仰不变,我对雅蓝帝连斯的忠诚也永不改变,黑月会见证我今日所言。”
这可不是那种痴男怨女山盟海誓的时候随口胡扯的发誓,这是血誓,是个禁术,常见于某些黑法师与邪恶拥趸之间,一般能够见证这个誓言的神灵都是黑暗君主或者黑夜女士,邪神蛛后也可以,立誓者的每一个字都会带有言灵的效果,和他左手上的伤痕一起被铭刻在肉体与灵魂中,一旦违背,他并不会死去,血誓的伤痕会开始撕裂,流血,然后这血痕会逐渐扩大,把立誓者全身血肉撕碎,变成鲜血淋漓的骨架,然后——他依然不会死!
没人试验过违背血誓接受惩罚能活多久,他们会被折磨疯,然后跑到外面去吓坏一大群人,最后被异端清除者,比如圣殿和勘塔那罗亚神殿一类的地方消灭。
当着一名黑法师的面立誓忠于所爱,埃特伽耶也算古往今来第一人。
海连纳这一回笑起来,虽然埃特伽耶判断他很高兴,但是黑法师常年阴郁的气质让这笑容看起来依然像邪恶计谋得逞的阴笑。
“你应该当着雅蓝的面立。”海连纳评价道。
“我只是表达我的立场,又不拿它当甜言蜜语。”埃特伽耶无所谓地摸了摸血誓的痕迹,“我并不希望这个血誓被雅蓝当做负担,所以老师,如果雅蓝问您,您就说这是立誓效忠君主,反正我立誓的时候也加了那句。”
第100章
埃特伽耶话音刚落,海连纳忽然一下窜起来,一挥手把他还拎在手里的剑插回剑鞘,地上的碎瓷片急不可耐地重新拼合成完整的茶杯,安安稳稳放在桌上,然后他们迅速把造型摆成了一个高傲老师检查学生作业一般的场景。
门被敲了三下。
海连纳咳嗽了一声,然后事件主人公雅蓝走了进来。
精灵的目光就像穿破阴云的那道阳光,特别的明亮犀利,他看了看海连纳,然后又转头扫了扫埃特伽耶有点僵的嘴角。
“你们做了什么?”雅蓝随意地坐在了海连纳旁边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就是刚刚摔碎的那个。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神态自若的施法者才是那狼狈为奸的一对大恶呢!像个雕像一样杵在地中间的埃特伽耶更像他们的小弟,等着去执行某个恶毒指令。
修长的五指轻慢地捏着那只杯子,晃了晃,杯子上有微微的光点散开,雅蓝看着埃特伽耶,实际上却是在问海连纳:“你们干什么了?砸东西做什么?”
“教育学生。”海连纳非常自然地回答。
“你训学生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只砸杯子不丢恶咒?砸完还用修复咒?”雅蓝盯着手里的杯子,摇头,“不用看我的面子,该扔恶咒就扔,没关系。”
埃特伽耶:“……”
“我已经查明了所有节点。”海连纳忽然闲聊一样开始谈任务,他手指笃笃地敲在桌面上,让人觉得黑法师敲过的桌子也会变成某种尖牙利爪的怪兽。
雅蓝说:“捣毁了?”
“怎么可能!”海连纳笑的时候翘着嘴角,“雅蓝你是在圣殿奢侈惯了,我们影月多困难啊,与其拆了浪费,还不如我直接在上面改了一下符文,造那么大个魔法阵,不利用怎么对得起烧掉的钱。”
“奢侈?”雅蓝的耳朵抖了两下,“我穷困潦倒,需要靠你的学生包养!”
埃特伽耶沉默地捏了捏口袋里实际主人是雅蓝的银行卡……保持沉默。
“他现在归你们圣殿了。”海连纳大方地挥挥手。
埃特伽耶目光空茫地望着墙,插话:“现在我已经变成圣殿编制了吗?”
——也差不多啦!眼下司月大神官领着一个团的神官骑士在外面兴风作浪,或者准备兴风作浪,他全程都没参与,一直老老实实扮演一个可爱的强奸犯!
海连纳一歪头,那头顶指着埃特伽耶,斜眼看雅蓝:“不如你给发份薪水?”
“当然有发,用另外的方式。”雅蓝含情脉脉地看着埃特伽耶。
黑法师的脸说翻就翻,立刻变得漆黑,咻地一声站起来,大步流星开门就走,“你们继续,当我没来过。”
“哈哈哈!”雅蓝在他背后一阵大笑,但是显然他们并不会干什么,毕竟已经有两个圣殿祭司没法下床履行职责了,总不能全都把战斗力消耗在被窝。
大神官不负责任跑路,剩下的事就又回到他们俩之间,埃特伽耶觉得手心里的血痕正在努力跳一跳彰显存在感,提醒他誓言对象就在附近。
雅蓝一眨不眨地盯着埃特伽耶,看得骑士感觉到一股火从血痕上烧到脊背,一种随时都会被揭穿的紧张,但是紧张里又混着那种干坏事时由于担心被发现,导致的刺激感,喉咙里冒烟,小腹发紧,兴奋得心跳都在大声喧嚣。
可是雅蓝只是拉起埃特伽耶的左手——那血誓刻痕那么显眼,就算来个老眼昏花的地精都能发现,何况体察入微眼力极佳的精灵,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痕迹,疼显然是不疼了,但是——
“晚上吃什么?”雅蓝猝不及防地问。
埃特伽耶一口气生生憋在喉咙里,他想了一套完美的说辞呢,如何把这个血誓拐到信仰忠诚上,脑内草稿打了一套又一套,如何软硬兼施,如何含糊其辞,实在不行还可以配合点生理刺激……谁知道雅蓝摸了一下,直接跳过了这个事!这感觉就像没写作业编好瞎话准备糊弄老师,结果第二天老师根本不记得有作业,昨晚上那担惊受怕的小心脏抗议地猛跳。
一双绿盈盈的眼睛安静地看过来,埃特伽耶忽然就泄了气,因为他忽然间觉得自己依然……如此透明,他在战场潇洒恣意,在情场也曾风流无双,但他从认识——正经认识雅蓝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自己又纯真又通透。
——甚至从第一次见面雅蓝就知道埃特伽耶想操他,其他还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呢!
这样多好。
埃特伽耶反手握住雅蓝,反问:“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借厨房用一用。”
“什么都行。”雅蓝回答。
血誓的刻痕被他们一起握住,或许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是通透的。
禁术——如果禁术都被用来谈情说爱,那也不错,只需要看看另一半有没有那一天忽然变成血肉模糊的移动骨头架子,就知道他到底忠不忠诚了,简单方便,所有私家侦探都得失业。
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时间,日月在山顶交替,银月升上天空,圆满银亮,三月份被认为是光明降临的月份,不仅表现在神话中记载光明神在这个月降临大陆,现实里的实际反应就是,每年三月份的满月都格外巨大,迪亚纳大陆被这轮肥硕的月亮照亮,银月在三月的满月可以把黑夜照得不亚于白昼,空气中的魔力因子都开始异常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