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陆擎森没法拒绝他一样,他也同样拒绝不了陆擎森。
陆擎森吻他,从客厅吻到卧室,吻到床上。脱去彼此的衣服,安安静静地在黑暗中做爱。
说安静似乎也不对,肉体的摩擦声和床铺的挤压声与喘息呻吟混杂在一起,飘散在空气中。可是一旦缺少了甜蜜的情话和享受的低语,性爱似乎就变得安静又隐秘了。
陆擎森似乎更喜欢面对面的做爱,可以不间断地接吻,可以毫无距离地拥抱,就如他此刻正在做的一样。容印之在他怀里被顶动得起起伏伏,发出细细的呻吟。
他在毛衣里面穿了一件亲肤的打底小背心,陆擎森没有脱去它,把手探进小背心里面抚摸着他的脊背,另一手按住臀部揉捏。
“上一次,我就想对你这么做……”他在细密的亲吻中,对容印之说。
所以,为了弥补什么都没做的那一夜?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容印之的抱怨,伴随在喘息里更像是撒娇。
“我在想很过分的事,想一整夜,”陆擎森深深顶进去,容印之没有忍住长长地呻吟一声,感觉到男人把他搂紧了:“对你做的事。”
容印之十指在他颈后交叉,拇指抚着男人耳后:“……比如?”
陆擎森回以深吻,同时让抽插的幅度变大了。
“陆——!”
被那根性器凶猛贯穿的感觉,容印之已经很熟悉了。快感一如既然翻涌着将他吞噬,仅余的一点点理智让他把刚叫出声的呼喊生生压了回去。
“陆、不行、你慢、慢一点……!”
隔壁睡着人,他不敢叫。可是无论如何哀求,陆擎森依然像发情的猛兽一般,越来越狂放,他只能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难以忍耐的呜咽依然从指缝间流泻出来,容印之一边哭,一边用模糊的声音骂他“混蛋”。
陆擎森把他的小背心脱掉,胸膛贴着他的胸膛,像叹息一般说道:“就允许我做个混蛋吧……!”
明明是请求,却又任性而强横。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容印之喘气里都带着哭腔。陆擎森用手掌把他脸上残留的眼泪擦去,被歇过劲儿的容印之一拳碰上下巴。
装装样子罢了,根本就没用力。容印之打完就搂住了他的脖子,说“冷死了”。陆擎森用被子把他包裹住,听他轻声问:“还想过……其他过分的事吗?”
“嗯,很多。”
把你锁起来,关起来,谁都看不见。
“……说说看。”
陆擎森慢慢地摇头:“会吓着你。”
容印之笑起来,下巴垫在他肩膀上震动:“明明就是棵实心儿树,还要装蒜。”
“树?”这是陆擎森第一次听容印之如此形容他。
容印之裹紧被子,枕在他颈窝里,侧头看他的下巴:“那天你等在门口的样子,又高,又挺拔,站得笔直……就像一棵树。”
抬手点上了陆擎森的脑门:“个性也像。不会撒谎,讲话又直,像块木头。”说完坐起来看他的脸。
视线熟悉了黑暗,对方的轮廓已经清晰起来。
陆擎森看见微微容印之歪着头,全身裹在他那条被罩很丑的棉被里,露出好看的笑容,一字一字叫他:“陆,大,树。”
叫完了又忍不住笑,整个身体坐在他腿上笑得发颤。陆擎森便像一棵倒下的树一样,朝他压过去。
被陆擎森的“过分”折腾到半夜,容印之浑身酸软,嗓音低哑。洗完澡重新躺在床上,依然穿着上次那套T恤衫和运动裤,不同的是陆擎森可以理所当然地在被子里抱住他了。
“我想把原来住的房子退掉。”容印之说。两处房子的功能性从根本上就翻转了,没有必要浪费钱。
陆擎森拨弄着他有些潮湿的头发:“要过年了,你回家吗?”
容印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回不去了。”
“给家里打过电话吗?”
“打过,直接挂掉……手机也不接。”
陆擎森把他搂紧一点,“我会留在这儿的。”
“你不回家?”容印之记得他身份证上的地址,并不是本地人。
“嗯。大弟结婚了,人口多,就不回了。”
“你是老大吧,”当然这只是容印之的猜测,还没听过他家里的事情,于是好奇地问:“有几个弟弟妹妹?”
陆擎森很是思考了一下:“九个。”
“九……!”容印之禁不住惊叹,支起上半身看他,“真的假的?!没骗我?!”
陆擎森低低地笑。
“真的,亲生的三个,不亲生的六个。”
“亲生”和“不亲生”,光是这几个字里包含的故事,十有八九都不是好事。
“可以跟我说吗?”容印之觉得或许不该追问,时间久了自然会知道,如果陆擎森想说也会说——可他还是想现在就知道,想了解陆擎森更多一点。
陆擎森把他按回被窝里去:“当然啊。”
早上醒来时枕在陆擎森的手臂上,问几点,陆擎森说八点。客厅里传来吕想翻冰箱的声音。
“你猜他第一句跟你说什么?”陆擎森问。吕想昨天回家就倒床上睡了,也压根不会注意到门口多了一双鞋。
容印之想了想:“‘容哥,你饿吗’?”
两人一起在被窝里笑起来。
“冰箱里还有什么吗?”
“没了……”要搬家就没存食物了,现买现吃。
“附近有市场吗?”
“有,一起去。”
“嗯。”
说是这么说,可是谁都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差点又要睡过去了,容印之睁开眼睛说:“不行不能睡了,再不起来吕想要饿死了。”
陆擎森把他箍得紧紧的:“那就饿死。”
容印之转过头去,仔细看他的脸,依然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目光却炯炯地盯着自己。
“我都不知道你会闹脾气的……”容印之抬手摸他的下巴,短短的胡茬有点扎手:“我以为只有我会。”
男人垂下眼帘,把他的手捂在脸上,低声说:“我一点都不好。”
容印之笑起来。
“好耳熟啊……这句话。”
“我不好的地方你说好,你不好的地方我又觉得好,所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容印之又问:“不管你们家吕想,那你饿不饿?”
“一点点。”
容印之哈哈笑,“这么久以来好像问你最多的就是:饿不饿,吃了吗,吃什么——还没有给你做过其他的事情。”
他一边这样说,就看见陆擎森不断摇头。
“你做了,做了很多。”
“比如?”
“比如容忍我变成一个混蛋。”
容印之觉得脸颊发烫,“就没别的了……?”
陆擎森的回答却有点答非所问。
“印之,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事情。”
48:风暴
虽然早饭吃得有点晚,饿得要死,但吕想依然很高兴。搬家之前还能吃上一顿“人吃的饭”,够他开心好几天了。
“我都不想搬了,容哥要不咱仨一起住啊?”
陆擎森沉着脸在饭桌下面踢了他一脚。
容印之闷头笑,倒是真没急着回家,留下来帮陆擎森和吕想打包了。
他们东西不多,不过乱而零碎。陆擎森还好,吕想的一堆破烂儿哪个他都舍不得扔,陆擎森给他找的纸箱和编织袋塞得满满登登,还剩一半没装进去。
打开一看里面横七竖八浪费了很多空间,强迫症容印之哪里忍得了这个?当即就全给倒出来重新整理,指挥着吕想和陆擎森“把这些搬到那边去”“小一点的箱子来一个”“这几个给我捆一起”。
毛病一犯,容印之就停不下来了。借了陆擎森的一件工作服和手套、戴上口罩,从吃完早饭一直到忙到下午,累得半死还不让别人插手,愣是给收拾得齐齐整整。
“印之,可以了。”
吕想的东西打包得差不多,容印之还想接着帮陆擎森也装一装,被他给按在沙发上休息,自己穿了外套去楼下买饭。
容印之看着房间里剩下的物件,盘算着陆擎森的东西需要几个箱子、几个袋子,走到书架前停住了。
随便抽出一本农业种植,里面是满满的标注和笔记;再抽出一本夹着很多便签条的小薄本,竟然还是英文的。
这本书容印之也看过,是念书的时候老师推荐的初级英文读物。
“陆森可厉害了,会说英语呢。”吕想给容印之端过来一杯水,自己也拿了一杯咕嘟咕嘟喝了,“他学习可好了,本来能上军校的。”
义务兵想要做军官,考军校是一个途径。只是学习时间少竞争又激烈,还有服役年限的限制,不是那么容易能考上的。
“本来?”容印之抓到重点。
“名额被顶了,”吕想现在都觉得惋惜,“成绩好,可是家里又没背景。连长说要不第二年再考,可是他说算了不考了。”
“为什么?”
“不知道啊。”
“那为什么要当兵呢,考大学不是更好……?”容印之喃喃自语。吕想听了,理所当然地说:“念大学要花钱呀,可当兵不用花钱还有工资呢。他家孩子那么多,又不是亲生的,谁给他出钱。”
所以,他一路都是一个人,安静沉默地走到现在吗?
容印之并不想同情他家境不好、缺乏温暖,各有各的苦,谁都是一样的。他只是觉得难过,陆擎森成为每一个人的“兄长”,毫无怨言地完成每一个人的要求,难道没有一个人曾经考虑过——他需要什么?他冷不冷、饿不饿?他开不开心?
自己总是抱怨他,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左一句“没事”右一句“没事”,那怎么才算是“有事”?
昨天晚上,他寥寥几句,轻描淡写就把从一个家庭到另一个家庭的事情讲完了。容印之问他“这种事……常有吗?”他说“是有的”。
他那时才多大?是什么心情?
他是不是曾经有过,哪怕一个微小的愿望却从来没人帮他实现的难过?
他有没有期待过自己也会是被宠爱着的那一个?
“我回来了,”陆擎森拎着几个打包盒开门进来,看见容印之在书架前,就知道他根本没打算休息:“不要收了,印之!”
语气难得带着点生气。
“嗯。”容印之把书放下来,去接他手里的餐盒。
“又不是马上就到期,急什么,慢慢收。”
容印之低声回道:“想你快点搬家啊。”
陆擎森仿佛听见了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然后我们一起住”,微微一顿,按住他后颈飞快地在嘴上亲了一下。
没等惊愕的容印之来得及说什么,陆擎森亲完了就招呼吕想:“吕想快点!”一回头发现吕想正甩着没擦干的手从卫生间里出来,在裤子上擦擦就在饭桌上坐下了。
敢情看见买饭的回来就赶紧洗手去了。
容印之狠瞪了他一眼,想说他越来越不注意场合了,陆擎森却若无其事地催促他“快洗手吃饭”。
体验店的项目刚结束,市场部又开始忙年会,年会之后又是春天的品牌发布,大小事情没完没了,连元旦都是在工作中度过的。容印之把工作重心放在年后,直接领导品牌发布项目组。所以年会的筹备就轻松一点,放手让大家去玩儿。
项目组和策略公司刚把开场主题整理完,提了几个slogan的方向。容印之一边看一边思索,圈出几个来打算跟高长见过一下。
“叮”的一声,邮件提示:任霏发来的年会讲话稿。容印之浏览过一遍,私敲她三个字“来一下”。
不到三分钟,任霏敲门进来,抱着笔记本垂着头在他桌前站着。
“老大……”
容印之轻叹了一口气,起身招呼她到沙发上坐下:“Jessie,我不希望你的私人情绪影响到工作。”
她很憔悴,妆容也掩盖不了黑眼圈,眼眶红通通的,好像刚哭过。朱栋几天前刚办完离职,据说这期间两人爆发了好几次争吵,走的时候完全在冷战。
“对不起……我再改一遍。”她明白容印之的意思。那天开会跟她说的大纲结构,她只记下来一半。即便如此,这后一半靠她对今年工作的理解,猜也能猜得出来。
可见她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你需要休息一下吗?”容印之并不想给她太大压力,对于一个同时经历恋爱低谷和高强度工作的女生来说,偶尔调节情绪是必要的。
任霏似乎误会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不需要!我可以的老大!”
“只是放一天假而已,没别的。”容印之心想:自己在她眼里看起来是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开除员工的老板吗,“如果你需要,两天也可以。”
任霏两手紧紧捏着电脑,又垂下头慢慢摇晃:“我没关系……”
“不要勉强,年后的工作强度更大。”
任霏深吸了一口气,正视着容印之:“明白,我一定会好好调整的!无论稿子还是情绪!”
说完“嘿嘿”咧嘴大笑了一个,虽然有点生硬,却很有决心。
笑完了才觉得是不是太放肆了,一点点又收回去。大概是容印之最近给人的感觉太温和,让人忘了他之前是多么严苛的一位老板了。
“好,”容印之点点头,微微一笑之后恢复冷酷无情的真面目:“本周我要看到细化后的成稿——而不是垃圾。”
任霏心里打了个哆嗦:“……知道了老大!”
“怎么着,被‘任性’削了吧?”
任霏一回到座位上,隔壁的Sunny立刻滑着椅子过来,前后左右好几个八卦爱好者也支棱着耳朵听。她最近的心不在焉大家都看得出来,跟朱栋之间的办公室恋爱没有发展出好结果,还不知道被“直男癌任性先生”怎么剐呢。
任霏没搭腔,打开电脑把之前写的文档删个精光,拍拍脸,泡上一杯咖啡给自己提神。
“我好歹也是“小任性”,谁也别想拿捏我!”
一句做为自言自语来说有点凶狠的话,让几个脑袋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缩回去,Sunny也滑着椅子回到自己工位上。
各个小群里消息翻了天:完蛋了完蛋了!小任性跟大任性!Jessie与Railey杠上了!
任霏并不知道这句只有自己懂的话引起了什么误会,点开邮件草稿箱,把标题为“辞职信”的邮件删掉,专心致志的地起草发言稿。
这份细化发言稿,是跟“W-life”的泄密风暴一起到来的——还在筹备中的发布内容,从产品到宣传似乎一夜之间充满了大街小巷,线下实体店、网络与传统媒体、黄金时间段的卫视TVC、节目冠名、跨界活动。
然而背后的推手却是“W-life”的头号竞品。
品牌被山寨、被抄袭,这在业内并不罕见。只是被泄密泄得如此彻底,连资源都被抢了七八成,直接导致“W-life”还没发布的整个后续策略几乎全部泡汤。
虽然背后有第一大股东母公司暖智科技,但“W-life”实质上依然是一家刚有起色的创业公司,这次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董事会紧急成立监察组,空降“W-life”,将最高管理层:容印之、陈自明,研发、生产、财务甚至包括高长见在内,第一时间被内部监察会圈了起来,从上至下,挨个排查。
容印之被询问得尤其仔细。
他作为市场部总监,主导整个品牌升级计划,账面上的收支却并不得投资人的欢心。这次泄密事件,哪怕泄密人不是他,却很可能成为他被撤换的最佳理由。
哪怕任霏以一封面向全公司的公开信,将泄密的责任揽到自己头上,依然没有挽回容印之被暂停职务的处分。
“大小任性”——同时成为“W-life”泄密事件的中心人物。
49:任霏
“老大,对不起……”
任霏半天没说话,一开口眼泪就噗哒噗哒往下掉。容印之也不追问,就让她哭。
所有的坚强在她跨进容印之办公室的那一瞬间全部垮掉了。
对于任霏的处分是公开辞退,保留起诉的权利。
小姑娘从走进监察组的七八个小时里,一口水一口饭都没吃,面无表情地进去面无表情地出来,所有事情交代完毕,对自己的处分也全盘接受毫无异议,唯一的请求就是撤销对容印之的停职。
监察组的回复是“会适当考虑”。
“你以前问我,如果产品被山寨怎么处理,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吗?”等她情绪平复一会儿,容印之问道。
最直接的泄密者朱栋,监察组还在跟法务讨论如何追责。
任霏把眼泪抹掉,可是很快又有新的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