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杰发完消息,把手机调回响铃加震动,放到床上继续收拾东西。
过了半小时,孟经理发来了视频请求。
孟经理显得有些为难,他之前得到消息要去成都,问过冉杰的意见,当时冉杰只说要问一下家里人意见,并没有当下同意,孟经理便把这个当作了拒绝。
但幸好,他也确实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助手。
冉杰跟孟经理的视频通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孟经理问了冉杰几个问题后,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顺着讨论了一下成都分公司新建后相应问题的解决方法细节。
通话挂断,孟经理给他用邮箱发了几分资料,让他这两天消化一下,准备好初三上班,直接跟他去成都。
冉杰简单翻看了一下孟经理给他的资料,有些复杂,他需要这两天尽快把新公司的情况琢磨透。小群里媒介部在疯狂的催稿,冉杰把收拾了一半的衣服放到一边,拿着笔记本坐到客厅沙发上开始写明天要发的通稿。反正他还要在这里待两天,衣服随时都能收拾。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通稿返了两次后定稿,冉杰把定稿的Word放进附件,发给媒介部。
发完邮件,冉杰把电脑放茶几上,倒在沙发上,糖包喝完水,蹿上茶几再跳到沙发上,坐在他旁边看他。
冉杰拉过一个靠枕垫在头下,正面朝上躺好,把糖包抱起来放在身上,给她挠下巴。黑暗中,只有落地窗外的月光在地板上洒下一地银辉。
“今天大年三十了。”
“喵。”
冉杰笑了笑,“糖包儿,今年过年有你陪我,也不算寂寞。”他看了眼表,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
“这一工作差点儿把春晚忘了。”冉杰把电视打开,调到中央台,上面正在欢歌笑语。
窗外鞭炮连天,一派热闹团圆。
烟花上天,绽开,四散飘落,美到极致,短到叹息。
冉杰看春晚看的迷迷糊糊在沙发上睡着,糖包见他睡着,便也往他怀里挤了挤,打算一起睡。
糖包趴下没多久,耳朵抖了抖,突然起身看向门口,随后灵巧一跳,蹲坐在门口。
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人进来,向糖包比划了一个嘘声动作。
沙发上睡着的人依然睡得香甜,电视里还在上演热闹的歌舞。
陶敬蹑手蹑脚走进屋里,借着电视的光看到了沙发上的人,他蹲在沙发边上,静静地端详着冉杰的睡颜。
歌舞落幕,所有的主持人和表演者上台,说着熟悉的台词,准备新年倒计时。
“十、九、八……”
冉杰睫毛颤了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五、四、三……”
“老公……?”
“……二、一,拜年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冉杰眨了眨眼,彻底清醒了。他坐起身,看着陶敬,“你……怎么来了。”
陶敬起身坐到他旁边,“我不知道你今天会不会回来。就想着,如果你回来了,就再看一眼,如果你没回来,我就给糖包添点吃的,给她把屎铲了。”
“抱歉,我可能还要再在你这里赖两天了。”冉杰缩在衣袖里的手指有些不自在的抓着袖口布料,手心也渗出了汗,“两天后,我就收拾东西走。”
“你找好房子了?”
冉杰摇了摇头,“我要离开北京了。”
陶敬一愣,“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吗?如果是因为……”
“不是。”冉杰拦住他,笑了笑,“我被派去分公司开拓疆土了。”
“哦……”
冉杰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没有良心的,昨日回家时还在疯狂的思念,如今见了人,明知是最后一面了,心里却觉得一片平静。
五年的悲欢离合,五年的相濡以沫,最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总比,痴痴缠缠,最后,相看两厌,要好的多了。
“你既然回来了,我去找家酒店睡吧。”冉杰起身。
陶敬拽住他,“别走。”
他随之起身,走过去,“冉杰,今晚我们只做朋友,陪我聊聊天吧。”
冉杰抽回手,转身,低着头,“你想聊什么。”
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是王清伦打来的电话。冉杰接听,电话那头和这边一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热闹而喧嚣。
“新年快乐啊宝贝儿。”王清伦像是喝了酒,笑得开心而又含糊。
冉杰无奈一笑,“新年快乐。”
“唉呀,这帮人真是没完没了,我想零点给你打个电话都不行。”王清伦还想滔滔不绝,被冉杰制止,“我这边还在忙,不太方便讲话。”
“啊……”王清伦有些遗憾,蔫了下来,“好吧,你先忙,明天再说。”
冉杰挂断了电话,陶敬已经从厨房拎了一箱啤酒放桌上,“我失恋了,作为朋友,陪我喝点酒聊聊天,手机关机,行不?”
冉杰点了点头,把手机关机放在桌上。
两瓶啤酒开盖,陶敬递给冉杰一瓶,“为单身干杯。”
“嗯。”冉杰跟他碰瓶,仰头,将一整瓶啤酒咕咚喝下。他讨厌酒,不仅是讨厌酒的味道,还因为他沾酒就醉。但是陶敬想喝,他便一陪到底。
陶敬同样直接吹了一瓶。
“你俩,谁主动的。”
陶敬又拿了两瓶啤酒出来,开盖。
冉杰拿过一瓶喝了一口,微醺地歪着头,“我……他……”他吃吃一笑,“我也不知道……我主动送上了门,他便欣然接受,把我拐上了床。而我,没有拒绝。”
“为什么是他。”陶敬直接喝下半瓶。
冉杰往后靠在沙发上,攥着酒瓶,喝了一口,艰难地思考:“因为他大学就喜欢我。我……看得出来……”他开始有些口吃,“他想上我……可是大学的时候他不敢,连手都不敢拉……哈哈……”他低着头,喃语,“蠢死了……你都知道,顺杆往上爬,表白了……就赶紧亲……”
“你喜欢他?”陶敬把剩下半瓶喝完,又开了一瓶。
冉杰摇头,“我不喜欢他,我把他当哥们儿……唔,”他沉吟了一下更正,“应该是,当炮友……随叫随到,云备胎,哈哈哈……”
“我呢?”
“你什么……?”冉杰歪着头,挑眉看他,大脑运转不过来。
“你出轨的时候,把我当什么。”陶敬把啤酒当水喝,低声问。
冉杰手里的酒终于喝完,他把酒瓶放在桌上,凑过去扒住陶敬的肩膀,傻笑道:“我把你……当爱人啊……”
“爱人?”陶敬嘲讽。
冉杰撑不住,倒在陶敬的腿上,便干脆调整姿势,舒服地躺了下来,看着低头看自己的陶敬,笑得又傻又苦,“是啊,爱人……我的爱人,大年三十晚上要匆匆赶回家里,一家团圆。初一应酬完,夜晚匆忙赶回,抱着我,亲吻道歉。”他闭了闭眼,“我看着我的爱人,他好累,他既要顾着我,又要顾着家。”冉杰抬手摸了摸陶敬的脸,“你妈给你相亲的那几个女孩儿都不错,你觉得呢?”
“我没去……”陶敬要解释。
冉杰闭着眼摇了摇头,食指搭在唇边,“嘘……别说。我知道你没去,我知道你被迫加了她们的微信,但第二天就删了。我知道你只爱我,只有我。而我,却享受在出轨里。你这样,真是吃亏。”
陶敬不知要接什么话。
“老……”冉杰笑了下,把称呼改回来,“陶敬,你什么都好,不好的是我。至于出轨,不过是空虚了,跟你上床太没意思,所以去约了个炮,没想到约到的是个口香糖,黏住了就扯不下来。再然后,我觉得他也挺好的,身体契合度高,人也体贴。我享受着你的温暖,又舍不下他,贪心的过分,自私的要命。”
他打了个哈欠,扭头搂住陶敬的腰,要睡。
“你第一次深夜不归,我并未想过你可能是出轨了,只以为你是有什么事。后来,我在酒店房间门口听到你俩……我气得要炸,可我又冷静了下来。说实话,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叫的那么浪,那么骚。”陶敬像是自言自语,絮叨着,“你之前总是拒绝我想做爱的要求,我见你不想要便不强求,再后来你想要的时候,我也觉得兴致缺缺,并无意思。”
“因为……你傻逼……”冉杰的声音闷闷的,不知是有意识还是在呓语。
陶敬苦笑,“你回学校那天我挂了你的电话后,本来在继续玩游戏,可玩着玩着,我的脑子里一直缠绕着你和那个人做爱时的叫床声。我有种感觉,如果我不去,你可能就真的要被他拐走了。可没想到我还是晚了一步,我撞到了你们在车震。那一瞬间,我没有冲上去把你拽下来的勇气,只想走的远远的。”
啤酒又开了一瓶,陶敬咕咚灌下,擦了擦嘴,“我想弄明白你为什么出轨,为什么要跟那个人在一起,后来我猜想,大概是,你喜欢他那样操你。”
冉杰翻了个身,看他,“所以……你就学着,那样来操我?”他嗤笑一声,“春宫戏好看吗?”
“不好看,很疼,”陶敬抓着冉杰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撕裂一样的疼。”
冉杰撑着沙发起身,晃着身体起身,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了两步,就要摔,被陶敬扶住,“你干嘛去。”
“开房,睡觉。”冉杰推开陶敬,自己却身体不稳地跌坐在地,他就这样仰着头盯着陶敬,眼泪涌上眼眶,他想控诉,想讨伐,“你为什么就这样看着……你痛,我也痛……你为什么不抓我回来,打我一顿,骂我一顿……”眼泪簌簌地落下,“让我像小丑一样……像妓女一样……被你这么看着……你为什么要就这样看着……”
陶敬坐到他对面,给他把眼泪擦掉,“我舍不得你,可又气愤到想杀了你。”
“算了……”冉杰自暴自弃地抱着头,“对不起……”他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快步到门口,要开门,被陶敬再一次拦住。
“你让我出去吧……”冉杰低声哀求,“我现在真的不想看到你……我会觉得自己很可笑。你等我缓过劲儿来,能重新平静地站在你面前,我会再回来……”
陶敬将冉杰一把按在门上,红着眼睛攫住他,“我不许你走,你不能走,谁让你走了!”
“你醉了。”
“我没有,我不许你走……我不想让你走……”
“我出轨了。”冉杰终是,给了他最后一个了结,一击致命。
“宝宝……”陶敬像濒死的野兽,绝望地低鸣一声,一拳砸在门上,“冉杰,你为什么要出轨,为什么!”
陶敬的眼泪落了下来,这一拳像是打在了他的心上,把所有的过往,情爱,信任,不舍,留恋……全部击碎。他终于脆弱地大哭起来,抓着冉杰的手腕,蹲坐在地上,哭声嘶哑而痛苦。
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没有高中门口等待的自行车,再也没有破旧小区楼下的徘徊等待,再也没有夜晚路边没完没了的压马路,再也没有这个人的陪伴,他将永远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从此……
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说: ——————
至此,陶敬和冉杰彻底结束,到结局陶敬应该都不会再出现了。
我现在心里很难受,特别的难受。这一更我写了差不多有四五个小时,写的时候一直单曲循环着《成都》,这首歌我第一次听得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一边听一边写,写到陶敬哭出来的时候,自己眼泪也一直在流,大概是因为真的结束了吧。
两个人都会放下的。
☆、27.告别过去
陶敬走了,他拽开冉杰,落荒而逃。
冉杰被陶敬摔开跌坐在地上,看着被重重关上的门,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茫然而无措。
他到最后,还是又捅了陶敬一刀。
电视里放着《难忘今宵》,冉杰向后躺下,身下的木地板冰冷而生硬,糖包坐在他旁边,拿前爪抓他肩膀上的衣服。
结束了。
冉杰第二天向孟经理询问了公司宿舍的地址,用初一一整天的时间陆陆续续将所有东西收拾出来,准备等顺丰上班后就寄到成都的宿舍。
初二,冉杰回了趟家,跟家里人坦白了和陶敬分手的事情,并告知了即将去成都的计划。有反驳,有不解,有劝阻,但终究都拗不过已做决定的冉杰。
当天晚上冉杰回到北京,叫了辆车,开了间房,把所有东西带到酒店,晚上失眠一夜,初三早上顶着黑眼圈,把东西寄出去,坐地铁上班。
孟经理看着他的黑眼圈问他是不是过了个年,被拖到了妖精洞,这一幅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孟哥你就别嘲我了,有活儿吗?没活儿的话我得给我家猫办托运去了,我先去机场等你?”
孟经理哭笑不得,“有,你别想跑。你说你个大男人养什么猫啊,人家都是养狗。”
“我也想,那不是我没有那片跑马的草原么。”冉杰笑嘻嘻,“孟哥你宽容下,少分点活儿呗,我怕我家猫托运不好弄。”
“行了,晚上的飞机,你着什么急。先陪我跑个场子,把中午的饭局搞定了,下午就放你走。”孟经理把桌上的资料收拾好,拎着冉杰奔赴战场。
一场饭局折腾到下午一点多,冉杰被释放,急忙往家赶,之前约好的托运马上就要到家。
手机在兜里响起,陌生号码,冉杰以为是托运,接了电话却发现是王清伦。
“我出柜了。”隔着电波,王清伦的声音有些不清晰,轻声,而疲惫。
冉杰愣了下,反应过来,扭过身面冲地铁车壁,低声“吼”道:“你傻逼吗?”
“怎么了?”王清伦声音带笑,含一点宠溺,又有一点若无其事,“我想追你,怎么也得表个决心。”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冉杰顿了下,叹口气,觉得自己这样说实在有点伤人,地铁报站,他拿着手机到站下车,缓了缓语气问道,“那你家人什么反应,你现在还好吗?”
“我还能被怎么样啊,放心吧……”王清伦懒洋洋的,好像一点都不当回事,“不过公司那里我确实得请几天假,这几天见不到我,得想我啊。”
冉杰刷卡出站,往新家走去,犹豫该怎么跟他说自己要去成都的事。
“家里回来人了,不跟你说了,记得等我回来,我给你准备了特产!”
电话被匆匆挂掉,冉杰看了看回到主屏的手机,叹口气收回兜里。
托运公司上门来取糖包,冉杰哄了半天,把她安抚好放进航空箱,又准备好了足够的水粮,才忐忑地把他们送走。
了却最后一桩心事,冉杰站在门口,看着这栋房子,地板,瓷砖,壁纸,吊灯,沙发,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亲手挑选,亲自买回,以后都看不到了。
再见吧。
……
门被敲了三声后推开,王妈妈走进来,坐在王清伦的旁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儿子,到时间了,走吗?”
王清伦挪动了一下椅子,正对王妈妈,认真道:“妈,这个心理医生我是不会去看的,你们也不用劝我,没有用。还有,我爸如果还想打我,就尽管打,我一声不吭。但是过几天,我是一定要去上班的。”
“阿伦,你以前不是有交过女朋友的吗?怎么突然就喜欢上男人了,你爸爸同事家正好有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侄女,你俩要不明天见见?”王妈妈握着手里的水杯,纠结犹豫,这杯水是给王清伦倒的,他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
门外响起一声暴吼,“交什么女朋友,还让这么个畜生祸害别人家的好闺女?我都丢不起这个人!”门被撞开,老爷子冲起来,又被王妈妈拦住,“你就给我在家待着,哪儿都别去,上班?上个屁!”
王妈妈气恼:“你就知道发脾气,有屁用?你嗓门再大,能让你儿子改了不喜欢男人?”
王清伦被他俩吵得头更疼,桌上的手机震了下,是冉杰发来的消息。
“抱歉,我知道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些有点没良心。但是我真的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是可以接受异性的,不要因为我而选择这条路,太难。好好跟你父母谈谈,别让他们伤心。另,我今天的飞机,马上离开北京,以后就不再见了。愿幸福。”
王清伦抓起手机就要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被王爸爸一把拽住,“你要去哪儿?!”
“我媳妇儿就要跑了,我赶紧追回来!”王清伦挣开王爸爸的钳制就要走,却又被王妈妈一把拽住。王清伦“嘶”了一声,很想说“妈你抓到我痛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