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不是景之行的工作,屋子里的布置还不行,所以要拍几个唐子约在院子里唱歌的镜头,这大概是剧方的意思,借一借唐子约的人气,来吸引更多的关注。
不过反正后面还要拍,景之行这些人也没换衣服,就在现场补妆等着。唐子约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已经补好妆的景之行,他抱着道具剑靠在摄影旁边的架子上,侧过头去看着里面布置场景的工作人员,只露出半张侧脸。
魏初看到景之行,才没管这个模样多美好多不该打扰,他立即咋呼道:“阿行!”
于是景之行转过头看见了他们,随后含笑走过来:“下一场是子约的镜头了,加油啊。”唐子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走去化妆间。
看着景之行这个妆容,魏初赞叹不已,不住地围着他打量:“我的天呐阿行,这也太好看了,令白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舍得杀他啊!”
景之行无语地看着他,合着在他看来只要人长得好看,就万事大吉了。
唐子约不用换衣服,也没有人敢对他提出什么其他复杂的要求,因此很快就出来了。饶是没怎么化妆收拾自己,他出来的时候还是有年轻的女孩子捂脸小声尖叫:“天啊,唐子约啊!好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显然是在工作人员中隐身着的迷妹。
没见过唐子约唱歌的样子,所以景之行在李导旁边也非常的兴致勃勃,跟旁边的女场务一起盯着石桌旁边的人。
“开始。”
歌声响起,由于后期剪辑不知道会用哪句,所以唐子约在每一个场景都要唱几乎是完整的一遍。
他坐在石凳上,手支在桌上,没有对镜头,只是自顾自地唱着。他是真的在唱,即使mv用的歌已经录好了,他也绝不会是对个口型就好。而对于观众来说,这个现场的清唱,也真的是一种享受。
唐子约歌声里有一种别样的风格,他音色清冽,情绪又仿佛是漠然的,在歌里却显出隐藏的一丝情深。当他的眼神与镜头正对,伴着歌声,景之行觉得旁边的小姑娘已经激动地马上要晕厥过去里,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感到动容。
声若天籁,人如谪仙。
名副其实。
李导表示够了之后,唐子约过来和景之行打了个招呼。这次拍mv带的人不多,都知道景之行也签在了魏初手下,因此也不感到奇怪,只能是暗自羡慕景之行的好运气罢了。
唐子约见景之行旁边没有魏初,便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这句话的潜台词即:魏初这个家伙哪去了?
但是景之行却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因为对唐子约来说,除了魏初估计别人都没看在眼里,所以觉得他是自己一个人,但是实际上身边还是有不少人的,导演摄影演员场务都在,也实在没法说自己是一个人。
唐子约见他没回答,以为是没听懂,遂又道:“魏初去哪儿了?”
景之行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人,不好意思道:“我没看见,刚才只顾着看你了。”
唐子约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就听见李导在那边叫:“令白,该你了!”他便对景之行道:“叫你了,快去吧。”
在景之行转身过去之后,唐子约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笑意,没有人发觉,这像羽毛拂过一样的极轻极淡的笑;也没有人知道,在他唱着歌的时候,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进门后看见景之行的一举一动。那袭白衣下翩然如玉的举止,因为妆容而使笑容显露的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诱惑,都在唱歌的时候,不停地浮现。
☆、第7章
魏初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突然地蹦出来,见唐子约一直盯着景之行的方向,遂好奇道:“子约,看什么呢?”
“……之行的衣服,挺好看。”
魏初愕然道:“你喜欢?我让他们给你弄一身。”
唐子约:“……不用。”本来看的也不是衣服,但是没想到魏初奇思妙想,非得让他穿套古装拍几个镜头,唐子约拉都拉不住。李导听了他的意见也深以为然,直接让造型师去挑衣服了。
唐子约默默地看着他们忙活,深刻的领悟到一个道理:话不能乱说,不然是要遭报应的。
因为魏初这一折腾,本来可以离开的唐子约也不得不留下来再等一会儿,左右闲着,他便去看着景之行拍mv。
屋子里的场景已经布置好了,这回要用这个场地拍两场,一场是拍前景的后续,就是尤然已走,只剩令白自己进屋之后的情形;一场是拍令白知道雁无尘的意图和大哥的决定之后痛苦矛盾的情形。
“开始。”
随着李导的声音落下,屋门缓缓打开,镜头一点一点推进去,终于捕捉到了那抹白色身影。
令白坐在窗边的竹椅上,将回华横于手中,出神地看着窗外。镜头从背面切过去,静坐的男子遥遥地向外投出目光,一身白衣里裹住了不知多少寂寥。然而任凭他再怎么看,也只能看到一方狭窄的小院罢了。
忆当年,少年意气,江湖逍遥,自有万千好去处。
看如今,龙翔浅底,半寸天地,早已前尘断后事。
令白突然用回华轻轻一挑关上了窗,站起来转过身,使得镜头正面对着他。他站起来靠着竹椅,手指轻轻摩挲上回华剑鞘,随即猛地抽出剑来,寒光凛凛的剑身遮住他的半张面孔,而后他抬眼看向镜头的方向,留下了一个冷冽深远的眼神。
“cut!”
李导激动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就是这个感觉,哈哈,令白,做的好!”
然后他急声催促摄影:“快点快点,刚才那个镜头,我再看一次。”
唐子约也站在李导旁边,一直静静的1 看着。在李导忙着催摄影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定格在场中的那个人身上。此时景之行褪去了令白角色带着的那种冷意,面上挂着得体的浅笑,任由化妆师等一干人补妆弄造型。
原来,他在镜头下,是这个样子的。
和本人的谦逊低调完全不一样,镜头之下,他只是站在那里,好像就吸引了所有的光。
唐子约没有接触过完整的游戏,但是在刚才那一瞬间,当景之行的眼神出现在镜头里,他仿佛也感受到了故事里那个少年的悲伤,他在锦绣的年华里突然被折断羽翼打入深渊,背负上难以负载的沉重,这一切都原本与他没有关系,然而他背起来,就不能随意放下。那孤傲的骨子里透出的宁折不弯的倔强,令人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痛楚。
很快景之行就补好了妆,示意导演可以进行下一幕了。
唐子约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继续凝神盯着。
“开始。”
令白刚才想去书房找大哥问一下九剑有没有其他的说法,却在走到假山处时听到了尤然平常得力的两个手下说话,得知了雁无尘上山庄的事情。
他走回院子,沉默地站在房门前,然后抬头看向天上。
镜头停留在他线条优美的下颔,然后一滴泪缓缓地滑下来,落了下去。镜头随之往下,晶莹的水珠正好滴落到了回华的剑柄上,然后慢慢地流进了那握剑的手心里。
手的特写极美,指骨分明,修长白皙,却用力到关节发白。
早就知道,不该奢求世间有什么温情。可是,真的面对的时候,原来还忍不住心灰意冷。
终于忍不住,他一把抽出回华在院中快速地挥舞了起来。
这一段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和太难的动作,只要达到速度就差不多能表现出来令白的心情之痛苦。但景之行做的显然要好很多,他不仅快,而且动作标准,利落干脆非常好看,既有肃杀之气又有柔韧之美,刚柔得体,自有章法。
剑停,道具在上面摇下了大片的树叶。令白站在树下,叶片在剑气里不住地落着,在他的身边热闹地旋转飞舞,却更衬出他一身冷清。
令白收剑入鞘,漠然地看着一地残叶,然后把目光投向院门,眼中如覆寒冰。
先前他眼神也没有温度,但是进了山庄之后,十分感念尤然搭救之恩,所以尽管淡淡的,也并没有这样的冷然。但此时他已经可以确定一个道理,此生此世,能陪伴他度过余生的,只有这一柄剑了。所以当他举起回华看着它时,许久未见的笑意又浮于唇畔。
这一笑就是此幕的最后一帧镜头,画面定格,白衣拂动,侧脸上的莲花标识露出一角,眼中笑意粲然,却令见者不忍仔细端详,仿佛再多看一瞬,那好看的眼睛里就要落下泪来。
“好了!”李导在众人都愣神的时候,拍手唤回了他们的魂儿,“休息休息,下午三点到悬崖上拍坠崖那段。”
武术指导站在镜头前边,看着回放感叹道:“我在这儿干什么?我就是个多余的。”
景之行抬手抹了抹脸,然后对着上前帮他卸妆换衣的工作人员微微弯腰浅笑:“辛苦大家了。”李导非常兴致勃勃地又把镜头回放了一遍,周围人也凑过去,而唐子约已经走到景之行旁边:“一起去吃饭?”
“嗯,等一下我卸完妆的。”
大约半个小时后,景之行从化妆间出来,换上了来时的衣服,笑意温润地走着,跟刚才的令白截然不同的感觉。几乎难以想象,这样的一双眼睛里,在镜头下竟能有那样的神色,冷若冰霜,痛彻心扉。
景之行走到唐子约面前,有点歉意道:“不好意思啊,等久了吧,古装卸起来有点麻烦。”
“没事,不久。”
“刚才晓灵问我你的衣服尺码,说要给你挑衣服,你要挑什么衣服啊?”
唐子约想到魏初那异想天开的性格,不禁有些头疼:“魏初非说让我穿古装拍几个镜头,简直是莫名奇妙。”
“这也很好啊,”景之行笑道,“我没见过你穿,肯定很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因了这一句话,唐子约心里因为魏初想一出是一出而产生的些微不爽,竟然就无声无息地烟消云散了。
如果这个人也觉得很好,那就,似乎,真的也还不坏。
说是要去吃饭,其实吃的一直都是魏初准备,这会儿他不在,两个人实际上也并不饿,不过是快到饭点这个话题比较应景罢了。
既然不吃饭,那就随便走走逛逛呗,这里景色难得,欣赏欣赏也是不错的。山庄因为已经整个租下来了,这里面没有什么人,倒真是显得有一种隐于世外的感觉。
“这么好看的地方,”景之行道,“拍《悬行九剑》的时候还能找到吗?”
“你很喜欢这里?”
景之行点点头:“我觉得像小说里的人一样住在这种地方,比我们的日子强多了。”
唐子约侧过头去看他,意外地读出了身边人眼里的失落。这又颠覆了他的印象,之前唐子约以为,景之行应该是想要在娱乐圈成就一番事业的,毕竟从他的言行里,不难看出这种想法。
而这个山庄此时展现的,却是另一种风格了,应该是安然的、幽静的、像一方湖水波澜不惊的样子,这和娱乐圈的灯红酒绿无数繁华显然是不同的。但是景之行是这么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向往,他是真的喜欢这种方式的生活吧?
“以后你也可以的。”唐子约也想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能这样说。
听的人却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有你这句话,我肯定要好好努力啊。”
如果这样的生活能换得他如此光风霁月的笑,看着景之行这么纯粹地笑着,唐子约不由心想,肯定是非常好的生活了。
俩人就这么走着,是不是就着花的名字树的品种进行一番讨论,路上没遇见什么人,竟然就走迷了路。
“我要收回我的话了,”景之行无奈地看着眼前陌生又相似的路,道:“这种日子可能没那么好,像我这种路痴,出去一趟大概就回不了家了。”
“带手机了吗?”
景之行摸摸身上,一脸生无可恋:“我没想到山庄这么大,手机在魏哥那儿。”
“我的也是。”
“你也,不认路?”
唐子约淡定地点头,表示承认。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景之行非常开心地笑出了声,“这样我们只能患难与共了。”
“……找路吧。”
不是路痴的人可能不懂得,不认路的人眼里所有的景色路口都没有差别的那种抓狂,以及从一个陌生地方到了另一个陌生地方时的无奈,而且这个陌生地方看起来好像又是似曾相似的。
“往上走。”在绕了不知道几圈之后,唐子约道。
“为什么?”
“悬崖在上面,我们一直往上去,总能到的。”
是这么个道理,景之行深以为然:“对啊,那就往上走。”
往上走的路比往回走的路容易得多了,毕竟悬崖是这个山庄的一大特色,基本上从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直通那里,所以两个人很快地看到了悬崖所在的山的一角。
但是离拍摄的时间还有点距离,所以尽管到了这里,也没有其他人。
“还是回不去,”景之行说,“咱们今天中午肯定吃不着饭了。”
“你饿吗?”
“现在不饿,下午拍的时候估计会饿。”
“下午魏初带过来,你吃了再拍。”
景之行觉得跟唐子约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觉得高兴,大概因为唐子约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想法也总是很直率。比如现在,他这么认真的说让自己先吃饭再工作的样子,就惹的他想笑:“让工作人员都等我吃饱吗?”
“怎么,不可以?”
景之行忍俊不禁:“当然不可以了,我又不是你,还能让所有人都等我啊?晚上我再吃就行了。”
唐子约不是很理解地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
现在是夏天,能有个山顶待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山上的风轻轻吹过来,不干不湿不热不冷,是极其怡人的。反正也不担心有其他人会看见,两人直接席地而坐,在地上等着人来。
“没有手机,”景之行道,“只能聊天了。”
“聊什么?”
“嗯,就聊——你什么喜欢唱歌?”
唐子约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向悬崖对面的山:“我刚开始的时候,一点也不喜欢唱歌。”
☆、第8章
“啊?”景之行惊讶地看向他,“你不喜欢?”
“不喜欢,我十七岁之前,都没想过自己会唱歌。”
“那……”景之行有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话题选的不好,应不应该转移一下。
唐子约倒是没想着转移话题,他想了一下,继续道:“我家里有个弟弟,还有两个姐姐,但是我,我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这就是比较隐秘的事情了,景之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不妥,但是唐子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大概听说过我家的企业,是做珠宝的,品牌名字是栀秦。我从小就知道这个名字,却不知道,这是我母亲的名字。我从有记忆的时候就在唐家,没有人告诉我我是谁,来自哪里,因此我一直以为,我和姐姐们都是唐家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我弟弟唐子易七岁生日。
“子易出生时,我十岁,那时候一切都如常,但七年之后,家里对我的态度突然有了很大的变化。先是有一天,舅舅问我有没有想过学艺术。但是因为父亲此前告诉我要好好学习金融,所以我一直把这个作为志向,我就说,我不喜欢艺术,我要学经济。
“当时舅舅的反应很奇怪,以前他们听我说要学经济,都是很高兴的,那次却好像很忧虑。过了没几天,母亲亲自把我叫到书房,问我喜不喜欢画画,她说我画画很好,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支持我出国学习。
“那时候父亲在外面很久了,我见不到他,家人又是这个样子,我就觉得很奇怪,但我还是说,我不喜欢画画。母亲没说什么,就让我出去了。此后他们对我的态度越来越生疏,甚至当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都装着看不见我。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父亲回来之后,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悄悄跟他去了母亲的书房,躲进了旁边的房间。
“我听到他们在吵架,母亲说‘子约不是我们的孩子,休想从唐家得到一分钱’,然后就父亲骂了她,说‘秦栀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之后他们又吵了很多,但我只能听懂,原来我不是他们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