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事笑着对我说:“让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这就是不合群的下场。”
我不知道她当时的话有没有讽刺的意思,大概是我心情太不好,所以这句话真的是让我心情变得更不好了。
陈哥从他办公室出来,冲我说:“你跟我去一趟XX局。”
我连忙跟同事要了需要的资料,跟陈哥一块出去。
陈哥让我去公司的写字楼门口等着,他去地下车库开车。
当初去面试的时候跟写字楼门口的保安聊过天,后来每天见到他都会打个招呼。
保安大哥看着去取车的陈哥冲我说:“这是你们公司的司机是吧?他老在地下车库抽烟,被我们逮过好几次,还罚过款,可是他还是爱在那抽烟。我跟他聊过几次,这人挺逗的。”
我一脸囧囧有神地说:“这是我们老板。”
保安大哥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
好吧,只能怪陈哥太没有老板的样子了。陈哥其实很少亲自去为公司办什么事儿,但是只要去就是自己开车,不用司机。
车是辆宝马,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坐宝马。
有点意外的,陈哥开车很稳,我以为他这种性格的人开车会比较飘的。
陈哥开车带我到了一家山西面馆门口,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他冲我一笑:“你不是没吃饭么?吃点东西再去办事儿,我跟你说其实我中午也没吃饭,之前骗你的。我请你吃,不是什么高档地儿,不过很好吃。我就是山西的,这家面馆的面挺正宗。”
我当时鼻子一酸,差点就没出息地掉下泪来。
一个人来到帝都实习,跟并不认识的人合租房子,我在帝都这个城市完全没有归属感,在这样一个地方,我实在是太渺小了。
我妈曾不止一次告诉我,工作的环境绝对跟校园不一样,工作之后你不能只看表面,每个人都是人心隔肚皮的。可是陈哥笑着冲我说请我吃面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看吧,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陈哥点了两碗面,告诉我不用矜持,吃面就是要发出声音才会好吃。
我们俩都没形象地吃的“吸溜吸溜”的,都是爱吃辣的人,放了好多辣椒,吃得满头大汗。
吃完饭,陈哥没说太多话,带着我去XX局办完了一项手续。回到公司写字楼的时候他没让我下车,直接开到了地下车库。
陈哥把车停到了车位上,熄了火,打开窗户点了支烟,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我在副驾驶位上侧头看着他,地下车库昏暗的光线,明灭的烟头,以及明显的烟味,让我觉得有种恐怖片的氛围。
我抓了抓胳膊,想着要不要提醒陈哥地下车库抽烟比较危险...虽然他一定不会听。
“他要结婚了。”
陈哥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我的脑子里却闪过一道光——果然!果然陈哥是gay!这个他一定是个男的!
我倒抽了口气,总觉得自己好像要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了。
陈哥把拿着烟的左手伸出窗外,看着手里的烟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跟着他了,那时候他就是个大老板,现在更是。这个公司就是他出钱给我建的。”
草泥马!原来陈哥CP是那个在香港的任总!卧槽他俩差了有□□岁吧?!
“我不像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那么勇敢,他也不会为了我真的怎么样。他要结婚了...他年纪也不小了...”陈哥突然扭头对我说,“我坐过牢。”
我心里咯噔一下,妈的这是什么神展开?!他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陈哥靠在椅背上,看着车顶说:“当初他公司出问题,是我给他顶的罪。我坐了两年牢,出来之后他就给我开了这家公司...你懂爱吗?”
我摇了摇头,我是一个比较二次元的人,在现实生活中没有遇到过喜欢的男生,女生也没有。
陈哥抹了把脸:“年轻的时候,总以为爱有多美好。我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非要那么现实,后来我才明白,因为每个人都他妈是活在现实里的,总得面对现实,所以就得变得现实。”
陈哥就说了这么几句就沉默了,我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我想问他打算怎么办,又觉得我不该多嘴。毕竟,陈哥一定是压抑到极点了,看我是个腐女才敢跟我讲两句。
陈哥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很逗,跟谁都能聊得来,可是实际上心里有事儿谁都不会跟谁讲,宁可自己憋死都不讲的人。
就那么沉默着,陈哥抽完了那根烟,然后冲我笑着说:“走吧,回去了收拾下东西也该下班了。”
我说过,陈哥笑起来很好看,他也很爱笑。这次他笑的跟平时一样,我却看出些以前没发现的东西。
他的笑,根本没进了眼睛。
陈哥的笑,或许只是一种习惯。
几天之后,三个月的实习结束了,我回到学校准备毕业的事儿。走的那天,陈哥笑着对我说祝我前程似锦。很真心的话,很真心的笑。我当时特想冲过去抱抱他,但我只是说了声“谢谢陈哥”,然后在心里加了句“祝你幸福”。
后来毕业,我没有去帝都,而是回到家乡找了份工作。我再也没有跟陈哥联系过,再也没有跟那个公司的任何人联系。
☆、比不过
“小风是谁?”
“是我最爱的人。”
“...他人呢?”
“死了。”
我知道,我永远也比不过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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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听到了很有节奏的“咚咚”声,从遥远模糊而渐进清晰,然后又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却让我很喜欢。我开始想我是在哪里,然后努力睁开眼睛。
视线一下子就是清明的,这让我很清楚的看清了眼前的男人,他看向我的眼神中有着震惊,有着刺痛我心脏的深情。
我下意识地抬手抚上心脏,很奇怪它怎么可以跳动了,然后意识到,那个“咚咚”声原来就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知道心脏是可以跳动的,我的大脑告诉我,这证明一个人是活着的。
所以,我活着?
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脏因为他毫不掩饰的目光而跳动地更快。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他是吴森,我爱他。
爱?
这种感觉就是爱吗?
“嗨,我是X,你感觉怎么样?”
旁边发出一个轻快的男声,我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他穿着白大褂,正笑嘻嘻地看着我,同时调试着插在我身上的各种仪器。
见我看着他,他又提醒我说:“你可以说话的。”
我吞咽了下口水,然后对着吴森张开嘴,说话。
“吴...森。”
吴森显然因为我吐出的不大清楚的两个字而浑身震颤了一下,可下一秒,他就恨恨地看着我,然后扭头走出了房间。
X大叫着吴森的名字,追他到门口。我躺在床上看着他们两个推搡争吵。
“吴森你怎么了?你还不满意吗?”
“别让我再看到他!”
“你明明也很期待他能醒过来的啊!”
“不!我一点都不期待!”
“你!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让他有意识吗?除了没有记忆,他跟小风完全一样!”
X的话好像激怒了吴森,他一拳打在他脸上,眼睛都变得通红:“我说过,没有人能代替的了小风!”他看向躺在床/上的我,眼里的厌恶狠狠地戳在我身上,让我觉得窒息,“他永远都比不上小风!”
吴森走了,X揉着脸颊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咒骂着什么,然后来到我身边。
X看着我的眼神很是亲切,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也像是在看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别害怕,吴森会接受你的。”
我努力压下因他的触碰而泛起的厌恶:“我是谁?”
“你是小风。”
我疑惑地看着X,他毫不避讳地跟我对视:“你是小风,是吴森最爱的人。”
我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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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为我准备了小风最爱的装扮,我承认我很喜欢,但我却坚决选了完全不同的风格。
我是小风的□□人,我的喜好习惯都与小风是一样的,就像X说的那样,如果我再有了小风的记忆,我就可以算是跟小风没什么两样了。不过那也就只能说是“算是没什么两样”,毕竟,我并不算是真的人类。
X说,只要面对着我这张脸,吴森就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他说的的确没错,可是我却清楚的知道,吴森也绝对不屑于给我小风的待遇。所以,我必须完全颠覆自己潜意识里的喜好和习惯。
X似乎很讶异我的这种做法,然后迸发出欣喜,兴高采烈地说着我是他的骄傲。
对于我的来历,X并没有瞒着我。吴森一直都是反对我的存在的,X以为吴森看到我就会改变主意,可是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强烈。
X说,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人,我是他唯一的成品。他告诉我不可以让别人知道我是□□人,否则的话我一定会被抓走的。
X说我拥有一切人类应有的常识。
我的常识告诉我,我的存在是违法的,可是我已经存在了;我的常识告诉我,这个世界对同性恋还不够宽容,可吴森和小风就是一对同性恋;我的常识告诉我,当一个替身,会很痛苦,可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当小风的替身。
X说我所唯一欠缺的,就是关于“过去”的记忆,他耸耸肩:“不过那并不重要,你可以跟吴森有属于你们的新的记忆。”
虽然没有记忆,我却完全可以感受到小风是多么的爱吴森,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爱,并不会随着肉体的消失而完全消散。
这真是,让我嫉妒的发疯。
而吴森对小风的爱,只多不少。吴森有多么爱小风,我也就多么渴望自己能变成真正的小风!可是现在,我清楚的知道,我不能是小风,一点都不能。
从我睁开眼第一次看到吴森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疯狂地迷恋着他。
X告诉我,这是一种叫做雏鸟情节的感情,其实是可以淡化的。
我垂着头并不看他,心里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加深了对他的烦躁与厌恶。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感觉到我对X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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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出现在吴森面前的时候,他正在一家Gay吧喝酒。我一身运动衣,跟酒吧的氛围显然很是不搭。大概是我的装扮对这里来说太过奇特,所以酒吧里的人只是看着我,并没有人上前来搭讪。
我径直走到吧台,坐在吴森旁边。
除了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愣了下,吴森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情绪,还是自顾自的喝酒。
很好,跟我想的一样。如果我穿着小风最爱的潮流装扮出现在这里,他恐怕会暴躁。
吧台里的调酒师问我喝什么,我看了看吴森手中杯里的液体,说:“跟他一样。”
吴森因为我这话哼了一声:“你也能喝酒?”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发觉他的意思是:“□□人也能喝酒?”
我那时候只是觉得吴森的这话让我难受,他并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只是,我们都没想到,他的这句话还真是说中了些什么。
调酒师并不管我们之间说些什么,很快为我调好了酒。我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那杯腥红的不知名的酒,拿在手里对吴森说:“我可不可以问你些问题?”
吴森嗤笑:“有什么问题X不能告诉你吗?”
我摇头:“他要我自己来问你。他说,他这是在给我们俩创造机会。”
吴森微讶地看着我挑眉。
我因他的这个动作心头狠狠一跳,这个男人还真是每一个表情都能让我失神。
压着心里的悸动,我尽力坦然地跟他对视。
良久,吴森才又把视线放在他手中的酒上:“问吧。”
“小风是谁?”
“是我最爱的人。”
“...他人呢?”
“死了。”
我沉默着,吴森也沉默着。
我尝了一下杯中的液/体,有些讶异它看起来辛辣的腥红尝起来却是冰冷的深蓝。
吴森看到我喝酒,嘴角勾出个笑来:“你知道这酒叫什么吗?”
我看着他摇头。
“死亡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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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我被X带回了实验室。因为我在喝了一整杯的死亡之血之后便开始浑身抽搐,我清楚地感觉到全身的皮肤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老化褶皱,我听到酒吧里人们惊慌的尖叫逃跑,看到吴森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吴森在给X打了电话之后就没有再看我一眼,继续喝着他的酒。X冲到酒吧,咒骂着用一张大毯子裹住我,将我带回了实验室。
我睁大眼睛,感受着自己整个被冰冷的药液淹没,身上的几个地方被插上了各种管子,疼痛的感觉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在液体中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着我,我不是真正的人类。
我费力而微弱地呼吸着,听着X焦躁地边咒骂边操纵各个仪器。我承认我很喜欢药液的味道,很喜欢全身浸在液体里的感觉,这让我有一种回归感。可是我却从心理上厌恶这一切——在吴森眼里,我是个怪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自己的皮肤开始恢复,听到X重重吐出一口气,看到他趴在池边对我说:“没事了。”
吴森的声音在X旁边响起:“这样一个怪物,就是你说的完美的成品?”
X有些烦躁地说:“到底哪里出错了?怎么一杯酒就让他变成这样?”
吴森不屑地笑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我整个浸在药液里,透过液/体看着站在池边垂头看我的吴森。他眼里的嘲讽和厌恶让我的心脏狠狠抽/搐着。
我微微张嘴,一个气泡从药液里漂浮到水面上,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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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不再让我走出实验室了,他说我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他要对我进行改造。
吴森冷冷地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你的改造不会成功的,还是尽快把他毁掉吧。”
X咬牙切齿地将吴森赶出了实验室,开始他对我的改造计划。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一直被浸泡在满池的药液里,不断被注射东西,经常浑身抽搐痉挛。
事实证明,我不能摄入任何人类的食物和饮品,否则就会出现衰竭的状况。X只能通过注射营养液来维持我的生命。但是这样的效果并不好,我以一种很明显的速度衰老着。
一个多月之后,我终于陷入了‘沉睡’,一种近乎休眠的状态,身体机能完全停止。
X给了我一具新的身体,一具和我刚醒来时一样的身体。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身上还是插着些管子。X满脸欣喜地对我说:“欢迎回来,小风。这具身体是我改造后的成品,不会再出现那样的状况了。只要再多‘沉睡’几天你就可以完全正常了。”
我点点头,张嘴说了声谢谢,X却惊异地盯着我说:“你!你还记得?”
我疑惑地看着他。
X焦急地问我:“你都记得什么?”
我老实回答:“我记得上一具身体睁开眼之后的一切。”
X皱着眉自顾自地念叨着:“为什么这次会有记忆...难道是因为你的这具身体是用你上一个身体活着的时候的细胞培育的?...对,一定是这样。上一具身体是在小风死后用他的细胞培育的,所以你没有他的记忆!这么说,人死了,记忆才会消失!我还一直以为□□人的记忆是必须要植入才可以有的!”
X为他的发现激动不已,我听着他的话,心中渐渐升起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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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忽视了一个问题,小风是怎么死的。
现在,我想我知道真相了。
透过门缝,我看到吴森正被X绑在实验室外室的椅子上,他闭着眼睛,额头正流着血,看来是被X打晕了。
若不是因为心悸而提前从‘沉睡’中醒来,我恐怕根本就不会看到这一切——实验室的外室与实验室里面的隔音效果可是相当好的。
这么看来,我恐怕是因为感觉到了吴森有危险才会提前从‘沉睡’中醒来的。
可我并不打算救他,这是我期盼的机会。
吴森醒了过来,看到正在绑他的X,怔愣了一下,吼了一句“你在干什么”,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愤恨地看着X:“是你杀了小风...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