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斩情明白她的意思,只点头道:“我和迦和公主只是利益来往而已。”
“利益?”常溪亭笑讽,“你对她是利,她对你呢?若她执意要嫁你,陛下一搬旨,我们将军府能逃得掉?”说着,她从书桌旁的盒子里拿出一封信,扔给荆斩情:“这是你大哥前几日的来信,他已听说了你的事,让我管好你,不要再和公主有牵扯了!”
荆斩情一愣,接过信拆开看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常溪亭继续在一旁说道:“我瞧着无忧姑娘就挺好,身世清白,更重要的是没有什么家族牵绊,可以全心全意跟着你照顾你。”
听了这话,他眼光阴郁的望向无忧:“我说过,不要妄图掌控我。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你还不明白吗?”
无忧忙摆手解释:“公子,这不是我的意思!”
“这是我的意思。”常溪亭顿了一下,指了指他手里的信,“也是你大哥的意思。”
谁料常溪亭这举动竟是惹火了荆斩情,他把信狠狠一扔,摔在地下:“大嫂,我为什么逃离父亲的掌控,在外游历多年不归家,就是因为讨厌这些捆在我身上的枷锁!大哥可以妥协,接受一切,可你们别忘了,我已改名为斩情!再也不是荆将军的二公子!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着你们管!”
说罢,他竟是不给常溪亭一点面子,径直出了书房,经过无忧身边时带起一阵冷风,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常溪亭这招起了反作用。
常溪亭尴尬的对无忧笑了笑:“唉,我虽是他大嫂,可毕竟无法代替他大哥管教他。只是让你们俩生了间隙,实在对不起了,无忧。”
无忧摇摇头,安慰道:“都说长嫂如母,您这样也是尽了自己的责任。只是对于人来说,越管教他反而他越往相反方向走,这是人之常情,溪亭姐不必自责。”
常溪亭眼睛一亮,问道:“这道理倒是新鲜,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呵呵,这也是江湖中的一桩事,有个武林豪杰,年过四十膝下终得一子,到了婚嫁年纪,他高高兴兴的给这位公子选了位家世清白门当户对的姑娘,可这位公子却恋上了他家歌姬。”
“之后呢?他和那歌姬在一起了吗?”一听到这种曲折的爱情故事,常溪亭好奇的问。
“那位武林豪杰当然不愿自己的儿子娶身份低贱的歌姬,所以盛怒之下把这歌姬卖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青楼,以为随着时间的淡去,儿子终究会接受自己的安排,谁知这位公子竟悄然离家数十载,走遍各大城池踏遍所有小镇,历经千险终于找到了这位歌姬。”
“那太好了!”常溪亭拍手称赞,眼光中流露出羡慕之情,“那位公子可真是位痴情人儿。这歌姬也真是好运气。”
无忧摇摇头:“故事的结局让所有人都失望至极。”
“怎么了?”
“本来这武林豪杰见自己的儿子如此痴情,也就不再阻拦,只得任由他去,还出钱给这歌姬赎了身份,让儿子带她好好回家过日子。谁知不到一年,这公子就不再恋此歌姬,还将她送与好友寻欢作乐,不日这歌姬的身影又流落于红尘间。”
“这是为什么?”
无忧笑笑,下了结论:“因为有人阻拦时,他便觉得心生向往,实在想得到此歌姬,可真历尽千难得到了,就会觉得不? 且桓杓О樟耍斓紫抡庋母杓Ф嗔巳チ恕!?br /> 常溪亭皱眉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说,让我不要阻拦他和迦和,放任他们反而可能不成?”
“嗯。”无忧笑道,“世间的男人都有征服欲,你越在中间放置屏障,他却反而觉得对面那女人更加诱人,更加想要去征服对方,若做成了这件事,他就会觉得自己非同一般的厉害,这叫成就感。”
“我明白了,若他只是因为这种缘由去和女子纠缠,那如果他得手,反而不会珍惜,更有可能接着寻找下一个让他有征服欲的目标!”
无忧点头微笑,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
常溪亭却陷入沉默,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曾是个目标。
晚上无忧趁大家都熟睡时,悄悄回了城中,来到“梦仙斋”。城西集市各个店铺铺门紧闭,黑乎乎的夜里,除了打更人的锣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别的再无声音。
无忧悄无声息的拿开茶馆门上的一条门板,从里边忽然透出暖黄的灯光,她心下一惊,皱起了眉头,慌忙把那门板又给放上,偷偷窥着门缝里的场景。
角落里有人坐在那儿,手中拿着一卷纸,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油灯的灯芯晃了晃,光线暗了下来。那人起身,走近灯光前,拿细竹枝把那灯芯挑了一下,里边瞬间又亮了起来,映出他的脸。
原来是大师兄!无忧放松的呼出一口气,里边人警觉,目光立马往外瞥来:“谁!”
无忧拆下门板,闪身进了去:“是我,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一天见是她,把手里的卷纸扔在桌上:“等了你一天,你去哪儿了?”
“我去避暑去了!”无忧嘿嘿笑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地盘?”
“你厉害,你这梦仙斋的名声都传到师父耳朵里去了。”他指指桌上的纸,“这不,师父给你写了幅字,让你裱好挂门上,当招牌!”
无忧好奇的伸开画卷,上面一行大字苍劲有力的展现在自己面前,正是那三个大字:梦仙斋。
“不错不错,这字写的真飘逸,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感觉。”她点头称赞,“比我自己写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好多了!”
一天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瞧你写的那俩大字,刚夸过你做酸腐文章之事厉害,你那字就狠狠打了我的脸。”
“哈哈,谁让你乱夸的!”无忧欣赏着这三个赏心悦目的大字,不禁问道,“师父不生我气了?怎么好心给我送字来了?”
“他什么时候真生过你的气,我看他是瞧见你被人欺负了,不高兴。”
“师兄,你说……师父是不是心理变态啊?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的,让人捉摸不透他的脾气……”无忧嘀咕道。
一天愣了一下:“心理变态是什么?”
“啊……哈哈,没什么,就是……性子别扭、不正常的意思。”无忧忙找话题掩饰,“他吃人头的事,你是亲眼见到的?”
“这我可不敢乱说。”一天陷入了回忆,“你以为师父为什么会称霸武林,还被人冠上了魔尊称号,他走的可不是什么正道!”
称霸武林?无忧的面部神经抽搐了两下,满脸不信:“我怎么没发现他厉害?上次和荆斩情对了一掌,还掉下悬崖,命都差点没了……”
“哎师妹,你可不能这么想!”一天神神秘秘的凑近她,“你还没入谷之前,师父可是厉害人物!他历尽九死一生才练就的邪功,在小师弟被仇人堵在越人谷那天,他一人杀了那么多人,那场面,血流成河啊,唉呀妈呀,吓死我了!”他拍着胸口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
无忧趁机问道:“师父怎么历尽九死一生啊?那天我好像听你提起,他易容骗过多少人才救回自己的命,怎么回事啊?”
“嘿嘿……”一天自知多言了,尴尬的笑笑,“这我不能说,我说了他还不杀了我。”
“哦……”无忧的眼珠一转,把字小心翼翼的收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
“哎!你下逐客令啊你!”被推出梦仙斋的一天气急败坏道。
等他走远,无忧吹响木牌,叫出黑衣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做封面做到好晚,上了新晋榜首页好高兴,最近更新时间定在:中午2点一章,晚上9点一章~谢谢各位小天使捧场,希望收藏快快涨起来(*^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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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4章 高阁邀约
交代了黑衣人去查九天魔尊的事情后,他第一次跪在地上没有走,低头在黑暗中轻轻摇了摇头。无忧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感受到对方心中的低沉,风从门板缝隙里透了进来,一晃神,吹的油灯暗了一下。
“为什么?”无忧不解的问。
黑衣人依旧机械的回答:“没有为什么。”
“你认识他?”她试探道,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能感觉到黑衣人有感情。以往,她只当他是个机器人。
他沉默不语,像是默认了。
“告诉我,关于他的一切。”她命令。
黑衣人再一次摇摇头,从黑暗中退身而去。
本来只是好奇师父过去的事情而已,可现在,无忧却陷入了巨大的谜团中。
趁着天还没亮,她悄悄回到朱雀行宫下的荆宅,溜回房间。不远处,一个身影静静望着她进去的地方,须臾,转身走入了行宫大门。
今日她睡到日上三竿,把昨晚的觉都补齐了,才起了床。避暑的日子就像以前上学时放暑假,吃了睡睡了吃,她身边并没有配备什么丫鬟,以客居身份住在这里,更是无人打扰她。
正悠闲着,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跟无忧讲道:“姑娘,我家夫人有请。”无忧一瞧,正是常溪亭身边的小丫头,于是起身跟她向外走去。
常溪亭已在宅院门口等着了,今日的太阳比昨日更烈一些,她热的只穿了件白玉兰散花纱裙,见无忧还穿着细麻布衣,扯着她问:“你不热吗?”
无忧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看我这样子,当然热了。”
“那走吧。”常溪亭手执一把绫罗团扇,上边画的正是一对凤凰,她在无忧面前摇了摇调皮的说道,“迦和公主又邀你我入行宫游玩。”
无忧指指那把扇子,嘻嘻笑着:“敢情你是思念你家那位了?”说罢她装模作样摇头晃脑的念到:“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常溪亭一羞,拿那把扇子往她身上砸去:“就知道贫嘴!”
两人嘻嘻哈哈一路进了行宫,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迦和公主的住处,澹泊高阁。这小宫殿坐落在行宫最上边的西北角落,离皇上的正殿只有几步路的路程,却比正殿高出许多,远远看去,就像束在高处的楼阁。
可惜迦和并不理解这澹泊二字的意思,天天换着法的邀请各种王公贵族、佳人女眷来这殿里与她寻欢作乐。想到此,无忧不禁露出厌恶之色。
入了宫殿,里边的欢声笑语不一会儿便消散殆尽,迦和满脸倦意的吩咐:“我累了,今日到此为止吧!”
大家知道她要接见这两人,都知趣的散了。空荡荡的殿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大嫂快坐。”她拍拍自己身下的坐榻,立刻有宫女领着常溪亭和无忧,到她身边挨着右手的第一个坐榻前。
常溪亭也不客气的坐下,笑笑:“公主,您还未出阁,怎不合规矩称呼我,这可万万不能。”
迦和板起脸正色道:“我以后就是夫君的人了,早一时叫也没什么,在这宫中还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她这一说,常溪亭立马意识到她是在暗指自己多管闲事了,便脸色不佳的闭了嘴。
迦和点到为止,又迎上笑脸,与她闲话了些家常后,目光忽然转到无忧身上来了。“无忧姑娘,这几天在这里可休息的好吗?”
无忧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挺好。”
“哦,这处地界,一到晚上便凉快下来,人也能睡个好觉。”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说是吗,无忧姑娘。”
“嗯,这地方不错,凉快。”无忧敷衍着。
“咦?”迦和疑惑的抬眼瞧着她,“我怎么见你神色困倦,眼下隐约有些乌青,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本来到嘴边的哈欠被无忧一下吞进了肚里,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小心翼翼的回答:“可能是昨晚看书看的晚了。”
“哦?看的什么书?跟我说说,也让我瞧瞧?”迦和对书从来都没有兴趣,无忧明白,她这是在试探自己。
“这个嘛……”无忧傻呵呵的笑了笑,“我瞧的书入不了公主的眼,都是些低俗文章罢了。”
她这么一说,常溪亭也感了兴趣,追问道:“什么书?是不是你昨日讲的那些江湖传奇?”
无忧尴尬的挠了挠头:“嗯……这我不能说……”
“那本公主命令你说呢?”迦和板着脸道。
“唉……那您要答应我,我说了您不能怪罪于我,不,是降罪!降罪!”
迦和点头,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那是自然,只是一本书而已,我不会因此降罪于你的。”
无忧凑近两人,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龙阳逸史》。”
常溪亭一听这名字,立刻拿团扇捂住了脸,她虽没听过这书名,可龙阳二字,她却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嗔怪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的不学偏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迦和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好奇问道:“《龙阳逸史》?那是什么书?好看吗?”
殿下有宫女嗤嗤的笑。
迦和身边的宫女眼睛怒往殿下瞟,凑近迦和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迦和顿时满脸涨红,明白过来自己被无忧摆了一道,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浅薄,丢了个大脸!她又羞又气的呵斥:“你这是祸乱宫廷!来人呐……”
无忧慌忙摆手:“等等等等!你刚才说过的,不会降罪于我!”
常溪亭见状也忙替她辩解:“公主,这只是姑娘家不懂事的闲话,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
“公主殿下。”无忧装作向她求饶,“这只是鄙人的一点点……小爱好,算不上祸乱宫廷这样的大罪吧……”
旁边的宫女点头提醒迦和,她想起刚才自己已经答应无忧不降罪于她了,只好咬牙吞下自己的话,怒目看向无忧:“这要让夫君知道……”说到这儿,她停住了嘴。无忧立即明白,她又要跟荆斩情告自己的状了。
迦和的怒气随着“告状”的想法平息了下来,她得意洋洋的想,自己又抓住了对方一个把柄,要不要等着放一起算账?
在行宫里坐了一整天,也不知迦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晌午过后她才放两人回去。饿的饥肠辘辘的两人相视一笑,回到府里好好吃了一顿。无忧的心里隐隐担忧,她总觉得迦和一定察觉了什么,不然今日不会如此试探自己。
夜晚,凉风习习,无忧刚准备一如既往的出门前往梦仙斋,转念一想,又退回到屋内。在铜镜前细细整拾了一番,才又静悄悄的出了门。
一天教给她的初级易容术,已经被她琢磨的初现成果了,在此基础上她还加入了自己以前会的化妆术,把眼睛描上粗细不同的眼线,便稍稍改变了眼睛的大小形状。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半眯着眼睛,把遗传舞家那双顾盼生辉却黑白分明、清朗明贵的眸光遮盖起来,这样一瞧,没了半分原来的影子。
白天太阳光热烈,晚上月亮也褶褶生辉,挂在天边照亮了黑漆漆的路。无忧悄无声息的赶着夜路,强烈的直觉却让她感到身后的窸窸窣窣。入城之后,她七拐八拐的绕了好几个小巷子,身后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不知是不是迦和的人。她皱眉想到,本来准备换个城门出城回行宫,却忽然心生一计,摸出面具戴在脸上,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通往城西集市的大路上,到了梦仙斋,把门板全部拆开来,踏步而入。
门就这样大开着,她把油灯点上,还没来得及看桌上热情的八卦群众来的纸条,一阵脚步声便轰隆而至。
“抓起来!”一队禁军拥入茶馆,无忧赶忙摆出武斗姿势。禁军想到她是江湖中人,以为她武功了得,不禁小心翼翼的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那小队头领气愤的大掌往桌上一拍,冲手下人喊:“公主说了,谁抓住有赏!”
这样一喊,便有胆大的上前抓去。无忧只在上学的时候学过一些防狼招数,见有人上前,想着怎么也得抵抗一下再被抓,要不太假了,于是她抓住那人的左肩,背部往后用力一撅,借助全身的力量把那人整个扛起摔到了地上。
禁军们从未见过这种招数,皆是一愣,又不敢上前了。
“给我一起上!”小队头领下令,带头往前冲去,这下禁军才跟着一涌而上,轻松抓住了无忧。
“……原来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此轻松的抓住了无忧后,大家才发现了这个事实。
小队头领顿时觉得丢人,招招手不给无忧一点好脸色,示意手下把无忧提起来。
一个大汉像拎小鸡仔似的把无忧拎了起来,扔进囚车里,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出城,往朱雀行宫走去。此时的朱雀行宫,一片寂静,只有澹泊高阁,在迦和公主的授意下,点燃了无数宫灯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