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同样瘦的形销骨立的男人悄悄的走过来,一人嘴里问道:“大哥,你确定这家人刚死?”
另一人答道:“可不是,我盯着他们好几天了。这几个人够咱哥俩吃好几天了。那些人也是笨,白放着一堆好肉不吃,非得去抢官粮,这回好了,当场不死事后也要被当乱民砍头了。”
那一人桀桀笑道:“嘿,大哥,这里面还有个小孩儿呢,听说女人和小孩的肉最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滚你娘的,你当人肉是牛羊肉呢,还挑拣这个?吃饱不饿肚子才的正经,这年头,人命太贱了!”
随后就是那两人拖拽尸体的声音,那两人好像还随身携带了锅子和打火用具,不一会儿就架起了锅子,将肢解好的人肉扔在了里面。
居然是人食人!
蓝桃强忍住作呕的冲动,望了一眼杨夙,只见他的脸色也同样惨白,嘴唇紧紧的抿着,连手都已握成了拳头,从牙缝里哼出一句话来:“让我去杀了这两个畜生,他们,他们居然食人……”
蓝桃摇了摇他的手,“天灾人祸,哀鸣遍野,易子而食,阿旸,你杀的了这两个,可还能杀的了所有吗?这次的灾民太多了,朝廷居然还不运赈灾粮过来,早晚有一天会出大事的!”
“这就是苏昭篡位的下场!”杨夙的眼神里射出一股可怖的光芒,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这就是乱臣贼子带来的灾祸,祸及了这些无辜的百姓,我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
蓝桃大吃一惊,忙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阿旸,你冷静一下。啊——”蓝桃被杨夙身上充盈的内力震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两人听见附近有声音,忙提了棍棒大喊:“是谁在那里?给老子滚出来!”示威似的挥舞了几下棍棒。
篝火下的二人身形魁梧,虽然瘦了些,可能因为偷吃人肉的缘故,他们并没有丧失体力,看起来比杨夙要结实的多。
还没等他们看清树后人的身影,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影将他们的咽喉紧紧扣在了手中,力道大的让他们根本无法再说话,只能呃呃的发出求饶声。
杨夙如冷面阎罗一般,咔嚓一声拧断了二人的喉咙,那二人像两块破布似的堆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阿旸!——”
蓝桃扑了过来,满脸是泪,杨夙刚才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充满了浓浓的黑暗和杀气,盯着那两个吃死人肉的男人仿佛盯着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敌人,下手极为狠毒,根本不留活口。
杨夙回头望向蓝桃,漆黑的眸子中没有半点光彩,浓浓的杀意未减,看着蓝桃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仿佛只需蓝桃再进一步,他就能发动攻击,将蓝桃在片刻间杀死。
“阿旸!你醒一醒!不要被仇恨迷失了心智……”蓝桃刚刚喊出一声来,只觉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便是喉咙一痛,蓝桃居然被杨夙用一只手掐住了脖子。
“咳咳——,阿旸,我是蓝桃啊!你醒一醒……”蓝桃一面拼命的抓着杨夙扣在?1 然而杨夙仿佛被魔鬼控制了一般,手下居然慢慢收紧,将蓝桃渐渐的提了起来。杨夙的心魔在这个灾荒的地方被偶然引发出来,暴虐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杀掉的人就是蓝桃,他的眼眸空空,不知被什么控制了心神。
蓝桃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脸孔憋的通红,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又是恼恨又是心疼,忽然飞起一脚狠狠踹向了杨夙的胯间。
如果连这种疼痛他都能忍过不醒来的话,蓝桃真就要束手无策了。窒息的感觉让她耳朵都开始产生嗡嗡的轰鸣声,眼前更是一片漆黑,没有了半分视线。
第九十四章 断子绝孙脚
杨夙仿佛沉浸在无边的噩梦当中,梦中的自己正在园中舞剑,外面却走进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蟒袍银冠,剑眉入鬓,一张血红的唇裂出一口惨白的牙齿。
“阿旸,你看我带什么过来了?”
杨夙的心里充满着恐惧,连连后退:“不,不要,不要拿来。”那人桀桀一笑,将手中的人头掷了过来,那人头血淋淋的染红了一头白发,死不瞑目的双眼大大的睁着,死死的瞪着眼前的不孝子,嘴巴大张着,仿佛在训斥着这个不成器的太子。
“啊,啊——”杨夙瞬间痛苦的嚎啕起来,望着眼前死不瞑目的父皇,和不断狂笑的苏昭,滔天的恨意冲上心头,“我要杀了你!”
凌厉的宝剑划过,苏昭却化作一团黑气,宝剑从中砍空,那笑容愈发变得讽刺,“小阿旸,这么多年来你父皇把你护的太好了,你看看你,除了这张皮囊,你还剩下什么?”
“闭嘴!你还我父皇命来!”苏昭弃了宝剑,空着两手向苏昭的脖颈抓去,死死的扼住,“你这佞臣,你要替我父皇杀了你!”
苏昭的脸色未变,任由杨夙扼住他的脖子,“小阿旸啊小阿旸,你知道你父皇的尸骨去哪了吗?它们全都被我煮成了肉羹啦!说不定刚才你还喝过呢,哈哈!”
杨夙胃里一阵翻滚,不觉心中大恸,泪如雨下。眼睛也在一霎那间变的赤红,狠狠扼住苏昭的脖子,恨不得喝之血,食其肉。
然而苏昭并无半点痛苦之色,眼中反而多了几分不明的欲 望,“你长的和你母后真像,尤其是这双凤眼,真是一样的倾国倾城呢……”
杨夙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不许你提我母后!”只带再使劲儿直接捏断他的喉咙,却只感觉胯间一阵剧痛,忍不住松手捂向小腹。
蓝桃只觉喉咙一松,瞬间跌落在地上,摔的浑身皆痛,喉咙里更是火辣辣的,连咳嗽了几声,居然吐出一口血痰。
杨夙的意识渐渐清晰,胯间的剧痛让他头上出了一层的冷汗,却见不远处伏在地上剧烈咳嗽的蓝桃,强忍住剧痛出言唤道:“桃儿,你怎么了?”
蓝桃死里逃生,哪里肯搭理他,见他挣扎着向自己走过来,忙用嘶哑的嗓子吼了一声:“你别过来!再过来我还踢你。”
杨夙一愣,只感觉胯间的剧痛愈演愈烈,忍不住问道:“桃儿,你下这么重的手,是想当活寡妇吗?”
蓝桃听他说话,知他已经从疯魔中走了出来,恨恨瞪了他一眼骂道:“你都要把我掐死了,我还担心什么以后守不守寡?我告诉你,你若是再这般轻易的丧失理智,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断子绝孙脚!”
杨夙下意识的捂紧了自己的胯间,羞窘的求饶道:“好桃儿,你就饶了我吧,为了你以后的幸福,千万不要啊!”
蓝桃恨恨白了他一眼,“你为何突然像被魔鬼控制了似的,连杀两人之后,居然连我也不放过?”
杨夙叹口气斜靠在树上,垂首半响方道:“我中了一种毒,一种能让人时时沉浸在噩梦中的毒,我逃亡期间没办法寻找解药,旧部中的一位内功高手将五十年功力传给了我,用以压制此毒。
可我一旦有剧烈的情感波动,就会让此毒爆发出来,难以压制。刚才若不是你狠心踹我下体,让我从剧痛中醒来,我这会儿说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杨夙痛苦的抱着头,“我若是害了你,就算我醒来也会痛苦的再回噩梦中去,我真不知,我怎会如此,如此的,不中用……”杨夙懊恼自责的用拳头击打着地面,手背撞击到坚硬的石块,很快便破皮流出血来。
“你丫的给我过来!”蓝桃勃然大怒,狠狠的朝杨夙丢了一块石头,“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再哭丧也不迟!”
蓝桃柳眉倒竖,几句话居然把杨夙吓的屁颠屁颠的挪起身子,将蓝桃抱到树下,瞄到了蓝桃脖子上五指淤痕,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她。
“阿旸?”蓝桃拽过杨夙的手,上面的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有一处居然露出了骨头,蓝桃心里一疼,从包袱里拿出水囊来替他冲洗着。
蓝桃里面的小衣还算干净,她悄悄背过身去扯下来一条,替他裹在手上,杨夙的大手被她托在小手里,又是愧疚又是心疼的攥住了她的小手,“桃儿,对不起,我,我不该伤你……”
蓝桃狠狠掐了一把他腰间的嫩肉,“哼,这笔账我可记着呢,等以后有空了再找你算账。”
杨夙笑了笑,“嗯,好,我到时任你所为,绝不反抗。”蓝桃呸了他一声,“油嘴滑舌,对了,我刚才好像踢的狠了些,你还痛不痛?”
杨夙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两腿夹了夹,“呃,没事,已经不痛了。日后若是和我算账,记得不要再招呼这里了,你再来一脚我就要没命了。”
蓝桃忍不住扑哧一乐,翻了个大白眼,“那可不一定,若是以后你敢对我三心二意,敢找别的女人,我就不会像刚才那么‘轻轻’的踢了。”
杨夙连忙赔笑道:“不敢,不敢,若有敢违,任凭姑娘处置。”
蓝桃哈哈一笑,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伸手环住他细瘦的腰肌,“乖阿旸,以后不要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嗯。”
杨夙搂住怀里的少女,心中涌过一股暖流。
“桃儿,我梦中又看见我那个仇人了。是他害死了我父皇,割下了他的头颅,还把他,还把他全身剁碎做成了肉羹给宫里的人吃。所以我见着那两个食人的畜生,才会压制不住丧失心智的。”
蓝桃心里一痛,手臂将杨夙环的更紧,“别怕,我会一直都在身边。那个畜生如此丧尽天良,它早晚会有报应的!”
“你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杨夙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脆弱,垂下的眸子里带着希冀的光芒。
“好,我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蓝桃笑着将唇印在了他的薄唇上。
纳兰容尛说
断子绝孙脚,防狼护身女子必备!!
第九十五章 混进城中
不远处的篝火还徐徐冒着青烟,那股子人肉的焦糊味一直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散,惹的蓝桃空空的腹中一阵恶心干呕。
死去的那两人被拖进了茅草屋和那几个死尸放在一起,本想一把火烧了,又怕惹起旁边人的主意,只得草草用茅草掩盖了去。
杨夙强行压制住了身体里的毒素,身子疲惫枕在蓝桃的腿上呼呼睡熟。蓝桃却不敢深睡,只微迷了眼睛小憩。
蓝桃哪里敢睡,生怕黑暗再钻出来个什么对自己不利,这一夜居然未曾合眼,熬的两眼都是通红的血丝。
次日杨夙醒来又是一番自责,草草吃了两小块鱼干儿喝了两口水便继续赶路。
路上的老弱渐少,人人都顶着硕大的脑袋精细的脖子蹲守在路边,只等有过路人来便蜂拥而上,抢夺食物。
蓝桃二人也被人盯上过,可那些根本不会武功又饿了许久的人哪里是杨夙的对手,被杨夙打翻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有的人身强体壮霸占了多余的食物,就起了几分坏心。蓝桃不止看见一个女人被拖进草丛,行那禽兽之事,事后只用一小块饼子或是半碗稀粥便能打发的了。
柔弱的依靠着男人生存的女人们,哪怕有施舍的白粥也不会被她们抢到,为了换取食物生存下去,她们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后来连清可见底的稀粥朝廷都不再派发后,易子而食之时便时时上演。蓝桃就亲眼看见一个瘦的不成样子的小女孩被狠狠掷在地上摔死,那个好似父亲的人一边哭着一边将她洗剥干净,扔到锅里煮熟。
女孩儿被杀的时候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哀叫声,旁边蹲着两个看起来大一些的男孩儿,等到他们的父亲用妹妹填饱了肚子,他们两个蜂拥而上,将锅里剩下的残肉汤水一扫而空。
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儿就变成了父亲和亲兄弟的腹中餐,蓝桃看不得这样的惨剧,埋在杨夙的怀里偷偷呜咽起来。
旁边一个苟延残喘的学子似的男人,望着阴霾的天空,忍不住哭喊道:“苍天无眼,天子无德啊!煌国,煌国要完了!……”
杨夙忍住心里的不适,抚了抚蓝桃的肩膀。蓝桃猛的抬起头来,眼神定定的看着杨夙:“这场水灾虽然波及甚广,可江南富庶,从其他地方调来粮草用来赈灾,定不会出现现在的状况。
那苏昭自诩为有道明君,可看看现在这副人间惨剧,易子而食,骨肉相残啊!他配当什么皇帝,他明明就是一个昏君!”
杨夙忙握住蓝桃的嘴巴,将她慢慢安抚下来,“嘘,别那么大声,让别人听见总是麻烦。那苏昭虽有才干,却是个刚愎自用的性子,我父皇在世的时候和我说过,那人只有万夫莫敌之勇,并无治国之才。
他性子暴虐,最喜杀戮,现在朝中大臣哪个敢上奏与他?他又不喜听那些水灾啊、蝗灾啊之类的事情,那些臣子便欺上瞒下,只报喜不报忧,所以他现在知不知道这里发生水灾还不一定呢!”
蓝桃紧咬双唇,突然托起杨夙的脸,郑重道:“阿旸,我不懂国家大事,但我知道你是一个真正善良的人,若是有一天你真能打败苏昭,重归皇位,请一定要善待百姓,做一个爱民如子的明君!”
杨夙微微一笑:“我苏家的江山,定要由我苏旸来守护,这千万万的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我一定会让他们安居乐业的,我保证!”
蓝桃欣慰的笑了笑,拉起杨夙的手匆匆赶到一座城池前。这座城池看起来受灾较轻,只是城门口把手着很多兵士,阻拦着不让那些流民进入城中。
蓝桃瞅了瞅自己身上褴褛的衣着,再打量一下同样狼狈的杨夙,“怎么办?咱们两个这个样子可过不去。”
杨夙蹙眉想了想,只见城门口有一队由十几个侍卫护送的华丽马车,里面不知坐着什么身份的贵人。
那马车刚要通过城门,却被几个流民拦住,祈求贵人能够带他们一同入城,给病的要死的孩子找个大夫。
那些兵士毫不客气的对那几个流民好一顿推搡,后来甚至拿了大刀作势要砍,马车里居然传来一声娇嫩嫩的呼喝。蓝桃皱了皱眉头,这呼喝的声音实在是有点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那兵士见贵人叫停,居然放下了大刀,一脸谄媚的走过去赔笑道:“这两个刁民好不知事,险些冲撞了贵人。贵人只管进城去,这两个流民我们兄弟自会将他们远远赶开。”
那几个流民一听,哭的更大声了,一个妇人居然跪在地上拼命的磕着响头,边磕边哭道:“求求贵人,救我家伢儿一命吧!求求您了……”
那车里的贵人半响才发出一声命令,车里下来一个穿着粉红比甲的丫头,趾高气扬的对那几个流民道:“这城里的规矩是不许流民进入的,我们家小姐自然也不能违了规矩行事。不过我家小姐心善,自会到城里帮你请个大夫出来,给你家孩子看病,汝等还不快快退开。”
那妇人一听能给她的孩子看病,早已别无所求,哭着磕头谢恩,躲到了一旁。
那几个流民脸上明显带了满满的失落之意。他们本想借着这妇人的由头,看那车中的贵人心善,说不定能让他们一起进城去。
可那小姐只答应请大夫来看病,并未同意他们进城。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几个流民看向那个妇人的眼神恶狠狠的充满了凶光。
“阿旸?”
杨夙回过头来看着蓝桃,“怎么了?”
“我倒是想到个法子进城,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杨夙眼里滑过一抹喜色,忙道:“先说说看,不然白白待在这里也是进不去的。”
蓝桃莞尔一笑,拍了拍杨夙的胳膊,“这就要就看你的轻功如何了?”
蓝桃与杨夙附耳私语一番,杨夙的眼睛亮了亮,二人一起潜伏到城门口,和几个流民一起坐着,静静的等待着机会。
不多时,又一辆马车要驶进城去,这个马车应该是称里普通人家所用,那车夫拿出了出城官印给那兵士看了,那兵士才扬扬手道:“是城里的人家,开城门!”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忽然听得一声大喝:“这是谁的银子掉了,好大一块银子啊!”
几个士兵立刻被呼声吸引去了目光,朝刚才那个声音看去,发现一块大石上居然真有一块大银锭,在阳光下反射着亮晶晶的光彩。
“嘿!真有银子!”那几个士兵你争我抢的往那石头旁奔去,有的连手中握着的长枪都扔在了地上,几个人厮打起来争夺那块足有五十两的大银。
“快!”杨夙的身形如风似影,大手揽在蓝桃的腰间,身形一转便隐在了刚才的马车下面,跟随着那辆马车顺利的混进了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