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朝圣的信徒们提供水和食物,还免费给他们治病,这样的指令就算是在光明神教的总坛所在的地方也不曾有过。
一个信奉黑暗,充斥着自私、暴虐、血腥无道的城中,竟然会有这些真善美的存在?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恐怕是这辈子都不肯相信的。
温特沃斯眼眸沉了沉,祭祀大典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机会。他已经被选入了祭祀护卫队,到时若能当着全部信徒的面刺杀掉他们的圣女,绝对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他已经做了好几个预案,成功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甚至说为了忠诚于光明神教,他可以搭上自己的性命。
只是可惜了,他还没有找到他的猫。
……
祭祀大典的第一日。
褚荞身着高领黑袍,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高高站立在天台之上,身姿濯然。瞳光同样穿着黑色的会袍,领口是象征着至上地位的红丝边,站在她的半步之后。
底下满满的信徒们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全部寂静无声,跪倒在地,叩拜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摩洛城。
褚荞眼神扫过众人,不断接收到“信仰+1,信仰+1,信仰+1……”的提示,在微微释放了身上的黑暗之力后,顿时信仰数值大幅提高到了“+2,+3,+10……”等等。
温特沃斯垂下头,掩饰住拧成疙瘩的眉头,利用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住胃里翻涌的不适。还要随着激动的人群一起下跪,口中咬牙道:“圣女荣耀,圣女至上……”
“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沉闷的乐声带着压抑的气息,跟圣会中简直一模一样。
乐曲结束,到了圣女宣讲的环节了。
有了光环加成,褚荞全程都在卖力拍黑暗神的马屁,虽然并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仍然让人觉得稳重而让人信服,甚至多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信徒们头一次没有听进去宣讲说了什么,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圣女身上。
等她讲完,瞳光也才回过神来,甩了甩头懊恼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脸憋的红红的低下了头。
褚荞本以为宣讲完就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了,没想到更难的还在后面。
在为排队的信徒们点化圣水时,有彪形大汉盯着她问道:“圣女大人,有人欺负了我儿子,我把那人的儿子打死了!这是力量的象征吧?可为何我没有感到自己的黑暗力量有所增加?”
还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贴近了神秘兮兮道:“圣女大人,我和哥哥都是黑暗圣会的忠诚信徒,老父亲刚去不久,我想独吞掉遗产,您可以把力量借给我吗?我该怎么做才能抢过哥哥?需要……”他悄悄比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更过分的是直接有个人刚坐下就盯着褚荞看,伸出舌尖舔了一圈嘴角,色眯眯地想摸她的手,被瞳光一把掰断了手腕,让人直接丢到城外树林里喂了狼。
褚荞努力维持着面不改色,面对每个毁三观的问题都只有一个回答:“今晚梦中,黑暗神会告诉你答案。”在拿着苇枝将圣水沾到他们额头之时,附带了催眠的精神力,会让他们在睡梦中被暴打一顿。
想到这里,她也算顺了些气。
直到轮到一个身穿破破烂烂的小男孩走了上前,脸上胳膊上都是伤疤,额头上还带着渗血的伤口。
褚荞一怔,看见他侧过头,拿左脸颊对着她,怯怯却认真道:“圣女大人,我少了一只耳朵,他们都说黑暗神是不会要我这种丑八怪的……您能跟黑暗神说一说,让我也伴在他的身侧吗?”
褚荞这才注意到,他头的右侧空空的,没有耳朵。
男孩因为听力不好,说话的声音自然也放大了许多倍,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哄笑,有人甚至叫嚷着:“没错!你这种丑八怪快滚!不要耽误圣女大人的时间!”
温特沃斯听的心中一阵怒火,快要忍不住在杀掉圣女之前,先把这些乌七八糟的杂碎都给干掉!
就在这时,忽见笑声戛然而止。
面前的黑袍女子缓缓俯下身,在他额头的伤口处轻轻一吻。
抬起头,声音不带感情,却一字一句道:“每个人都是黑暗神咬了一口的苹果,黑暗神觉得你可爱,就多咬了一口。既是这样,他又怎会不要你。”
话音落后,四下一片寂静。温特沃斯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依旧面上冷漠的女人。
她刚刚亲小男孩的动作,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心中忽然多出了“温柔”这个跟她不沾边的词。
黑暗圣会的圣女会温柔?看看她的信徒们都是些什么人,统治他们的人又怎么可能温柔?!
“好了……伤,伤好了?!”人群中的议论声吸引回他的注意力。
温特沃斯惊讶地转过头来,看见男孩刚刚还渗血的额头,此时已经光洁一片。那个黑袍的女人正拿着苇枝沾着圣水,给他擦拭旁边的血迹。
她竟还有这种能力?倒跟他的猫挺像。
他早就发现了,每次在把自己抓伤后,白团子都会悄悄添上几口,然后就好的特别快。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看着褚荞,不肯相信道:“真的吗?”
褚荞点了点头。
“太好了!”男孩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温特沃斯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女人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虽然快,但却真实的存在。
“圣女大人,那我……我也可以伴在您的身侧吗?”
瞳光盯了他一眼。这小子,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些。
褚荞拿手指点了下他的额头,如同之前一样:“今晚梦中,黑暗神会告诉你答案。”
今晚,他梦到的黑暗神,会告诉他什么是正义是非,会教他成长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谢谢圣女大人!我会努力修习黑暗力量的!”
就在他蹦蹦跳跳离开时,天空忽然阴暗了下来,仿佛飘来大片乌云,遮天蔽日。
褚荞刚抬起头,身子忽然一沉,巨大的威压让她不能动弹,心中不受控制地涌上巨大的恐惧。
“嗯……”她低吟出声,扬起修长的脖颈,面色露出痛苦之色。
瞳光急忙上前扶她,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放开手,后退几步,跪下高声唤道:“黑暗神亲临了!众信徒跪拜迎接!”
底下的信徒们听到这话,眼中难以置信地互相看了几眼,连忙匆忙地匍匐在地,齐声高呼:“恭迎黑暗神!”
黑暗神极少显灵,就算有也仅限于圣会中的高层,如他们这等普通信徒恐怕终其一生也难见一次。
褚荞听到瞳光的话,心中更加害怕,忍不住挣扎的厉害,却发现被禁锢的更紧了。肉体的触觉滑遍全身,另她毛孔都炸了开。
黑暗神啊!他来要对自己做什么?!
一个低如洪钟,又带着丝邪魅气息的声音离褚荞近在咫尺,又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阿黛勒,我的圣女,好久不见。今日来却发现,你似乎给我找了许多麻烦?”声音是温柔亲昵的,却令她毛骨悚然。
然而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差点惊跳起来。
黑暗神的音调倏地一转,透着冷冽压抑:“好难闻的味道……瞳光,你竟然让不信奉于我的人走进了摩洛城。”
第85章 光明与黑暗的对决(九)
不信奉黑暗神的人?在他们的身边,竟然会有这种人的存在?!
信徒们跪在地上心慌地议论纷纷。
褚荞身子控住不住地微微抖着。那股力量太过于强大,让她越想要忍耐,就越隐藏不住。
是她被发现了吗?
“系统,给我进行深度催眠……”以往在祭拜神像时,她虽自我催眠但都还有清晰的意识在内,深度催眠则是将整个人的所有意识全部占据,醒来后将记不得自己都做了什么,但可以记得见到的事物。
褚荞眼神渐渐变的朦胧又稚嫩,她微微扬起脖颈:“黑暗神大人,是您吗?”
周围的景物仿佛一瞬间都消亡了一般,灰白的色度中,一个健硕的男人赤脚缓缓自浓雾中走出,身上仅着一件黑红色的围布,露出一侧肌肉发达的前胸,微卷的黑色短发垂在耳边,有一缕从眼前滑过,露出深邃无尽的眼眸,仿佛能将人吸入黑渊。
他的目光中微微透出一瞬的疑惑,来到褚荞面前,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阿黛勒,你竟然看到了我。”
神迹降临时,人们往往只能听到声音并伴随着强大的威压,只有身心完全与神完全一致,才得以见到神的真容。
这种信仰是最做不成弊的,没有一个人能够欺骗得了神进入他的领域。
对于这个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走进来的人,黑暗神也因没有防备而产生了一丝的无措。
那些口口声声说愿将一切供奉给他、陪伴在他身侧的人类们,用满篇的谎话企图换取着他的力量,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来到他的面前。
千万年来,都是孤独的一个人,居住在这个黑暗的国度里。
好在他知道,那个住在天上的光明神,虽然信徒比他要多,却也是同样的孤独。
如今却不一样了,他的圣女冲破了他的领域,走到了他的身边。既然身心都已全部献给了他,那么他也愿34 意回给她同样的力量,让她变的更强,永远地陪在自己身边。
褚荞感到头顶传来了一股力量,低沉而压抑,带着浓浓的悲伤与痛苦,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只觉得身体即将要被撑爆,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只能张开双臂,粗暴地仅仅想要将它们都冲破出去。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四周漆黑的一片,黑色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阳光都挡了上,寂静的可怕。
“你醒了?”瞳光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吓的褚荞呼吸顿住一瞬。
平时她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感觉,但自从见过黑暗神,她就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位大护法了。
除却黑暗神更加魁梧的身材和让人探不到底的黑暗力量,单论模样,瞳光简直就是他的翻版!
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人会长的这般相像?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你见到黑暗神了?”小心的试探,带着丝不甘和嫉妒。
褚荞感到他在靠近,失声道:“别过来!”
黑暗中,隐约见到男人明显稚嫩许多的眼神,周身也没有那种威势,褚荞静静地观察着他。
他似乎还没有见到过黑暗神的长相。
“你怎么了?”瞳光疑惑地抬眉。
“现在什么时辰了?祭祀大典呢?”
“昨天你经受不住黑暗神赋予的力量,造成力量爆破,险些连自己都给爆了……”
“……谢谢你啊。”
瞳光顿了一瞬,“不是我。”
“嗯?”褚荞衬这个功夫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你暴动来的太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护卫就已经冲了上去扑到你面前,替你挡住了最强的那股反噬,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发现的!”
“替我挡住了?那他现在,人呢?”
两人推开了门,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一排护卫已经候在了长廊上。
瞳光大眼一扫,指着中间一人道:“就是他。”
褚荞顺着看过去,只见那人身材很是健硕,但长相十分普通,是掉进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那种。
他的右掌上缠着绷带,见到他们安静地低头致礼。
褚荞多看了他两眼。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但再细看,却又找不到了。
按说褚荞凭借出众的精神力,是可以在每个世界中感知到穆尧的存在的,就像她第一眼就认出了温特沃斯就是要找的那个人一样。而现在却受到了干扰,完全是因为温特沃斯服下的那颗药丸的缘故。
那不是普通的易容丸,是具有改变一个人外表和内在双重作用的。光明神教刚刚研制出来不久,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如今也是第一次尝试。
“如此,以后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吧。”褚荞道。
其他人都向温特沃斯投去羡慕的目光。由一个普通的护卫,提升到圣女大人的贴身护卫,那是何等荣耀之事!这小子命也太好了,虽然被炸了下受了些伤,但也绝对值了。
只有温特沃斯低着头沉下了面色,握紧了受伤的手掌。
他本是见阿黛勒神志恍惚时想要趁机偷袭,没想到刚到身前就被巨大的力量击飞,快到他几乎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在假装引自己上钩的。
他咬了咬牙,跪地拜谢。
贴身跟在身边也好,这样就更容易下手了。
***
转眼间跟在她身边当贴身护卫已经过了一月。自祭祀大典结束,这个女人又恢复了每日在神像前祷告的日子。
在她身边待的久了,也看清了她每日十分单调的生活状况,基本就是卧室、神殿、餐厅、花园这四点活动。
她似乎不太像其他的黑暗信徒般讨厌阳光。不在神殿的时候,她常常喜欢坐在花园的木椅上,晒着太阳,一坐就是一下午。
有时候,温特沃斯明明有下手的机会,却不知为何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发呆,一不小心就看了一下午。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安静的。若不是大护法瞳光来找她说事情,她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除了跟她的神自言自语)。
有一次大护法来让她亲眼见证火焚“叛徒”的场面,有十个人被捆绑在木架上,下面堆着柴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大人小孩都在哭,见到圣女来后哭的更狠,大喊着冤枉,希望证明自己的忠诚……
从瞳光下令执行到几人被焚成灰烬,这个女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从头看到了尾。可就在回到屋里时,似乎脚步有些匆忙,房门一带没有关紧,也忘了让他退下,一下子坐在了窗边,呆呆地看向空中。
渐渐的,就见有眼泪从眼角滑落,一颗连一颗的,好像再也掉不完。苍白脸上透出的哀伤刺痛人的眼睛,再也不见平日里的清冷漠然。
通过门缝,温特斯特的心猛地缩了一下。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无声的掉泪,直到窗外的太阳落下,在她发现门之前悄悄退到了远处。
之后的整整一夜,他都在想她为什么哭?
然后脑子一片混乱,狠狠垂了墙壁几下,让本就受伤的手又有血迹渗了出来,烦躁的想出去打上一架。
褚荞发泄完了,才发现门没关紧,好在探出头看了看四处没人,那个贴身护卫也回去休息了。
长期经受自我催眠,虽然可以保证不会露出马脚,却会将精神压力积累下来。并且那些在催眠中做的事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在清醒后每每想起就历历在目。
今日被烧死的那几人,她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正的叛徒,或许只是被自己这个“真·叛徒”所牵连,让瞳光查出来的替罪羊。
想着那些老人和孩子绝望的嘶喊声,她的心就抽疼的呼吸不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都在做些什么,每日完成的“收集信仰”任务究竟又有何意义?这一刻,她无比地思念温特斯特,还有他身边的伙伴们。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被姚娜缠上。
自己还要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待上多久?这样独自一人的,无人相伴、无人能够诉说的待上多久……
她终于知道系统球为何将这个世界评判成困难了,在这里不仅有着身体上的危险,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磨难。
……
在这之后,温特斯特开始留意起来了这位圣女的表情。
她在人前总能一脸的冷漠,看待那些残暴血腥之事仿佛再正常不过。可一旦寂静无人时,就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垂泪舔着伤口。
时常的,他就站在门外看着她坐在窗前,或是远远陪她在花园里一直待到夜深。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但他却越来越习惯站在有她在的地方,默默地注视。
温特斯特知道自己可能是下不去手了。这个圣女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就像是被困在这个黑暗的围墙之内,被迫做着会让自己哭出来的事。
随着三月之期临近,温特斯特在策划着脱离这里之事,若没有人前来接应,他必须要在易容失效之前自己离开。
某个夜晚,在他偷偷外出踩点时,忽然见到墙角有个白影一闪,他来不及看清,条件反射地喊了声:“小白!”
轻脚转过拐角,难以置信地见到一个熟悉的白色小家伙呆呆地立在那里,墨绿色的瞳孔映衬着自己的身影。